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山寨小姑爷TXT下载山寨小姑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山寨小姑爷全文阅读

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     山寨小姑爷txt下载     山寨小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又是麻烦

    叶青听到肖华飞想要跟他玩个分期付款,虽有些不快,但心中反而释然。

    他认为这才是肖华飞所处年纪的人,该有的言行。

    若是肖华飞总是行事超出预估,他都打算回去找老爹再学几个月的窥探人心之术。

    叶青心中庆幸自己留了一手,还有个王牌只要使出定能让肖华飞心服口服。

    他冲九娘挥了下手,示意她出去,想要与肖华飞单独谈谈。

    九娘看了一眼肖华飞,目光中有一丝纠结,但也没有出声,只是按吩咐退出了小楼。

    她本想关上小楼的门,可李雷伸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叶青看向肖华飞说道:“肖百户这二个手下真心不错,护主之心如此不加掩饰,看来你是不相信老哥喽。”

    肖华飞心想,信你个屁,看你那阴狠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面相。

    不过不好一点面子也不给,叶青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按道理二千两银子还没有付给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

    肖华飞笑着冲李雷挥了下手,示意他们站远些,然后意味深长地对叶青说道:“都是些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想是叶兄的虎威让他们觉得害怕。这些人啊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忠心,害怕我出事,要是我出事他们肯定是要与人拼命的。”

    叶青假装没听懂肖华飞话语中暗含的警告,他又不想把肖华飞如何,只要事后肖华飞爽快交齐银子,那大家就都是同僚,颜面上还是要过得去才是。

    他身体靠向肖华飞一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那晚你都做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叶青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向肖华飞。

    那晚的刺杀对肖华飞来讲,就像是块心病。

    杀手已经被杜金他们解决掉,但是幕后的人却没有线索,如今叶青的话让肖华飞瞬间冒出了冷汗。

    莫非这叶青就是背后之人?还是他发现了杜金他们的事情,想要挟肖家?

    无论是哪种情况,肖华飞都不想坐以待毙,先脱离了对方身边再说,他对自己那练几天的功夫属实一点信心没有。

    肖华飞抬头看向李雷和王老虎,心中估算着他们需要几个呼吸才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可叶青离他实在太近了,咫尺之间而已,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的胳膊。

    肖华飞努力调整着呼吸,四肢肌肉都开始紧绷,准备随时弹起身形先向外跑,汇合了李雷他们再说。

    至于这个叶青,如果一会李雷他们把人能留下最好,如果留不住,那就只能尽快回家,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肖华飞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瞬间想好的应对方法,随手端起茶盏,打算先呼叶青一脸,阻碍下他的追击。

    谁知叶青早已看出了肖华飞的打算,哈哈一笑,身体后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说道:“那茶可还热着,肖百户可别用它往我脸上招呼,咱们好好说会话不行吗。”

    肖华飞心中暗骂叶青狡猾,看来这只小狐狸猜到自己想要干什么。

    对方已然有了准备,那就大可能成功,而且听叶青的口气,似乎不想对自己不利。

    没有把握的事,不做也罢。

    肖华飞只好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脸上带着一丝不解问道:“叶兄在说些什么,小弟怎么听不懂啊。”

    叶青笑的声音更大,仿佛和肖华飞谈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睛却一直看向小楼外的李雷那边。

    小楼外的李雷,打九娘出了小楼后,一只手始终插在怀中,片刻没有松开怀中的匕首。

    他在看向小楼内的同时,也没忘了盯住九娘,打算万一有事,抓住九娘或许能换回肖华飞。

    王老虎也一直在盯着楼里面的动静,未见肖华飞有什么暗示,只好继续戒备,没有轻举妄动。

    叶青笑过之后,说道:“你那俩位兄弟,心性是不错,但还得再练练,野路子出身上不了台面。若是刚才哥哥暴起发难,肖老弟可没有幸免的道理。而且让九娘出去,就说明她不重要,看住她又有什么用?人都没了,事后报仇又有什么用,老弟没听过世上有死士这种人?”

    叶青几句话说出来,着实又给肖华飞上了一课。

    肖华飞终于知道自己小看了天下英雄,大晋能人异士不是没有,只不过是自己在姚安这个小地方见不到罢了。

    肖华飞不知道该和叶青说些什么,只能若无其事地笑笑,装傻充愣人家能看透,外面的依仗人家好像也不放在眼里。

    事已至此一味的耍嘴皮子,只能让叶青笑话。

    肖华飞一拱手,光棍地说道:“那就多谢叶兄教诲,等叶兄离开姚安时,小弟定有程仪奉上。”

    叶青倒还真不是图肖华飞给那点路费,也不再卖弄,沉声道:“你那件事其实也瞒不住张景清他们,只要细心查访总还是有些端倪可寻。无非他们现在被别的事分了心,不想细查而已,但这些小手段不能总用,用了也要弄干净手尾。”

    肖华飞只能无言,也不能点头承认,只是无声地听着人家教育,谁让人家说得都对呢。

    看来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办,肖华飞都想让李雷他们和叶青学几天,省着他们整天目中无人,总和郑捕头这种龌龊角色打交道,会小看了公门中人的行事手段。

    见肖华飞不再装傻充愣,叶青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见到的那个杀手,恐怕不是中原人士,看那个纹身式样应该是北周或是东蛮那边的风俗。他们男子成年时会纹上这类东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你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肖华飞听懂了,无非就是那个杀手被杜金扔到河里时,叶青的人赶在县衙人手到来之前,便进行过查看,而且看出了很多东西。

    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叶青在表明,他根本不在乎一个异族杀手的生死,并无意深究此事,让肖华飞安心的意思。

    顺手再点出李雷、王老虎他们的安保漏洞,帮肖华飞一把。

    毕竟肖华飞已经是影龙卫自己人,真被外人暗杀掉,他们也没有面子。

    肖华飞真诚地向叶青拱手道谢,对于正确的意见,他一向虚心接受,哪怕到现在为止也看不透叶青这个人。

    人情已经领了,事情人家也全知道,肖华飞也不打算再敷衍叶青,直接开口问道:“叶兄今日如此帮助小弟,不知小弟该如何感谢叶兄?”

    叶青也在等着这句话,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当然有所求。

    “肖老弟这么爽快,那为兄也不客套了,不瞒你说那个...那个我在州府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营生,想让老弟也供些浮生醉可好,银子断不会短了老弟,只是价钱上...”

    肖华飞想到九娘,自然也明白叶青知道他是浮生醉后台老板的原由。

    只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就是叶青不主动要求参与浮生醉售卖,他也要找别的渠道推广浮生醉。

    终于有些不那么心疼那二千两银子的花销,肖华飞没有一口答应叶青,略有为难地道:“按说以咱们的交情,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这酒现在产量非常有限,只是不知叶兄需要多少,货到州里送往何处。”

    叶青边忙说道:“用不了太多,哥哥那楼子不大,叫怡春楼很好找。其实也是替上面管着,你就按潇湘阁这面的进价给我就行。每月一千箱可好?实在不行每月八百箱也行。”

    嘴上说是不大,州里的青楼肯定要比姚安这小地方的大上许多,要不也不会开口就要每月一千箱。

    肖华飞心里乐开了花,可还是嘴角向下,嘶了一声,为难道:“既然大哥发话,老弟这边在潇湘阁少卖些就是。原本老弟不挣大哥银子也没什么,只是这酒造起来费工费时,所需本钱太大,你看...”

    “老弟能保证供货便好,至于银子你不用担心,老哥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你家在州里不也有铺子嘛,每月让掌柜找我结银子,绝无拖欠。”

    看来叶青他们真把肖家摸透了,这回想要参与浮生醉的生意应该是机缘巧合。

    叶青赶巧参加了发布会,见识到那晚有钱人对浮生醉的疯狂追捧,于是动了发财的心思

    这种挣银子又要卖人情的好事,肖华飞当然不能放过。

    肖华飞满脸肉疼的冲叶青一拱手,请他注意保密,言明浮生醉目前数量有限,若众多同僚都要来分一杯羹,肖华飞现在谁都得罪不起,那就无法给叶青这么多的货,到时可别怪罪。

    叶青满口保证,事不过六耳,只要肖华飞自己不说出去,他决不会把银子让给别人赚。

    小楼中的气氛变得分外融洽,二人仿佛亲兄弟一般,头挨着头低声密谈起来,不多时便敲定了送货以及结银子的事宜。

    肖华飞又教了些如何利用富户心理的饥饿营销手段,以及和楼里姑娘们的分层方式,提醒叶青放小利提销量,才能赚更多的银子。

    这些肖华飞认为烂大街的手段,却听得叶青两眼放光,直夸肖华飞家学深厚,恨不得马上同肖华飞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

    肖华飞心里当然明白,所谓的异姓兄弟,远没有共同的利益来的牢靠,不过却不好直接推辞,只是说等将来到了州府,拜见过叶青的父亲后,在老人家的见证下再行结拜。

    生意谈完,叶青笑呵呵地亲自送肖华飞出门,临分别前才告诉肖华飞,姚安县境内可能藏着一伙外族谍子。

    如今已是肖华飞的职责所在,让他留心多加探查。

    只要发现端倪,无需证据充分,在肖华飞能力范围内,可以直接出手铲除,所需人手方面可以找九娘提供。

    若对方势大,可以通过九娘尽快上报州府千户卫所,会有大队人马飞驰来援。

    然后叶青一拱手,也不管脸色有些发白的肖华飞,如同甩掉下一个麻烦,步履轻松地向潇湘前院走去。

    肖华飞本想马上叫住叶青问个清楚,可叶青已经搂着一个姑娘,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七十六章 解释

    叶青带着姑娘用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肖华飞的视线中,肖华飞自然不方便再去打扰人家好事,只好笑吟吟地看向九娘,打算让九娘给自己个说法。

    九娘脸上没有往日的妩媚,反而有些尴尬,就像十四五岁的少女,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但还是硬着头皮向肖华飞施了一礼,低声说道:“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属下来。”

    肖华飞心中疑问太多,一定要问个清楚,他抬了下手,示意让九娘带路。

    二人没有再回到小楼,行至一处偏僻的角落,李雷和王老虎站在他们不远处,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肖华飞看着九娘没有先开口,等着九娘给自己一个解释。

    九娘忽然跪倒在肖华飞面前,额头触地,请求肖华飞的原谅。

    “有些事并非属下可以决定,请大人不要怪罪在我这个弱女子身上,若大人无法消气,九娘任大人责罚。还请放过潇湘阁里的姑娘们,她们不过是些无依无靠的苦命女子。”

    肖华飞心中当然怨气十足,本来好好地做着生意,正要大展宏图,今天让人讹了二千两不说,还要当什么见不得光的影龙卫百户,郁闷得想要骂人。

    可看着九娘惶恐的模样,他就无法把气撒到她的身上。

    为难九娘并不能让肖华飞好受,她在大晋这个大死水塘里,不过是最底层的存在,连小鱼小虾都算不上。

    肖华飞叹了气,说道:“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向我下跪。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还不会为难女人,你只要把事情和我说清楚便好。他们为什么想让我加入影龙卫,对我会不会有不利,再一个查外族谍子是怎么一回事。”

    九娘长出一口气,今后她就归肖华飞管辖,真心不敢得罪。

    她站起身,但还是低着头回道:“以属下的了解,大人加入影龙卫便和我们不同,您好歹是官。若大人不去考进士,不至于对大人今后产生不利影响。相信叶百户他们也是知道这点,才会吸收您。”

    肖华飞心中稍安,“你继续说。”

    九娘看了眼肖华飞脸色,比她预想得好些,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才壮着胆子说道:“属下也是从叶百户一些话中猜测,州里千户所那面可能是...揭不开锅了。大人那夜的风采和浮生醉的进项,估计坚定了叶百户的某些想法。”

    原来还真是因为银子,肖华飞心道,大晋的官都怎么了,只要白花花的银子摆到面前,就像见了血的鲨鱼。

    原则、律条,百姓的生死,他们都会抛到一边,眼中就只有银子。

    见肖华飞情绪不高,九娘连忙开解道:“大人不必太过纠结,要说这百户的官位一点银子不值也不准确。对于我们这些在下面办事小角色来说,想在影龙卫升到百户难如登天。”

    九娘时刻观察着肖华飞的脸色,“那叶百户也是承袭了他爹千户的荫恩,才能二十出头当上百户。大人只有十七岁,已经是整个影龙卫里少有的年轻百户,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肖华飞并没有因为九娘的话好受些,内里的情形肯定不像九娘说的这样简单与光明。

    人生阅历告诉他,特勤机构平时的确不显山露水,毫无存在感。但真有大事时,一定会承担重大的责任,还有不为人知的晦暗。

    肖华飞又问了影龙卫在整个大晋有多少人,平时都做哪些勾当,九娘所知不多,并没有给他太多的答案。

    他只好问九娘,姚安这面有多少人手以及外族谍子的事情,事情已经躲不掉,那就了解清楚再说。

    这些九娘都向他进行了通报,姚安本地影龙卫人手不多,她所知的只有十二个人,主要负责带头行事的有三人。

    至于叶青那面应该还在姚安县藏着人手,不过以九娘的级别无法知晓,但想来应该不多。

    九娘这里算是一个情报据点,她的职责主要是利用潇湘阁人流密集,进行各种情报收集与整理。

    还有二个人在外面,有正常身份当掩护,一个管行动所需兵器准备,还有一个专管带人行动。

    若肖华飞不反对,九娘会约他俩明天中午到鼓楼边上的茶馆与他见面。

    肖华飞只需要找个包厢等着便可以,自然会有人前来拜见。

    这一点肖华飞表示同意,他也想见见自己今后的下属,看看他们都是什么角色。

    既然一脚踩进影龙卫这个深坑,退无可退,索性先盘点下自己手头可用的人力。

    “对于我那晚被刺的事,叶青那面怎么看。影龙卫对我和我的人会不会有影响。”东拉西扯半天,肖华飞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关于大人被刺的事,叶大人认为有可能是外族谍子对肖家有不为人知的图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恐怕贼人所图甚大。他还让我转告您,这不是他为让您追查外族谍子的哄骗之语。从卫里汇总各地的情报来看,这类事不是孤立事件,有一股暗流正在大晋涌动。”

    肖华飞将话挑明,“这点我知道,我也不和你绕弯子,那杀手的确是我的人做得,卫里对我的人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对我的人动手。”

    九娘笑着回道:“大人多虑了,您还没有了解卫里的行事风格,我们可不是官府差役。叶大人刚才说过,只要发现他们无需证据便可出手铲除。就是不需要向地方衙门通报此事的意思,上面自有行事的章程,事后我们只要上报到千户所就是了。”

    九娘看眼李雷那边,继续说道:“大人身为百户自是可以招募一定数量的护卫和帮闲,只要大人肯自己出银子养着便是。若是担心将来行事不方便,那就给他们也入了影龙卫的司职便是,不过叶大人想必也提过,他们的饷银指望不了上面,得大人自己筹措。当然这些小事对大人来说,都不是问题。”

    肖华飞点点头,心中的担忧总算少了些,看来在影龙卫也不是全无好处。

    他从现在起做某些事时,也算是特权阶层的一员,可以独立出大晋的司法体系之外,这样在行事上的确少些顾忌。

    担忧尽去,胸中郁闷之气消减了不少,肖华飞心中竟升起一丝豪气,一些闪光的人物形像在脑海浮现。

    余则诚、周乙、邦德、西门庆...

    肖华飞没想到自己一夜之间便和西门大官人一个工种,这算不算心中向往生活的另一种达成。

    在这个时空,将来会不会有人写下这样的故事。

    大晋重熙年间,奸臣当道民不聊生,肖华飞一表人才却自甘堕落,充当朝廷鹰犬,带领一众爪牙...

    九娘一声“大人”,将肖华飞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您在想什么?属下说的话您都听到了吗?”

    肖华飞表情严肃,正色说道:“本官定会带领你们找出外族谍子,还大晋一个朗朗乾坤。”

    九娘尴尬地说道:“属下自然相信大人能带着我们马到功成。属下刚才是说,明天你见了那二人,他们可能会提去年到现在的饷银。”

    肖华飞在心里骂了叶青和重熙皇帝一百遍,敢情这回被逼着当上大晋的官,就是为了掏自家银子帮他们养手下?

    自己穿越到大晋辛苦操劳,不是来享福而是来扶贫的不成。

    肖华飞瞬间的豪气烟消云散,咬牙说道:“让他们明天来见我吧,我看看怎么解决。”

    见到肖华飞不快,九娘再次心慌起来,连忙说道:“属下这里有吃有喝,不敢劳烦大人操心。大人上次卖酒分给属下的银子,一会属下取来,大人先拿去应急。”

    九娘做好打算,无论如何不能得罪肖华飞这个身处当地的顶头上司,实在不行她再拿出私房钱再贴上点,给肖华飞凑个整数。

    哪知肖华飞却气呼呼地回道:“生意归生意,差事归差事,你是瞧不起本大人?该你得的银子,我不会掂记。帮我卖好酒,收集好上面要的情报就行了。”

    九娘当下窃喜连忙低头道谢,心想幸好肖华飞不是个心黑的上官,看来今后自己有福了。

    肖华飞最后问九娘,何时能把叶青那样的百户牌子给自己,刚才叶青跑得太快,根本给他机会问清楚。

    九娘向他解释至少需要二个月左右才能收到官凭,因为需要把肖华飞的名字报到京城批示,再交由三法司那面制作。

    京里办事效率低下,一来一回二个月已经算是加急,这还是看在二千两银子的面子上。

    肖华飞这二千两银子,千户所肯定要往上交一部分,不可能让他们全都留下来。

    这些官场陋习,九娘不说肖华飞也明白,不再谈论此事。

    他将李雷招呼过来,正式让九娘与李雷认识,交待九娘以后关于浮生醉结账与公事,无法分身时都会由李雷来对接。

    二人见礼相识后,肖华飞不再与九娘多谈,带着李雷与王老虎向家中走去。

    路上王老虎凑了上来,向肖华飞打听刚才的事情,肖华飞没有隐瞒,向二人讲述了其中的细节。

    李雷和王老虎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影龙卫百户,但都为肖华飞能有个官身而高兴。

    他们讨厌官府中人不假,但并不反对当官的是自己人,这不是矛盾而是人性,肖华飞非常理解这种双标行为。

    三人谈及叶青时,王老虎和李雷一致认为叶青是高手,而且手里应该有过人命,因为从眼神中就能看出叶青和他们是一类人。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应,肖华飞养尊处优领会不到,但叶青瞒不过李雷和王老虎。

    二人都提醒肖华飞要小心叶青,这种人脸上带笑,但行事时肯定是心狠手辣。

第七十七章 阳光明媚

    晚间肖华飞回到家中,向肖守业与肖老太爷讲了今日的经过。

    对于郑捕头的骚扰,肖家人都不太关心,这人以后会如何针对肖家,无论肖华飞还是肖家长辈都根本不在乎。

    叶青非要吸收肖华飞加入影龙卫的事情,倒让肖老太爷很警觉,总觉得事情不是叶青嘴上说得这么简单。

    肖守业觉得后代拥有官身反而是好事,他在外行商多年,知道经商没有身份庇护的难处。

    只要稍有点后台,商队再遇到关卡,总会卖几分面子。

    而且肖家到肖华飞也算三代经商,总不能肖家祖祖辈辈都当个普通商户,在大晋士农工商的社会阶层排位,时常让肖守业不甘心。

    最后肖老爷让肖华飞一定要去参加县试,就算是当了影龙卫的百户,有个秀才身份也能在一群大老粗中间提些身价。

    一夜无话。

    肖华飞第二天中午,带着李雷和王老虎去了鼓楼下的茶馆。

    才坐下没多久,三人正在闲聊间,有小二引着二人走到肖华飞所在的包厢。

    李雷和王老虎听到敲门声,马上打起了精神。

    王老虎自去开门,李雷站到了肖华飞的身边,虽然来人应该是肖华飞在影龙卫的下属,不过李雷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等人进来后,肖华飞看清来人差点呆住,因为进来的二个人,都是熟面孔。

    一个人是给他装修仙味楼的胡师傅,另一个人却是郑捕头的跟班吴狗子。

    王老虎看着吴狗子咬牙切齿,等半天来的竟然是这么个货色,王老虎上去就抓住吴狗子的衣领,想把他扔出包厢。

    谁知还没看清吴狗子的动作,他便一闪身躲过了王老虎的一抓,转身跑到肖华飞对面,深深的一揖,说道:“属下吴苟道拜见百户大人。”

    胡师傅也反应过来,一起抱拳行礼道:“属下胡风见过百户大人。”

    肖华飞冲王老虎摆下手,止住他下一步动作,下马威没搞成就算了,万一没制住吴苟道更加丢脸。

    肖华飞客气得让胡风坐下来喝茶,虽然惊叹影龙卫的无孔不入,但也没摆上官的架子,不管如何这胡风也算是熟人。

    不过肖华飞却没有理会吴苟道,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吴苟道为人精明得很,知道肖华飞这是在生前日的气,便低着头向肖华飞解释起来。

    吴苟道的爹原来便是影龙卫在姚安的坐探,十八年前到的姚安落户,以屠户的身份当掩护,当年是负责当地行动的小旗官。

    可这么多年下来,想要找的外族谍子一点踪影都没有,最后他爹因病故去后,便由吴苟道接了他爹的差事。

    当年他爹还在时,家境尚且可以,吴苟道打小练过拳脚又整天无所事事,所以总在街上好勇斗狠,结识了许多青皮流氓,由此和郑捕头也打上了交道。

    他爹故去后,家里没了支撑,虽然继承了他爹的影龙卫差事,可是这么多年来也没收到过几文粮饷。

    实在过的困难,他便走郑捕头的门路进了县衙当快手,一来有个营生养家糊口,二来有个公家身份当掩护,可以更好的查出外族密谍为皇帝陛下尽忠。

    吴苟道说的第一点,肖华飞能够理解,至于第二点他半个字都不信。

    胡风马上在一边帮忙说和,“大人容禀,狗子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爹死后,日子过得不好,但他本性不坏,没有欺辱过好人。他那日猪油蒙了心,去大人家讨口饭吃,惹恼了大人,要不您看就狠狠骂他两句,再不解气就结实打一顿消消气。”

    吴苟道在郑捕头的事情上,虽然行事不地道,但也就是个敲锣打鼓的小角色,肖华飞还不至于恨死他。

    郑捕头那个几次挑头的人,肖华飞都暂时放着没让杜金出手惩戒,何况是吴苟道。

    而且胡师傅话说得相当有水平,肖华飞也不好才上来就跟属下们闹得离心离德,于是便哈哈一笑揭过了此事。

    吴苟道也坐下来后,讪笑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给次机会。”

    肖华飞平淡地说道:“不知者不怪,但你也是朝廷的人,以后缺德的事不要再做。否则让本官知道绝不轻饶,影龙卫家法森严,你爹不是没教过你吧。”

    吴苟道连忙起身给肖华飞跪下磕了个头,嘴里不停地保证今后唯肖华飞马首是瞻,却始终不敢起身。

    胡师傅这回没有出言相劝,他看透世情,知道肖华飞这口闷气还是得散掉,如果肖华飞真就一笑而过不再追究,那吴苟道将来的下场恐怕会更惨。

    晾了吴苟道一会,肖华飞气消了些,才出言说了句,起来吧。

    吴苟道又磕了个头,才期期艾艾的起身,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肖华飞向胡风打趣道:“胡风啊,你负责兵器物料本官倒是能理解,可是你看这吴苟道小旗将来真有行动,怕是...呵呵,随便说说,二位不要介意。”

    胡风附和地笑笑,回道:“大人说的是,不过狗子这孩子得了他爹的真传,他学的那些本事更合适私下里办事。咱们行事与兵卒和官差都有很大不同,基本不会摆明兵马才动手。”

    吴苟道不想才有个新上司,便马上被边缘化,只得出言解释。

    “属下平时行事显得有些油滑,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为了符合明面上的身份。从前在街上属下也能打穿几条街,对上三五个人若是属下不留手,也就一眨眼的事。”

    肖华飞一挑眉毛,看着不起眼的吴苟道难道还是武林高手?心中顿时大感兴趣。

    “那你说说,你学的什么路术的武功,难道有什么绝世秘籍不成。”

    吴苟道不知道他老爹那有没有绝世秘籍,反正没传给他,只好如实回道:“属下练的是家传的小手段,没有太高深的功夫,核心的精髓便是阴狠二字。比如追踪、围捕、刑求、暗杀、下毒、找寻人体弱点一击致命。”

    肖华飞心想如果吴苟道说得都是真话,那他还真是个“人才”。

    王老虎却有些不服,他在上山同样有过追踪猛兽出生入死的经历,还常用些自配的药来毒野兽。

    这吴狗子在他眼里,就像狗一样的人品,嘴上叫得大气,真若动起手来肯定不值一提。

    “嘴上说这些没用,这里施展不开,咱俩到外面练练如何?”

    吴狗子没理王老虎的挑衅,只是一脸谄媚地看着肖华飞。

    王老虎就那直性子,除了李雷基本没有人让他看得上眼,肖华飞也不好多说自家兄弟。

    不过肖华飞也真想看看这二个新手下的功夫,别真像王老虎说得那样,一旦有事真掉了链子。

    影龙卫的差事不办则已,若是真办起来,基本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

    杜金都认为那个杀手是个高手,肖华飞就更加不敢大意,如果真像叶青估计的那样,对方应该不只一个人在姚安这边。

    虽然不喜欢吴狗子的为人,看起来一点骨气都没有,但也不能错估了属下实力,让他们在行动时白白丢了性命。

    对于没有稳定的收入,还在为大晋默默付出的人,肖华飞有必要对他们保持应有的尊重。

    但肖华飞没有马上提起比试的事,那样好事也办成了坏事,他安抚住王老虎,只是问向胡师傅,关于一年来上面拖欠他们饷银的事情。

    没想到胡师傅不回答肖华飞的问话,反而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在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到肖华飞面前,说是他和吴狗子给肖华飞凑的上任贺礼。

    肖华飞看向那锭似曾相识的十两雪花银,这锭银子搞不好昨天还在他的怀里,用来奖给对仙味楼装修有功的胡师傅等人。

    肖华飞皱起眉,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胡师傅。

    胡师傅见肖华飞有可能误会他贪了工匠们的赏银,连忙尴尬地解释道:“大人千万别误会,其他工匠的那份属下可都给了。只是狗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余钱,我先替他一起出了,等上面发了欠饷再还我。”

    肖华飞看了看胡师傅粗糙的双手,吴狗子有些瘦削的身板,心中有些替他们不值,可身为影龙卫百户的立场,让他不能出声替二人叫屈。

    在两位皇家秘谍面前,真要说出心里话,不是幼稚而是蠢。

    肖华飞端起茶,随口问道:“你们这边都欠了多少饷银?”

    经过九娘昨天的提醒,他今天出门时身上带了五十两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只要数目不太大,他是想帮属下们一把,谁让这些人都成了他的下属,责任二字肖华飞看得很重。

    吴苟道一脸希冀地看了眼胡师傅,他在肖华飞那里可没什么面子,讨饷这件事自然要让胡师傅说话。

    胡师傅偷眼飞快的看了下肖华飞的脸色,又想想肖家的实力,壮着胆子断断续续的说道:“其实也不多,这一年半以来,属下这面连我一共三个人,差我们一百二十两。狗子那面人多些,加他一共七个人,短了二百八十两。若是...若是上面为难,先发半年...不,三个月的就好,有的兄弟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

    肖华飞闻言心情很复杂,他看向窗外,幸好大晋没有什么高层建筑,放眼望去尽是天下太平,阳光明媚。

第七十八章 男儿血性

    肖华飞思虑片刻,从怀中额外掏出了十两银子,加上五十两银票一共凑足六十两银子。

    他将六十两银子摆到胡风面前,说道:“这六十两我先拿给你们应急,若是上面发了饷,你们再还我。胡风这面先拿二十两,苟道这面人多些拿四十两,先把难关过去。若是有兄弟因为生活所需欠了债不够支应,再来报给我酌情处理,断不能让兄弟们流血又流泪。”

    胡风没想到不但十两孝敬没送出去,反而还有这等好事,他也是被下面兄弟们逼得,借这次见面的机会提一嘴。

    欠饷这事也不是肖华飞的过失,他根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肖华飞真肯出银子,让大家先渡过难关。

    肖华飞又端起了茶,不理会胡风试探的目光,好像那银子不是从自己怀中掏出的一样。

    他暂时没敢说这银子压根不用还,用肖家银子养皇帝的密谍,可以做但不能说。

    收买人心的事情肯定要做,不看胡风的背景,也要想想将来还要让他去黄石集帮忙营建的计划。

    肖华飞有信心,只需一年半载,姚安这些影龙卫的人手,都可以真正收入囊中,为他一人服务。

    安静地等了片刻,见肖华飞不会收回银子,胡风与吴苟道一起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属下谢过百户大人。”

    肖华飞平淡地说道:“只要你们真心跟着本官,用心办差...报效陛下。本官不会看着兄弟们挨饿,懂吗。”

    吴苟道的下限一向不高,他长这么大,除了他爹偶尔念叨下皇帝陛下,他对重熙皇帝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皇帝陛下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关心他们这些蝼蚁的死活。

    他爹死时皇帝也没派人送来抚恤银子,上官更是一回面没有见过。

    他爹忠于皇帝,可皇帝连他爹叫啥都未必知道。

    吴苟道接他爹的差事快有二年,一文饷银都没见过,反而还为照顾他爹留下的属下搭进去不少。

    平日里吴苟道只是和胡风接触得多些,九娘那里他去不起,有那银子还不如给下面兄弟多买一袋米。

    这些人他没办法弃之不顾,从小叔叔,大哥的叫着,实在狠不下心看他们挨饿受冻,这也是他不停的怂恿郑捕头找大户麻烦的真实原因。

    吴苟道读书不多,心中只有街头厮混的朴素哲理,谁给他饭吃,他就给谁卖命。

    他不再犹豫,开口说道:“属下有眼不识真神,以往错处请大人多包涵。只要大人能让我这面兄弟吃饱饭,刀山火海我们决不皱眉。”

    胡风没有像吴苟道这样直白,他是京城那边过来的影龙卫老人,对于规矩看得可比吴苟道重,话可不敢像吴苟道这样说满。

    只是跟着说道:“唯大人马首是瞻。”

    二人不同的回话,肖华飞自然有数,不过他没有挑明,只是淡淡说道:“都是为朝廷效力,看你们以后表现吧。丑话说在前面,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但莫要忘了根本,本官眼里可不揉沙子。”

    至于什么根本,肖华飞没有挑明,二人也聪明的没有打听。

    这回二人一起回话,“是,属下谨记。”

    敲打完二人,肖华飞结账,带着四人分成三波向城外走去,他还是打算看看属下的能力,同时让李雷和王老虎也长长见识。

    叶青昨晚评价李雷与王老虎的话,让肖华飞有些惊醒,野路子和官方培养的密谍到底有多大差距,肖华飞也很感兴趣。

    在城外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几人先后到齐。

    胡风年纪较大,李雷做事一向谨慎,应该不会伤了胡风,肖华飞又再三嘱咐后让李雷先和他过招,然后是王老虎与吴苟道比试。

    李雷和胡风二人都没有使用兵器,只是用拳脚切磋,二人用招让人眼花缭乱,你来我往打了半晌,以平手结束。

    不过胡风并不像肖华飞想的那样,会气喘嘘嘘,反而精神体力都跟得上李雷,应对起来很有章法。

    李雷冲胡风抱拳说了声佩服,便重新回到肖华飞身边站好。

    肖华飞并没有觉得他俩这场比试有多惊艳,估计李雷和胡风都有很大保留,彼此都怕真伤了对方,让他心生不快。

    这场比试看得出来,胡风体力可能因为长年劳作的原因,没有随着年纪衰退得太厉害,应该还能执行不太激烈的任务。

    没等肖华飞出声,王老虎便急不可耐的来到空地中央,挑衅的看向吴苟道。

    吴苟道小心地看向肖华飞,说道:“属下出手有些阴狠,怕伤了王兄弟,大人要不咱们就不要比了吧。”

    肖华飞刚想说点到为止就行,他也不想伤了属下和自己兄弟们的和气。

    王老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说道:“就凭你这个货色,说不定怎么当上的小旗,想伤你王爷...王大哥还差得远。你若怕了,我一会出手便收着些,打不坏你。”

    虽然以前看不上吴苟道,但对王老虎的话,肖华飞也觉得有些过了,只好歉意地对吴苟道笑笑。

    “你们都是我的人,我也不是想看你们谁高谁低,只是想对大家实力有个大体了解。将来真有事时,也好妥善安排。大家比试都点到为止,切不可伤及性命。”

    吴苟道恭敬的抱拳称是,说等会肯定不会伤了王大哥的性命,气得王老虎在空地中央不停的大声约战。

    吴苟道不再废话,来到场地边缘,从左面袖中摸出二个纸包丢在地上,又从右边袖中解下袖箭小心放在地上,再怀中掏出一个更大的纸包也扔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他又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钢丝,拉起裤管在小腿上解下二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最后张大了嘴,在嘴里的牙窟窿里小心翼翼地挑出一个不大的腊丸。

    肖华飞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看向胡风指着地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胡风抱拳道:“狗子他专司肃敌,自然有些小手段,这些东西不拿下来,一是怕情急之下误伤了王兄弟,二是怕伤到自己。他还有些保命的东西有没有拿出来,属下就不知道了。”

    “他平时哪怕没有行动时,每天也把这么多东西带在身上?”

    胡风沉重地点点头,“大人怕是还不太了解咱们的差事,对付贪官还好说,都是土鸡瓦狗。侦办谋逆大案,对方若有察觉,经常会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也会命悬一线。可真要对上外族谍子,见面就是你死我活。到有事时再准备,也许就手生了。”

    肖华飞觉得胡风有些危言耸听,他来了这么些天,放眼全是歌舞升平,虽有黄石寨这种地方,可也没挂起改朝换代的旗帜。

    “胡师傅言重了吧,以本官看大晋天下太平,保持警惕是对的,但应该不会需要我们流太多的血。”

    胡风叹了口气,低落地回道:“大人接管姚安影龙卫时间尚短,属下和狗子的爹来这里快二十年了,当年就是寻着一伙东蛮谍子的踪迹一路追杀至此,出京时我们有八十多人,到现在就剩属下自己了,狗子爹就算是有福的,最后能死在病榻之上。”

    肖华飞听到后,心情也越发沉重,“难道这么些年,就一点没有发现这伙的破绽?入关时朝廷也不加记录追查?”

    胡风摇摇头,回道:“当年入关的成年男子都有通关文书,记录了年纪相貌,可是跟着商队一起进来的十来岁少年,就没有相应的记录。而且就算有,随着年纪的变化,人的样貌也做不得准。”

    看眼做着准备的吴苟道,胡风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是没有发现过线索,可那伙外族谍子心狠手辣,估计又有咱们内奸的配合。每次一有发现,便马上被对方知晓灭了口,断了线头。等属下在没了,狗子他们更不可能对那些人有什么印象。”

    肖华飞问道:“这么多年离开京城,呆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只能干着工匠的营生糊口。看着身边兄弟不断地为国捐躯,可有过后悔?”

    “大人比属下读过的书多,肯定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属下知道的道理不多,但身上的官职,也是祖辈军功传下,只知道祖宗用血换来的土地决不能让与异族之人。”

    “可我在潇湘阁听一些读书人说过,应该和北周,东蛮友好相处,天下这么大足够大家分的,毕竟曾经的仇怨过去这么多年了,整天打打杀杀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哪怕是外族的利益,大晋天朝上国,也应尊重。”

    胡风不知道这是肖华飞的意思,还是真是别的言论。

    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坚定起来,朗声说道:“大人明鉴,不只在民间,哪怕是朝廷上也有这类声音。不过在属下看来。这些言论都是放屁!有些仇恨怎么能轻言忘记!边境上那些死难的百姓他们答应吗?关外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甘心吗?哪个王八蛋有资格替他们说放下仇恨这种屁话。若是千万死难的大晋国民可以复生,那属下也愿意放下过往。可外族人无时无刻不在掂记咱们的大好河山,想要一朝一日入主中原,奴役我们的百姓和亲人,大人难道就愿意看到那天吗?”

    肖华飞向胡风一抱拳,郑重说道:“我也和你想得一样。无论何人想要欺我族人,染指我们后代赖以生存的土地,肖华飞在此立誓,定然斩去他们的狼爪,摘了他们的心肝,以慰祖先在天之灵。”

第七十九章 比试

    胡风想起这将近二十年来,一路追击外族谍子所有折损的兄弟,喃喃道:“本来狗子的爹功夫最好,要不是为了救属下受过重伤,也不至于连五十岁都没活到。大人凡事还是多加小心,关外可不像大晋这样太平,那伙人以前长年在关外山野中熬战,心狠手辣之极。”

    肖华飞沉重地点点头,突如其来的压力让他忧心忡忡,本想着衣食无忧,苟活到老的生活就这样被打断。

    “你们在姚安查了这么多年,就连怀疑的目标都没有?”

    胡风抱拳回道:“严格来说没有明确的目标,哪怕是姚安本土人,就连大人家里这类人家,我们都排查过。”

    肖华飞认真思考起来,他虽然看不起大晋的科技水平,但却不会小看祖辈便从事秘谍行当的胡风。

    “那二十年内从外地迁到姚安的人家,你们查过。你们有没有再往前推五年,或者十年。也许在姚安县城内,原本就有接应他们的人家,已经是落地户。家里进一二个生人,恐怕也能遮掩过去。”

    胡风想了半天,只是摇摇头,不无遗憾地说道:“当年我们也查过,对于有问题的人家,我们还到州里核对过户册。不过大人想必也知道,若是他们花了银子,一切都可以造的天衣无缝。总之当年从纸面上没有看出问题。”

    肖华飞咬咬牙心里发狠,这些人不揪出来,他觉得寝食难安。

    “我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天衣无缝的事情,若是纸面上查不出来就查人,查当年管户籍的人。县里二十多年来管户籍的书吏都有谁,如果人还活着你们查过没有。哪怕不是当时主事的人,在同一公房办事的也要查。”

    胡风没想到肖华飞还懂这些东西,马上说回去后,会和吴苟道将这些人再排查一遍。

    不过胡风也提醒,如果被那伙人发现影龙卫在查当年的书吏,对方有可能将知情人灭口。

    肖华飞冷冷一笑,灭口好啊,帮敌方私改户籍的人,根本就是为了银子出卖祖宗的奸细,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

    不过他还是提醒胡风,在不危及兄弟们的情况下,如果能保,就暂时保住内奸一条命。

    保不了只要盯住杀手便好,不必打草惊蛇,只要抓住一个线头就好,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强。

    场中的吴苟道和王老虎此时打得有些沉闷,单纯是王老虎单方面的进攻。

    他仗着身大力沉,出招大开大合,嘴中呼嗬不停,每一招都向吴苟道脸上招呼。

    吴苟道也不肯硬接重拳,只是利用身法,左右腾挪闪避着王老虎的攻势,偶尔飞快地递出一掌或二指,却好像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量。

    那几下打在王老虎身上虽然不疼不痒,但气的王老虎更加急躁,全然不再防御,只是一味猛攻。

    胡风看得出来,王老虎倒没想重创吴苟道虽然力大但也有分寸,只是想出口气随便落落吴苟道的面子。

    便不再关注二人的比试,他对吴苟道好像非常有信心一般。

    肖华飞看二人打的你来我往,反正也看不出名堂,只好嘱咐李雷盯着点,不要让二人打出真火搞出大事。

    肖华飞没有轻易放过胡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按胡师傅所说,一路没了这么多兄弟,又把你安排在这小地方,又不给足饷银,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属下不敢有怨言,京中还有老娘受到卫里照顾,九娘虽然是后加入的但也一样。”

    肖华飞明白胡风心里还是有埋怨,想想也是,为国流血最后连饷银都拿不足,是人恐怕都难受吧。

    李雷在一旁对肖华飞说道:“少爷让他俩停吧,胜负早已经分出来了,再打下去也看不出什么了。”

    肖华飞闻言让场中二人停手,在二人向他走来的当口,轻声地问李雷与胡风:“谁更胜一筹?”

    胡风不发一言,李雷实话实说,意思是吴苟道已胜,肖华飞这才知道原来真是小看了吴苟道。

    他不解地看着李雷,想知道李雷为什么说吴苟道赢了王老虎,明明刚才打得不相上下。

    此时王老虎和吴苟道已经来到肖华飞面前。

    王老虎很不高兴,明明没分胜负却半路叫停,让他打得有些不痛快,直嚷嚷着要继续比试。

    李雷也不废话抬腿狠狠地踩在王老虎的脚面上,让他一下子闭上嘴。

    肖华飞不再细问,只是夸奖吴苟道一番,又叮嘱王老虎回家后好好练功不可松懈。

    有李雷盯着,王老虎只好不情愿地称是。

    吴苟道笑着说道:“属下的功夫适合这种单打独斗,都是小巧功夫。王大哥的功夫状若奔雷,更合适战场厮杀。若是披甲交战,可能属下十个回合都挡不下来。”

    肖华飞看向胡风,见他认真地点头说道:“狗子这话倒是说得没错,术业有专攻,我们多年练得就是暗处的小巧功夫,真要披上重甲出手肯定受限,一身的能耐根本使不出来。”

    王老虎觉得胡、吴二人都是在夸他有猛将之姿,瞬间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看吴苟道都顺眼了许多。

    肖华飞不好当着他俩面细问李雷,只好说道:“我对二位的身手已有了解,对今后的差事也更有信心。只要你们跟着我实心听命,保证以后你们跟着我不会再挨饿受窘,我这人没大优点,就是会照顾自己人。”

    胡风与吴苟道自是满口答应,保证今后对肖华飞忠心耿耿。

    至于肖华飞相信多少,只有肖华飞自己清楚,只有不到半日的相处,六十两银子,估计还买不来二个影龙卫高手的忠诚。

    不过他不担心,时间和银子可以让他们那麻木枯寂的心灵,逐渐炽热起来。

    早晚有一天,这两个人会和李雷他们一样,都成为他的忠实班底。

    权力这种东西,没有时想像不到它的美妙,一旦有机会握在手中,就没有人肯撒手。

    肖华飞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心态已经飞速转变,逐渐适应了影龙卫百户的身份。

    因为城中极有可能还藏有敌方的眼线,肖华飞与二人约定了今后的碰头方式,便让胡风和吴苟道先行分头离开。

    等二人不见踪影,肖华飞才向李雷问起,为什么认定吴苟道刚才在比试中胜出。

    李雷表情严肃也不说话,气得用力一拽王老虎,把他的后背转向肖华飞。

    肖华飞看到王老虎后背的衣服上,在心口的位置,有二个很明显的灰白手指印。

    看得出来这是吴苟道戳破石灰包,将石灰粘在手指上,然后以指为刀故意留下的印记。

    李雷道:“其实才不到十招,人家借着双方一错身,就已点在老虎的后心,这憨货还不知道人家收了手,若是有把匕首,这一下就要了他的命。”说着不解气的又踢了王老虎一脚。

    王老虎心里明白是输了,身子没躲可嘴上却说道:“这不算数,改天我再找他比试,假使我也用兵器,他根本没机会近身。”

    李雷脸色气得铁青,一拍王老虎脑门,喝道:“闭嘴!你属鸭子的?你用兵器人家不用?明明心、眼、身法配合的没有人家高明,怎么就不肯承认?不服输就再练,但不能明知自己有短处还逞强,真有事时会送命!”

    肖华飞觉得李雷说得对,他也不想王老虎以后因为大意白白丢掉性命,就和李雷一起收拾起王老虎。

    王老虎被二人教训得垂头丧气,他不太怕肖华飞,但是却真怕李雷,有时都错觉在面前教训自己的是自家老爹。

    王老虎无奈之下再三保证,回去和杜金多学多练,二人才作罢。

    肖华飞三人又等了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动身回家。

    当晚,胡风回到家中,在一处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一份卷宗。

    这份卷宗他已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上面记录着许多条时间和人名。

    这些时间和人名他都已经能背得出来,可是牺牲兄弟们的仇,二十年来却始终未报。

    胡风眼里始终有一个仓皇逃命的少年背影,只可惜当年他们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对付那伙人的成年男子身上,没人多留意那几个少年。

    因为上面错估了对方的反抗程度,派下来的影龙卫人手不足,多场堵截下来人手损失太多,被那几个小老鼠逃出了包围圈,

    胡风和剩下的兄弟打扫完战场,顺着血迹一路追到姚安县附近,就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厚厚的卷宗上面,不但有生死仇敌的资料,也有死难兄弟的名单。

    胡风一遍遍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双目已经赤红。

    窗户上响起三下轻轻敲击声,不等胡风反应,吴苟道已经掀开窗板,如泥鳅般无声钻进屋内。

    吴苟道轻车熟路的坐到胡风身边,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将胡风杯里面的水泼在地上。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热乎的烧鸡,不知道从哪又摸出一壶酒,为胡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吴苟道笑嘻嘻说道:“胡叔又在看这些东西啊,别看了我陪你喝点酒。天太黑你眼神不比当年,再说里面也没有贼人的线索。要不这么多年过去,你和我爹早送他们先归西了。”

    胡风小心收好了卷宗,当着吴苟道的面将它放回到暗格中。

    他没有回身,对吴苟道说道:“狗子...将来万一我出事,你想着收好这些东西,这是我和你爹查了二十年的纪录,有没有用的,也许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罢了。这上面还有你那些没见过面的叔伯名字,有他们在京城的住址,要是有一天你能去京城...”

    吴苟道不让胡风把话讲完,抢着说道:“好啦胡叔,喝酒喝酒,要去看他们家人,你到时候自己去,千万别指望小侄。我家那边可没有人,这辈子是去不了京城。”

    胡风心里明白吴苟道舍不得自己,不想让他说出不吉利的话,若是胡风再没了,吴苟道就成了孤家寡人。

    胡风坐下来与吴苟道碰了一杯,然后双手抚膝心情越发沉重,他双臂尚能开得动三石强弓,可上面敷衍的态度与凶恶的死敌,让他总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吴苟道最善察言观色,马上岔开话题,问道:“胡叔觉得咱们这位新百户如何?”

第八十章 送别叶青

    胡风和吴苟道相处起来,要随意许多,他这二十年来都把心思放在查找那伙人身上,没有娶妻生子,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把吴苟道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咱们这位新百户可不简单,你以后和他说话办事时要多留心,虽然他只有十七岁,看着就像个少爷秧子,但行事可是很老辣,对于人心也有探究。”

    吴苟道点点头说道:“这个我见识过了,那天兄弟们家里揭不开锅,我本想激那郑捕头去他家里打打秋风,没想让他三言二语就给打发掉。然后还把捕头骗到后院收拾了一通,害我吃了好大的排头。”

    胡风笑骂道:“你个混小子,别总用街上那一套东西,早跟你说过碰到硬茬你们动不了。学你叔干点正经营生多好,再不继学你爹出行啊。”

    吴苟道在胡风面前还能透出孩子气的一面,撇嘴道:“我不,打小我爹逼我学得是杀人的买卖,现在让我用在猪羊身上,会坏了手艺。”

    胡风装作不快地道:“你个狗崽子,怎么说都不听!信叔的话,人啊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你爹和我都指望你以后年节时,能给烧点纸钱在下面花呢,别总想着打打杀杀。”

    吴苟道不肯接这话茬,他担心哪一天胡风说不定就给自己咒死,嘻皮笑脸地说道:“叔你看是不是以后咱们就不缺银子了,今天虽然没要回上面的欠银,但新百户出手还是很大方的,刚才我给兄弟们送银子,他们都高兴坏了。”

    胡风双眼迷离起来,肖华飞发的誓他记得,但若是说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天知道。

    他还是嘱咐道:“这银子你也知道是他个人出的,老话说得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今天这些银子不多,咱们认真办差就是了。可有一天人家出得银子,足够买你这条命时该怎么办?”

    吴苟道满不在乎地回道:“卖啊!咱们现在对上外族谍子不是在拼命?但你和我爹拼了命还不是没有饱饭吃。叔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和我爹就是太死心眼。你总说让我去京里看那些死去叔伯的家人,真不是我不想去,但我有银子去吗?就带张嘴空二个爪子去看,我可不去。要我说只要他不让咱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就跟他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死也得当个饱死鬼不是。”

    胡风没有答话,只是一杯杯的喝着酒,他觉得狗子的话不对,但却没法反驳。

    吴苟道其实今晚来是有一件事想听胡风的意见,他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

    “叔,你说我查到的那件事,要不要通报给新百户,总觉得那伙人不太地道,会不会和外族谍子有关。”

    胡风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你已经抓到切实的证据?”

    吴苟道郁闷地扔掉手中的鸡头,没有答话,真有证据他早就带人下手弄死这些人,可这些人做事严密,到目前为止就是单纯的怀疑。

    “我干这行快三十年,今天教你个乖。记住有些事可以说,但有些事却不能乱说,讲出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不说,反而可能弄一身骚。自古密告太子谋反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咱们是密谍不假,但你爹以前没教过你?“疏不间亲”这四个字你要记牢,否则咋死得,都不知道因为什么。”

    吴苟道认真地把胡风的话记在心里,向胡风敬了一杯酒,他爹走得早,一些影龙卫行事的潜规则,都靠胡风来传授。

    喝完这杯酒,胡风提醒吴苟道,从明天开始要把探查的重点,放在姚安县衙的户科当中,先找到这些年经手或见证户籍变更的人员。

    把跟踪探访的重点放在这些人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可以打草但别真惊到背后的毒蛇,谁也不知道在草丛中有没有潜伏着猛兽,他们已经折损过太多的人手,不小心不成。

    吴苟道满口答应,再三保证不会蛮干,然后动手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胡风,

    不再谈论正事,二人便喝酒闲聊起来。

    往后数日,肖华飞时常出现在仙味楼,每次见到胡风,二人都很好地保持着雇主与工匠的表面关系。

    胡风只在众人都不注意时提过一次,已经派人到户科摸底外,再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肖华飞让胡风当县内的工程结束后,带着这些工匠去黄石集继续开工。

    同胡风一样,那些工匠们听到消息后都非常高兴。

    都是凭力气手艺生存的本分匠人,肖华飞付银子又爽快,大家自然干劲十足,保证一定不会辜负肖华飞的期望。

    肖宁觉得和少爷的距离越来越远,虽然每天晚上少爷也会关心仙味楼的进度,但他总感到跟不上少爷的脚步。

    那二个面貌凶恶的外人抢了本属于他站的位置,这让肖宁有种深深的恐惧。

    所以只要一见到肖华飞,他便挤到肖华飞身边,宣示着自己第一跟班的地位。

    肖华飞对肖宁的心思当然一眼就能看透,不过却没有向他解释,肖宁在他眼中还是一个半大小子。

    如果像往常一样带肖宁在身边,再有危险时,根本没有人会先照看肖宁,到时候最危险的反而是肖宁。

    但这种善意不能对肖宁讲明白,就是杜兰英那边,原本肖华飞也不希望她多参与。

    肖华飞只好向肖宁多交代些开业时的注意事项,比如开业前七天,只要客人点超过四道菜,便送出一道免费肉菜。

    未来六个月,每个月中凡是订酒席的客人,都送一张当月有效的抽奖劵,等月底那天当众抽奖。

    开业后要推行会员制度,如果有客人肯预存一百两以上,则赠送二瓶浮生醉。

    对得奖的客人,按当初定的席面照送一桌,不过不含酒水。

    又给肖宁不少经营上的应对规程,比如客人投诉发现小虫时该怎么解决。

    在一楼设置一个专门外卖的浮生醉柜台,方便客人买回家去喝。

    林林总总肖华飞对肖宁都进行了详细的交待,肖宁拿着纸笔一条条地记录下来,打算有空时背下来。

    等肖华飞说完,肖宁也问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对于自家菜品和酒水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只要客人不傻仙味楼一定能大火,但如果开业后有同行或不开眼的人来打秋风该如何解决。

    肖华飞想了想,叫他不要担心,到时自然会有人来解决。

    杜金那么好用的打手,天天蹲在后宅大吃二喝,眼看着是一天比一天胖,是时候放他出来出些力。

    肖华飞相信,以杜金脸热心冷的性子,应该能处理好一些青皮流氓的骚扰。

    若是官面上出头找麻烦,收税就正常上交,但如果有像郑捕头那种不开眼的人,非要鸡蛋里挑骨头。

    肖华飞嘱咐肖宁保护好自己,不要强硬对抗,他会出面处理。

    前日叶青押着在潇湘阁收上来的银两启程回州府,肖华飞得到九娘消息后自然前往送行。

    事已至此肖华飞并没有像先前讲过的分期付款,而是拿出一批浮生醉,由肖家的商队运送跟着叶青一起出发。

    除了捐官要许出的价值二千两浮生醉,肖华飞又额外送给叶青和千户大人各十箱珍藏版浮生醉。

    为这些珍藏酒,他在家里库房关门忙活有一个时辰。

    至于叶青他们是卖掉换钱,还是留着收藏,反正肖华飞都不亏,就是有点累手。

    叶青那夜见识过这些酒的价值,心中的开心和感动自不用提,觉得还是千户大人眼光独到,挑中的肖华飞果然晓事理知情趣。

    叶青邀请肖华飞将来到州府后,一定要到他家里小住,到时二人便可以在他父亲见证下结为异姓兄弟。

    肖华飞望着叶青的背影,礼貌地挥着手,直到看不清人影为止。

    王老虎不满的在旁边嘟囔道:“别摇了,送到狼嘴里的东西还能招回来不成,那个姓叶的跑得比狗还快。人家当官都是收礼,姑爷倒好,看着挺精明一个人,反把自家东西白白送出去。这个鸟官当的没滋没味。”

    这次王老虎又说怪话,可李雷出奇地没有踩王老虎的脚面,想来心中也有不平。

    肖华飞不想解释什么叫人情世故,但看着二人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担心他们跟自己闹别扭。

    他笑着对二人说道:“当官该怎么当,这个你俩谁来教教我?”

    李雷还是照例不发一言。

    王老虎藏不住话,马上说道:“当然是多挣银子,多娶老婆,出门坐着有棚的大马车,不欺负老百姓。在大堂上想打谁屁股就打谁屁股。啊对了,你别的都行,多娶老婆就算了,兰英那里让你三个,你也打不过。还有你那舅兄,整天就知道欺负我老实,你好歹也是个芝麻官,也从来不说管管他,你要升了大官可别让他当马夫。”

    肖华飞被王老虎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这就是他心中想象的官老爷?

    肖华飞板起脸,对李雷说道:“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回家一字不漏地告诉我舅兄,能做到吗。”

    李雷瞪了眼王老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二人憋住笑意转身往城里走去,只留下王老虎在原地跳脚哀嚎。

第八十一章 半年议事

    时间一晃过了半个月,肖家商行的各位掌柜带领着所属商队,陆续回到姚安县城,他们需要到肖老太爷那里进行上半年述职。

    肖华飞收到了府州掌柜带回的叶青所写二千两收据,上面居然堂而皇之地盖着千户所的关防大印,看来重熙皇帝的优良品行,下面人学了个通透。

    收银子就收了,收得光明正大;卖也就卖了,卖个理直气壮。

    肖华飞心里直呼军方行事相较文官那边就是显得光明正大,真是大晋官场中的一股清流,连掩饰的工夫都懒得做。

    相比与姚安县衙里的张大人,肖华飞当然更喜欢和这群影龙卫的同僚打交道,至少人家把潜规则玩得直言不讳。

    此事肖华飞转眼便放在脑后,大晋官场已然这个样子操心也没用,而后他又接连和各掌柜在肖老太爷那里开了多次内部会议,几天下来累得嗓子都已红肿。

    各掌柜都报上了半年来经营的账目,除了往北周的商队赢利因遇到马匪有些许折损,其他九支商队基本都有可观的赢利。

    不过这些银子,都在严密防护下直接进了肖老太爷院中的地下银库,肖华飞还是没有机会能够一窥自家的真正底蕴。

    想来那里面有一笔非常巨大的藏银,这个时代没有银行,零星的银楼,钱庄还不被肖太老爷这些生意人信任。

    这是肖华飞第一次真正接触家族的生意,见识到大晋真正的商业运作流程。

    不过全程肖华飞甚少说话,基本都是肖守业在主持大局,肖守正因身体原因,只是草草露了二面,便不再出现。

    肖华飞听表妹说,二叔与二婶近来关系不是很和睦,自从上次家庭内部夜宴,肖华飞较少去二房那边,偶尔过去也是问安后便出来。

    他对二婶实在不太感冒,当然每次见面时人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话里话外总是阴阳怪气,总要踩肖华飞一脚再变相夸她那个外甥。

    碍于二叔肖守正的面子,肖华飞也不好针对二婶如何,所以适当保持距离让大家都有一个舒适的空间,省得相见生厌。

    经过和肖家各支商队掌柜的沟通,肖华飞和肖老太爷与肖守业制定了浮生醉的销售方针,由每支商队各带一定数量的产品,到各地推广。

    无论是酒楼还是青楼行业,都参照潇湘阁的分成模式,只要底价不变,剩下的环节都由掌柜们自己根据各地情况灵活决定。

    经商和打仗一样,要给掌柜们灵活自主的权限。

    按目前的浮生醉销售态势,下半年目标应以尽快推广浮生醉品牌名气为主,而不是过分强调利润,只要独家生产方式和货源在手,巨额赢利只是时间问题。

    面对大晋目前商流和物流的具体环境,掌柜们带着商队往外一走,行程近的二三个月一个来回,远的恐怕要半年多。

    肖华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抓大放小只给出方向性的建议,再教些推广时的小技巧。

    比如先到大酒楼联合搞免费赠饮活动,等浮生醉进店正式销售后,再与酒楼伙记或掌柜而非老板的私下分成,重在快速推广扬名。

    顺带着肖华飞又再次升级了浮生醉包装,特意写明了产地与厂址,当然厂址目前尚在黄石集建设中,而且那也不是真正的厂址,肖华飞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力在山下守住浮生醉的生产机密。

    肖华飞首次在大晋引入了生产日期这一概念,为防有心人篡改,特意找匠人用刻刀将其刻在白瓷瓶上。

    虽然还是防不住有心人作假,但至少方便藏家自证,加强浮生醉的收藏价值。

    肖华飞向掌柜们传递着一个概念,酒不一定是用来喝的,也可以用来送礼或收藏。

    有的掌柜能虚心倾听肖华飞的建议,有些则不以为然,这一切肖华飞都看在眼中,但也没有办法马上就换掉他们。

    能进入肖老太爷内宅的掌柜,都是跟着他爷爷和父亲一起创业的元老,可不是他想动就能动。

    强换掉几人也不是不行,但整个团队的士气可能毁于一旦,肖华飞只好和他们勉强应付了事。

    若是到年底时个别掌柜还是倚老卖老,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那说不得就要动手换人。

    现在整个黄石集工程的营建,归根到底还是肖老太爷和肖守业在拿肖家的家底支撑,虽说规模不大,肖家的确不差这点银子进行先期投入。

    不论肖老太爷和肖守业对浮生醉这门生意有多少信心,但肖华飞却明白,对生意人来说,总是负经营持续投入总归还是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幸好这是家族生意,肖华飞又是第三代独苗,如果是前世那种股份制集团,早就有人在开会时,喊着把他踢出决策圈才会罢休。

    经过七八天的闭门会议,终于将下半年的事情议定,不过最后肖老太爷拿出一个新的章程,就是从明年元月开始,每支商队的掌柜都要上交一份来年的经营计划书。

    此举让一些老掌柜叫苦不迭,纷纷暗骂是哪个混蛋给老太爷出的这个馊主意,认为提出建议这人根本不懂如何做生意,商场千变万化时机稍纵即逝,一切应凭多年的经验行事,做个球蛋的计划。

    肖华飞当然从这些元老的表情上就能猜出他们的心思,不过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再差的计划也比蒙眼瞎干强。

    再说这些掌柜们真的每次出发前没有计划?不,他们其实有,不过是没有落在纸面上,一旦落在纸上,没有达成便不好交待。

    自私是人性的本质,他们的反对是基于他们的利益,可肖华飞同样要保证肖家的利益,那也是未来自己的利益所在。

    肖华飞建议肖老太爷和肖守正,暂时不要太挑剔老掌柜们在计划书中的疏漏,先把生意检核模式建立起来。

    以后的重点是去培养新人,当业商流通和信息传递过慢的情况下,并不是没有好处,只要能培养出适合未来生意模式的新掌柜,凡事能做到先人一步,那放他们出去后自然胜算更大些。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肖华飞并没有把心中的设想全部提出来,看似领先的理念未必合适当下的环境。

    大晋的商业环境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有许多不足之处,反正他还年轻,有许多时间可以用来培养符合自己心意的新人。

    仙味楼在肖家进行半年会议时顺利开业,开业场面被肖华飞操办得很是火爆,先当街送菜让街坊免费试吃,然后又搞全城的传单轰炸。

    其实一共没用多少银子,所用的派发人工,还没有印刷传单花掉的银子多。

    但造成效果却一流,只要凭传单到仙味楼订酒席或用餐的客人,还能凭传单享受一次八折优惠,当然又是酒水除外。

    肖宁曾经就这些举措提出过反对意见,认为做生意不该这样,哪有不挣银子,光打折白送的道理。

    肖华飞意味深长的教育肖宁,眼光要放长远,世上所有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东西。

    并告诫肖宁若是有一天,谁要对他说这个有个好东西不要银子白送,肖华飞让肖宁先打死那家伙再说,因为那人肯定打算掏光肖宁甚至他后代的所有银子。

    肖宁似懂非懂,只好用力地点点头,自家少爷从山寨里回来后,有时净是说些奇谈怪论。

    肖华飞却知道,肖宁就是懂了也没有用,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世上没有人能扛住免费的诱惑,最终只会越花越多。

    但无论哪类促销,肖华飞都以稳住浮生醉的价盘为第一要务,没有让浮生醉加入任何一项折扣活动当中。

    一个品牌的打造,产品售价的稳定是重中之重,就是有变动也只能涨价,绝不可以降价。

    肖华飞之所以开仙味楼这个生意,归根到底就是为推广浮生醉,整个酒楼除了茶水,只有浮生醉这一款酒在售卖,还不接受自带酒水。

    开业当天,九娘带着潇湘阁里最有名气的茗月与其他几位姑娘前来捧场。

    红袖姑娘被九娘故意留在潇湘阁中,担心她跟来会缠住肖华飞引出麻烦,今非昔比对自己这位小上司,九娘可不敢有一丝大意。

    许多富家公子哥得到消息后也都挤到仙味楼来,在茗月她们表演期间,不停地往中间的小舞台上扔小银锭,弄得肖华飞哭笑不得。

    姚安当地人知道仙味楼是正经的酒楼,若是换个外地人新到此处,恐怕会以为他这里是潇湘阁分苑。

    看着那些富家少爷们扔起银子毫不心疼的架式,肖华飞藏在人群中小声骂了句真败家,弄得那些富家少爷都冲着他翻白眼。

    肖华飞已经全然不记得,他曾经也是败家子中的一员,而且是最败家的那一种。

    开业第六天,仙味楼才稍稍恢复平静,能够有条不紊的营业,于是肖华飞准备一桌酒席,请所有掌柜一起进行新菜的品尝,也算肖家慰劳这些掌柜半年来的辛苦奔波。

    不出所料,这些新菜品得到了所有掌柜的一致认可,全都表示以后家中再有事,请肖华飞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优先安排包厢。

    当然也有个别掌柜认为浮生醉卖价太贵提了些意见,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问题,众人一起庆祝肖家商队半年来的成功经营。

    在酒宴后第二日,肖华飞再次耐心向提出反对意见的掌柜进行解释,浮生醉的受众定位本就不是普通人,大晋有太多富人需要他们去开发和教育,主要是用对方法。

    有些人根深蒂固的认知,短时间内根本解决不掉,肖华飞也不太在意,时间会证明他才是最正确的那个人。

    肖家的上半年议事终于结束,随着肖守业一声令下各商队将再次整装出发,行走于天下各处。

    肖华飞站在肖家大门台阶之上,看着一支支商队带着浮生醉奔向大晋各处,心中不由豪气万丈。

    姚安会成为一个支点,让他将自己的梦想和理念传播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肖家所在巷子的街角,有一个闲汉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他头上戴着一顶飞边的草帽,希望挡住八月的烈阳。

    透过草帽的缝隙,那人的眼睛没有看向那一支支装满货物的商队,而是死死地盯着肖华飞,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已经认清了肖华飞的模样,此人不想再多留,用眼角余光看看四周。

    见无人注意,他低下头抬手又拉一下草帽,将脸挡得更加严实,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八十二章 迎接

    胡风按肖华飞的要求,在原有为仙味楼干活的十名工匠基础上再次招募了二十人,组成一支三十人的队伍出发前往黄石集那边。

    在肖守业的组织下,黄石集的兴建工程进度很快。

    主要是肖家财大气粗,那晚肖老太爷看到肖守业转交的四千两银子,便对孙子的构想充满信心。

    肖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但眼光还在,做事越发老辣,在此事上从没有过质疑,授权肖守业调用家里存银对工程进行全力支持。

    所以在黄石集建设一事上,肖家凡事都用银子开路,物料备得足,工钱给得到位,哪怕是工人们的伙食都按照高标准供给。

    山寨中原本就有很多富裕的人力,如今又是为他们自己盖房子,各方自然齐心合力,极大地加快了工程的整体进度。

    山寨里那些孩子喜欢凑热闹,每天也赶着各自负责饲养的牲畜每天到工地边上吃草。

    原本荒芜的野地上,到处充满着大人的吆喝与孩子们的嬉闹声。

    曾经所有的苦难似乎都已离他们远去,转而是对美好新生活的浓浓向往。

    杜天纵不太出现在山脚下的工地,现在杜金与杜兰英都在姚安县城,他一个人乐得自由,总算没有人再管束他喝酒。

    丁夫子和孙有德在山下忙得天昏地暗,没有人陪他一起喝酒聊天,他就边训练那五十名安保队员,边自己喝酒解闷。

    大晋严禁民间拥有铁甲、弩机,一经发现肯定抄家灭族,但对皮甲的管束已经松了许多,弓箭在大晋立国初年便不被禁止。

    立国百余年来皇命不下乡已成惯例,纲纪的废弛与地方豪强的做大不无关系。

    这段时间以来,肖华飞偷偷往山上运送许多熟牛皮,有杜天纵这个世代将门传人把关,皮甲自然早就被他们私下里生产出来,不过都藏在后山一处干燥的山洞中。

    至于肖华飞是真不懂大晋的律法,还是有别的心思,杜天纵其实根本不关心,败军之将落草为寇,让他做出格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

    若说对大晋的失望感没谁比他更强烈,没人比他更希望大晋这汪浑浊的死水有变清澈的一天。

    不过他心里只明白一件事,肖华飞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至于命运会将两家推到哪一步...应该没什么比前更坏。

    杜天纵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抬头看向空地上的一名安保队员骂道,“田大娃,你脑子里净想着吃了!老子说你多少次了?总是前后左右不分,真要上了战场,非得让自己人踩死你小子。在错晚上就不要吃饭了,别人吃你就站一边看着,啥时能听懂军令啥时再吃饭!”

    被叫田大娃的精壮汉子只是憨憨一笑,也不顶嘴,马上又跟着自己所在的十人队练习起来。

    杜天纵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敲着一面小鼓,偶尔夸奖二句练得好的队员,但还是以骂居多。

    杜天纵让五支小队整队到他面前,有些沉重地喊道:“金鼓号令你们必须刻在骨头上,何时进攻,何时援护,在战场上就靠这东西告诉你们。鼓声就是你们的命!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不用想别的,就随着金鼓行动,战场上没有人喊口令给你们,千军万马对冲时,除了一声“杀”,屁的喊声都听不到,只有金鼓能让你们干掉敌人,不致枉死。”

    五支小队齐声称是,经过多日的苦练喊得倒颇有些气势。

    杜天纵却有些意兴阑珊,看着面前这五十人,就觉得自己是在陪肖华飞玩过家家。

    他敲响身边一个铜锣,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但不忘最后喊一句,“田大娃罚你今天没有肉吃,就光吃饼吧!”

    田大娃的队长张壮闻言出列,抱拳说道:“寨主这事怪我没教好他,请连我一起责罚。”

    杜天纵头都没有回,淡淡说道:“军令如山,袍泽之义固然重要,但军中罚惩分明,军令就是军令,都给老子滚去吃饭,下午谁再犯错,同田大娃一样处罚。”

    众队员不再说话,在各队队长的指令下,转身一队队出发去伙房用饭。

    胡风领着三十个工匠还在向黄石集行进,大家肩挑手提一路高兴地聊着天,纷纷猜测这回去黄石集做工能挣多少银子。

    有为肖华飞仙味楼干过的老工匠,拍着胸脯替肖华飞保证说主家肯定不会亏待他们,无论工钱还是伙食姚安县里没人比肖华飞给得更厚道。

    胡风眼力好,远远看到他们前方有一大队车马打着官府中人才能用的旗帜,看样子是向着姚安的方向行进。

    他马上止住身后工匠们的闲聊,让大家放下手中的东西,都低下头老实垂手站在路旁,将大路让出来给这队人马。

    孙喜此时在车厢中还查看着孙福给他的名单,前几日他在驿站休息时,本想找同来的吏部齐大人聊聊。

    可惜连人家的门都没有进去,被齐大人的仆人挡在门外,说齐大人因路途遥远早已睡下。

    孙喜站在门外,明明听到齐大人所在的房间中有人在说话,好像还有女子的歌声。

    孙喜无奈只好离开,转而去找马百户商量到姚安后的行事章程。

    马百户当时对孙喜讲,这些狗屁文官最会假清高,分明就是没有把孙喜放在眼里,也不愿给宫里的大太监孙福面子。

    这姓齐的就是欺负孙喜年纪小,不会借用宫里的威势,在唬他这个小孩子。

    马百户劝孙喜先别放在心上,说齐大人的态度都是被银子闹得,以往宫里不参与外察的事宜,自然所有好处都归吏部和督察院捞取。

    这回重熙皇帝不过派几个人出宫,就让这些文官们如同死了爹娘一般,大喊纲常崩坏,国将不国。

    孙喜年纪虽小,不过苦难的经历让他自有生存的智慧。

    他听出来马百户话里话外扯上孙福,就是为让他回京时在老祖宗面前参齐大人一本。

    这些事孙喜知道自己参与不起,弄不好小命不保,宫里这种事太常见,有人不过多二句嘴,第二天就再见不到人,仿佛此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最后马百户向他再三保证,一到姚安县就带着他去见当地的影龙卫负责人,肯定会帮他把事情办好。

    胡风和匠人们老实的侧身站在路旁,没有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影龙卫百户官服的马百户。

    马百户自然也没有兴趣去看一群匠人打扮的平民,只要他们不冲撞车队,也就随他们这些匠人在路边站着。

    齐大人在轿子路过这些匠人时,飞快地放下轿子侧面的小帘子,在袖中掏出手帕,一脸厌恶地将手帕挡在鼻子下面,生怕外面衣着破旧的匠人们过给他什么病气。

    二支队伍就这样擦身而过,各自前往目的地。

    齐大人与孙喜的队伍在离姚安县城还有三十里时,张景清便已得到差役通报,说是上差马上就要到达姚安。

    他马上带着赵先生与姚安县一应所属官吏,匆忙赶到十里亭迎候。

    亭外烈阳高照,不知等了多久,天边渐有灰尘腾起,张景清连忙打发人前去探查。

    不多时得到差役回报,来者正是京城来的车队,张景清听到后马上整整衣冠,带着属下站到亭外,准备迎候钦差。

    夏末的太阳最是毒辣,张景清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被这么毒的太阳晒过,后背已经被汗水湿一片。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在属下面前站得越发挺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身有傲骨,敢直言皇帝错处的张景清。

    队伍在离张景清还有十丈的距离止步,张景清马上快走几步上前迎接。

    齐大人的轿边自有下人通禀,说是姚安县知县张景清前来迎接。

    齐大人闻言也在轿中整理好衣冠,抬起脚跺了二下轿底,外面的轿夫便轻轻放下轿子,马上有人弯腰过来挑起轿帘,好叫齐大人出来。

    还未等齐大人从轿中出来,张景清身着青色六品官衣,赶紧来到齐大人轿前作揖问安。

    齐大人对张景清倒是比对孙喜客气,看到张景清已抢先行礼问候,便不再拖延,一撩官服的前摆钻出轿子。

    不等张景清说话,齐大人拉住张景清的双手,亲热说道:“与景清贤弟京中一别,虽是一年有余,为兄看你却一点都没变,反而越发有松柏之质。州府里早就传开称赞你的诗文,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为兄真是羡慕不已啊。”

    张景清嘴里马上谦逊地回道:“大年兄谬赞了,都是姚安读书人,感念下官为百姓做得那点微薄好事,有感而发写几首诗文夸赞下官,当不起,也当不得真。”

    齐大年脸色一正,好似批评一般假意教训道:“景清老弟这话可就谦逊过了头,我辈读书人入仕为官,在朝中时要言明君之功过,匡扶社稷。在地方,自然要如老弟这般行事以百姓为先,为民请命,对于朝中乱命自是不可不言,你说为兄的话可对?”

    张景清心中一颤,五年前他听过类似的话,也按照这些人的话做了,于是便有四年的罢官赋闲与今日的下放为官。

    而这齐大年本是他的同科学长,此时已然一身淡紫色五品主事官服站在自己面前,同科不同命,这让张景清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五年多的时间,齐大年已经贵为天下最有实权的五品吏部主事,而他不过是个六品地方县令。

    二人同日金榜题名,一起入朝为官,如今境遇却如此大的不同,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心险恶,张景清内心早有答案。

    他微笑着向齐大年拱手说道:“许久不见大年兄,甚是欣喜。但下官若是拉着大年兄在此叙话,被京中同年得知,定会被他们笑话。大年兄一路辛劳,先请上轿随下官回县衙。待接风洗尘之后,坐下来细说不迟。”

    齐大年见张景清不肯接话,两人也属实不好在官道上叙谈,便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转身回到轿中,跟随着张清景的队伍向姚安县城行去。

    整个迎接过程,张景清与齐大年二人都很默契地无视从宫中一路同来的孙喜。

    哪怕孙喜见到姚安县的迎接队伍后主动下车,站到齐大年的身后,可二人依旧对他不闻不问,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即使受到如此冷落,孙喜脸上没有一点不快的神情,马百护站在孙喜旁边,冲着二顶官轿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孙喜全当没看到马百户的动作,转身爬进车厢,坐定后才掀开车帘招呼马百户上车同乘。

    宫中的队伍也开始缓缓前进,随着前面的队伍,一起向姚安县城进发。

第八十三章 入木三分

    张景清与齐大年的官轿向县衙方向行去,孙喜他们进城后没有一同前往县衙,直接去往县城内的官方驿馆。

    齐大年拒绝张景清让他大堂升座的客套,直接拖着张景清去往二堂,说是公事不着急,明天一早再升堂不迟。

    他与张景清许久未见,二人先私下里叙叙过往情谊。

    张景清不好推辞,只好将齐大年引向二堂品茶叙话。

    这种场合赵先生自然无法随行,不过他偷偷躲在耳房中支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打算听听齐大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齐大年一到姚安表面上对张景清是很客气,也没太摆上差的官威,满嘴都是讲着同年情谊。

    但官场如战场,京中那些朱紫贵人们派他下来,谁知道是不是又要给谁挖坑。

    二位官老爷在堂中坐定,先在下人的伺候下用温手巾净了面,屏退下人后,才端起茶叙谈起来。

    张景清看齐大年先把茶水喝入口中,才跟着端起茶盏也抿了一小口。

    他笑着说道:“齐兄此番出京外察真是辛苦了,不知恩师他老人家现在身体如何。小弟在姚安为官离京城千山万水,心中对恩师十分挂念,不知上个月派人送去的寿礼他老人家与师母可还满意。”

    齐大年将官帽摘下放到一边,从袖中掏出手帕轻轻擦下胡子,才说道:“老师身体很是康健,上个月古稀大寿,他老人家收看到你的贺礼后还当我们念叨你,说是这些年苦了你,也不知道你在姚安这穷山恶水过的好不好。”

    张景清闻言马上起身,神情庄重冲着北方遥遥拱手行礼,嘴上说道:“学生不孝,承蒙恩师他老人家挂念,心中...心中不胜感激。”说着还捻起衣袖,在眼角擦了擦。

    齐大年将一切看到眼中,轻轻点点头,笑着说道:“景清贤弟有心了,为兄回京后一定代你去看望老师他老人家。快坐吧,你我二人分别日久,好好说会话。”

    张景清这才坐回椅子也不喝茶,神情变得萧瑟好像还在思念京中的恩师。

    齐大年笑呵呵地说:“我出京前陛下已经下旨,升老师为礼部尚书,加封太子少傅,老弟还不知晓吧。”

    张景清神情一变,言语中有些兴奋,“这么说那卢相爷...”

    齐大年用力一点头,肯定地说道:“大事快成矣,若是不出意外,陛下应该是对此人不满已久,打算换相了。这姓卢的整日只知媚上,不管民间疾苦,为相多年国库却空得可以跑老鼠,实在该杀。”

    张景清还在想着若是恩师可以再进一步,他有什么好处,嘴上附合道:“大年兄说得是,不过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让他请辞荣归也就是了。都是读书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齐大年呵呵一笑,点点头,对张景清这句话没有回应。

    张景清问道:“大年兄此番来姚安,是代表吏部专程过来指点小弟?若是小弟这里有什么政事上的疏漏,还请不要顾念你我同年情谊直言不讳。小弟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齐大年道:“途径州府里,府尊那里可是把你好个夸,说你清名满姚安。郑府尊为官一向铁面无私,能从他嘴里说出你的好话,想来这评价肯定符实。为兄说是来巡察地方,若是别的地方自然要敲打一番,你我亲如兄弟,有些话自是不用多说。”

    张景清连忙向齐大年拱手谢道:“大年兄为人最是方正公允,今日能够执掌地方官员考评,实为本州百姓之福。”

    齐大年面有得色,嘴上却说道:“尽本分罢了,天下百姓日益困苦,为兄恨不得诛尽天下贪官,可惜奸宦当道,有志之士不得施展。景清老弟认为然否?”

    张景清不可察觉地歪歪嘴,心中骂道,彼此娘之然个屁,都被贬到这个破地方,朝廷上的事你们自己玩吧,千万别扯上我。

    “有恩师他老人家和大年兄在京里,小弟相信大晋他日必能重振朝纲,小弟只求在姚安这里抚慰一县足矣。”

    “景清老弟当年在京中直言不讳上书陛下,所做所为一直让为兄敬佩不已,可叹当时为兄家中有事,未能和你一起上书,深感遗憾。”

    “大年兄这是哪里话,当年你我也曾彻夜深谈,针砭时弊,小弟受教良多。若无大年兄时常教诲,小弟也不会对朝政有那么清醒的认知。读书人为官自当为百姓请命,这些都是小弟该做的。”

    齐大年觉得张景清到姚安后比在京城时更会当官,讲话也不像以前那么老实,于是他马上改变策略。

    齐大年仰天长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为何求,为兄倒不想当什么官,只要大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为兄愿效仿家里先贤退隐山野。”

    张景清听到此话心中不屑,谁不知道这齐大年是京中望族,几十年下来家中光取得进士功名的男丁,就有十二人之多。

    说齐家在大晋门生故吏遍天下都不为过,连赵先生那样的家世在齐家面前,都如同穷人乍富,人家根本看不上眼。

    齐家早些年是有人辞官归家,那不过是办过的脏事被人捅破,无奈之下辞官自保的手段。

    若不是有齐家这棵大树,齐大年凭什么五六年间便能升到吏部主事的位置,谁不知道他有个兄弟是吏部尚书的女婿。

    为官之中最苦的莫过张景清这种寒门子弟,家里要靠山没靠山,想找大族联姻都没有一丝机会。

    可一旦有官场倾轧,为搏上位,出头流血的就只能是他们,像齐大年这种背景深厚的官宦子弟,只需要等着胜利后摘取果实。

    哪怕在斗争中输掉,齐大年这类人也不会有一丝损失,刑不上大夫,就是齐大年他们给自己量身制定的游戏规则。

    被齐大年们鄙夷的卢丞相同样是寒门出身,所以他才会处处迎合重熙皇帝,因为他等不起。

    卢相爷的家族底蕴太浅,若是在权力游戏中爬不起来,那后代也一样没有任何机会。

    张景清说道:“小弟离京日久,对京中形势了解不多,不知何事让大年兄如此忧心。”

    齐大年一拍桌子,愤怒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奸贼,他建议陛下提前进行外察,原本提前半年也没什么事,但他却不应蛊惑陛下派宫人一同出宫。这成何提统,说好听的是外察,说不好听的不就是变卖江山社稷!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置我们这些读书人何地?”

    张景清心道,你这么生气在朝堂上为何不说?跑到姚安来说皇帝又听不到。

    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大年兄所言甚是。”

    齐大年脸上似有无尽的忧愁,激动地连胡子都跟着直抖,说道:“我在京中时就说景清肯定与我想得一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景清你说这种事我们身为读书人能不管嘛?!”

    张景清只好恭维道:“大年兄实为我辈读书人楷模,小弟若是能有大年兄三分忧国忧民,那姚安在三年内定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年兄一路劳顿,小弟已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出来请大年兄安歇,晚上接风宴时再聆听教诲。”

    张景清虽然处处客气,但内里却有疏离,让齐大年觉得姚安此行恐怕不会按老师的安排走。

    齐大年瞬间收敛起怒气,好像刚才发火的不是他本人,也不谈刚才的话题。

    他转而说道:“过了云铺渡行不上几里路,有个市集在兴建。本官好奇让人去打听一下,原来是姚安境内有逃民归乡,说是按县衙的安排就近安置在那里,张县令可有此事?”

    张景清心中冷笑,齐大年这脸翻得有些快,这句话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回禀大人,姚安县这一年多来百姓安居乐业,去年虽发水灾,有少量百姓为躲洪水逃到山里。下官代朝廷牧民,不忍百姓受苦,便组织乡绅富户出资,打算在那边建个小市集,一来给百姓们找个营生,二来也可以减少民变的隐患。”

    齐大年点头道:“此事本官在州时便已听人说起,没想张县令果真办成此事。肃靖逃民历来是朝廷大事,张县令办得不错,想来这次一个中上的考评少不了。不出意外,张县令这称谓恐怕要换换了。本官也累了,晚上再同张大人叙话。”

    张景清亲自将齐大年送到自己房间休息,不多时又再次出现在二堂中。

    赵先生此时已从耳室中出来,正坐在二堂中等候张景清。

    张景清当着赵先生不再掩饰自己的表情,他一脸忧色问道:“沐林兄刚才可曾听清?本官觉得齐大年此来不只是外察这么简单。”

    赵先生呵呵一笑,直白地问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其实刚才说得很清楚,只是在下想问大人,是否愿意重蹈覆辙。若是再次触怒陛下...”

    张景清脸色阴沉起来,齐大年其实是他这几年来最讨厌的人,当年听信此人引诱,做一回出头鸟,却没想惹得重熙皇帝反应那么大,直接将他罢了官。

    当时张景清上书之前,有被降级或是发配到冷衙门的准备,唯独没有猜到会被罢官,而齐大年那伙人对他所有的保证,没有一个做到。

    他又看向赵先生,回忆起对方当年不计花销地为他奔波,张景清此时觉得只有赵先生才是和他真正站在一条战线的人。

    张景清心中拿定主意,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他心中没底,还是不由得问道:“可齐大年和京中那些人又如何应付。”

第八十四章 肖家内宅

    官驿中,孙喜请马百户到他房间饮茶,其实就是想让马百户赶紧联系当地的关系,方便他尽快把差事办好。

    马百户陪着孙喜喝过一杯茶,二人简单商议几句后,便连忙打发人去潇湘阁找九娘接头。

    九娘接到上官通知不敢耽搁马上回复对方,今晚会约肖华飞与京中来人到竹林中小楼相见。

    然后她亲手给肖华飞写好邀请帖子并加上特有的梅花暗记,打发小厮赶紧送往肖家大宅。

    肖华飞接到消息时,他正和杜金陪着杜兰英几人在小亭中挑选布料与饰品。

    还有不到二个月,便是他与杜兰英的婚期,有些事趁着杜金也在,能定下就先定下来。

    如果指望杜天纵在山里为杜兰英准备,那这婚礼说不定会办成什么样子。

    对于此事肖华飞很上心,结婚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特别是大晋这个时代,说有多重要都不为过。

    肖青竹也被肖华飞请过来,让她陪着杜兰英一起挑选。

    明年就是肖青竹出嫁的日子,二叔身体不好,肖华飞打算也帮着肖青竹再准备些嫁妆。

    当初杜兰英刚到肖家时,肖青竹可是没少往大房这面送她自己的东西,让肖华飞应急。

    肖青竹性格温婉善良,言行各方面都完全符合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在做人上更像肖守正,而不是肖华飞的二婶。

    肖华飞觉得肖家第三代就他们二个小辈,虽然他于二婶关系不是很和睦,但肖华飞不想让妹妹将来嫁到穆家后被人瞧不起。

    加上小芹这个小丫头,亭子中三个女人开心地挑选着城中各商家送来的样品。

    肖华飞和杜金躲在一边低声闲谈,只有在女人们转头询问意见时,才如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头配合。

    肖华飞拿到九娘请帖时,杜兰英正好向他举起一个碧绿的翠玉发簪,向他询问意见。

    肖华飞嘴角一抽,但还是把眼睛弯成月牙,笑着露出八颗牙,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杜兰英都不介意她头上顶着一汪碧绿,肖华飞当然更不介意。

    肖华飞低头扫一眼请帖,九娘字面上没有写什么实质内容,只说是请他去欣赏潇湘新推出的曲子。

    但他注意到请帖角落上九娘打的梅花暗记,那是他和九娘约定的标记,心中知道九娘约他今晚相见是有公事要谈,他不得不去一趟。

    杜金直接从肖华飞手中抢过请帖,看过后还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看透肖华飞心肝脾肺肾的眼神,威胁道:“色是刮骨刀,年青时用的多了,小心以后没得用。”

    其实肖华飞没有瞒着杜金影龙卫那些事,不过杜金就是看肖华飞在潇湘阁里被群美环绕的样子不爽。

    那些肤浅的女子只会看脸,却不识真英雄,就肖华飞这小身板,他打十个二十个都没有问题。

    可为什么那些女子只能记住肖华飞,而记不得他杜大英雄,连同自己妹妹也是,都被肖华飞这个会念几句歪诗的俊俏模样迷住了心窍。

    心念至此,杜金再没有陪妹妹再挑物件的心情,把请帖往肖华飞胸口一拍,对杜兰英说道:“不要给这小子省银子,看好没看好全都买下来。”然后起身离开去找酒喝。

    杜金突然丢下一句话就走掉,让杜兰英心生好奇,她看到肖华飞正要放入怀中的请帖。

    杜兰英似笑非笑地翘起手指,冲肖华飞勾了一勾。

    肖华飞马上会意,十分狗腿的把请帖双手送到杜兰英面前,诚恳说道:“回禀少奶奶是有生意要谈,人家找我谈正经事。”

    杜兰英拿着碧玉发簪对着镜子反复地在头上比量着,也不用手去接请帖,小芹现在是杜兰英的第一拥趸,在大房这边时刻以少奶奶代言人自居,马上接过请帖大声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帖子所写大体意思就是:

    本店日思夜想的肖大官人,潇湘阁新到今年新茶,滋味独特清丽脱俗,并有才排练的劲歌热舞,顶楼包房已为大官人备好,诚邀今日光临品鉴。

    落款:您诚挚的九娘。

    小芹对上面的字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就不太明白其中隐喻的意思,只觉得很高大上。

    杜兰英瞄眼帖子,又看看肖华飞,她觉得九娘所写话里有话,可却没有什么证据。

    肖青竹比小芹和杜兰英可是多念过许多年的书,自然明白帖子内涵的意思,不过她却不好当着未来嫂子面拆穿自己大哥。

    她不愿看大哥受窘,于是红着脸推说肖守正到了该吃药的时间,她需要加去喂爹吃药,便起身告辞。

    杜兰英从桌上挑一个小戒指,随手赏给了小芹,让她回房去给取上次买的衣裙,说是要和桌上这些首饰搭配一下,看看哪些适合。

    小芹把戒指握在手心,谢过少奶奶的赏赐,兴高采烈地往小院走去。

    趁着杜兰英还没有向自己开口,肖华飞马上抢过主动权,叹气说道:“看来是有大事发生。否则他们不会着急约我相见。”

    影龙卫的事情,肖华飞早就告诉过杜兰英,这种事没有必要瞒着枕边人。

    见肖华飞说的郑重,杜兰英反而心中一松,连忙问道:“是官面上的事?”

    肖华飞将帖子上的梅花暗记指给杜兰英,解释道:“如果真是请我去喝茶看歌舞,这朵梅花便是红色,或者根本不用加梅花。如果是有公事约见,则如现在一般用墨色。”

    杜兰英好奇问道:“如果十万火急呢,又用什么?”

    肖华飞回道:“按事情轻重,那就加一到三朵粉色的梅花。如果是三朵粉色的梅花就可以准备逃命了。”

    其实按他和九娘的约定三朵粉色的梅花是敌人过强需拼死一搏,可肖华飞自动无视拼死一搏这一选项。

    打不过就等增援,为什么明知不敌还要上,肖大少爷可不会为重熙皇帝舍生忘死。

    杜兰英小声地嘀咕道:“还挺有意思,也不知是哪个浪荡子想出来的点子。”

    肖华飞尴尬地咳了几声音,正色说道:“暗中消息传递也要符合所在的场景和身份,如果九娘画二个粉色王八,傻子都会知道信中有问题,你想是不是。”

    杜兰英只是有些天真但不等于傻,反而还很聪慧,自然听懂了肖华飞的意思。

    “你晚上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不我换上男装跟你一起去。”杜兰英一脸雀跃地说出想法。

    “今晚只是传递消息,估计下面有事情需要通报给我,或是外面有消息传回来,你就不要跟去了,有李雷和王老虎陪我去就好。”

    杜兰英嘟起了嘴,觉得肖华飞不相信自己的功夫。

    肖华飞只好拉着杜兰英的手,认真说道:“上回你我都属侥幸,你能干掉那个杀手是有心算无心。你哥也说过,那人若是正面跟你对上,你未必有多少胜算。不让你去,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不想咱俩都一起遇到危险,若是为了让我逃命,把你挡在前面,那我宁愿被人杀掉算了。没有你,我也不愿独活。”

    杜兰英感动得扑入肖华飞怀中,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肖华飞偷偷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看样子今天总算是无损过关。

    杜兰英在他怀中小声说道:“夫君,你心跳得好快啊。”

    肖华飞心跳得更快,连忙解释道:“你哥在偷看咱俩,我怕这样抱着你,他过来揍我。”

    “别理他,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回去找我嫂子收拾他。”

    ......

    杜金拎着酒瓶,坐在窗边望着妹妹和妹夫,心中充满无奈,自家妹妹被这小子一张嘴哄得

    比王老虎都傻。

    杜金觉得今天的酒有些不是味,胸中有些发闷,索性放下酒瓶起身来到隔壁,把正躲太阳睡午觉的王老虎从床上拎起来。

    他怒骂王老虎自从下山后都快从老虎懒成野猫,也不管王老虎同不同意,硬是拉起还在迷糊的王老虎说是要到后院过手练练。

    不多时,王老虎的哀嚎声响彻大房的院中,正抱着杜兰英的肖华飞,为他默哀了一秒钟。

    晚上肖华飞要出发去潇湘阁,李雷最先来到他的身边,等了快有一刻钟,才看到王老虎手里拿着一个鸡蛋,黑着一个眼框赶过来。

    肖华飞差点没忍住笑,假装关切地问道:“行不行,要不今天让张信陪我去,你就在家歇着?”

    王老虎咧着嘴强行站直身体,说道:“是不是看我这个模样就以为我又输了,你去瞧瞧杜老大,他可比我还惨,你看他现在是不是都不敢出门?”

    肖华飞抬头一看,见杜金的房间虽然亮着灯,却门窗紧闭。

    李雷在一旁说道:“别听他胡吹,他倒地时,杜老大好心过去拉他起来,他却顺手把杜老大裤子扯破了。所以杜老大才下的重手,给他脸上留下点记号。”

    王老虎气呼呼地大声说道:“那也不怪我,谁叫他没事总折腾我,为什么不找你和张信过招练手。每次都是看我好欺负,他肯定是嫉妒寨主对我好,才总看我不顺眼。”

    话音刚落,就听杜金隔着窗户喊道:“王赖猫你再敢编排我的坏话,小心以后我每天练你三次,就你那点事都从谁身上学得?”

    王老虎正要还嘴,李雷上前一把将他的嘴捂个严实,喝道:“鸭子肉烂嘴不烂,早晚你得吃大亏,快随公子去办事。”

第八十五章 趋吉避凶

    县衙二堂,张景清屏退所有下人,只有赵先生与他二人坐在堂中商议如何应对齐大年。

    张景清道:“沐林兄认为齐大年刚才的话是何意?”

    赵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想必大人心中早已明白,齐大人所讲的和五年前是否有区别。”

    张景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如之奈何。恩师荣升礼部尚书,眼看相位有望,若在此事上不遵从他们,恐怕...”

    赵先生冲张景清一拱手道:“在下恭喜大人恩师高升,可是这和大人又有什么关系?齐大年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工部理事,今日已是位卑权重的实权吏部主事,大人可想过其中道理?”

    张景清又怎会不明白,京中的那个权力圈子,有些能量的官位始终都由豪门把持。

    就算需要皇帝御批,可候选人都是豪门子弟,这次批给张三家,下次自然轮到李四家。

    他们这些人已经把有点油水的职位都牢牢握紧在手中,哪怕给吏部看大门的门房,说不上就是哪位大人小妾二舅家隔壁邻居的表哥。

    这种事京城中的平头百姓都知道,赵先生说得不新鲜,关键是如何破局。

    张景清从做官那天起就打定主意,他始终愿意当人家手中的棋子,但不再想当弃子。

    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门外知了叫得分外起劲,传入他的耳中就像一声声嘲讽。

    难道像他这种寒门出身的官员,经过三番五次的煎熬就只配做他们的药渣,吃干抹净后倒入阴沟当中。

    张景清心中不服,齐大年他们不就是有个好老子、好爷爷,自己祖先只是黔首就该任他们鱼肉不成?!

    书上说天道酬勤,是对是错?

    究竟是这个世道错了,还是他自己错了。

    张景清在心中无力叹息,他势单力孤斗不过任何人,一个齐大年已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赵先生见他不答,继续低声说道:“他们在京中对这次外察的事都不敢发一言,此番来找大人不过是又想借着大人曾经的名声作文章,按说此事有利有弊,若是事后有人力保也未尝不可。”

    张景清自己知道答案,不会有人保他,如果听齐大年的指使,再上书指明里责任卢丞相,暗中又是骂皇帝,估计后果不只是罢官这么简单。

    重熙皇帝这几年帝王之术越发高深,再看到张景清的大名定会记起前事,然后心中一高兴,先升他的官再让他出使东蛮。

    理由很好找,讨要镜泊之役丢掉的疆土,顺道迎回当年阵亡将士遗骸。

    那张景清的骨头渣子可能要彻底扔在关外,死都回不了祖坟。

    可是如果得罪齐大年这伙人,后果也不乐观,齐大年以外察主事身份来找他,就已经说明问题。

    张景清不配合他们,这次外察考评恐怕会很差,说不定会被发配到更远的穷山恶水当个靖边官。

    想清前因后果,张景清直接问道:“世间安得两全法,沐林兄与我不分彼此荣辱与共,还请直言。”

    赵先生也在等这句话,身为幕僚不能逼着东主按他想法行事,那样对二人今后的关系有不好的影响。

    赵先生成竹在胸打开折扇轻摇起来,说道:“这齐大年其实不是让大人去骂最上面那位爷,”他用手指了指天棚。

    “他们其实是想借着这次卖帽子的事,把卢相爷拉下马。大人的恩师已经古稀之年,恐怕用不了几年便要告老。他老人家执掌礼部后离这个位置已近在咫尺,说不想在告老前尝尝一人之下的滋味,谁也不信吧。”

    赵先生先用三言两语,点破此番朝中又要掀起斗争的本质。

    然后他看向张景清,又把后面的话留在口中。

    这些事情张景清未必看不破,不过他只想知道解决办法。

    “沐林兄不愧家学深厚,可当下我到底该如何行事,请只管说,我照做便是。”

    听到此话,赵先生心中对未来升起浓浓的期盼,没有谁比他更希望张景清有一天也能坐一坐那一人之下的位置,到时他赵沐林就不再只是个幕僚先生,而是大晋的隐相。

    若有那一天,他一路行来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委屈,都可以得到百倍,千倍,乃至万倍的回报。

    赵家将以他为荣,而不是那个从小倍受爷爷宠爱的长房大哥。

    “大人还是要上书...”赵先生刚说半句,张景清便打断他,急道:“万一忠言逆耳,触怒陛下,这回可再也翻不了身啊。”

    赵先生摆说止住张景清有些急切的追问,平静的说道:“上书也分如何上,大人不必心急,此事自然由在下捉刀,而且已经完成。再者大人认为您那位恩师真的有机会染指相位?”

    赵先生不慌不忙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疏递给张景清,看样子是刚才在耳房中才写好,墨迹尚未全干。

    张景清急不可耐地打开读起来,嘴里说道:“恩师虽然年纪大些,但毕竟是重熙初年的进士,仕途上虽有波折,但以我看也未必没有机会。”

    赵先生则笑呵呵说道:“重熙初年啊~好久远的年景,那时在下与大人应该尚未开蒙。”

    张景清眼晴看着奏疏,仍然可以回答赵先生的提问:“何止未开蒙,陛下御极四十整年,恩师考中进士时,你我二人那时恐怕说话都不利索。”

    “这就是了,若在下没记错卢相爷可是重熙十九年的进士,比大人的恩师可是晚了快二十年啊。虽然卢相爷年纪比您恩师还大些,可是相位归谁完全不看这些。”

    听到赵先生的话,张景清放下才看了一半的奏疏,这前一半没有太多新意,不过是说些维护读书人才能入朝当官的场面话,劝告朝廷必须坚持选用进士出身的读书人为官,不可将国家官职论银两多寡卖给巨绅富贾。

    张景清的内心却多少有些失望,都是一些正确的废话,算是站在读书人的立场上言事,虽不至于过于触怒朝廷的二位顶级大佬,但也没什么亮点。

    说直白些就是二头不得罪,可是骑墙游走向来是官场大忌,难道赵沐林不知道?

    张景清压住心中的浮躁,顺着赵先生的话问道:“那相位归属不看资历,声望,又能看什么?”

    “大人话本是没错,但放在重熙朝就不合时宜,本朝官员升迁贬降只看圣心,其他一概不足论。大人的恩师正因为门生故吏遍天下,声望也足够高,所以才离相位越来越远。”

    张景清感到疑惑,这个层次的话题他没有接触过,皱眉问道:“此话何解,恩师他老人家虽然官位升得慢些,但从未被外放。所任官职的也都是些清贵职位,这都是成为丞相的必经之路啊。”

    赵先生摇头说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清贵是真清贵,但正因如此您的恩师可是从未执掌过实务。对目前的朝廷来说,谁能保证宫里那件大事的用度,还得能够应付朝廷一年的花销,谁才有本事坐稳相位。”

    赵先生看看了门外无人经过,才放胆小声说道:“只是喊几句往圣言语,背几句先贤教诲,对于今日的大晋只会添乱而不是治病。在下斗胆只说一次,若是您的恩师坐上相位,这大晋还有几年国祚还真不好说。”

    张景清低着头微不可查间眼中寒光一闪,转瞬间又收敛起来,表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大人已不惑之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还是将在下所写奏疏看完,如果大人还愿意等下去,自然明白该如何取舍。”

    赵先生说完,轻摇起折扇静静坐在一旁,等着张景清的答复。

    张景清也不再言语,再次拿起刚才的奏疏从头细看起来。

    看到最后他额头居然流下汗来,捏着奏疏的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他不由说道:“如此首鼠两端,将来如何面对恩师,如何立足仕林?”

    赵先生猜到张景清会有此一问,淡淡回道:“大人如此方能回京有望,高升也指日可待。否则大人如何比得过那齐大年,是拼家世,还是拼您恩师对上百门徒的公平宠爱?十年寒窗苦读,四年罢官赋闲,是大人学识比不上那些人吗?在下若没记错,大人发榜时可是比齐大年排名高上几十名吧。”

    赵先生的话让张景清无话可说,但同时心中也如释重负,需要有这么个人告诉他,将要做出的事情是迫不得已。

    赵沐林站起身来,向张景清一拱手,说道:“若齐大年执意秉公言事,大人就让齐大年挑头执笔上奏便是。无论他敢写什么,您身为地方县令官轻言微,就跟在他名字后面具名。但在下猜他不敢真写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甚至根本就不会上奏,否则他在京中时又在等什么。此人无非想当那黄雀,大人千万不可中计。”

    张景清其实在心中已有决断,既然师门对他不仁,那也就不能怪他不义。

    今日所为都源于张景清不甘心再当他人弃子,那些人真要因此怪罪于他,还是怪他们自己不拿他当人看吧。

    如此世道张景清无力反抗,寒门子弟出身的官员只能给贵人们当奴才,但总该能选择给谁当奴才的自由。

    “本官会按沐林兄说得做,还请沐林兄知无不言。”

    张景清心中涌起阵阵悲凉,寒窗苦读时所有的梦想,如今都要为现实让路,他已变成自己当初最厌恶的那种人。

    赵先生兴奋说道:“在下有一远房族叔..呵呵...与在下情况有些相似,他现今正在卢相爷那里当差。稍候我写书信一封,保证陛下先于齐大年他们看到大人的奏疏。”

    张景清双手将奏疏递还给赵先生,郑重说道:“一切有劳沐林兄,若有一日我张景清可以一展胸中所学,立誓与沐林兄永不相负。”

    赵先生感动得长揖相谢。

第八十六章 分享快乐

    肖华飞坐在九娘的小楼中细品着茶水,的确是今年的新茶,滋味非常不错。

    既然对方选在潇湘阁私下见面,想来就是不愿意搞得大张旗鼓,夹道相迎。

    九娘已经到门口去迎接京中来人,肖华飞已是她真正的上司,自然安心留在房中让九娘自己去忙活。

    李雷和王老虎依旧分左右站在小楼门口,李雷还是一丝不苟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王老虎则低着头依靠在一根柱子上,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裤带系的松,又不是我让小丫鬟正好路过...”

    李雷听得厌烦,用脚尖踢起个小石子打在王老虎腿上,才让他闭紧嘴不再出声。

    大约有半个时辰,九娘引着一个身着员外服的壮汉向小楼走来。

    肖华飞远远打量此人,员外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不是很合身,大汉身材高大,双臂肌肉鼓起,看起来更像杜天纵那种将门中人而非乡绅。

    肖华飞脸上堆起真诚的笑意,起身到小楼门口相迎。

    这人见状紧走两步来到肖华飞面前,爽朗笑道:“路过州府时便听千户大人和叶百户提起肖老弟,他们都对你赞不绝口,说是我们影龙卫百年难遇的人才。在下马远,是京中卫里百户与肖老弟平级。”

    肖华飞回道:“承蒙卫里大人们抬爱,小弟只是因缘际会才有福分加入影龙卫这个大家庭。马老哥一路远来定是辛苦,小弟今日得到消息太晚,明天中午小弟在县里最好的仙味楼定一桌酒席为马老哥接风。他家的菜非常不错,特别是有一款叫浮生醉的酒,滋味醇厚劲道十足,相信马老哥一定喜欢。”

    肖华飞的说话风格很对马百户的胃口,心中不免高看肖华飞一眼,难怪以肖华飞小小年纪,这边千户所也要硬拉他入伙,看来不只是因为缺银子的原因。

    二人把臂走入小楼,分宾主落座。

    肖华飞请马百户一起尝尝今年的新茶,马百户毫不客套,不管茶还热着,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说句“果然是好茶。”

    马百户当着肖华飞丝毫不见拘谨,也不让九娘出去,便直接表明来意,希望肖华飞他们帮助提供一下姚安县里有钱人的名单,并且希望肖华飞他们再帮着组织一场有钱人参加的茶会,把孙喜手中的官职一鼓脑的发卖出去。

    “老哥来时想了一路,这到姚安可是两眼一抹黑,对于怎么把宫里的差事办好还愁得不行。今天见到我肖老弟,这下心中总算是有底了。就像老弟刚才所言,咱们可都是一家人,老弟不会不管老哥的死活吧。”

    马远把话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肖华飞,等着他的答复。

    九娘看向肖华飞,心想若是说姚安县里最有钱的恐怕还真是这位家里。

    九娘暗暗庆幸叶青下手快,死活将肖华飞拉进影龙卫成为她的顶头上司,自从肖华飞暗中接手潇湘阁以来,九娘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

    因为肖华飞对潇湘阁的事从来不闻不问,全凭九娘自己做主,而且自从上次和叶青见面后,肖华飞不知什么原因,根本没有再来过潇湘阁。

    就算是李雷,她每七天才能见到一次,还是因为他按肖华飞的要求来清点酒瓶与瓶盖,顺便结清酒账。

    每一次算账,都让九娘的私房钱越发的鼓胀,银子多到让她都有些害怕,她不再让丫鬟跟她一起上二楼,每天都要把银匣子里的银票点一遍才能入睡。

    按这个速度,怕是用不到一年,九娘可能就是全大晋最富有的老鸨。

    九娘几次请李雷去前院小憩,可李雷都是拿到银子后便立即离开,绝不多留一刻。

    这让九娘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已经是潇湘阁真正的老板。

    肖华飞对马远没有恶感,反而有些欣赏,人家直言不讳地把事情说来,总比叶青那样暗示威胁,逼人就范要好上许多。

    他笑着答道:“天下影龙卫都是一家人,小弟既然担着这份差事,自然要帮马老哥把事情办漂亮。”

    然后他转向九娘吩咐道:“去把咱们姚安县的富户名录拿给马老哥,然后我和老哥商量个日子,帮他们把事情办了。”

    九娘低头称是,又向马远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做事。

    马远拍着大腿笑道:“肖老弟做事就是痛快,明天我带着宫里出来那位一起和老弟喝酒,不知老弟是否方便?”

    肖华飞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赶紧笑着答应,在他看无非是加双筷子的问题。

    而且肖华飞心中还有些小好奇,太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生物,是那种嗓子细细还要翘着兰花指那种?

    肖华飞心中八卦地想着,嘴里却问道:“马老哥和宫里那位,这次是想做成多大的生意?”

    马远大咧咧回道:“肖老弟这可就为难住我了,宫里的事哪是我这个小百户能问的?老弟要是好奇,明天你当面问问那个孙喜小公公,老哥正好借你的光,也探听一下宫里的打算。”

    肖华飞心中暗骂,老狐狸,真是滴水不漏,看来这二位是想从中间过一手啊。

    马远心中嘿嘿直笑,小狐狸,这是要探底牌,不好意思这银子恐怕连老哥都没有份。

    二人不再就这个问题深聊,肖华飞与马远打听起京城的风物,彼此聊得十分热络,就像多年分别的老友一般。

    大约一刻钟,九娘回到小楼之中,双手将姚安县富户名单交给马远。

    马远细看名单上的人名以及人名后面标注出对他们拥有身价的大致估算,高兴得直点头。

    在他看来九娘这些人在姚安县当差还算称职,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拿出如此详尽的名单,平时应该没少下功夫。

    当然马远手中的名单上面,不可能出现肖华飞的名字,九娘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肖华飞特意交代就能办得明白。

    又闲谈几句,马远推辞掉让他去前院的邀请起身告辞离去,因为孙喜还在驿站中等他回话,自是不好多待。

    九娘替肖华飞将马远送走后,回到小楼之中。

    肖华飞用手指摆弄着茶盏,眉头紧锁正在想马远所说的事情。

    九娘为他重新拿过一盏热茶,柔声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肖华飞跟九娘也没有藏着,直白说道:“我其实不想管这件闲事,办好了功劳是他们的,回京城领赏的又不是我,搞不好名声还要臭掉,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过于得罪读书人。虽然我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但脸皮总还要的吧,就怕以后那王教谕每天带着人去我家大门口骂街。”

    “那大人不打算帮忙?或者说找理由躲一躲,我们就说郊外发现外族谍子,大人出城去查访,一来一回走上半个月再说。”九娘建议道。

    肖华飞轻轻摇头说道:“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你觉得这个马百户心性如何?”

    九娘看男人自是很有经验,可能比肖华飞对男人的了解还要透彻。

    她谨慎说道:“马远此人看似言行粗犷但心思却很细密,考虑问题也很周详,行事分得出轻重缓急。”

    肖华飞翻着白眼对九娘说道:“你看连你都这样说,我们真用那些理由他又不是看不破。怎会那么凑巧,人家刚找我们办事,外族谍子就跳出来闹事?换成我这种心思单纯的人都不会信,何况是京城来的老百户。人家搞不好吃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

    九娘心道,对,就你老实,老实得像条抓不住的泥鳅。

    不过九娘可不敢当着肖华飞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反而也学着肖华飞的样子,皱起她那二条好看的眉毛。

    肖华飞随口说道:“等我明天见了那个孙喜再想吧,也许人家根本用不着多麻烦我们,自己就把事办好了。一两银子也挣不到的生意,不想跟他们一起操心。最近吴苟道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九娘差点没跟上肖华飞跳跃的思维,马上回道:“胡风去黄石集前和属下说起过,说是狗子那里盯上一个人,这人在大人家门口出现过一次。现在应该有兄弟在咬着这个人。”

    肖华飞神情有些凝重,思虑半晌对九娘吩咐道:“你告诉吴苟道他们,如果这人不对我出手,就不要动他。尽可能不要打草惊蛇,总是抓些小鱼小虾与事无补。最好找出这人的上家,然后一网打尽。你们有准确消息时,先要通知我,千万不要自己先动手,不可做无谓的牺牲。”

    九娘点头说道:“属下替他们谢谢大人的关心,能有大人这样的上官,是兄弟们的福份。”

    肖华飞笑道:“这你话有多少真心,我不探究。不过先讲好,差事归差事,生意归生意。九娘这么夸我,也不会多分你一两银子。胡风不在,过几日我把兄弟们的饷银先预支到你这,你到时给他们发下去,总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办差。”

    九娘看看肖华飞的脸色,壮起胆子说道:“这二十多天,属下这里收了李雷那里快三千两银子,属下先替大人支给兄弟们吧。属下是个女人,要这么多银子没有用。大人以后不必再给属下分账。”

    肖华飞正色道:“九娘以后不必试探,天下的银子没有一个人可以自己全赚完,就算得利一时也绝不长久。你只要拿你该得的那份,其余的事情不必考虑。将来你会明白,懂得分享成功的人才最快乐。”

    肖华飞话一说完,便带着李雷和今晚一直不肯抬头的王老虎,潇洒离去。

    离开九娘的视线,李雷对肖华飞说道:“少爷分给一个单身女人这么多银子,也许不是帮她。”

    肖华飞问王老虎,“老虎你怎么看?”

    王老虎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谁要敢欺负咱们人就弄死他。”

    肖华飞冲王老虎挑起大拇指,然后仰头前行不再说话。

第八十七章 兄妹重逢

    李雷抬手抽了王老虎后脑勺一巴掌,王老虎只是跟李雷憨憨一笑,也不吱声。

    李雷道:“你刚才不是在说外人吧,我告诉你杜老大也是为你好,你对敌时总是大开大合不知防护。我们在山下要对付的可不是野兽,人要比野兽狡猾的多,杜老大是怕你将来出事,才总盯着你。要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以为他愿意管你咋地。”

    王老虎点点头,心里也知道,杜金不是单纯和他过不去,不过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想起杜金在小丫鬟面前的窘迫模样,王老虎又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清晨,肖华飞依旧坚持着每天必做的功课,在杜金兄妹的指点下,加紧练功。

    这段时间以来,肖华飞觉得身体照比以往强健不少,虽然在招式套路上还是被杜金骂为一无是处。

    但身体上那种时刻充盈的力量,让肖华飞每日练习起来越发刻苦。

    肖宁现在只有在每天早上能和肖华飞亲近一会,仙味楼做为酒楼,虽然没有潇湘阁那种地方营业时间晚,但也不会提前多少。

    每天深夜打烊后,肖宁还要整理好柜台的账目,披星带月回到肖家大房这边。

    仙味楼已成为姚安县城里有数的大买卖,期间有不少地痞无赖到仙味楼打秋风,基本都被杜金请到后院好好招待了一番,就再见不到人影。

    公门那边,照着规矩由吴苟道出面,象征性地过来收取些保护费,便无人前来骚扰。

    现在姚安县衙里都知道肖家少爷和张大老爷和赵先生关系不俗,自然也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肖宁将一条热毛巾送到刚练完功的肖会飞手中,这段时间以来,肖宁明显成熟不少,至少不再动不动就抱着肖华飞的大腿哭嚎,渐渐有几分大掌柜的模样。

    肖家的男性仆人们对肖宁可是嫉妒不已,私下里纷纷说肖宁走狗屎运,攀上大少爷这个高枝。

    但宅中丫鬟们却把肖宁排在如意郎君的第二顺位人选,第一当然还是大少爷。

    肖宁躬着腰伺候肖华飞擦完脸,将毛巾接到手中顺手叠整齐。

    “少爷,小的一会就回仙味楼把包厢打理整洁,今天的客人按什么标准备席。”

    肖华飞想一想,说道:“八菜一汤吧,一会你去库房提二瓶三十年的浮生醉,唉,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肖宁见周围人没注意这边,笑道:“少爷这话说得,咱院子里谁不知道,那三十年的陈酒,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肖华飞气得虚踢肖宁一脚,低声骂道:“就你话多,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知道什么叫物以稀为贵嘛,至少本少爷从不骗穷人,这是底线。等有一天满大街都是所谓三十年老酒,库房里有多少都一文不值。咱们三十年的陈酿度数要高几度,这叫工艺独特,知识就是财富,你懂个锤子。”

    肖宁连忙陪笑道:“少爷就是高,实在是高。小的一直以为就是贴了个纸皮,没想到还有这些手段。”

    肖宁喜欢肖华飞这样和他说话,这样才显得他肖宁才是少爷的第一狗腿,看少爷骂他都骂得和别人不一样,这就叫亲近。

    肖华飞斜眼瞅着肖宁,觉得这家伙非常有当内奸的潜质。

    肖华飞搓搓拇指,盘算着要不要把肖宁这小子每三天吊起来打一顿,防止他走上犯罪的道路。

    肖宁突然打个抖索,莫明觉得后背袭来一股寒意,他马上抱住肖华飞的大腿,假意哭嚎着,“肖宁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小的保证不会向别人透漏半个字。”

    肖华飞觉得肖宁的台词有些熟,无奈道:“行了快起来吧,大家以为我又欺负你呢。不过在山里我真藏了一批酒,过些年咱们也有真的老酒可以卖,不过每瓶里咱们只给他加三滴,这叫工艺性勾兑。”

    肖宁嘻笑着站起来,奉承道:“少爷就是少爷,这样等少爷的小少爷生了重孙子,咱们肖家的酒也卖不完。那时也让小的重孙子跟着少爷后人继续开酒楼卖酒。”

    “就你还有重孙子?少爷我过二个月就大婚了,你老婆在哪呢?先讨个老婆,再来和我说。”肖华飞逗着肖宁。

    肖宁眼珠一转,说出了心中想法,“少爷不是说小芹也是仙味楼小小股东嘛,她从开业可一直没去过呢,要不中午少爷带小芹也一起去长长见识呗。”

    肖华飞想想,小芹的确是他当初承诺过的仙味楼小股东,不过他还是警告肖宁。

    “小芹可还小,至少要等三年,你可得想好了,别人我不管,咱们大房这边不到十八别想嫁人。”

    “小的什么也没想啊,小的每天一心都在仙味楼上,哪有时间想那些。”

    主仆二人斗够嘴,肖宁转身前往仙味楼,开始每天的工作。

    对于肖宁和小芹,肖华飞还是相当信任,他俩都是打小就来到肖家,看样子这辈子也不打算离开。

    肖华飞自然乐意撮合他俩,只不过不知道小芹怎么想,而且小芹还太小一切交给时间吧。

    其实这是肖华飞的思维惯性,认为小芹还是个孩子,但在大晋这个时代,底层百姓寿命有限,小芹已经算是大姑娘,再过三年就是老姑娘。

    不过肖华飞不打算按别人的眼光行事,他既然来到大晋,自然要按自己的认知标准对待身边的人。

    小芹知道中午要带她去仙味楼,高兴得手舞足蹈,分明还是小孩子的作派。

    看到小芹天真的样子,更加坚定肖华飞的想法,小芹不到十八岁,肖宁就不要想成亲。

    中午小芹跟着肖华飞来到仙味楼,现在的仙味楼已经和原来的老式酒楼彻底不一样。

    一楼只有几张零散的茶座,中间的小舞台上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正在弹唱着词曲,嗓音软糯,琴声悠扬。

    虽然小芹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坐在茶座上的几个读书人却好像听得如痴如醉。

    小芹见有外人,不好站那细听,紧跟着肖华飞上到三楼一个极大的包厢,包厢窗口正对着外面的小河。

    小河两岸杨柳依依,不时有徐徐清风吹进包厢,让夏末的燥热消退不少。

    客人还没有到,小芹就站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肖宁亲自给小芹端来瓜果,陪着她一起向窗外眺望。

    肖华飞一个人坐在桌边,气乎乎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肖宁就像当他不存在一样,仿佛早上抱着肖华飞大腿的是别人一般。

    小芹不知被肖宁哪句话逗得花枝乱颤,肖宁的耳根多少有些发红,却还是板着脸装出大掌柜的模样。

    在肖华飞眼中,肖宁和小芹就是他身边的两个孩子,少年艾慕本是人间最美的风景,又何必真去计较。

    想必肖宁和小芹现在也都当他是自己的亲人,所以才如此自由自在。

    门外传来小二的支客声,“三楼瑶光厅,贵宾两位。”

    肖华飞赶紧冲肖宁点点头,肖宁会意收起小芹吃剩的瓜果,在包厢里一个隐蔽的间隔中,变戏法一样换出新的果盘。

    小芹擦擦嘴,抹去唇边的果肉,屏息凝神站到肖华飞身后。

    肖华飞对二人的配合很满意,看样子也许他俩之间有戏。

    肖宁打开包厢大门,将马远与一个少年迎进房中。

    肖华飞站起身,向二人问好,马远昨夜已经见过,于是肖华飞着重打量着孙喜的样貌。

    马远依旧是那件不太合身的员外服,同来的少年自然是孙喜,看上去有十六七的年纪,不过显得少年老成,穿着一件普通的长衫,看不出几分少年人的模样。

    若说孙喜和同龄的少年人间有何不同,恐怕就是他没有少年人嘴上特有的黑色绒毛。

    肖华飞心中替孙喜可惜,只有这么大点的孩子,这辈子却不会有长出胡子的机会。

    三人正在彼此问好还未落座,只听躲在肖华飞身后的小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喊出一声:“哥,哥咱爹咱妈呢?他们在哪?跟你一起来了?”

    肖华飞愣在原地,不明白小芹到底怎么了,说好一会吃完饭送走客人,就带她去一楼喝茶听曲,这咋搞出来一个哥哥。

    孙喜傻被人在头上敲了一棍子,傻傻地站在马远身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他想逃离这里,心里却又舍不得妹妹。

    马远冲肖华飞使个眼色,肖华飞马上反应过来小芹可能是遇到亲人。

    肖华飞伸手揪住肖宁的耳朵,阻止肖宁想一探究竟的八卦之魂,将他拎出了包厢,只留小芹和孙喜呆在房中。

    肖华飞反手关紧房门,冲马远尴尬地笑笑。

    马远以过来人的模样安慰道:“这种事虽巧,但在咱大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都是穷人家的儿女,家里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也挺常见,只是没想一个活在宫里,一个呆在你家,都跑到姚安这里遇到了。”

    肖华飞解释道:“小弟只知道小芹是商队掌柜从京城那边带回来的,今天本想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没想...会不会得罪那小孙公公。”

    这才是肖华飞所担心的问题,买了人家妹妹,咋看都是结下死仇,反正肖华飞觉得若是换成自己,肯定要弄死对方才肯罢休。

    马远热络地拍拍肖华飞肩膀,说道:“你这是做了好事,别觉得孙喜会恨你,大灾年景,就是有些人想卖儿卖女换口吃得,都换不来,最后都全家饿死。咱们等会再进去,别人想找这种事都找不到,恭喜老弟今日也算与宫里接了个善缘。”

    “此话怎讲?老弟现在可还蒙着,怎么就成和宫里结下善缘。”肖华飞有些转不过来弯,大晋人的思路和正常人都不一样吗?

第八十八章 血浓于水

    包厢中孙喜和小芹抱头痛哭,直到小芹快哭断气,孙喜才擦干眼泪,安慰起小芹。

    小芹泪眼婆娑,仔细端详起孙喜,见孙喜衣着不俗,人也不像以前那样干瘦稍稍放下心来。

    “哥,爹娘他们呢,你们现在过得好吗。要是没有饭吃,我和少爷说,你们都来家里做工,少爷人可好了,肯定会同意的。”

    孙喜犹豫片刻,决定先不把真相告诉妹妹,忍疼强笑道:“爹娘用我换的银子,现在回老家那边种地,他们现在冻不着饿不着,你就不用担心了。”

    小芹毕竟还是孩子,也没经历过哥哥经历的苦难,自然不疑有他,也跟着笑起来。

    “能活着就好,只要人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到时我和少爷说,有空时回去看他们。”

    孙喜的舌头都被自己咬破,还是稳稳保持着笑脸,只是不停地冲妹妹点着头。

    这是他在宫里学会的生存技能,如今正好用来哄自己的妹妹开心。

    在宫里一旦做错事,就要挨打,而且挨打时还不能喊疼,更不能哭,边被打边要在嘴里喊,“打得好,谢老祖宗赏。”

    挨完打,还要去问问动手打人的太监,手酸不酸。

    看着妹妹胖嘟嘟的小脸,孙喜心中一颤,嘴皮发颤地问道:“你不是在京城的大户人家中嘛,你那少爷没对你怎么样吧。”

    小芹脸上一红,娇嗔道:“哥你学坏了,净在想些什么。少爷是好人,我现在是少奶奶的贴身第一大丫鬟,她的私房钱都归我管呢。”

    怕哥哥不信,她继续说道:“当初是肖家的商队掌柜骗了咱爹娘,是怕咱家里将来会来找我,为了省麻烦才说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其实是他想让我给他家傻儿子当老婆。后来老太爷知道了,说是太损阴德,肖家不许他那样做,就让我去给老太爷端茶倒水。然后少奶奶来家里身边没有人跟着,就调我过去伺候。”

    小芹说完怕孙喜不信,还从怀中掏出个小荷包,打开给孙喜看,里面全是肖华飞和杜兰英平时随时送给小芹的小首饰,还有两锭十两的银元宝,那是小芹自己存下的月银。

    小芹献宝一样把元宝塞到孙喜手中,说是给孙喜留着将来娶嫂子用。

    孙喜内心充满苦涩,但没对妹妹说什么,只是将元宝放回小芹荷包中,又从身上拿出两锭十两的元宝外加二颗金瓜子也放在里面。

    孙喜小心地把荷包扎好,重新交还到小芹手上。

    “哥哥在现在有好差事不缺银子,只是不能常和你见面。爹娘那边我会照顾好,妹妹不要担心,这银子你收好,要是你大婚时哥哥来不了,就留给你当嫁妆。在人家做事,少说多做,千万别由着性子胡来,也不要打听主人家的私事,千万...”

    小芹高兴地收起荷包,说道:“我先给哥存着,你还不知道这仙味楼有我的股份哦,少爷给我一百份里的一分呢。听肖宁说若是年头多起来,也是好大一笔银子,你就不要担心我啦,妹示也是有钱人哦。”

    孙喜听到小芹的话心生警惕,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家少爷不是才给你的股份吧。”

    孙喜自然知道影龙卫是个什么所在,他还以为肖华飞对他这个宫里小太监有什么企图,事先得了消息,打算收买自己参与一些危险的事情。

    小芹当然不明白孙喜紧张什么,实话实说道:“很久前的事啦,一个多月前那时少爷说要开酒楼,他身边又没什么人可以帮忙,就让我和肖宁占点股份,说是将来帮他打理。”

    听到小芹的解释,孙喜才放下心,一个多月前应该没人知道他要出宫,哪怕是孙福也不知道。

    孙喜又看到妹妹脸上还有许多少女独有的绒毛,心中放下另外一种担忧,小芹已经是他在世间的唯一亲人,而且以后也是,他不想自己妹妹给别人填房。

    孙喜又絮絮叨叨对小芹说了许多,小芹都认真听着,时不时跟着点头。

    孙喜愿意为妹妹做任何事,只要她能快乐地活下去。

    孙喜抚着小芹的肩头,认真地看着妹妹的模样,连一根发丝都不愿错过,要把妹妹永远刻在自己心里。

    半晌后孙喜,打开包厢大门,向门外的肖华飞深施一礼,本来孙喜想给肖华飞跪下,但那样也许就是在害肖华飞,他只能长长施礼,久久不曾起身。

    肖华飞站在孙喜的角度一想,心中顿时明白,孙喜因为身份的原因已经无法再照看小芹。

    这一礼就是将妹妹正式托付给自己,如果肖华飞做得好,就是孙喜的恩人。

    如果做不好,那恐怕就要印证肖华飞刚才所想,死生之敌。

    肖华飞抚起孙喜,正色说道:“我一直拿小芹当自己妹妹看从无亏待,曾经是,未来也是。”

    马远在一旁笑道:“都进去边吃边说,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孙喜老弟今日寻到自家妹妹,是大喜事,正好咱们好好喝一杯。”

    几人转身进入包厢,小芹自然也跟着入席,坐在孙喜身边。

    孙喜压下对妹妹的思念,恢复宫中代言人的身份,同马远和肖华飞用起酒宴,商讨起正事。

    小芹因为今天少爷请的是自家哥哥,而且马远看起来也笑眯眯的让人心生亲近,所以她马上恢复本色,也不管三人在那边所谈何事,自己动手大快朵颐,筷子翻飞又把小脸吃包子的模样。

    孙喜看着妹妹放松的模样,心中对妹妹刚才的话信了九分,看得出来肖华飞平时对他妹妹很是娇惯,完全没有当成下人看待。

    孙喜接连向肖华飞敬上三杯酒,表达着心中的感激。

    原本他还想拿出孙福老祖宗给的手令,也许吓不住肖华飞,但总会让肖华飞心生忌惮,以后好好照顾他妹妹。

    如今看到妹妹席间自在的模样,应该是发自她本心,而不是在装样子给他看。

    孙喜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看来肖华飞确实是个好人。

    小芹不多时就打着饱嗝停下筷子,肖华飞笑着交代肖宁,领她去一楼听曲喝茶。

    孙喜眼睛跟随着小芹的背影,心中充满无奈,他还没有实力像那些大监一样,在京城中置办下宅子留住妹妹,自然更不能把小芹带入宫里。

    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孙喜有办法让孙福点头同意小芹进宫当宫女,孙喜也不会那样做,人间的苦,孙家就他一个人吃个够吧。

    小芹若能岁月静好,孙喜情愿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百死无悔。

    此时包厢中只有肖华飞,孙喜,马远他们三人,孙喜依旧东拉西扯,迟迟不肯谈正题。

    马远又跟着喝二杯酒,起身说他想听听姚安的曲子和京城中有什么不一样,便向二人告罪离去。

    马远离开后,孙喜站起身关好门,正式向肖华飞跪下去。

    “照顾小芹是因为肖华飞的本心如此,跟谁是他哥哥无关。孙老弟这么大的礼我可担不起。”

    肖华飞赶紧起身,闪开到一旁,他真心不喜欢别人向他下跪。

    “你这么做就像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般,你若是想带小芹走,我决不阻拦,还双手奉上程仪,额外再给小芹二百两银子,当做将来的嫁妆。相识一场都是缘份,小芹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

    肖华飞走到孙喜身侧,蹲在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边说边将孙喜抚起来。

    孙喜涕泪直流,将全家曾经的遭遇都告诉了肖华飞,包括他爹娘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肖华飞听得心情沉重,对孙喜和小芹的遭遇很是同情,他莫明愤怒却不知道该向谁发作,他从怀中掏出二百两银票塞到孙喜手中。

    孙喜死命推辞不要,说是他们孙家已经受肖华飞大恩,不能再收肖华飞的银子。

    肖华飞收着力锤了孙喜胸口一下,生硬地说道:“给你就拿着,宫里就是龙潭虎穴,银子不多,但也许关键时刻能买你条命。你为小芹,为你爹娘要好好活着,若是世道错了,我们就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

    第一次有人对孙喜说出这样的话,世道错了,就去改变这个世道。

    他认识的人一直都在告诉他,认命吧,低头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如今肖华飞的话,为他打开一扇新的窗户,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有一只手撕开一道缝隙,让那斑驳的阳光重新照在他死灰的心上。

    不知为什么,肖华飞生硬有力的话语,让孙喜觉得肖华飞一定能够做到。

    自从进到皇宫,看着那些贵人们天天锦衣玉食,他才知道大晋并不缺粮食,世上还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

    有那么多的奇珍异宝,供贵人们把玩观赏,皇宫枯井中也有那么多的无名白骨。

    他心中一直有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想要烧毁那座吃人的明黄宫殿,将那些华服贵人们都拉到街上,让他们看看天下百姓的惨状。

    哪怕是飞蛾扑火,孙喜也愿意去拥抱那一瞬间的温暖和光明。

    他不顾肖华飞的再三阻拦,硬是给肖华飞磕了一个头。

    他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说道:“请肖公子帮小人好好照顾小芹,小人本名不叫孙喜,这是宫里取的名字,小人本叫戴义,今后会好好的活着,期盼有一天能见到肖公子说得那个不吃人的世道。”

第八十九章 以墨净面

    肖华飞又安慰孙喜一会,孙喜情绪控制力很好,不多时便恢复平静。

    二人再次落座,肖华飞不让孙喜称他为肖少爷,或是肖百户,二人间以兄弟相称,肖华飞年纪大自然为大哥,这主要也是为安孙喜的心。

    孙喜果然与肖华飞更加亲近,长久缺少关爱的他,这时找到了家人关怀的感觉,觉得自己不再是被人嫌弃的小太监。

    孙喜谨慎地到包厢门口看一眼,确定无人后,再次关紧房门,当着肖华飞的面拿出他贴身藏着的官位名单。

    肖华飞接过一看,好家伙,纸上林林总总罗列出十多个官吏职位,上到地方卫所,下到县衙书吏无所不包。

    看来皇帝老爷真的是穷疯了,所幸上面没有正堂官,如果再把正堂官卖掉,大晋估计挺不过多少年就要亡国。

    进士官一样贪,但总还算有见识,不会主动逼百姓群起造反。

    但花银捐官的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来做生意,投入就要有回报,至于国家与百姓如何,他们可是不管不顾。

    肖华飞看到最后的银子数目,对这一万两的标价,心中倒没有觉得有多麻烦,天下有钱人太多,这点银子对皇帝可能是个问题,对众多的富绅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因为这群人至少一百多年都没有上过一文税,形容他们家财万贯都是小瞧他们。

    孙喜为难的告诉肖华飞,在一万两的基础上,还要给宫里的贵人们加上三千两银子的润笔费,毕竟将来下圣旨盖印还需要劳动他们的贵手。

    肖华飞表示完全理解宫里公公们的为民操劳过后想有回报的心情,那群死太监不捞银子还能图什么,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当着瘸子说短话,不是江湖中人所为。

    肖华飞在心中盘算一番,告诉孙喜应该没有问题,还有就是捕头那个缺,他要替人定下来。

    吴苟道在县衙里查访二十年间主管户籍的经手人,有个捕头身份应该更好行事。

    至于那郑捕头就只叫他能滚蛋,谁让大晋始终名义上还是重熙皇帝最大,再说肖华飞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孙喜此时心情轻松不少,眼看这趟出宫的差事已有着落,回去后即便不能受赏,但也不至于受罚。

    商议完毕后,肖华飞陪着孙喜到一楼喝茶,又让小芹到官驿陪孙喜去住几天。

    小芹和孙喜自然不会反对,在谢过肖华飞后,小芹兴高采烈地拉着孙喜的手一起离开。

    肖宁眼睛望着小芹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向肖华飞问道:“少爷,小芹这哥哥这什么来路,看着可不像好人啊,不是要把小芹接走卖掉吧。你可不能一时心善,把小芹的卖身契给他。”

    肖华飞怎会不知道肖宁的小算盘,也不向他解释,反而说道:“看到门口卖炊饼那个老汉没,你拿一两银子去给我买半上炊饼,告诉他大山在三楼等拐把子。”

    肖宁听得一头雾水,还想细问,肖华飞却已经起身往三楼走去。

    肖宁只好从柜上找出一两银子,跑去买半个炊饼,将肖华飞那没头没尾的话向老汉讲了一遍。

    老汉头听到那句话头都没有抬,闪电般收下肖宁的银子,连炊饼都没给,扛起炊饼挑子转身离去。

    肖华飞回到三楼包厢,此时包厢已经清扫干净,他坐在窗边又看起孙喜给的名单。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肖华飞应声后,吴苟道闪身进入包厢。

    肖华飞没心情照顾重熙皇帝的面子,直接将手中的名单交给吴苟道。

    吴苟道看到名单心里很是激动,他在县衙里早就听到风声,大家都在疯传姚安县的官吏恐怕要来一次大换血。

    虽然吴苟道觉得这里没有自己什么事,可看那群人天天心神不宁,也觉得挺有意思。

    吃瓜自古以来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吴苟道当然也无法免俗。

    甚至还有不怕乱子大的人,开出盘口押谁能保住官帽子,谁又会丢了官职。

    如今有这份名单在手,吴苟道有信心,回去后给他们来个通杀,贴补一下他那些兄弟们的家用。

    至于名单上有没有好官,吴苟道在内心表示,皇帝陛下还是很英明,反正这名单上面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若是把姚安县所有官吏都拎出来站成一排,把他们每个人都罢官,那肯定有被冤枉的人。

    但要隔一个人才罢一个官,则要放跑一大群混蛋。

    肖华飞也不管吴苟道怎么想,吩咐道:“你去把咱们县里的富户趟一遍,按照他们的身家,推荐官职给他们,在标价上加上四成卖给他们,其中一成是你的辛苦费。对了,捕头那个位置我给你买下了,方便你办差。再一个不要把整个名单露出去,这件事虽然可以做,但不能做白了,懂嘛。”

    吴苟道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眉开眼笑地说道:“大人就瞧好吧,咱们影龙卫做事从来就没有过光明正大的时候,属下肯定把事办漂亮喽,把他们的兜档布都给您扒回来。”

    吴苟道讲得粗俗,却挺合肖华飞的心意,大晋为富不仁的家伙太多,坑他们点也没什么要紧,再说皇帝都不心疼自己的江山,他跟着操哪门子心。

    不过肖华飞可不稀罕那些人的兜档布,而是重熙皇帝陛下想要,当然这只是肖华飞在心中想想,不会对吴苟道说出来。

    不过在最后他还是再三嘱咐吴苟道,只能找那些身家清白,没有劣迹的人选,这是肖华飞的底线。

    对于那些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家伙,多少银子也不能把重要的位置给他们。

    吴苟道满口答应,当着肖华飞的面,将名单撕成一条条,每一个位置都变成一个小纸条。

    肖华飞点点头,冲吴苟道挥挥手,让他七天内给自己一个大概的消息。

    吴苟道走后,肖华飞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窗前望着下面的河水发呆。

    当包厢中只剩肖华飞自己时,李雷和张信才从隔壁包厢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到肖华飞身边。

    王老虎今天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出来,肖华飞知道他是怕丑,所以便让张信替他保护自己。

    三个人就静静的身处在包厢中,肖华飞呆呆地看着窗外,李雷和张信望着天棚。

    不知过了多久,肖华飞问道:“今天的事我是不是不该管。”

    张信看看李雷,李雷依旧面无表情抬头看着天棚,仿佛上面长着花一样。

    张信只好说道:“少爷当真可以不管?”

    肖华飞摇摇头,没有说话。

    张信道:“都是一回事,少爷不管只会有更坏的人来做这件事,少爷也说了让他去找身家清白的人...”

    肖华飞苦笑道:“那只是自欺欺人,是我安慰自己良心罢了,好人谁会花银子当官。”

    张信安慰道:“少爷不能这么想,世上总还是有好人想当官为民办事。再说今天是上面点名让你办这件事,你不做恐怕上面也不答应。少爷不再是白身,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踩进这官场汪浑水,肖华飞还是有些难受。

    因为他知道得越多,越觉得头顶的天,黑得是如此厚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三人间又陷入沉默,以肖华飞今日的能力,他根本无力改变来自皇权的决定,要么随波逐流,要么粉身碎骨。

    肖华飞清醒知道目前他的能力上限在哪,在没有改变一切的能力前,他不能粉身碎骨,因为那样不但毫无意义,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李雷终于开口说道:“我觉得老虎昨天那句话很对,我们跟着少爷就是不想再受人欺负。兄弟们都相信总有一天少爷能带着我们改变这个世道。只要少爷想好了,不管谁挡在前面,哪怕是拼上我们的性命,我们都要干翻他们。”

    张信也跟着说道:“干翻他们。”

    二人话虽不多,却让肖华飞胸中生起豪气,觉得自己不再怯懦。

    世有知己,行道不孤。

    接下来的几天,京中随行而来的影龙卫终于亮出锋利的爪牙

    马远穿上影龙卫百户军服,手举黄绫圣旨,带着手下破开一家又一家官吏的大门。

    云铺渡指挥邓学松,贪墨军饷,变卖军资,锁京问罪,家产充公。

    云铺河河道巡检张望佳,截留河道税银,中饱私囊,就地处斩,家产充公,家眷流放三千里。

    ......

    县衙那边在齐大年和张景清的指挥下,也将一众犯罪吏员去职下狱。

    整个姚安县官场风声鹤唳,官吏们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下一家倒霉的会是谁,没人知道肖华飞是这次风暴的主要推手。

    百姓们却拍手称快,纷纷赞颂重熙皇帝圣明,烛照万里。

    吴苟道有幸成为姚安县第一个得到皇家拍卖职位的人,因为他这个捕头只需要张景清点头就可以上任,根本无需走任何手续。

    张景清在这种小事上,自然不会和宫里顶着干。

    捕头与书吏不过是普通吏员,他明智地保持着一种游离的态度,由着孙喜他们折腾。

    若被问到头上,他就只管点头应允,并不顾忌齐大年的脸色。

    张景清心中有数,若是以后看吴苟道不顺眼,大不了等上一年半载,再把吴苟道也换掉便是,反正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捕头这个种角色,在张景清心中根本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孙喜只是一提,他连想都没想就把郑捕头拿下关进大牢。

    不过事后听赵先生说,影龙卫在郑捕头家中抄出三千多两银子,谁也没想到三代的吏员之家,就能有如此丰厚的家底。

    这让张景清后悔莫及,早知如此他会先动手拿下郑捕头,哪里还用遇到天灾时,舍掉面子去富户那里化缘。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133/ 第一时间欣赏山寨小姑爷最新章节! 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所写的《山寨小姑爷》为转载作品,山寨小姑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山寨小姑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山寨小姑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山寨小姑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山寨小姑爷介绍:
公司高管喝酒发病穿越到大晋,身为富三代却被绑架上山。
有人要卖了他当相公,有人让他医病,有人要杀他灭口。
一群活在穷山恶水中的人如何能在王朝危机中活命。
要挣钱,要有武力,要掌天下权。山寨小姑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寨小姑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寨小姑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