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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     山寨小姑爷txt下载     山寨小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潇湘诗会

    第二天上午,肖华飞让肖洪按照穆德才送来请帖的时间和地点,以肖华飞名义再写了一份请帖,送到县衙赵先生处。

    赵先生收到请帖后很高兴,并请肖洪带话回来,说晚上必准时赴约,他正想同姚安县的才俊们好好聚一聚。

    整个白天肖华飞没有外出,由杜兰英与小芹陪着,在自己小院里指点自家孟厨子与肖宁的大哥。让他们反复练习烹饪,将来仙味楼主打的全新菜式。

    不过如何熬制调味的鸡汤却没有教给二人,肖华飞打算将来寻找到可靠的人后,在家中秘密熬制,然后以成品的形式送到店内使用。

    肖华飞主要传授二人,炒菜的一些技巧,至于二人刀工如何,他并没有考虑在短期内让二人有多高超。

    至于切菜刀工类的技艺,只要先找几个贴灶的帮工就好,他还是希望尽快打造出,后世那种专业式的后厨管理模式,比如面案、凉菜、卤制,专人专职每人只负责工作中的一块。

    这样不但可以减少烹饪技法的外泄,而且也可以提升上菜的速度,让客人有更好的用餐感受。

    大晋的餐饮业现在还处在炖煮阶段,他相信后世那种大火、高油的爆炒菜品肯定能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毕竟大晋可没有那些吃饱撑着的专家,到处普及什么低脂素食。

    整整一白天的时间,他都在小院中不停教导孟厨子与张大春菜,再由大家品尝找出不足,以督促二人改进。

    让肖华飞惊喜的是,张大春倒是很有厨艺的天分,甚至刀功也比较不错,反而孟厨子虽然做菜的色泽要比张大春好,可是味道却差上许多,总是容易火大,菜品出锅时间总是延后。

    其间肖华飞详细问过孟厨子后,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出锅晚,原因就出在孟厨子长年都是以炖煮为主烹制菜肴,没有用过大火,重油所以总担心菜会炒不熟,肉会发生,所以出锅总是很晚。

    肖华飞向他含糊解释了油的沸点要远高于水的道理,用油炸或炒,锅内的温度会更高,比如炒鸡块和炖鸡块,前者只需要至多一柱香,而后者想要嚼得动可能需要半个时辰。

    孟厨子听后恍然大悟,再次炒出的菜味道明显要比之前好上不少,他心中对肖华飞敬若天人,如果肖华飞不是肖家少爷,他非得跪下来拜师不可,当下学得更加用心。

    在肖家干了十多年的厨子,孟厨子心里明白,有了这样的炒菜手艺,以后他们孟家可以说就等于有了铁打的饭碗,他的儿子,孙子将来都可以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

    肖华飞再指点了二人几句,便让他们回后厨自己练习。他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太阳,该提前准备一下好去参加诗会,不能让赵先生比自己先到潇湘阁等候,是他发的请帖,他应该先到一步这是礼数。

    回房认真洗漱一番,肖华飞从枕下摸出仅剩的十两银子,虽然觉得未必够今晚花销,但也小心收好,随后换上一件新的长衫,意气风发的走出房门。

    杜兰英轻盈地走到他身前,先帮他整整衣襟,又拎起他衣袖嗅了一下,才笑着说:“嗯,没有烟火气,可以去见那茗月姑娘了。”

    本来在白天时,肖华飞已经向杜兰英讲过要参加诗会的事,而且也直言这次诗会很重要,无论对肖家还是黄石寨,今晚诗会可能都是一步极重要的落子。

    当时杜兰英倒是笑脸盈盈的鼓励他,让肖同志不要有顾虑,组织上对他很信任,放心大胆的去做,组织上会安心在家,等待他胜利的消息。

    可是真要出行时,杜兰英这二句话,让肖华飞有些寒毛竖起,心想,以前有个大美女说过,漂亮女的人话没一句可信,莫不是要应在此时?

    他马上正气凛然地伸出双手,按住杜兰英的双肩,严肃地对杜兰英说道:“那些庸脂俗粉在我心底留不下半点痕迹,因为我的心已被你填满。”

    “十两银子恐怕是不够喝一顿花酒吧?”杜兰英玩味地看着肖华飞,伸手递过昨天那十两银子,“昨天我没有买什么,只花了些自己的碎银,这回你有二十两总不至于失了面子。”

    肖华飞无语地看着熟悉的十两银子,抬头四下张望却找不见肖宁,才想起来这小子应该还在仙味楼忙着,只看到躲在远处的小芹强忍着笑意,吐了吐小舌头。

    原来只有肖华飞天真的自以为行事天衣无缝,而她们都早已知道他挪用了杜兰英的三十两月银,加上杜兰英一语道破参加诗会的行情,看样子肖宁也把他以前的行事底子泄露精光。

    讪笑着接过十两银子,肖华飞心想,怪不得前几天就觉得肖宁这家伙不对劲,还向自己保证以后不再乱说话。看来他早就将自己在未来肖家少奶奶那卖了个好价钱。

    正想向杜兰英解悉她那三十两月例银的事,杜兰英却抢先温柔说道:“穷家尚且富路,拿着吧,男人出门在外不能丢了脸面。”

    肖华飞握着还有杜兰英体温的银子,心中感慨万千,却不知用什么语言表达,讷讷的小声道:“下不为例。”

    杜兰英抚了抚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微笑着柔声说道:“你我本是一体,知道你拉不下脸面管家里要银子。方才是逗你呢,肖大才子去诗会吧,我等你回来。”

    不顾小芹在场,肖华飞用力地抱了下杜兰英,嗅着她淡淡的发香,说道:“你先用饭,我去去就回。”

    天虽然尚未黑透,潇湘阁的大门口已经点亮了大红色的灯笼,阁内灯火通明,莺莺燕燕的大小美女早已梳洗打扮完毕,如飞燕般在各楼层间穿梭往来。

    肖华飞信步走进潇湘阁大门,抬头只见满眼的花团锦簇,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心中不由感叹,还是这里让他充满熟悉感,他整个人的所有细胞都开始躁动起来。

    嘴里不由轻声哼起:“来呀~快乐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一个三十岁左右,风姿绰约的妇人,刚刚送一个大肚便便的胖子走上二楼,回头正好望见肖华飞进门,便马上连摇几下手中小圆扇,娇笑着向他这边走过来。

    她边走边笑对肖华飞假嗔道:“奴家还在纳闷,今早就总听有喜鹊叫,原来是肖公子大驾光临啊。你这小没良心的,怎么这么多天躲着不来,红袖说前些天在二楼喊你,你还不理她,气得她一连七天都没出来见人。”

    虽然此女已经韶华不再,可是那摇曳的腰肢与丰满的身段却是成熟诱人,肖华飞脑中想起此人,她也算是老熟人,这潇湘阁的老鸨,客人与姑娘们都叫她王妈妈。

    肖华飞咧咧嘴,心中想,那天河东有狮,当然不敢搭红袖的茬,不过红袖七天不见人,估计与自己肯定没什么关系,想是红袖这七天正好家里有亲人来访。

    肖华飞对这种场合无比熟悉,不过现在的他却没有喊别人妈妈的习惯,嘻笑道:“王阿姨,看您说得,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又是喜鹊又是红袖的,我这阵家里管得严,我爹最近看得太紧。”

    王阿姨也不生气,这类话她基本天天听到,真的假的,她其实也无心分辨,只要客人还来送钱就好,所以脸上洋溢的笑容始终不变。

    “哟...肖大公子这几日不见怎么与奴家生分起来了,连声王妈妈都不肯叫,莫不是因为上回你想找茗月姑娘单独饮茶,气奴家没有帮上你的忙?正好红袖房里空着,要不你去与她好好聚聚用些酒菜,到时奴家也过去陪你几碗,今晚所有酒水钱就算奴家赔罪可好?”

    “不敢,不敢,王阿姨不必客气,我同茗月姑娘原本也没见过几面,今晚前来是参加稍后的诗会,我还要在此处等一位贵客,王阿姨先去招呼旁人,咱们有空再坐下来聊。”

    “肖公子这么说奴家就放心了,还以为哪没做好,惹得公子生气,那奴家岂不罪过大了。既然公子要等人,那先请这边稍坐。”

    王阿姨亲昵地挽着肖华飞,扇着丝绸小圆扇,轻轻地为他驱赶走热气,扭动起腰肢带着他走到门口附近的一处桌旁,请他坐下来。

    “我这就安排茶水,让肖公子在这边等人,你们今天可是来晚了。今天傍晚刚一开门,就已经有不少咱们姚安县的才俊,赶到三楼“听涛苑”包厢,茗月姑娘刚才也去了那里。”

    片刻后有小厮为肖华飞倒好茶水,王阿姨用手绢轻轻划过肖华飞的肩头,抛给他一个媚眼,便转身去迎接下一位恩客。

    肖华飞笑着向她点头致谢,端起茶水饮了一口,这茶水滋味不错。他回忆着刚才肘间传来的丰盈,以他的经验判断,这王阿姨的确胸怀宽广。

    在他低头饮茶时,一个腿脚有些不灵便的身影,刚掂着一只脚从门口探出头,就看到坐在门口附近的肖华飞,他马上连蹦带跳地转身离去。

    当肖华飞再次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那人背影一闪而逝,即使这样肖华飞也认出来,这个背影就是那个王文运。

    肖华飞马上放下茶盏,站起来正要追过去,却见赵先生身着青色长衫,已经站在潇湘阁大门前。

第三十二章 文人相轻

    赵先生招眼扫向大厅已经看到肖华飞站了起来,以为肖华飞在特意迎候自己,便冲他微微一笑,事有轻重缓急,肖华飞决定暂时先放过王文运这个王八蛋。

    向前迎住赵先生,肖华飞作揖道:“赵叔百忙中能拔冗前来,小侄不胜欣喜。”

    赵先生伸手一抚肖华飞,没让他尽全礼,随后捻须微笑道:“我随县尊大人到本县也快一年,还没有多少机会能同本地才俊交流学问,今日正好贤侄相邀参加本地文坛盛事,该感谢的是我。”

    其实赵先生在京城没少帮张县令操办文会,他本身也是大晋比较传统的读书人,自然对这种诗会类的文会很是喜欢。

    在肖华飞带领下,二人片刻后已来到三楼“听涛苑”门口,这包厢内部空间很大,装饰并不像外面的风格,反而文气较足,大门也并未关闭不知是不怕人看,还是要继续等人。

    包厢里面有十多个读书人,三三两两散座在周围的桌椅上,坐在包厢首座的乃是县里的王教谕,看来正因为有他在,在座众人才没有左拥右抱,一共也只有四名姑娘聚在包厢一角弹琴唱曲。

    茗月姑娘果然样貌出众,坐在那三名女子中间,却一眼让人可以认出她来,十六七岁的年纪,肤若凝脂,玉指抚琴,动听的歌声正从樱唇中唱出,让整个包厢中人都安静聆听。

    包厢正中有一长条书案,上面已经放着几张写了诗词的宣纸,有人在条案边誊抄着诗稿,看到佳句时,便会递给主位上的王教谕。

    当肖华飞带着赵先生走进来时,王教谕第一时间便站起身,挥手示意茗月停了琴声。热情地迎接赵先生,并把他介绍给在场众人。

    不过赵先生一旁的肖华飞却被无视了,一个从来不喜读书、专研举业的人,在王教谕那已经没有任何重视的价值。

    听到王教谕的介绍,在场的读书人都热情地围在赵先生身边,有一些家境好的读书人,更是知道这赵先生在县衙的地位,借此机会同赵先生攀着交情。

    赵先生和这里的读书人其实都需要这种场合,彼此先认识,后续保持联系,将来万一有事时,才好办一些台面下的事情。

    肖华飞也不理会他们的趋炎附势,随便找个角落上的空位坐下来,大家的反应在他看来也是正常情况,赵先生放在前世就是县令大人的秘书长啊,懂行的读书人怎么会不来刻意巴结。

    待众人寒暄过后,王教谕拉着赵先生坐上了主位,眯着一双绿豆眼,笑着向着包厢内众人说道:“赵先生每日协助张县尊梳理公务,抽身不易,少有时间与我们姚安县读书人相聚。今日他能代表县尊大人来参加诗会,各位福气可是不小。赵先生最是精通诗词一道,哪位若有佳作都不要藏着,拿出来让赵先生指点一番,必受益良多。”

    赵先生举止优雅地从座位上站起,向着众人一拱手,很有世家子弟的风度,谦虚地说道:“多谢王教谕抬爱,赵某人实则文采有限,今日能与各位高才相会,才是三生有幸。若是各位今日有好的诗作,能展我姚安县读书人的风采,张县尊托我带话给各位,他会不吝奖励,以示姚安县重视文教之意。”

    在座众人都有些激动起来,如果真有好的作品问世,借此和张县令搭上关系,且不说将来能不能有什么好处,至少在本县考秀才时,这张县令可是一笔而定。

    这次参加诗会的人,可不是每人都是秀才,至少一半人现在还是童生。如果能把有才气的名声传到张县令耳中,那将来考秀才时肯定是先人一步,就算考试时卷子答得差些,但名气足够大时,县令基本都会高抬一手。

    所谓科举,一个人哪怕把经书倒背如流,其实连第一步都不算,真正的第一步是考中秀才的资格,光是这一步就已经拦住了无数的读书人。

    大晋虽已立国一百五十多年,秀才功名也越发贬值,但是只有考过了秀才这关,拥有官方认证的秀才身份,才敢说自己是一个读书人。

    整个包厢内的气氛热烈了起来,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人诗会,现在性质也变得功利起来。在场的读书人纷纷提笔,有的摇头晃脑,有的咬着笔尖,没有人再理会一边弹琴的茗月等姑娘。

    看来读书人最在意的还是功名,当然如果拥有了功名,考上进士做了官,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肖华飞对这些都不是很感兴趣,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足,这时代人发育得都很缓慢,茗月的模样确实是好,但在他看不过是个干干巴巴的小孩子,看过二眼后再没有关注过。

    他看到了坐在王教谕边上的穆德才,自己将来的妹夫,果真是一表人才,风度儒雅,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穆德才是最近几年整个姚安县读书人的希望,据说此人明年乡试有望取得前几名的好成绩,甚至可以一路过关斩将直接到京城,参加会试考中进士。

    穆德才见肖华飞望向他,也马上微笑点头回应着自己的大舅哥,不过穆德才并未同其他读书人一样提笔作诗,想来他已经不屑借此扬名。

    肖华飞在桌子上找了一个干净的酒杯,倒了一杯酒走向穆德才。肖华飞一向都认为自己是个讲究人,不管以前怎么说,未来妹夫给他送来的诗会请帖,还是要感谢一下。

    见肖华飞往他这边走来,穆德才马上站起来,向肖华飞一拱手,口中客气地说道:“大哥请这边坐,本想着一会便去问候大哥,不想大哥却先过来找小弟,是小弟失礼了。”

    坐在穆德才身边的王教谕看到自己学生如此谦恭有礼,心中越发喜欢,不过对肖华飞却冷冷望了一眼,仿佛见到了一只赖皮狗。

    原来肖华飞以前赶跑的五个家庭教师中,有一位就是这王教谕的远房弟弟。肖华飞在记忆中记得此事,不过他无心科举,也就不在意这王教谕的态度,全当此人不存在。

    人家不拿正眼瞧他,他也没兴趣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只要王教谕不惹自己,就相安无事。

    肖华飞坐在穆德才身边,二人随便谈几句家里琐事,提起肖守正的病,都是叹息不已。不过穆德才没有喝肖华飞敬的酒,说是家里要求他未中进士前不得饮酒。

    既然是家训,肖华飞也不便强迫,于是穆德才以茶代酒,陪了肖华飞一杯。

    此时已有人拿着新写的诗作给王教谕与赵先生送来,有些比较优秀的诗词还送到茗月那里现场吟唱起来,一时间整个诗会越发热烈起来。

    在这种读书人的聚会中,肖华飞很有差生的自觉,悄悄地把自己的椅子摆得很靠后。主要是肖华飞原来真的不学无术,除了过了识字书写这关,基本什么典籍也未曾认真学习过。万一谁弄出个经史子集,先贤名言,他肯定接不住。

    其间那天在街上拦住他去路的三个人也在场,其中就有郑捕头的那个胖侄子郑学慧,这三人也没有什么诗才,以前和肖华飞一样,都是借诗会的名义骗家里钱财,出来喝花酒。

    那王文运没敢进门便跑掉了,所以这三人也算是肖华飞在这里最熟的人,这三人见肖华飞躲在角落便也凑了过来,反正他们也不会作诗,此次前来就是听说茗月姑娘也会在,才跑来一起凑执闹。

    肖华飞的性格一向是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只要郑学慧不和他叔叔一样找自己麻烦,那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所以今天见面,对方既然不提不愉快的事,他也权当没有这回事,至少目前和郑捕头还没有解不开的仇怨。

    四人躲在包厢角落,围在一起说着少儿不宜的话题,这让肖华飞很是开心,对于这个领域他自问还挺专业,毕竟小日子过的不错那群人里,人类工程师太多。

    四人越说越投机,其他三人不禁对肖华飞的相关见识和知识储备大加钦佩。

    郑学慧三人的谈笑声渐渐大起来,郑学慧还时不时地偷瞄两眼茗月姑娘,那眼中露出的贪婪再难掩饰,言语间声音也渐提高,有些虎狼之辞也传到了茗月几人的耳中。

    肖华飞见三人越来越放肆无羁,觉他们有些过了,便好心提醒几次,要三人注意收敛下言行。不过三人都当他是假正经,也不理会他的劝告,反而向茗月那边又凑了凑。

    茗月本就出身烟花之地,对这三人的眼光中包含的意味很清楚,又加上不断有关于她的一些话语传过来,觉得有些不快。

    她毕竟是个清倌人,以往很少有机会被如此对待,在三人言语调戏下,越发觉得难堪慌乱起来。

    心乱间一不留神,将曲子弹错,她羞得满脸通红,马上抱起琴向在场众人慌忙一拜,打算托辞说身体不适,想要退出包厢。

    王教谕早已注意肖华飞四人这面的情形,但见他们四人躲在边角处自愉自乐,他刚才便也没有理睬。

    此时见这四人,将茗月姑娘羞走,便再也压不住心不快,向四人喝道:“诗会已经快一个时辰,你们几人没有诗词呈上也就罢了,却在那边聚在一起口出秽言,刚才如此多的佳作你们也不知道学习一二?整日只知蝇营狗苟,若不想作诗就从这里滚出去。”

第三十三章 天下苏词

    整个包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肖华飞他们四个人身上,马上有几个读书人跑到茗月面前作揖赔礼,殷勤挽留几位姑娘不要离开。

    郑学慧等三人见情势不好,都走到王教谕面前低头赔礼认错,态度很是恭敬,唯独肖华飞老神在在,还在原来那个角落自斟自饮,不去理睬王教谕。

    在他看来这王教谕就是那种人前义正辞严,背后一肚子龌龊的伪君子,否则也教不出王文远这种儿子,不过今天有赵先生在场,他不太想和王教谕一般见识。

    见肖华飞不肯过来认错,王教谕感觉自己很没面子,不过心里也明白,这肖华飞根本无心科举,所谓无欲则刚,自己从手中权力上还真没办法拿捏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王教谕也是姚安县读书人里的领袖级人物,读书人所擅长的那些阴暗手段他可不缺。

    他正想着如何找个办法收拾一下,此时目中无人的肖华飞,坐在他身边的穆德才却站了起来,先是向着他一揖,

    然后轻声说道:“王师不必为这些小事生气,我那肖家大兄,您也多少知道一些,他天性烂漫,不喜拘束,但为人却本性纯良,从未有过什么恶行。”

    王教谕不置可否,并没有给爱徒面子,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让肖华飞认错服软,毕竟他身为本县所有读书人的老师,今天必须把他在众人心的威严保持住,否则师道尊严何在。

    见穆德才还要为肖华飞继续遮掩,王教谕一摆手,不让他再说话,站起身对包厢内所有人大声说道:“今日得幸赵先生来参加我姚安县读书人诗会,刚才也是佳作频出,大展我姚安读书人风采,不过...”

    王教谕故意顿了一下,见众人都已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才得意地点点头,斜着豆大的眼睛瞟了一眼肖华飞。

    他继续说道:“此等姚安文坛盛会本该众贤齐聚,可惜却有人滥竽充数,混入我等读书人中间,败坏我们读书人的名声,实在让人不齿。”

    肖华飞依旧不理睬王教谕的含沙射影,对穆德才偷偷向他招手示意也不理会,依旧倒了杯酒轻轻地抿了一口。

    他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以后和王教谕父子不可能善了。既然早晚要手撕这对伪君子父子,那他就不可能再给对方一点面子。

    看到肖华飞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模样,王教谕感觉嗓中像憋了一口浓痰,觉得自己在众读书人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怒从心起,也不再顾及边上的赵先生,冲着肖华飞就迈步走了过去。

    待走至肖华飞身前,却见肖华飞头都不抬依旧在饮酒,王教谕气的胡子发颤,伸手一指肖华飞,厉声道:“你这坚子难道不解斯文为何意?本想看在你家老太爷面子上给你留些脸面,既然你如此不知趣,那现在就从我们读书人的诗会中滚出去,不要在此鱼目混珠。”

    肖华飞本想看在赵先生的面子上不想把事情闹大,一会只要和赵先生再单独聊几句就打算离开,谁知这王教谕还以为他胆小怕事,给点阳光就要灿烂。

    他不记得已经有多少年,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当下也不再沉默,随手拿起酒壶,仿佛嫌弃王教谕那根手指上有脏东西一样,用酒壶把王教谕指着自己的手指拨开。

    把酒壶随手放在桌上,肖华飞一拍扶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突然的举动,吓得王教谕往后退了二步,他是个纯粹的读书人,万一肖华飞发狂,他担心自己不是年轻人的对手。

    肖华飞在背后搓着手指,微笑地问道:“教谕大人的确有个真相你需要了解一下,你和王文运那色胚长的可不怎么像啊。特别是二位的眼睛,我要是你就回家好好和他拿镜子贴脸照照,事关血脉传承大事,你可千万不要儿戏。”

    王教谕被肖华飞的话搞得一愣,什么和他儿子眼睛像不像的,但稍一反应,便明白肖华飞是在骂他们一家人。当下气的胡子乱颤,又拿手指哆嗦着指向肖华飞,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读书人全都鸦雀无声,有的被肖华飞大胆的言辞所震惊,有的却面露思考狐疑之色,有和王文运平时不太和睦的正硬憋着笑意。

    肖华飞今天之所以没拿王文运当街拦杜兰英的事拿出来说,是因为这种事空口无凭,而且还会无辜牵扯到杜兰英和小芹,他不想让她俩再出门时被不知真相的愚夫愚妇指指点点。

    相信用不了三天,整个姚安县都会把肖华飞这句话传开,至于有多少相信,又有多少不信,就不得而知了。

    肖华飞一向是管杀不管埋的性格,自己肯定不会向别人解释自己只是合理猜测,今天就当先从王文运那里收些利息,省着他没事就出门去拦别人的老婆。

    至于王教谕父子二人,估计从此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总不能逢人便说他们之间是亲生的,如果他们真这样做,那乐子恐怕会更大。

    看王教谕在肖华飞面前抖个不停,好似已经有了中风的征兆,穆德才马上过来扶住他,对着肖华飞摇头,叹息道:“今日都是小弟之错,原本听说茗月姑娘在此,想让肖兄出来聚聚,本不该事到如此...”

    不愿意连累这个未来妹夫,肖华飞摆摆手也没接话,只是做个手势让穆德才扶着王教谕回座。

    整个过程赵先生都在冷眼旁观,不发一言。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姚安县的外人,早晚要和张县令一起走人。

    至于姚安县这小水坑里的内斗,他和张县令不但懒得理会,若有机会甚至还想推波助澜。

    这时有几个与肖华飞不太熟悉的读书人聒噪起来,说他滥竽充数,有辱师长,明明经史子集一窍不通,勉强算半个童生,却非来附庸风雅参加读书人的诗会。

    肖华飞明白,这几个人是故意表现给王教谕看,想通过踩自己一脚来得到王教谕的青睐。

    本来他不想理会,这群看着就像毛头小伙子一样的年轻人,不过他们中有人说话却越来越难听,开始辱及肖守业,说当爹的没有管教好肖华飞。

    听闻这些黄口小儿说肖守业有失家教,这让肖华飞觉得相当刺耳,他个人好坏是无所谓,但在这个时代被人辱及家门他也承受不起,而且肖守业对他真是掏心掏肺,单身孤守幼子十年从无怨言。

    肖华飞心中越听越气,但英俊的脸上笑容却始终未变,他心里想,既然今日已经作过了初一,也就不必介意给他们再来一回十五,否则这群人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群从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毒打的书呆子,还敢谈诗词,那自己曾经16年学算是白上了,前世的教育比大晋有一点好,就是量大管够,庞杂无比。

    肖华飞上次与丁夫子交谈中,得知大晋和他前世的时空,历史朝代顺延并不重合,而且基本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那今日他便打算借用华夏先贤的文学瑰宝,教育一下这群井底之蛙,也算他对曾经的先贤礼敬追忆。

    肖华飞拿定主意也不同那几人争辩,一抖宝蓝色长衫,左手负后走穿过围着他聒噪那几人,径直走到包厢中的书案前,用右手轻轻抚了抚案面,拿起毛笔吸饱墨汁。

    抬头环顾众人,微笑着说道:“有圣人曾言,诗词小道尔,男儿当修身,治国,平天下。以前肖某不曾做诗词,非不能,而是胸中有大志向,尔等只知读死书之人,可笑每每在肖某面前舞文弄墨。”

    说话间肖华飞又拿过一张空白的纸张,平铺在案面上,低头凝望纸面。

    “肖某的家事相信各位多少知道些,家父为了让我不受后母白眼,十年间苦心呵护不曾续弦。他常因思念刻骨,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对着我亡母灵位说话,好似十年来我母亲从未离开过我们父子。”

    他不再言语面沉似水,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凝神片刻后下笔如飞,开始在纸上书写起来,些许功夫便已书写完成。

    也不理睬凑过来的几个脑袋,肖华飞轻轻地放好毛笔,将手稿留在书案上,转过身先冲赵先生一拱手,说改日再上门赔罪。

    再走向尴尬站在一旁的茗月,也拱了拱手,口中替郑学慧三人赔罪,他可不想帮别人担着色中恶鬼的骂名。

    然后在众人迷茫的目光中,肖华飞一提衣襟走出了包厢向一楼走去,嘴上却小声嘀咕着,省下这二十两应该可以交差了,不过以后不光练武还得练字。

    等肖华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三楼,有人才反应过来跳脚骂了起来,什么自惭形秽,无耻之尤,不过肖华飞却已经听不见。

    刚才在肖华飞写完就围过来的几个脑袋,没有参于旁人对肖华飞的谩骂,此时依旧围在书案那里不动,嘴里竟是发出倒抽凉气的嘶嘶声。

    王教谕毕竟自认是个有养气功夫的读书人,此时脸色虽然还是很差,却已不再发抖,他估计肖华飞刚才可能又写了什么骂他的话,示意穆德才去把肖华飞写的东西拿过来。

    可穆德才走到书案边,刚拿起手稿扫了一眼,便举着手稿目光呆滞地愣在原地,并没有交给王教谕。

    看到穆德才的表现,王教谕觉得他可能被肖华飞的脏话惊住了,不敢递给自己。

    王教谕轻轻摇摇头,看来这弟子还是不能像自己一样喜怒不形于色,打算以后还要好好磨练下穆德才。

    冲赵先生笑一笑,王教谕亲自站起身,走到穆德才身边,伸手接过肖华飞手稿,轻声地读了出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姚安冈。”

    王教谕的手有些发抖,他虽不精于诗词一道,可还是能分出诗作的好坏,不想被他再三羞辱的肖华飞能作出如此诗词,看着手中的诗稿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赵先生瞧见众人的异样,也起身凑了过来,站在王教谕身边看着手稿小声地吟诵起来,越读眼睛越亮。

    他在京城时,可是参加过许多文坛大家举办的文会,眼前这首词作凄清幽独,黯然魂销,其中蕴含的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使人读后无不为之动情而感叹哀惋。

    赵先生知道,此诗词将来必可传遍大晋天下,连带着也会让张县令脸上有光,就是不知这肖华飞还有没有别的诗作。

    整个包厢中能安静了半柱香时间,茗月见这么多读书人都看着肖华飞的诗稿发呆,也不禁心中好奇,可她碍于身份无法上前一睹为快。

    过了好一会,王教谕言不由衷地说道:“可惜了诗作虽好,此子人品嘛就...而且这字嘛,实在是太丑了些。”

    有人在后面说,不会是这肖华飞从哪抄的吧,平时他根本就是不学无术。不过此话却没有人接口,都是明白人,全姚安的读书人基本都在这了,想抄又找谁抄去。

    而且肖华飞也没离开过姚安县,平时大家都是厮混在各家青楼中,几天一见面,也不太可能是他打外地抄回来的。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感叹,这种诗词只要一现世,短时间内定可扬名遍天下,唯一可恨不是自己写出来的。

    赵先生笑着和王教谕打个哈哈,也不多说自己拿起纸笔誊抄了一份,便推说天色不早,拱手和众人告辞。

    包厢内剩余众人,今日已觉无趣就要大家一起凑钱会账,此时又有人骂起肖华飞家里有钱,却不懂得仗义疏财。

    等包厢内读书人出去后,茗月拿起了被众人扔在桌上的手稿,也细细读了起来,作为潇湘阁自幼便全力培养的清倌人,她可比那群读书人更精通词曲之道。

    默默的读过几遍后,她心有所感,不禁被词中包涵的意境所感染,美目中已然流下泪来。

    茗月心中情绪激荡越发按耐不住,拿过瑶琴置于书案,对着肖华飞留下的那道词,边弹边唱起来。

    其他三位姑娘也是精通琴曲唱词,否则也没有资格为今天的诗会助兴。

    见茗月拿着那首词不放,三人也全都凑上前来,虽然三人的词曲技艺没有茗月那么高超,但也在此道下过多年苦功,自然也是识货之人。

    三生有幸得见如此佳作,她们自然也不会放手,也纷纷抄录下来,不过不敢和阁里最红的茗月争书案,三人各自转身跑到包厢内其它角落,低声的吟唱起来。

    好在包厢实在够大,四人自各专心忙着,倒也不相互打扰。

    小厮们已经开始打扫房间,也不理会小厮在一旁收拾,四位姑娘全都留在包厢内继续尝试用不同的曲子弹唱。

    随着茗月纤细的十指在琴弦上舞动,一只名为肖华飞的小的蝴蝶,开始在大晋这个已渐腐朽的王朝,煽动起自己的翅膀。

第三十四章 姚安忆相思

    肖华飞信步走下楼梯,他无论如何猜不到,今晚这首苏词会在未来给大晋文人圈子带来多大的轰动。

    在诗会呆了快二个时辰,此刻夜色渐深,不再有多少客人出入潇湘阁,他走到一楼寻找王妈妈的踪影。

    盛夏的夜充满燥热,灯烛通明的大厅中,只见那妇人正轻摇圆扇,翘起一条腿坐在门口边的一张圆桌边。

    肖华飞笑着向王妈妈走过去,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拿起酒壶给她面前的酒杯倒了一杯酒。

    王妈妈抬起妩媚的双眼瞥了肖华飞一眼,也没喝那杯酒,拿着圆扇摇向微开的领口,将一抹白腻遮挡的若隐若现。

    肖华飞心中暗想,她这便是所谓的风情万种吧,相比茗月那干巴巴的小姑娘,这样的女子才最风情动人。

    “肖公子不在三楼参加诗会,跑到一楼做什么,奴家可同你讲,那红袖今夜正同李员外玩捉迷藏,怕是没空陪你喽。”

    她边说边翘起兰花指,捏起面前的酒杯,也不把酒喝下去,只把酒杯在指尖上下摩挲把玩。

    肖华飞咽了口唾沫,心脏如同漂在波涛汹涌的海上,干笑道:“上面的诗会估计再有一时半刻也就结束了。我今夜不找红袖,是有事情特意过来与王阿姨商量。”

    王妈妈娇笑着回道:“不卖!上回不是同公子讲过,茗月她...”

    肖华飞赶紧尴尬地摇摇手,诚恳说道:“别误会,我对茗月姑娘从无非分之想,今晚专程找王阿姨想谈些生意。”

    王妈妈媚眼如丝看向肖华飞,轻轻放下酒杯,伸出食指滑过他的手背,半真半假地调笑道:“可惜奴家早已青春不在,要不就肖公子这俊俏模样,说什么也不会便宜了红袖那小妮子。”

    面对这类欢场伎俩,肖华飞很是熟悉,不像其他那种青涩的艾慕少年,可能被这美貌妇人迷的神魂颠倒。

    他反手一把抓住王妈妈的小手,只觉得柔若无骨,心中不禁一荡。稳了下心神,他笑着说道:“我真有生意想同潇湘阁商谈,若是王阿姨不想在这里谈,我俩也可以到你房间坦诚相谈。”

    王阿姨不露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小手,提了提领口,拿圆扇轻轻拍了一下肖华飞的肩头,。

    “行了,肖公子就别逗我这老太婆了,若不愿再喊我王妈妈,就叫我九姨吧。再不行叫九娘,王阿姨这称呼听着太别扭。”

    见王妈妈收敛了风情,肖华飞也没再同她调笑,将王九娘面前那酒杯拿在手中,正色说道:“王妈妈我是肯定不会叫的,你也不大我多少,我以后就叫你九姐吧。敢问九姐,来潇湘阁的客人,是清醒时花钱大方,还是半醉半间花钱大方些。”

    既然想同潇湘阁做生意,那肖华飞就决定把彼此摆在平等的位置上,那同王九娘以后的交往上,他并不再将对方看成欢场中人,而是生意伙伴。

    王九娘见他神情严肃,而且事关她的本行,虽不明白肖华飞的想法,却也认真应对起来。

    “难道肖家也想做我们这行生意?可不是九姐想拆你台,我们这行当正经商家可做不下去。你也知道我也只是大人物推到前面的人。”

    “九姐好意,华飞心领了,不过千万别误会,我们肖家不会做青楼这行。是我自己有一点小生意,想同潇湘阁合作。”

    “肖家从外地带回来的衣料,胭脂水粉我们本来就在用。难道...你要从外地买来姑娘?”

    肖华飞额头有冷汗流下,这女人怎么总和自己一样想些乱七八糟的事,连忙说道:“不同九姐打哑迷了,我其实是能从外地搞回一种名为“浮生醉”的酒水,喝了以后可以使人忘却忧烦,不知九姐是否有意拿些试试。”

    “如果男人喝了后没有了忧烦,还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姐姐看这酒我这里不要也罢。”

    肖华飞叹了口气,实在无法和这种只在下三路拓展生意的女人对话,不过潇湘阁这类场所是他“浮生醉”生意布局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想了想措辞,肖华飞耐心说道:“九姐你就说,是不是只有客人喝得半醉半醒时,花钱比较大方就行了。”

    “那倒是,这些色胚清醒时总想直捣黄龙,甚至都不愿意给小厮赏钱,总想花最少的钱,提了裤子便走。不过若喝得醉了却大方无比,尤爱于人攀比,那事时姑娘们也省心省力。”

    肖华飞听到她如此说,觉得事有可为,便高兴地举起酒杯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看这不就是了嘛,我要同你讲得浮生醉这个酒,不但可以让潇湘阁增加客人的黏性,还可以让他们变得迷醉间不心疼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黏性这词九娘听着新鲜,不过大体意思她还是能理解,就是让那群色胚没事就想多来嘛,不过她又想到一点,心中有些疑虑,拿过肖华飞手的酒,一饮而尽。

    她神色淡然地说道:“你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就大晋现在这些酒,任拿出一种,你九姐我都能喝上一斤二斤。大不了多出去几次...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如此吧。”

    就他刚才手中这杯酒来说,肖华飞心中知道她说得对,以前还听说过喝完十八碗酒打老虎呢,若是换成前世的二锅头,就是十八杯那人可能都走不到半山腰就该睡着了。

    “既然九姐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小弟这里便省事了,明日我会带着浮生醉再来拜访,到时请九姐品鉴一二,便知其中妙处。什么千杯不醉的传说,从此将告别大晋。”

    “好,若是真有此等妙物,那姐姐可要试试,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往酒里下蒙汗药,姐姐可是不敢卖的哦。”

    肖华飞觉得楼上那些家伙也该快下楼了,也不想多呆,往九娘身前靠了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此物最是威猛刚烈,到时姐姐试试便知。”说完也不顾脸上升起红霞的九娘,起身向门外走去。

    看着肖华飞英俊潇洒的背影,九娘觉得耳边有些痒痒的,抬起小手拍拍有些起伏的胸口,轻啐了一口,小声说道:“这小冤家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可惜了这付好皮囊。”

    就是不知她心里的可惜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红袖。

    此时三楼那些常来潇湘阁的读书人,已经陆续下到一楼,正要往大门外走去,九娘马上迎过去,如同蝴蝶般穿梭在出门的人群中间嬉笑送别。

    九娘心中奇怪,往日里这群读书人行走在大厅时,总是喜欢在此时高谈阔论或是神采飞扬,仿佛他们又有传世之作诞生于此,恨不得全楼的姑娘们都看向他们。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这些读书人没有与她依依告别,或是暗中偷偷揩油,全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特别是那王教谕脸色发灰如同死了儿子一般。

    九娘虽然疑惑却也不好开口相问,四个姑娘不至于累坏这群读书人啊,何况茗月还是青倌人。

    见今夜在三楼参加诗会的人已全都离开,她又坐回门旁的桌边,耐心等待茗月几人下来,只要见到茗月便能知道,这些人今夜的神情究竟为何如此低落。

    街上更夫已报过子时,见没有客人再离开,九娘吩咐人关上了潇湘阁大门,仍不见茗月下楼,问过收拾桌面的小厮说茗月依旧在三楼包厢未曾离开。

    九娘心下不解,也提起裙摆缓步上到三楼,还未进“听涛苑”便听到茗月凄婉的歌声传来,那歌中的词听得让她落泪,多年在青楼中打熬得如铁石一般的心肠,也被这首词敲的片片碎裂。

    她仿佛看到原本双鸟比翼,却天降不幸慕然影单,那雄鸟哀鸣不止在伴侣坟前盘旋不去,心如泣血。

    是何人写出如此叫人断肠的词句,怪不得茗月迟迟不肯下楼,而在此不停地练习弹唱,若是九娘还是当年的红姑娘,她估计也会爱不释手。

    又听了几遍,听见茗月的弹奏好像陷入了一种死循环,没有在曲中找到新的突破点,多次换转音阶也无法与这首词完美契合。

    九娘她轻轻走进包厢门,没有打扰正专心尝试曲调的茗月,也不给其他三位姑娘说话的机会,冲她们三人一摆手,三人便无声的退出包厢。

    她轻轻走到茗月的身边,用手按住了茗月弹琴的手,轻声说道:“心乱弹不出好曲调来配这首词,你且静一静,回去睡一觉,也许明天就能弹出足以匹配的曲子来和这词。”

    “妈妈说的是,刚才是女儿着相了,一下就陷在这词里无法自拔,恨不得马上就弹出能配上这首词的曲子来。”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这首词不久足以名扬大晋,妈妈知道你的心思,我当年也是爱琴曲的人,谁不想陪着这词一起名扬天下,变成花中之魁。”

    “妈妈我不是,我只是想弹出足以配得上这词的曲子便心无憾事。至于当什么花魁却从未有过这种奢望。”

    “好了,知道你生性淡泊,不过凡事不急于一时,听话回去休息吧。”

    在茗月离开前,九娘问道:“这词可是咱们姚安县那位穆德才所作,怕是只有他那样的人物,才有文采写出来吧。”

    茗月不再弹琴唱词后,渐渐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淡淡说道:“回妈妈,这首词是那肖华飞刚才被众人所激,才随手所作。”

    因为肖华飞当时并没有写什么词的题目,所以这首词以后在大晋文坛便用地名来命名,以示对姚安才子肖华飞的崇敬,词名为:姚安岗忆相思。

第三十五章 公子驾到

    肖华飞快步走回自己院中时,只见小亭中只有杜兰英一个人在等自己,上前询问后得知,小芹已经困得不行,杜兰英见她站着就能睡着,便打发她回去睡觉了。

    没有旁人在场,二人在亭中紧挨着坐在一起,肖华飞马上掏出身上没花出去的二十两银子,好像献宝一样捧到了杜兰英面前,笑得就像捡到了金元宝的地主家傻儿子。

    杜兰英有些诧异的望着肖华飞,把银子又放回他的怀中,疑惑的问道:“怎么没有花出去?你没去参加诗会吗?”

    “当然是参加了,我若不去便不是完整的诗会。不过那群肤浅的书生,被我诗作所震撼说什么不敢要我分摊那份花销。”

    杜兰英倒是知道肖华飞能写点诗,不过却不太相信他能力压姚安县所有的读书人。

    略略一想,她试探着说道:“莫不是你心疼银子,怕花光了不好意思向你爹讨要,所以只参加一半诗会就中途跑掉了?”

    “不要小看你家相公,咱们肖家财大气粗,我是那种会差他们那点份子钱的人?”

    “做大事时的肖家少爷不会,可我的小郎君会,在山上时你就总想逃跑,莫不是以为我从未看出来?”

    肖华飞无言以对,心中暗想,她就是自己今生的克星啊,无论自己想干什么她总能猜到。

    肖华飞目光灼灼地盯着杜兰英的眼睛,问道:“知我莫若杜兰英,那你猜猜我下一步要干什么?”

    他牵起了杜兰英的小手,把她拉向自己怀中,杜兰英向他眨眨眼,那双美目即使在黑夜中也分外撩人,看得肖华飞心跳仿佛都已停止。

    他正要低头品尝一下爱人的滋味,就听见远处有人低声喊道:“少爷是你回来了吗,小的好像听见少爷说话了。”

    杜兰英微笑着抽回手,用细长的手指摸了摸肖华飞的脸颊,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我很高兴,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不等肖华飞说话,她便已从凉亭中一跃而出,眨眼间已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住的小院。

    肖华飞搓了搓手指,感受着爱人的温度,然后转身背着手,冲远处一个灯笼方向答道:“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觉,瞎喊什么。一天天不干正事,净坏好事。”

    听到少爷答话,肖宁提着灯笼,神情有些疲惫的快速小跑到肖华飞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自打少爷说只要这回干得又快又好,会多加赏钱,给咱家仙味楼干活的那些匠人,就开始跟拼了命一样赶工。,胡师傅也看得很紧,小的也才回到家里。”

    “你要通过这件事明白一个用人的道理,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充足的草料。不过你也要和胡师傅盯紧了,不能只图快,最后不顾及一应物什的牢靠。如果将来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找你俩是问。”

    “小的谢谢少爷教诲,自打跟在少爷身边,小的都觉得自己变得耳聪目明。”

    “少拍马屁,我问你,那三十两银子的事,是不是你告诉的少奶奶?”

    “哎呀我的少爷啊,你怎么能不相信小的,再说内宅里一向是女主内,少奶奶眼看着就要当内院的家,什么事估计都瞒不住她。”

    “你少打马虎眼,我警告你下次若敢再出卖本少爷,你以后就一直在家里做事吧,不要想着出去挑大梁了。”

    说完肖华飞抬腿虚踢了肖宁一脚,肖宁赶快配合迎上来,紧接着哎呦几声,此事便就此揭过。

    但和肖宁分开前,肖华飞还是严肃的警告肖宁,这回他可以放过肖宁。

    他的事不瞒着杜兰英可以理解,但如果肖宁敢向外人出卖肖华飞,那就别怪他心狠。

    肖宁再三保证绝不再犯,肖华飞不愿再计较此事,但让他离开。

    经过忙碌的一天,简单洗漱后,肖华飞赶紧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床就寝,明天他还要早起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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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上午,肖华飞盯着孟厨子和张大春反复炒了几十次菜,二人的技艺明显比前天要提高不少。

    肖华飞看看时间已过中午,嘱咐二人不要心疼材料,继续练习后,便不再理会已经汗流浃背的两人。

    他在早上已经让小芹准备好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竖放着二瓶灌满浮生醉的漂亮白瓷瓶。

    告别杜兰英,肖华飞拎着木盒向潇湘阁走去,昨夜他已与九娘约定今日要同她谈笔大生意。

    刚一走进到潇湘阁大门,就有小厮打着哈欠,连忙小跑过来笑脸相迎,等肖华飞说明要见九娘的来意后,小厮回话说早已得妈妈吩咐在此等候肖华飞,他从早上起就在等着肖少爷的到来。

    肖华飞拎着木盒,随着小厮七拐八拐,穿过了一小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来到潇湘阁后院一处僻静的小阁楼。

    小厮打开阁楼的大门,却不敢走进去,只是站在门边侧过身,伸手向小楼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华飞心中暗想,看来王九娘把潇湘阁里的人调教得都很有规矩,看来此女并不像昨夜所见的那么好相处,能在青楼中混二十多年的女人,必是老江湖。

    也没跟小厮客气,他走进一楼的小厅内,随便找了一把靠窗的椅子坐下来,这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清丽小丫鬟走过来问好,请他稍坐,片刻后奉上一盏香茶,说九娘一会便会下楼亲自招待肖公子。

    无聊等待间肖华飞观察着小厅内的布置,能看得出来平时这小阁楼应该不是待客之所,椅子不多。

    整个厅内装饰淡雅,地面上铺着竹席,墙上也不见名家字画,只有一把古琴与一个香炉置于案几上很是显眼。

    肖华飞端起茶喝了一口,味道不错是明前的新茶。才放下茶盏,便听得楼上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斜着头向楼梯上望去,只见一双玉足正顺着楼梯盈盈迈下。

    肖华飞连忙把头转向一边,起身站在厅中,等九娘下楼。

    九娘头发上还有水珠在滴落,她脸上虽未施粉黛,却也没有因岁月留下丝毫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华飞来得突然,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丝绸睡袍,神态略带慵懒地打过招呼,便走到肖华飞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坐在椅子上的九娘脸上还有些微红,她脸上挂着让人宁静的微笑,抬起玉手轻轻合拢下衣襟,用衣摆盖住丰润洁白的脚面,丝毫找不见昨夜在前厅招呼客人时的那种风韵。

    此时她给肖华飞的感觉,整个人看上去素雅,纯净就像邻家的大姐姐。

    肖华飞见九娘已经坐下,便回身坐在她边上,看着她好像刚刚沐浴后的模样,他眼神纯净,笑着说道:“是不是在下来早了,扰了九娘清梦。”

    九娘并不答话,反而坐在那一手托腮目光迷离,盯着身边的肖华飞看了好一会,才略带羞涩地展颜一笑。

    她自己也不明白,以前也没少见肖华飞,却不知为什么从昨夜天始就再看不清他了,这让她心里对肖华飞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肖华飞双手抚膝,神态自若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温和的平视着九娘,静静等着她先说话。

    “奴家可是空等了肖公子一上午,昨夜肖公子走后,我才知道你是咱们姚安县第一的才子。”

    “九姐谬赞了,昨夜我只是多年来,时常见家父对家母思念之深,才有感而发写出那词。”

    九娘抬起袖子掩嘴一笑,衣袖摆动间,她身上有一丝淡淡的香气向肖华飞鼻尖传来。

    “肖公子以后就叫奴家九娘吧,这九姐凭白又把人家叫老了。你也不必太过谦虚,依我看或许用不了三个月,整个大晋都会知道肖公子的大名。”

    肖华飞装作腼腆的低头一笑,说道:“那都只是虚名,今日前来我还是为了昨夜于九娘谈的生意之事。”

    说着他便把木盒打开,将二瓶浮生醉取出放在九娘面前,正要拔去瓶上红绸包裹的软木塞,九娘却伸手按住瓶口。

    “生意的事不急,肖公子可能还不知道,昨夜因为你的词差点把我们茗月弄得走火入魔,这丫头就在三楼一直为你的词谱曲,要不是我上去她恐怕现在还在那。”

    随着九娘的手挡在肖华飞面前,那睡袍的领口扯得微张,有些美好便再也掩饰不住。

    肖华飞只是惊鸿一瞥,就赶紧收回目光,咽了口吐沫坐正身子目视前方,说道:“诗词在大晋终归是小道,无法和那些考中进士的读书人相比。”

    九娘见他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更觉得有趣,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妩媚的说道:“肖公子能不能告诉奴家,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啊,你最喜欢咱们大晋的哪位诗人,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诗作啊。”

    肖华飞觉的有些头疼,这抄词的后遗症来的有些快,九娘这迷妹来势有些波涛汹涌,要是她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自己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可他尚不知道,随着小厮将他到来的消息在前院楼里传开,整个潇湘阁都已沸腾起来。

    几乎所有姑娘们都开始争相梳洗打扮,几个阁内当红的姑娘亲已经打发丫鬟去九娘小楼外探听肖华飞何时出来,准备围猎这个未来大晋第一才子。

    而茗月姑娘得到消息后并未刻意打扮,丢下随身丫鬟,第一时间自己抱着瑶琴,站在小竹林外等着他出来。

第三十六章 步步紧逼

    淡雅的庭院中有一汪用青石围起的鱼池,中年人头发随意抓了个发髻,身穿粗布道袍蹲在池边,正把手中小米一点点地撒向鱼池里面。

    一位穿着长衫的青年人,正站在池边低头看着,几条金色的鲤鱼正争抢着浮在水面上的米粒。

    “父亲您看肖华飞那首词写得如何?”

    中年人没有抬头,依旧看着那几条鲤鱼围着他的手打转。

    “您看是不是以前我们低估他了。我这回见他总觉得他让我看不透。”

    将手中最后一点小米撒向鱼池,中年人拍了拍手,抚膝站直身体,看向自己儿子。

    “你的心乱了,他只要还不是天下第一人,能写几首诗词算什么。”

    青年人被他父亲的话,吓得一激灵。

    稳了稳心神,青年人道:“上回找人给郑捕头透风,看样子他那边应该是无功而返了。父亲认为我们是不是要想别的办法。”

    “本来也没指望过那小吏,唉...早猜到肖家那老不死的不会轻易上钩。”

    “儿子不太明白肖家的钱财对我们就那么重要?”

    “你的人生太过顺遂,记住我的话,钱能通鬼神!”

    中年人转身走向了边上开得正盛的牡丹花丛,仔细挑选了开得最艳的一朵,点点头伸手用力折下。他缓步再次走回池边,将这朵牡丹递给了自己儿子。

    青年人接过牡丹,捏在指尖皱眉凝望,他想了半晌后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抬手将花抛进鱼池内。

    不到片刻这朵花便被池中的鲤鱼抢食干净,再没有一丝颜色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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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用左手托着香腮,右手翘起手指围着浮生醉的瓷瓶口在划圈,明亮的眼神中饱含着对肖华飞的深深好奇,就好像她今天才认识肖华飞一样。

    “肖公子有如此才气,为什么来了这么多次却从不显露,公子怕是不知,你是吃了很多亏哟。估计此时这楼外的竹林前,已经站满了想生吞了你的人。”

    肖华飞在前世倒是知道,有个柳大才子的前半生,可是享尽了美人之恩,在他那时当个作家或诗人真的可以名利双收。

    柳永壮年时因科举屡试不中,于是就天天上青楼写词发牢骚,终成一代词神。

    而他最让男人们羡慕的是,他每回去还不用花银子,出来时反而会有姑娘们争相往他衣服里塞银子,只为得到他的一首词作。

    几乎所有姑娘都争着以陪他为荣,而等到年纪大,体力不好了以后,他又跑去当官。

    曾经肖华飞在上学时,读到这段风流轶事,那真是对柳永的操作惊为天人,若是没有在黄石寨见到杜兰英,恐怕他此时就要效仿先贤高人了。

    肖华飞淡淡地笑了下,真诚地对九娘说道:“我若说这词是抄来的,不知九娘作何感想?”

    九娘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悦的道:“昨晚诗会那么多读书人在场,还有从京城来的赵先生,若你是抄来的,恐怕他们下楼时便会跳脚骂你,你看着年纪不大却这般不老实。”

    肖华飞心中也感无奈,这恐怕就是,真做假时,假亦真。

    “九娘怎知我不老实,我若真不老实你又没见过。咱们还是来谈谈生意吧。”

    现在的肖华飞让九娘觉得难以驾驭,她在欢场也算是阅人无数,而今天面前这个十七岁少年,却让她觉得滑不留手,抓不到半点凭借。

    于是九娘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肖公子要谈生意也行,但奴家只有一个小请求,以后你若有了新的诗作,必须先来潇湘阁,我们会替公子准备文会,然后你再当场作出。公子若是答应,从今以后就是潇湘阁的贵客。哪怕姑娘们若是不愿收你酒钱,我也决不过问。”

    听过九娘的话,肖华飞差点咧嘴点头同意,以后就呆在这里不走了。这是他两辈子,头一次离人生赢家如此近的距离。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虽然他再抄个几十首还是没有问题,可如果真走上这条道路就过于自私了。

    肖家还指望他来继承家业,杜兰英是他自己选定的爱人,还有黄石寨上面几百个贫困的山民,这都已经成为他的羁绊。

    肖华飞在前世之所以能够过关斩将,走上集团高层,就是因为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强烈责任感。对他而言往事不可追,前世的牵挂在突变下被斩断,可今世的羁绊却已成为他生存的动力。

    面对来到大晋的现实,他也只能选择顾好眼前人,那些深爱着他,没他便活不下去的人。人没法任性地孤独活着,失去心灵支撑的人生会很难熬。

    肖华飞皱起剑眉,眼里闪过一丝坚决,对九娘说道:“肖某现在的确没有新的诗作,而且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佳作,若是九娘不愿与在下谈这笔双赢的生意,那便不再强求。”

    说着肖华飞向九娘拱了拱手,想要起身离开。

    九娘没想到,肖华飞会拒绝得如此果断,常理来说一个男人不应该拒绝这种天大的好事。

    若是肖华飞胡乱敷衍她几句,生意谈成后一首诗词不作,她其实也一点办法也没有,说白了这个要求对肖华飞没有什么实质的约束力。

    所以她没有因为肖华飞的拒绝而气恼,反而更加欣喜他的坚持与诚实,并没有因为她是欢场女子而随便敷衍。

    九娘抬手挡住肖华飞,冲着肖华飞妖娆一笑,也不多说,伸手拔下了浮生醉的瓶塞,叫丫鬟送上二个酒杯,分别倒满。

    此时二人间已经酒香四溢,细嗅之下还有一丝谈谈的青竹香味萦绕在其中,前些天无事时,肖华飞曾把酒倒入才砍下的青竹中储存,也曾不同瓶中加入各种花卉进行试验,想要开发些新的产品出来。

    九娘拿起其中一杯递给肖华飞,说道:“公子此来不就是为了推荐这酒,既然已经拿来不如让奴家见识一下。等我们一起品过后,再谈如何。”

    肖华飞有些搞不懂九娘的心思,他虽然熟悉欢场的伎俩,但对女人心思变化的猜测,可并不擅长。

    他从九娘手里接过酒杯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九娘用小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划了一下。

    肖华飞被九娘这一招,搞得心都不争气的顿了一下,但他很好的控制住情绪,平淡的对九娘说道:“此酒入口甘美,入喉净爽,但性子最是猛烈,九娘还是...”

    未等肖华飞把话说完,九娘已经一抬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她又把那空杯倒满,一时半刻间,倒是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变化。

    肖华飞看看酒杯,这杯不小,至少相等于后世八钱左右,但他没有在女人面前服软的道理,也面不改色的将杯中酒一口饮净,还向九娘亮了下杯底。

    九娘感觉这酒初入口时就像肖华飞说的,酒味纯净清爽,好像有一丝竹香,但进入腹中后,可以明显感觉到小腹中有一股热浪升起。

    但九娘好胜心大气,想在肖华飞面前争个脸面,便二话不说又干了一杯,也学着肖华飞向他亮了下杯底。

    这阵仗肖华飞再熟悉不过,于是二人一句话没说,便已连干五杯,此时九娘脸上已经泛起嫣红。

    肖华飞也好不到哪去,现在的身体对酒精不像前世那样久经锻炼,穿越后他基本不再饮酒,此时也有些酒劲上涌。

    但二人已经喝出真火,非要较一个输赢,但九娘不肯松口停下,身为男人肖华飞便不能说不行。

    不到两柱香,他俩又各自连干了十杯,九娘喝得已将一边衣袖挽到肘间,露出了雪白的小臂。

    肖华飞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扛不住这样的厮杀,他觉得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直跳,腹中犹如火烧,看九娘时也有好几个重影,担心这样下去恐要出事,便伸手盖住了自己的酒杯。

    深吸一口气,肖华飞强打精神,对酒娘说道:“九娘...觉得此酒可还行,我们该...”

    未等话说完,肖华飞便裁倒在桌面,头还不争气地在桌面上弹了二下。

    九娘看着肖华飞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个小冤家还真难对付,可你还是得着老娘的道,否则老娘在潇湘阁这二十年岂不白混了。

    她喊过丫鬟为肖华飞盖上一条薄毯,顺便再准备些醒酒汤给肖华飞灌下去,然后摇晃着起身上楼,打算换下身上的衣服,此时她挽起的衣袖与衣服前襟已经被酒水弄湿一大块。

    睡梦中的肖华飞,感觉身处惊涛巨浪之中,天地已经融合为一,在飞快地旋转着。随着波涛起伏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身边众人围绕的前世,看到了霓虹闪耀间舞动的腰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清凉在他腹中升起,把他从深沉的黑暗中唤醒。

    肖华飞强迫自己睁开双眼,便看到坐在对面的九娘,她脸上还有些微红,但此时已换上了平时穿的长裙,正端着杯热茶小口地饮着。

第三十七章 合作共赢

    九娘看了眼肖华飞,端起一边的醒酒汤递到了他的面前,笑吟吟地道:“肖公子喝些醒酒汤,不要伤了身子。以后与不相熟的人喝酒,可千万不要喝这么多哦。”

    肖华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感觉上下里外都没有什么变化,有些幽怨的道:“九娘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吧。”

    说着他皱着眉感觉头还是发晕,所幸酒还是天然无添加,并没有感觉头疼,伸手接过醒酒汤喝了下去。

    “肖公子希望奴家对你做什么呢,潇湘阁虽是青楼,但我们行事也还是底线。你是在因为没发生什么而生气嘛。”

    面对九娘的调笑,肖华飞也不再懊恼,强笑着说:“若是没有喝这么急,肖某也不会禽兽不如,既然九娘已经尝过此酒,那咱们还是谈谈生意吧。”

    “这酒确如公子所讲,同大晋市面上的酒有根本性的不同,潇湘阁这面的确可以与公子合作。此酒售价几何,咱们又如何具体合作?”

    听到九娘已同意进货,肖华飞此时郑重起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用碳笔写好的合作计划书,将它交给九娘。

    肖华飞实在对毛笔字不太熟练,就只好用碳笔暂时用来书写。

    随着九娘的阅读,肖华飞也站到她旁边,用手指着计划书中的每一条详细解释起来。

    双方合作计划书大致意思是,潇湘阁每周从肖华飞这面进行一次补货,并结清上一次货款。

    每瓶浮生醉约八两重,肖华飞以三两的价格卖给潇湘阁,然后每周肖华飞会派人来回收一次空瓶。

    每经过姑娘们的手卖掉一瓶浮生醉,肖华飞便奖给推荐此酒的姑娘们一两银子。

    酒瓶由九娘安排人集中收好便可,但姑娘们不需要保留酒瓶,只需要拿浮生醉特制的防伪瓶塞,找肖华飞暗中指派的人便可换银子。

    建议潇湘阁每瓶浮生醉售价为五两,而肖华飞将来的醉仙楼也会按此价格售卖,双方保持价格一致。

    最后在本县内授予潇湘阁除仙味楼外的独家售卖权,不再向其他商家供应此酒。

    肖华飞一边说,一边观察九娘的神情变化,原本他对说服九娘很有把握,但因为刚才那顿酒,他此刻已经不敢再小看九娘。

    在肖华飞整个介绍商业计划的期间,九娘脸上始终挂着笑,但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纸面,直到肖华飞讲完,九娘将纸放到桌面上,才转脸看向肖华飞。

    “肖公子的酒奴家真心觉得不错,但你也是这里常客,我们以往一壶酒也才卖一两银子,说实话,这价格已经比外面贵了许多。肖公子定的这价格是不是...”

    九娘也不把话说全,时时都照着顾肖华飞的面子,实在是一个深知男人脾性的聪明女子。

    肖华飞知道此次合作,最关键的时刻到了,马上自信说道:“九娘说的在理,但你要明白,大晋立国这么久有钱的人太多了,外面已经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根本不在乎壶酒是一两,还是五两。”

    “那他们在乎什么,姑娘们漂亮,懂情趣?”

    肖华飞充满自信说道:“他们在乎的只是别人无法享受,而他们却能享受到。价格并不是他们考虑的因素,珍贵与稀缺才是他们追逐的目标。”

    肖华飞无法向九娘解释,在他前世有些酒,只是一瓶酒却是普通人工作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无法抢到。

    无论何时有些人日常一顿宴席,足以换普通人家一年的温饱。

    “九娘今日我与你挑明说,这酒全大晋现在只有我有,而且估计未来许多年也是如此,这是独门生意,你也是有生意头脑的女子,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吧。”

    九娘依旧面有疑虑,在她内心中,哪怕为了将来能让肖华飞多作二首诗词,给楼里的红姑娘,她其实也愿意帮这个忙。

    她倒不担心这酒进到潇湘阁后会如何,卖不掉大不了退给肖华飞就是了,主要是万一没有人肯喝,倒是有些伤彼此合作的情分,以后无法和肖华飞相处。

    见九娘还有犹豫,肖华飞再次劝道:“九娘不要担心,这酒送到潇湘阁如果卖不掉,我会派人取走,你不会有一丝损失。”

    九娘冲肖华飞一笑,娇柔地说道:“肖公子不要误会,这潇湘阁里也有几样酒水,虽不如浮生醉这般出彩,但也还能支撑席面。只是担心若是到时你的酒卖不出去,你再怪奴家没有尽心。”

    听九娘话里的意思,肖华飞知道有门,马上拿出他准备的最后一招,他先让九娘让丫鬟离开。

    九娘媚笑瞥了眼肖华飞,也没发问,只是摆了下手,小丫鬟便转身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

    肖华飞伏在九娘耳边,先是嗅到了一丝幽香,稳了稳心神,他压低声音道:“每在潇湘阁回收一个空瓶,我给九娘一两银子。是存在我那,还是我到时悄悄送来,或是存到何处全凭九娘,绝不食言。”

    肖华飞其实早已知道,在潇湘阁九娘只是被人推到前面的挡箭牌,无论潇湘阁赚多少银子其实与她关系有限。

    想要以后合作长久,还是要分给九娘实打实的好处,再说只要浮生醉名气渐渐打开,货源又全在他手里,将来他以五两银子一瓶卖出去,谁也没他赚的多。

    哪怕最后他来个买一赠一,也够他赚个盆满钵满。

    大晋人没听过八二年红酒,三十年陈酿,但肖华飞却知道富人们追逐奢侈品时的疯狂,他就是要把浮生醉打造成大晋顶级的奢侈品酒水品牌。

    看看那些黄石寨的逃民,就知道大晋并不缺有钱人,穷人越穷,富人便越富,这是生产资料过于集中的必然结果。

    大晋富人们不缺美女,不缺豪华庭院,唯一匮乏的就是如何能展现自己有钱的途径,肖华飞所做的就是提供给他们这种发泄的手段,专门挣富人的钱。

    只要九娘接受了他开的条件,那至少在潇湘阁这里,以后在卖酒这块,这里所有人全都是为他打工。

    九娘被肖华飞伏耳说话时喷出的鼻息,弄得耳朵有些痒,连带着心里也泛起涟漪,不过她却没有躲开,由着肖华飞在耳边低声的劝了半天。

    毕竟是肖华飞是一个英俊又有才气的少年,哪个姐儿又会不爱,能亲近一刻也是好的。

    直到肖华飞说完直起身子,九娘才仰头看着他,翘起兰花指,轻轻的一点肖华飞的鼻尖,妩媚说道:“香不香?”

    “真香!”

    肖华飞虽然在没防备下,被九娘套说出了实话,但脸上却丝毫不显尴尬。

    九娘整了整鬓角,不再调侃肖华飞,站起来向肖华飞郑重地拂了一礼,说道:“奴家代潇湘阁这些苦命的姐妹,谢谢肖公子。”

    肖华飞也向九娘一拱手,笑着说道:“在下必信守承诺,每次绝不会短了应奖的一钱银子。”

    二人谈完了生意,九娘提议当浮生醉第一次在潇湘阁售卖时,由肖华飞来潇湘阁举办诗会为茗月作首诗词,为浮生醉与茗月都扬一下名气,其间所有开销均由潇湘阁承担。

    面对这种双赢的事,肖华飞无法再拒绝,心中盘算了一下脑中存货,便点头答应,但他事先说好,只能作一首。

    他脑中的诗词虽多,却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多浪费。

    九娘本也没贪心到为茗月求几首扬名,如果像上次那种高居顶峰的名作,只要一首为一个清倌人扬名已经足够了。

    茗月是她看着长大的,就像她的女儿一样。可身处这个环境,很多事九娘其实有心无力,只希望茗月随着名气的增大,将来能找个好的归宿。

    不要像她一样一辈子身不由己,要老死在潇湘阁这种地方,她知道这种滋味实在难熬。

    二人商定好送货日期后,肖华飞便在九娘的陪同下向外走去。

    九娘本来盛情相邀肖华飞今夜就留在潇湘阁过夜,肖华飞在纠结中婉拒,因为家中杜兰英还在等着他。

    刚一出竹林小径,肖华飞就看到外面围了一群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有的向他行礼,也有以前的相识,冲他直抛眉眼。

    红袖更是不客气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肖会飞的胳膊,更是将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上面,当胭脂香味伴着柔软的温暖传来,让他觉得血气上涌。

    借着裙袖的遮掩,红袖伸出两根手指,悄悄地掐了下肖华飞的腰,在他耳边抱怨着许久不来找她。

    红袖在以前的确和原本的肖华飞熟得不能再熟,肖华飞没有装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子模样,贸然拒人千里之外。

    那样会显得他很不正常,也缺少人情味,而且红袖无论相貌与身材都非常出众,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

    能得美人青睐,圣人也不能免俗,肖华飞自认不是王教谕父子那种伪君子,所以他不打算装。

    茗月抱着琴也站在人群前面,她在姑娘们中的地位,整个潇湘阁里都要排在前面,自是没有姑娘不识趣与她争抢位置。

    她也不看正抱紧肖华飞不松手的红袖,冲着肖华飞诚心施了一礼,说道:“肖公子,茗月有些事想请教,公子现在可否有空到茗月房中一叙?”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红袖马上紧张地将肖华飞的胳膊抱得更紧。

第三十八章 风云渐起

    众所周知,茗月姑娘从来不接茶围生意,就算是偶尔有诗会,也凭她自己拿主意是否参与,潇湘阁并不会过于逼迫她。

    大户人家有时举办堂会,需要人弹琴唱词助兴时,她的出场费在姚安县也是要价最高。

    今晚茗月能邀请肖华飞到她房内一叙,明天在姚安县绝对会成为大新闻。

    在从前肖华飞对茗月可谓是朝思暮想,求而不得,银子没少花,却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掏到。

    但今天肖华飞再面对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却没有任何非分的想法,因为他的行事风格已有了极大不同。

    而且凭肖华飞现在对人的阅历,不难知道茗月让他进房一叙,恐怕也不是对他有了亲近想法,不过是想一起谈些诗词上的事。

    那样的话肖华飞当然更加兴致缺缺,劳而无功的事他从来不做。

    红袖将肖华飞的胳膊抱得更紧,她已不是清倌人,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比不过茗月对男人的吸引力。

    她见肖华飞并没有将手臂从她怀中抽出,瞬间好像有了些底气,略带嘲讽地对肖华飞说道:“公子不是早就想到茗月那里登堂入室么,今天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公子是去还是不去?”

    肖华飞有些头大,他之所以让红袖挽着自己而没有拒绝,是不想让潇湘阁里的人觉得自己无情无义。

    毕竟这里的人都知道,他和红袖那些不可言说的故事。

    但茗月将来也是他将来在潇湘阁的重点客户,要是茗月能帮他推销浮生醉,那钱景一定相当美好,所以也不能太过不给面子。

    他歉意地对红袖笑了笑,拍了拍红袖紧紧抱着自己胳膊的手,在红袖失落的眼神中抽出手臂。

    肖华飞明白到场的人虽多,但若说都为他来还不至于,这里至少一多半人是来看热闹,他需要做的就是不要得罪人,特别是这么多女人。

    从红袖的怀抱中脱身后,肖华飞并没有向茗月走去,而是笑着看了一眼,在旁边置身事外的九娘,随后冲着在场的众位姑娘团团一拱手。

    他温和地望向在场的每一位姑娘,好像已把每一个人都记在心中,才微笑着说道:“肖某何德何能让各位在此久候,实感三生有幸,肖某愧不敢当。”

    然后举止郑重地向众位姑娘深深作了一揖,口中说道:“今日我已与九娘商议,二十日后会在潇湘阁举办文会,到时自会与各位相聚。还望各位都能给肖某人一个薄面,若是无事都来参加。”

    九娘心思玲珑剔透,刚才肖华飞那带有深意的眼神,让她心里明白今日已强留不得,现在的肖华飞不再是曾经的欢场初哥,对青楼中惯用手段的了解已不比她浅。

    那温和的眼神中对她已有一丝警告,让她不要看戏或推波助澜,双方已是合作关系,肖华飞刚才言语中已经给足了潇湘阁面子。

    九娘心中一叹,这个家伙越来越难对付了,早知道刚才就该趁他酒醉......不知道那样能否把肖华飞栓住在潇湘阁。

    这姚安县可是不只一家青楼,估计那二家已经得到了风声,早晚是要下手抢肖华飞现在这块肥肉。

    大晋的青楼拼的是姑娘多而漂亮,但也更加需要她们有文化底蕴,只有二者兼备才能生意兴隆。

    只知道做皮囊生意的不是青楼,那是暗门子,不经包装的交易只会越来越低端。

    九娘冲众人一摆说,威严地说道:“行了都散了吧,你们也不看都已经什么时辰,还不去前楼候客,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九娘声音不大,将站在这里的大部分姑娘吓了一跳。九娘人虽不坏,但若要说起整治人的手段,却也让姑娘们心有余悸。

    绝大部分姑娘自忖在九娘那里面子不够大,纷纷冲肖华飞施礼后便不情愿地离开向前楼走去。

    片刻后在场的只有九娘,茗月和红袖三位女子。

    九娘见红袖依然不肯离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着红袖就要发火训斥。

    肖华飞顾及往日情分见势不好,连忙拍了拍红袖的小手,低声的说了几句话,才让红袖转忧为喜,开心的离开。

    但红袖离开前,依然不忘用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茗月,才如斗胜的孔雀般向前楼走去。

    茗月依旧清冷的抱着琴没有理会红袖的目光,只是平静的望着肖华飞,继续等他的答复。

    九娘对茗月不会像对其他的姑娘那样严厉,而且茗月清冷的性子也从不在乎她的说教,若是真说急了就会哭上一天,啥事也做不了。

    九娘上前抱住了茗月的肩膀,柔声劝道:“茗月乖,听妈妈话回去吧,你求肖公子的事,妈妈以后想办法让肖公子答应。但今天不行,肖公子是大忙人,不会在乎我们这些苦命的女子。”

    肖华飞听完九娘的话,心中便觉无言,人少后九娘还是不肯轻易放弃,想用话套住他。

    不能再让九娘说下去,否则真把茗月刺激到对他没有好处。

    肖华飞稳步走到茗月身前三步,略带责怪地先看了一眼正假装忧伤的九娘,然后冲茗月笑着说道:“九娘这话可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了呀,我今天真的有事,下回来时肯定会和茗月姑娘一叙。”

    茗月听到肖华飞的承诺,眼神中有了些神采,但语气依旧平淡道:“茗月只是想请肖公子一叙,若今日不便,也不强求,但希望公子下回不要再推脱。”

    肖华飞嘴里说着,一定,一定,然后冲九娘和茗月一拱手,便要向外走去。

    九娘马上让丫鬟陪着茗月回房,然后跟随肖华飞,一路交谈中送到潇湘阁大门外。

    临分别前,九娘意味深长地对肖华飞说道:“奴家不知道公子对茗月的态度,为何有这么大变化。只是茗月和别的姑娘不同,公子纵是无意深交,也请不要伤到她。”

    肖华飞心想,他刚才可是连茗月手都没碰一下,一直以礼相待,何来伤与不伤的说法。

    但他也不想解释,又是说着一定一定,冲九娘一拱手,便回身向家中走去。

    刚走进肖家大门,门房连忙起身跑来问好,然后拿出了几份帖子,分别是赵先生,怡红院,江南楼等。

    肖华飞仔细看了下赵先生的帖子,是邀请他在明日午后,去县衙二堂同张县令见面。

    至于其他的邀请,都是嗅觉比较灵敏的青楼楚馆,肖华飞已经不打算再同其他家合作销售浮生醉,奢侈品这种东西,不是渠道铺的越扁平越好。

    收好请帖,肖华飞回到了院中,打算和肖守业商量下,已经需要尽快调集收购的米酒到黄石寨,在八九天内他需要把货备好。

    还要跟踪下肖宁那边的工作进度,仙味楼虽然无法在十天内装修完成,但他还是需要时常关注下进展,以免方向跑偏,若是返工才是最误事。

    现在他越发感到分身乏术,可惜身边实在无人可用,等山寨那边第一批酒送下来,看来需要向杜天纵那边调一些机灵的人手才是。

    肖家的人,在背后刺杀他的人没有抓住前,肖华飞只敢让他们从事一些跑腿性质的工作,一些核心的事情,还不能放心托付。

    晚饭后,肖华飞与肖守业,杜兰英三人一起商议许久。

    最后决定,三日后先把肖家在周边收集的米酒,由杜兰英跟随先送上山寨,争取让山寨那边四日内生产出头一批浮生醉。

    然后再让杜金兄妹以木记商行的名义,带黄石寨的人押送浮生醉到姚安县城外十里岗,再由肖家派人接收,顺道把新的粮食补给带回山寨。

    至于黄石寨随行的人员就利用上回送到山上的布料统一做些伙计的衣服,以防备一下郑捕头那些人的耳目。

    只需要短时间内,不被找郑捕头那边找麻烦,肖华飞有把握在近期解决黄石寨众人的身份问题。

    肖守业离开后,肖华飞又让杜兰英回去,向杜天纵借一些可靠、机灵的人手来帮忙。若是丁夫子,孙有德能看好作坊的事务,让杜金也能留在姚安,呆一段时间则更好。

    杜兰英见肖华飞说的郑重,马上满口答应,并对自己完成肖华飞的任务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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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晋国都,天景城

    卢丞相缓走在深深的宫苑中,他已经七十四岁,岁月并没有因为他是大晋一人之下的地位,而对他有所优待。

    重熙皇帝登基已经快35年,最近这十年除了新年大朝会,皇帝已经不再上朝,整日在后宫打坐练丹,只为求得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卢丞相身后跟随着,皇帝特旨赐他在宫中乘坐的二人肩舆,可他却一次都没有坐过。

    他的步伐就如大晋这年老的帝国,已经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他每迈一步都感到深深的疲惫。

    等他来到皇帝所在的真仙殿前,早有小太监在此等候,小太监连忙紧走几步向卢丞相行礼,然后一挥手让后面随侍的肩舆退下。

    然后谄媚地说道:“丞相大人安好,陛下吩咐,您到后不必通报直接进见便可,您快随奴才进去吧。”

    卢丞相眉头一皱,说道:“小公公你是陛下的近待,在老夫面前不可如此自称,规矩不可乱!”

第三十九章 不问苍生

    卢丞相走在真仙殿中,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他本身并不是很讨厌这种味道,不过每当这香味飘入鼻孔,他的心就跟着悬起来。

    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把卢丞相引至厚重的围幔前,那里有一位六十多岁的公公,正侍立在围幔外。

    那公公见卢丞相到来,马上冲小太监一摆手,然后躬着身用眼神示意丞相大人让他稍等。

    不等老太监传话,围幔里传出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孙福,可是卢先生到了?”

    被唤为孙福的老太监,马上回身低头冲着围幔里答道:“回陛下,是卢丞相到了。”

    “赐座,把围幔拉开吧,朕也正好做完功课,便同卢先生说会话。”

    随着孙福一招手,便有小太监悄无声息的搬来绣墩,让丞相坐下。

    卢丞相先规矩的向皇帝行礼,然后高呼谢过赐座,这是他这个帝国丞相应得的礼遇。

    而且从今天皇帝对他的称呼中,他对要面临的困难已所有明悟,必然是相当棘手。

    这个他当年的学生,如今的重熙皇帝,每次叫他为卢先生时,都会有很难办的事情推给他。

    孙福将那重重的轻纱围幕轻轻拉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盘膝坐在高台上,他头上没有带冠冕,只在发髻上插着白玉龙头簪,手持拂尘,身前摆着一支诵经用的金罄。

    卢丞相把脑门对着皇帝的脚尖,微微抬眼迅速望了下皇帝的面容,见他整个人状态还不算太坏,就是眼眶与嘴唇有些青紫,有些担心这是丹毒外显。

    “朕,今日让先生来,是有件喜事想要同先生说说。”

    卢丞相马上起身恭敬行礼,微躬着身站在高台前方,准备听皇帝说话。

    重熙帝很满意丞相的态度,他悠悠说道:“朕去年下旨营建的白玉观就快要建好了,陆真人说观中还要修一九层高楼,以承接天上仙灵之气,朕若是到那处修行,当可早日得成长生。”

    重熙帝说话时,卢丞相始终躬身低着头,口中欣喜的说着贺喜之词,可嘴角却直抽抽。

    他心中长叹,修!修!修!陛下你也不看看大晋国库里老鼠都饿得跑干净了。

    但他不敢把实话说出口,以前那些忤逆这位皇帝的臣子没一个有好下场,连以前立有大功的三朝元老孙丞相,都被皇帝从坟里挖出来鞭尸后挫骨扬灰。

    他虽然是帝师,不过却清醒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劝动一心修仙的皇帝。

    若还想以后能平安回乡荣养,最好还是顺着皇帝来。

    皇帝听着卢丞相的贺喜之词,见他并没有打算劝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看来没有叫六部大臣一起来十分明智,那几个肱骨大臣里,还真有几个刺头,他也不愿意招惹。

    真到时僵在那里都下不来台,还真不能把大臣们都杀了,那样他就会变的很忙,没有时间修仙求长生。

    重熙皇帝笑着说道:“卢先生坐吧,就咱们师生二人时不必拘礼。朕还是拿先生当自己人的,不过现在有一点小麻烦,需要先生帮朕出出主意。”

    屁股还没粘座的丞相大人,马上又低头,回道:“老臣久沐陛下大恩,若是有事,还请陛下吩咐。”

    “呵呵,那个修高楼还缺些许巨木,工部估算从南海那边砍伐加上运回宫里,可能需要五十万两银子。”

    卢丞相沉默着听到这里后,真的有些开始想念先帝,他这大晋裱糊匠当的属实太累。

    不过重熙皇帝没想现在就把自己老师,真的逼去见先皇,他顿了顿说道:“内侍监那面今年上半内帑能收到三十万两,不日便可入宫,不过这剩下的二十万两么...”

    卢丞相已经不记得今日进到宫里后,在心中叹了几回气,他只想早早回家,喝点酒灌醉自己,反正明天皇帝也不上朝,大家都得过且过吧。

    “启禀陛下,老臣前日将吏部的奏折转到宫里,不知陛下是否朱批。”

    重熙皇帝心中有一丝羞愧,他至少七八日没看过奏折,但又转眼间坚定起来,若是修得长生,就是看个千八百年又如何,到时再振兴祖宗基业易如反掌。

    “先生有话就直说吧,朕每天日理万机,难免有所疏漏。”

    卢丞相本想让皇帝自己领会其中的门道,他多少还是有些爱惜羽毛,不过见皇帝根本不上套,只好硬着头皮背起卖官换钱这口黑锅。

    “吏部上奏,距上次地方官员“外察”已经五年有余,年初又因东蛮犯边战事吃紧,不便有太大的动作。如今大晋已国泰民安,是时候处理那些无为、不谨、有疾、才弱的地方文武官吏。至于多出的空缺,为地方安稳计,就对有心报效朝廷的贤德之士赐以官职,陛下看可好?”

    重熙皇帝听到后,眼前一亮,果然是自己的老师啊,这主意想的妙,既不会引起京中官员的反弹,又能多出一批官帽子拿换钱。

    “先生不愧为我大晋的中流抵柱,时刻为朝廷着想。那朕就允丞相所奏,整肃地方吏制,招募贤才。着吏部,御史台参核地方五品以下文武官吏,若有贤才朕会派内侍监亲自前往招募,到时吏部下发任命文书便可。”

    听到皇帝的话,卢丞相心中想,这个学生为了搞银子修仙,是打算彻底不要脸了,纳捐银都要亲自派人去收,看来吏部那边想在中间掏点银子会很难。

    不过事不关己,他也不想再操那个心,卢丞相跪下领旨,在皇帝的再一次嘉许后,离宫而去。

    卢丞相离开真仙殿后,重熙帝吩咐孙福,待吏部梳理出罢黜名单后,把名单留中不发,然后快马加鞭派宫里人去出缺的地方纳捐,千万不可以让吏部有机会抢先安排后补官员。

    不过在最后,重熙帝也还算没昏聩到底,还是吩咐孙福,一县或一地的正印官员不可出售,待最后由吏部评选后统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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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中午,肖华飞很正式的梳洗打扮一番,然后拿好赵先生的请帖向县衙方向走去。

    在出发前,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设计了许多张县令可能提出的问题,对这些问题的难易程度,他也准备了许多不同的答案,到时根据现场情形再灵活运用,这是他以前在每次要做事前都必经的过程。

    在肖华飞过往的人生经验中,他坚信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凡事多几手准备,是他行事的准则。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情况不好,为了不连累肖家,他愿意先暂时假死脱身,和杜兰英回到黄石寨做一对亡命鸳鸯,当然这只是他最坏的设想。

    他不是没想过让杜金暗中出手,不过那背后想要他命的人尚未查出端倪,就算想要一劳永逸也无处使力。

    那条不知何时会咬他一口的毒蛇,才是让他多手布局的根源,郑捕头不过是癣疥之患,肖华飞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肖华飞思考间来到了姚安县衙,不过他没有从正门求见,而是来到了县衙后的小门,敲门后向佣人递上赵先生的帖子,便被让到了院内。

    他跟随着佣人来到了县衙二堂,坐在了靠门口下首位置,安静地等着赵先生的到来。

    时间不长,赵先生面带笑容的出现在二堂门口,肖华飞见到马上起身以晚辈身份见礼。

    赵先生对肖华飞恭敬的态度很是高兴,觉得肖华飞这个年轻人有才气,却从不居傲,这在现今的大晋已经不多了。

    他在京城时见过太多恃才傲物的年轻人,见识不多却口无遮拦,仿佛他们就是大晋的救星,整天谁也看不惯。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那群人总是瞧不起赵先生,认为他自甘堕落不考去进士,却要去给人家当个永远躲在后面的幕僚不是真正的读书人所为。

    “贤侄不必与我太过客气,我与你们父子一见如故,那日在潇洒阁见识了你的文采,我抄回来给县尊大人品鉴,他也十分惊叹。当下便说要见见你这姚安县的才子,所以昨日才送帖到你家。”

    “赵叔可是帮了一大忙,这份人情我父子必记在心里。小侄不过一介布衣,不过粗通些文墨。若非赵叔抬举,想要得到县尊大人当面指点,哪能有一丝机会。”

    看肖华飞如此上道,赵先生心中也是高兴,不枉他当日特意把诗词抄录回来给张县令看。

    此时张县令正在后宅正在午睡,原本定的就是让肖华飞午后晚些再来,不过肖华飞特意提前早到而已。

    肖华飞知道不能把人家的客气,当成自己应得的待遇,他该做到的礼数不能有任何欠缺。

    张县令不管在京中过往如何,现今都已是手握一县百姓生杀大权的朝廷正印官员。

    何况肖华飞今年才十七岁,今天要见面这二位无论在地位和年纪上都要高出他太多,他必须让自己的应对符合对方的身份。

    赵先生让人去张县令房门外等候,待县令睡来,便请过来通报,自己陪肖华飞在二堂闲谈聊天,就像县衙的半个主人一般。

第四十章 送上清名

    赵先生出身江南官宦世家,对江南风物与朝中秩事都很熟悉,在等待张知县午睡的时间里,他陪着肖华飞聊了许多趣事,这也让肖华飞对大晋的人文风貌增进了解。

    在交谈中二人谈及科举,赵先生不免唏嘘,多次力劝肖华飞珍惜自己才华,趁年轻尚轻专心学业,将来或许可以在举业上有所收获。

    肖华飞只是笑着推脱自己无心官场,只想一心振兴家族生意,其实是他对自己的学问底子有很清醒的认知。

    他除了会抄一些前世的诗词,对大晋现在主流的学问体系可谓一窍不通。

    如果穿越时才五六岁启蒙的年纪,说不定他还想试一试。

    可是现在肖华飞已经十七岁,过了最佳的进学年纪,他估计就是从此刻开始努力,没个十几年苦功,可能连考个举人都没希望。

    不如利用他远超时代的生意理念与市场操作手段,认真经营生意,也许过个十几二十年后,他就是大晋最有钱的隐形富豪。

    二人又聊了半时辰左右,肖华飞正听着赵先生讲他在京中时的文坛秩事,外面有县衙的下人过来通报,说张县令已经午睡完毕,约摸过一柱香左右便会过来。

    不多时,一位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此人身着常服,行走间风度超然,举止优雅。

    张县令就像肖华飞上大学时见过的中年教授,同想象中的官老爷有很大的差异,在他身上那种读书人的气质更多过官员的威严。

    肖华飞连忙起身,在赵先生的引见下向张县令见礼,肖华飞打听过秀才功名以上见官才可以不跪,他虽然不是秀才但也不想给别人跪下。

    于是他整理了下身上的长衫,便以读书人的礼节向张县令深深作了一揖,张县令并未与他深究,反而很和蔼虚抚一下,请他落座。

    肖华飞谢座后,快速打量下已坐在首位的姚安县第一长官,只见他国字脸,眉眼端正,三缕长须乌黑整齐,看向肖华飞时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不过肖华飞并不知道,这位张景清县令并不是对谁都这样和颜悦色,今天这样的做派有二层原因在。

    一是想要通过接见肖华飞在姚安县树立重文知贤的名声。

    二是肖华飞那首姚安岗相思词,也让他想起在京城困居时,因他触怒龙颜而替他忧心早逝的亡妻。

    可以说肖华飞今日得到的优待,是经过前些时日对赵先生与张县令,充足分析、准备的结果。

    那首词就是不在诗会那日显露,他也一定会找时机通过赵先生送给张县令,因为他敢肯定这张县令必会对亡妻有些愧疚与思念。

    所以他才在那日敢在自己爷爷和父亲面前,打保票说有办法接近张县令,至于那日说肖守业的话,大多出自他的猜测与推脱。

    否则以他的年纪,不应做出如此相思刻骨的诗词,诗词必是有感而发才能引起共情,不假借到肖守业身上才会真的让人产生怀疑。

    整个接见在友好融洽的气氛中进行,赵先生对肖华飞当日的风采大加称赞,让肖华飞听着都有一些脸红。

    看情形赵先生的确是个中年文青,真把肖华飞当成了一代诗词大家,但肖华飞却一个劲地推说诗会那日只是有感而发,巧合而已。

    肖华飞越是谦虚,越让张县令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才气而不狂傲,的确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心中也对肖华飞愈加重视起来。

    三人便在二堂聊起了诗词,张县令也吟诵了几首在京赋闲时写的诗,不过诗中没有什么怨怼之词,都是些风花雪月类的诗作。

    赵先生与肖华飞二人都大加称赞张县令的诗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此诗只能天上有等等。

    二人配合着吹捧起来可谓天衣无缝,彼此偶尔相视一眼都大生知己之感。

    赵先生见识到肖华飞的捧哏功力,也暗中肯定,他精通这些是因为家传的本事。

    可肖华飞年纪并不大,但今天这种场面上的应对能力可称一流,不过心中也有疑惑,按道理说一个商贾家的后辈,怎么对官场上的逢迎手段如此精通。

    不过肖华飞只不过一个晚辈,赵先生并不担心他对自己在张景清那里,产生什么威胁,也乐于交好在姚安县有一定实力的肖家。

    三人聊了快半个时辰,赵先生笑着对肖华飞道:“肖贤侄近日可有新作?不妨拿出来让县尊品评一番,若是再有佳作问世,今日相谈传于后世也必是一段文坛佳话。”

    虽然张县令的诗作很普通,但肖华飞已经吹捧了半天,都快感觉已经词穷时,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要进一步与张县令处好关系,然后才能在张县令面前进言去解决黄石寨的问题。

    他多次站在张县令的角度去设想,张县令到姚安为官到底所求为何。

    张县令是正牌进士出身的官员,朝中又有恩师与同窗为奥援,只要不胡作非为将来的前途一片光明,估计就是坐到六部正堂也有一定机会。

    大晋文官所求无非名利二字,而张县令所求,应该名在利前,也就是扬名养望,否则他也不会当年上劝谏书而受罚。

    听了杜天纵所讲的往事,肖华飞对大晋的文官阶层,基本不抱太大的幻想,朝局糜烂至此还不是他们这些文官和光同尘所致!

    银子肖家不缺,但不可能上来就用银子开道,大晋文官们重脸面,哪怕里子黑到不行,可是在脸上却一定是正气凛然。

    凡事不可做得太白,那样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肖华飞不确定张景清是不是贪官,但可以肯定他一定要名声,因为今天的接见就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已经明白对方的首要需求,那肖华飞便有把握,把称为名声的这份大礼,送到张景清的心坎里。

    肖华飞起身走到二堂中间,面向张景清深施一礼,肃容道:“学生曾听闻县尊大人当初不计个人得失,忠直劝谏陛下之事,内心对大人心系社稷兴衰的义举深感钦佩。”

    张知县听到肖华飞的话,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这是他为官经历中最值得称道的事迹。

    他手矜持地搂下胡须,朗声说道:“此等小事不想已传到姚安县来了,本官出身贫寒深知百姓疾苦,幸而入朝为官,怎能不为民发声,为社稷进谏。”

    张知县话说得正气凛然,不过他内心是否后悔四年光阴蹉跎,发妻因此早亡,肖华飞不关心也不想猜。

    肖华飞再次向张景清行了一礼,满脸崇敬道:“学生听闻县尊大人所言,内心激荡不已,大人所做所为尽显我辈读书人的风骨。”

    说完后,肖华飞意气风发地站直身体,显得很是激动,

    “今日得蒙大人教诲,实在是三生有幸,学生有诗赠与县尊大人,以报大人拳拳为民之心。”

    张景清听到后,只是矜持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开口,不过赵先生却在一旁,催促着肖华飞快点把诗献出来,看得出他对肖华飞诗作很是期待。

    肖华飞拂袖在后,一字一句地大声吟诵道:

    “此诗名为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听过肖华飞吟诵完此诗,张县令在座位上沉默了,他回忆起写劝谏奏疏的那一夜,那时是多么的豪情万丈,认为自己可以劝动皇帝不再修仙,勤政爱民,拯救大晋百姓与水火。

    然后他又想起因进言罢官,赋闲四年的愤懑,妻子也因惊忧而早逝,他从来不敢问自己是不是后悔。

    他看向此时慷慨激昂的肖华飞,好像看到了当年不谙官场的自己。

    赵先生听过后内心兴奋不已,这诗将来传扬出去,绝对可以帮助张景清在官场搏得清名。

    他马上在二堂中寻来纸笔,工整的亲手将此诗写在纸上,他见识过肖华飞的字,没敢让肖华飞动手写,担心会破坏了整首诗的意境。

    赵先生将抄录好的诗,上前递给了还在沉思的张县令。

    他欣喜地在张县令耳边低声音说道:“这诗尽显大人为官的初衷,将大人的凛然正气写活了。以后在读书人中间传扬开,必可......”

    张县令听到赵先生的话,也反应了过来,大脑开始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他毕竟是正经进士出身,对于清流文官间的事相当了解。

    不用赵先生把话全说透,他心中已然明白此诗肯定能在大晋读书人中间传开,那样对他在官场上的升迁会有极大的帮助。

    在过去他虽有一定名气,但总不能逢人便讲,自己敢于进谏为民请命得罪过皇帝,写面牌子天天为自己扬名,而今有了这首歌颂他的诗,局面就不一样了。

    石灰吟必会在清流中会迅速地流传开,无形中便会把他的名气提升到一定高度,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张景清再看向肖华飞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其中既有欣赏又有惋惜。

    从赵先生那里,他已经得知肖华飞根本无心科举,而且前二日还同王教谕发生过龌龊。

    他笑着对肖华飞道:“本官不过是出于公心,做了些分内之事,此诗如此称赞,你是不是夸奖得有些过了。”

第四十一章 投桃报李

    “学生今日所做之诗,句句都乃发自肺腑,县尊大人心系民间疾苦,当得起任何称赞。”

    事情到了这步,肖华飞当然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料想张县令对这首石灰吟不可能放手,现在不过是要同他把话敲死。

    今后不管谁问肖华飞这首诗的事,他都必须说是因感慨于张县令的凛然正气所作,绝非另有所图的逢迎之举。

    张县令对肖华飞的上道很高兴,点点头不再推辞,然后示意他和赵先生回到座位上用茶。

    肖华飞知道该办正事的时机到了,不再同张景清谈论诗词,反而谈起了家里经商时遇到的趣事。

    张县令多年来一心专攻科举,对经商之事所知并不多,听得也倒也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问一二句。

    不经意间,肖华飞把话题引向了县城外山里的逃民身上,还是同郑捕头见面时一样的说辞,经商过程中见到了拦路乞讨的流民。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是大晋较为普遍现象,一切全都是因为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失地农民太多,朝廷苛捐杂税又重,百姓最后交不起税跑到山里苟活已经不再是新鲜事。

    不仅身为内陆地区的姚安县有这种情况,在沿海的州县逃民直接入海为盗的也有很多。

    听到肖华飞提起县城外山中的逃民,张县令也有些尴尬,特别是刚刚得到称赞他一心为民的诗以后,虽然这个情况的产生跟他的关系并不大。

    肖华飞装作不知内情,充满书生气地问道:“县尊大人爱民如子可鉴日月,何不将这些大晋纯良子民重新纳入丁口户籍管理。总好过让他们流浪在山林之中拦路行乞,有碍我姚安县的脸面。”

    张景清以为肖华飞出身富商之家,不了解逃民形成的内情,并没有怪罪他这个天真的问题。

    不过这问题却不好挑明回答,张景清只得敷衍道:“本官初来姚安县不久,想来他们还不知本官爱民如子之心,若他们愿意回来入籍按期缴纳税赋,本官也不愿穷究他们。”

    其实张景清何尝不想收拢逃民,若是能让他们主动下山归附,不但能增加姚安的丁口,而且也能增加每年向朝廷上交的税赋。

    逃民自愿下山归入户籍,对他来说是可以向上面夸耀的政绩,不过他手中却无闲田来安置逃民。

    赵先生此时在一边解释道:“有些事县尊大人也是有心无力,也不瞒贤侄,朝廷几年前便有政令,命各地官府收拢治下逃民。可是逃民大都是无地的农人,收拢回来官府也无地给他们耕种,一旦重新入册还要按人丁交税,没有营生糊口用不了多久他们还会逃。”

    肖华飞马上站起身,向张景清作揖请罪,表示自己年少无知,并没有指责县令大人的意思。

    张景清今日对肖华飞印象极佳也不生气,摆摆手想让他回去坐下,然后便想端茶送客。

    肖华飞却没有退回座位,反而对张景清真诚说道:“姚安县有大人主政,实为我全县百姓之幸。学生感念大人爱民之心,愿为大人分忧。若是学生能够说服逃民下山重新入籍,不知大人是否应允。”

    虽然张景清对肖华飞的诗才已经认可,但是说他能够说服逃民下山,张景清还是不太相信,以为肖华飞只是书生气发作,少年人好大喜功的心性使然。

    不过出于对政绩的渴望,张景清怀揣着一丝侥幸,还是谨慎问道:“你有何办法让他们自愿归入户籍?他们下山后又该从事何种营生?你刚才也听到了,县衙可没有闲田分发给他们耕种。”

    “学生愿以大人为楷模,为姚安县的繁荣尽些微薄之力。学生家里想在姚安县与云铺渡中间建一处小集市,在那里修建客栈、酒楼与几处工坊。这样也可以为我县增加丁口税收。”

    肖华飞并没有打算省那些丁口税钱,浮生醉本身就是一本万利的爆利生意,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将黄石寨众人身份洗白,从根本上杜绝郑捕头等人不该有的心思。

    而且这些人就算再次归入户籍也还是无地农人,官府没有理由收他们的田税,肖华飞打算将他们转化成为手工业者、第三产业服务人员、养殖户。

    以现有的经济水平和生产力,这些人现在还不能称为产业工人。

    张县令听过肖华飞对归藉逃民的规划后,心中也很满意,这倒是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至于肖华飞有着什么样的私下心思,他身为流官也懒得猜测,只需要把这份政绩搞到手,对他来说就是很大的收获。

    只要逃民自愿归籍如数纳税,他年底上报政绩时,在抚民这一项就会非常漂亮,而且整个大晋能做到此事的官员并不多。

    到时平安无事地再过个两三年,他也该换个地方继续当官了,但他也明白凭他在姚安县此地的威信很难做到此事。

    张景清装作为难得清了下嗓子,说道:“咳咳......华飞可能也知道,因前几任知县的原因,那逃民恐怕很难相信官府的承诺,不肯轻易的下山归籍成为良民。”

    肖华飞向他一拱手,郑重说道:“学生今日受县尊大人感召,愿意为县尊促成此事,如此一来官民相得,将来岂不是一桩美谈。不过...”

    “哦?你若能促成此事,本官必不吝嘉奖。除了耕地之事,有任何为难之处,本官都可以帮助一二。”

    “学生只是担心有无良小吏从中作梗,阻碍逃民归籍坏了县尊大人一片爱民之心。”

    张景清毕竟也当过几年官,已经知道些下面小吏常用的一些龌龊勾当,比如刻意刁难,不交钱不给入籍,或者让逃民证明一下谁是他爹、他爷爷等等。

    他打心里瞧不起这群世代为吏的油滑家伙,可以说大晋的基层官员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同这些小吏斗智斗勇。

    若是把小吏都开革就面临无人可用,官府政令难以出门,可不经常敲打一样会被他们架空,做一个木偶知县。

    当下张县令面沉似水,端起官威,冲着赵先生严肃说道:“收拢逃民归籍关乎朝廷脸面,也是本县一项重要的德政,断不可毁于奸滑小吏之手。沐林兄此事你且盯紧,若是有人敢从中做梗你与华飞报给本官便可。”

    赵先生与肖华飞均躬身称是,并在口中称张县令仁爱贤德,又是好好吹捧了一番。

    最后三人又商议了肖华飞将来准备选址盖客栈与作坊的用地问题,若是山脚无主荒地,则找赵先生一同去县衙交税登记便可,若是有主的土地则由肖华飞自行去找原地主购买。

    最后在张县令再三勉励下,肖华飞告辞离开了县衙。

    当肖华飞离开后,张景清不再保持礼贤下士的风度,脸上收起了平易近人的笑容,淡淡地向赵先生问道:“沐林兄,觉得他说的事能否做到?可别到时眼高手低,成事不足...”

    赵先生坐在他右边座位上,冲张景清笑着说道:“大人觉得办成此事的关节在哪?”

    “世间的事,基本上所有的关节都在人和银子上。”

    “大人所言甚是,刚才大人不也没有追究肖华飞此举的用意为何嘛。”

    张县令点点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他说的办法,本官何曾不想为民所为,可惜县里的公田早就被前几任抵光了,否则也不用依靠一个商贾去安抚逃民。”

    赵先生心下却觉得无所谓,当官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他这位东家的书生气还没退干净,既然当了官还要什么脸面。

    不过他却和声劝慰道:“大人成大事不拘小节,您将来还需要为天下百姓谋福呢,今日这姚安县逃民归藉一事,便是大人施展胸中抱负的起点。再说这件事可是所有牧民官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啊。”

    张县令其实早就打定主意,要拿到这次的名望和政绩。经历过四年的彷徨与蹉跎,谁也不能再阻止他向上攀爬的欲望。

    当初他受同年与恩师游说,甘愿当出头鸟劝谏皇帝,本以为事后就算不能升官,至少也能落个外放收场。

    谁知却被皇帝一怒之下罢了官,空耗四年时间,而那些曾经的战友却都弃他而去,除却一二位同乡至交,鲜有人管他死活。

    若不是有赵沐林替他出银子跑官,恐怕至多再过半年,他也只能辜负了十年寒窗苦读,年纪轻轻便回乡归隐。

    那些艰难的往事任谁经历过一次后,便不想再来一遭,所以在姚安县的任期内,他目的十分明确。只求扩大名望与积累政绩,将来能当更大的官,不再做被人用来投石问路的小卒。

    他曾经所有的热血与理想,都将为现实让路,他劝慰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坐到高位时,再实心为民办事,匡扶社稷。

    张景清突然想起,刚才在那石灰吟那诗上,还有些许不完美,他不能允许自己名声上有瑕疵的存在。

    喝了口茶,他笑吟吟的望向赵先生,状似无意的说道:“这肖华飞还不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啊,如此有才气的年轻人可惜了。”

    赵先生知道自家大人不会无意发这句感慨,他曾替张景清举办过多次文会,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第四十二章 黄石规划

    赵先生想明白了张景清的纠结,这首诗真是好诗,不过如果是被一个商贾所送就不太完美,在士林中传扬起来,也终究差了些味道。

    当官可以不要脸面,但又最要脸面,这诗只能是读书人所送才最有力度。

    可大晋对读书人的最基本标准,至少是个秀才,赵先生想起了肖华飞的字,便已猜到平时这小子是个什么水平。

    考个秀才对肖华飞来说,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先生身为幕僚就需要替自家大人解决这个瑕疵,这是他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此时主意已定,他也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无意中说道:“还有二个月便是入秋,又快到今年的县试,大人看来又有得忙了。”

    张景清心中称赞赵先生的机灵,面不改色道:“为朝廷选才,兴盛文教,本就是本官份内之事,再忙也要做好,务必万无一失啊。”

    二人又闲聊几句,赵先生看了眼厅外,见没有什么人在窥探,随意问道:“大人近来可曾读过什么书,是否又有新的感悟?”

    张景清会心一笑,也不看向赵先生,低头看着茶盏中的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起起伏伏。

    心中似下了某种决定,他小声说道:“本官近日读到君子不器,这句先贤之言,略有感悟。看来本官还需在为民谋福上多想办法,不可墨守成规。”

    赵先生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夏税上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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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华飞离开县衙后,并没有回家,转身向仙味楼方向走去,那边已经开工了几日,他还没有时间去看下装修的进度。

    他每天倒是能经常抽空关注孟厨子与张大春,二人已经被他操练得苦不堪言,油烟味闻的快让人吐了出来,胳膊每天大勺抡得也肿了起来。

    不过肖华飞知道这些困难对二人来说都是暂时的,过阵子习惯后就会好起来,因为时间紧迫没让他俩整天炒一大勺沙子,已经是他发了善心。

    站在仙味楼外,就能听到里面嘈杂的敲打与锯木声,时不时胡师傅的叫骂声就会一起传出来。

    推门进入后,整个空间充满了灰尘,呛的肖华飞有些咳嗽,肖宁正顶着满身木屑楼上楼下到处巡视着。

    肖宁见到自家少爷到了,马上快速地跑下楼问好。

    肖华飞在肖宁和胡师傅陪同下,从一楼到三楼走了一圈,虽然总共用了没有几天,但施工的进度肖华飞很满意。

    他再次针对楼中每一处改动,都细心同胡师傅又确认一遍,确保双方理解一致后,便留下肖宁离开了仙味楼。

    等肖华飞回到家中时,杜兰英正与小芹在院中试吃张大春炒出的菜。

    肖华飞也跟着尝了尝,发现张大春很有烹饪的天赋,对食材的处理也很用心,这可能与他多年来的艰苦生活有关。

    一旦抓住机会,他便会全心投入,基于迫切改变生活现状的渴望,让大春比原来就是厨子的老孟进步更快。

    不多时肖守业也回到家中,在一起用餐时肖守业通知他们酒已经收购得差不多,后天便可以起运到黄石寨,而州府那边的商队也会在十多日后先回到云铺渡等候。

    肖华飞盘算了下时间,第一批浮生醉下山应该能赶上与九娘约定的日期,而仙味楼的工程不可能快速地完成。

    那样只有把潇湘阁作为浮生醉的首发场地,看来他还需要好好谋划一下,看来要和杜兰英一起回一趟黄石寨,正好也商量下黄石寨众人身份转换的问题。

    他也把今天同张县令见面的情形,向杜兰英和肖守正进行了大致的说明,当杜兰英听到有可能解决黄石寨众人身份的情况后,也非常高兴。

    而且他们并不用到县城或乡间被官吏管束,只需要在山脚处的小市集中生活工作便可,到时如果需要上缴丁口税,肖华飞也会从生意中为他们支付。

    到时肖华飞再动用与赵先生的关系,安排丁夫子或孙有德为明面上的里长,便可以将小市集还控制在自己人手中。

    不过此事需要一步步来,不能一步迈得太大,不能惊到张县令他们,肖华飞担心大晋官员也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

    虽然杜兰英一直没有说,但其实她一直对自己的山寨出身非常在意,生怕配不上肖华飞这个富家公子,若是大家都有了一个正常的身份,那她这块心病就可以放下了。

    而且杜天纵年纪越来越大,将来他只需要改个名字,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下山生活,时过境迁只要低调点,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以前黄石寨的人顶着一个山匪的帽子总归有后患,肖华飞并没有瞧不起黄石寨里的人,但是如果能带领他们过正常生活,才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以后双方还要在一起合作正经生意,不解决身份问题,连交货都成为一个麻烦。

    肖华飞请老爹这次再多备些粮食,将来一旦山上作坊正式开工,山寨里的人就没有了以往的生活来源,他们生存所需要的物资只能由肖家供给。

    肖华飞将考虑好的未来规划细节,向杜兰英和肖守正做了说明,将来就在黄石寨山脚下,开设客栈与酒楼,再加上些养殖类的作坊。

    开酒楼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向全州以至全大晋贩浮生醉,将那里打造成为一个生产销售基地,而不是设在县城里,那边情况更好控制。

    也能有效减少有心人的窥视,肖华飞打算后期在小市集那里成立民团保安队,用来保护生产安全与防止泄密。

    这些举措可以有效安顿黄石寨中的剩余劳动力,第三产业与养殖业都是比较需要人手的行业,只要经过不断的培训,那黄石寨就会为肖华飞提供源源不断的帮手。

    这对未来生意扩张将起到支柱性的作用,肖华飞现在最缺的就是可靠的人手,当他还没有正式接手肖家的生意前,还无法直接指派商队人手为他所用。

    就是在这大宅里,他的威信有多大,都不太好说,哪怕肖守业都不能做到完全掌握肖家。做些小事或决定当然可以,但做大事估计还是要征求肖老太爷的意见。

    还有那些商队的掌柜和伙计,多久才能认可和接受他,肖华飞更没太大的信心,与其慢慢磨合不如直接动手打造自己班底。

    只要肖华飞这面能做大做强,到时自然肖家这面的人会对他信服,到时二边人马再强强联合,那时的光景一定超乎想象。

    杜兰英大体听了肖华飞对未来的安排后,很是开心,不过见到父子二人越聊她越听不懂,便也不再打扰男人们谈事。

    她向肖守业行过礼后,便带小芹回到了小院。

    小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杜兰英回到了小楼,她非常想跑去问问少爷,要给她的仙味楼股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几日天天是小院内的试吃主力,可能是因为油脂摄入过多,小脸变得更圆了,身高好像也长了一点。

    这几日小芹没见到肖宁,便总觉得肖宁想打算甩开她单干,那仙味楼少爷可是说过有她的股份,虽然她还不明白其中复杂的意思。

    她打算过几天劝杜兰英和她一起去仙味楼看看情况,总不能等最后仙味楼都开业了,让肖宁说她没有出过力,被少爷收回了股份。

    小芹人虽不大,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心里明白那肯定是好事,绝不能让肖宁独占了便宜。

    以后她一定要替少爷看好了肖宁,决不能让少爷被肖宁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给骗了。

    其实她也从肖宁身上学到了一件事,肖宁是少爷的跟班,少爷回来没几天肖宁便被委以重任,其实已经和外面商队的一个掌柜差不太多。

    而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杜兰英的贴身大丫鬟,只要伺候好杜兰英这位少奶奶,她将来一定也错不了,当个内宅管帐大丫鬟就是小芹的梦想。

    所以这些时日她对杜兰英照顾得更加细心,不过杜兰英天性善良,对待小芹就像是个大姐姐,从来不让她干什么重活,而且能亲自动手的也决不让她帮忙。

    经过这十多天,从老太爷那边调到大房照顾杜兰英,小芹心中明显感觉到,自从少爷上次被绑票回来后,同以前比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现在的少爷为人更加讲道理,不但开始对下人和善起来,办事情也越来越有章法,连大老爷都开始听少爷的主意办事。

    而且大房这边整个气氛都变得不再一样,她每天早上陪着杜兰英看少爷练功,然后又有许多的好东西可以吃,这让小芹觉得自己生活在梦中。

    此时肖华飞正与肖守业详谈关于要在黄石寨山脚下建立市集的计划,父子二人针对选址,买地以及工坊建设每一项,都逐一进行了分析。

    肖守业不愧为大晋顶尖的商贾,对整个项目成本的分析与了解,要远比只会出主意的肖华飞强太多。

    父子二人一直讨论到深夜,最后肖华飞取出碳笔和纸,将所有的讨论全都一项项细致罗列出来,并把成本逐一附后。

    肖守业看到肖华飞采用的方法,非常的新颖而且实用性极高,便让肖华飞明日将这计划送给肖老太爷看看。

    要动这样多的钱,在浮生醉没有大量销售时,还需要依靠家里的支持。

    肖华飞担心肖家难以负担如此大的资金周转,便向老爹探了一下家里底子。

    肖守业自信地哈哈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只说了一句,二代人三十年,行商天南地北。

第四十三章 共治天下

    黄石寨这些人虽然张县令出于本身的政绩考量,愿意让他们入籍,但是他却解决不了逃民下山后的安置问题,土地,房屋这二项他根本无力给予。

    现有的乡村也会把这些人当成不安定分子,拒绝接纳。

    幸好肖华飞可以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也是肖华飞当初说能解决黄石寨众人身份问题的底气。

    经过与肖守业的详细商论,肖华飞在纸上将未来建设黄石集的计划,进行了完善。

    这次整体市集的建设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选址买地,设计客栈、酒楼、作坊的图纸并招工、备料。

    第二步建设员工宿舍与食堂,作坊。肖华飞打算借鉴前世电子厂的一些管理制度,分家庭住宿、定时上工,每日三餐集中在食堂用餐等等。

    第三步才是盖酒楼与客栈。这样整体投资可以分批进行,待浮生醉正式销售,回拢些资金后慢慢兴建。

    而且盖好了宿舍与食堂后,便可以让黄石寨里的一些家庭先过来工地帮忙,这样又可以节约相当一部分人工。

    第二天吃过早饭,父子二人将整体计划书,送至肖老太爷面前,肖华飞打算当面同爷爷仔细解读下这份计划书。

    肖华飞先将昨天见张景清时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向爷爷进行了陈诉,并分析了张景清求名,求政绩的心态。

    然后开始照着昨天完成的计划书,读了约有一刻钟,又讲解了小半个时辰。

    才把整个计划,从资金成本一直到需要的人工、物料,包括预期的投资回报,全部讲清楚。

    肖老太爷开始时闭着眼,一字不漏地仔细听着孙子的计划,起初他并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随着肖华飞的不断讲解,肖老太爷神情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开始不时地眯眼看向,情绪逐渐高昂的肖华飞。

    他没有想到一向胡闹的孙子,能如此详尽地把整个事情分析、计划得如此清楚。

    而且这也是他经商几十年来,头一回见识到做生意可以如此罗列计划,分析成本,明确经营项目,并写明预估回报。

    这种生意计划书若是将来在整个肖家生意中都应用起来,其中的好处已经显而易见。

    以往都是各商队掌柜每月或每季大家谈一谈想做什么,只要肖家这面点头,便开始操作,是赔是赚全看掌柜的运气和经验。

    又或者到年底时,一群人聚在一起,有的说明年往北贩茶,有的说明年往南贩皮货,每个掌柜只是说个大概想法,大致报个需要使用的银钱,便开始各行其事。

    今天听了肖华飞的商业计划书,肖老太爷开始反思以前在生意细节上,管理得太过粗糙。

    他开始设想如果从今年开始,每次再议定商队经营方向时,掌柜们都能和肖家主事人一起过一遍来年生意计划书,那在今后生意经营上,赢利应该会大增。

    不会再出现十支商队,至少每年有二三支亏银子的情况,而且对商队掌柜的经营也加个目标约束,省得他们出了门便自行其事。

    肖老太爷其实并不太在意,肖华飞这个计划执行中需要的银钱,他反而更看重凡事都要列出计划,和评估回报的方法。

    这有很强的实用性,而且还可以提升做事的效率,方便事后总结。

    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以前计划来年生意是用嘴说,用脑子记,而现在他决定肖家以后要用肖华飞这套方法来做事。

    这份黄石集的计划在他看来,无非是买些荒地,盖些房子,这个时代只要不是修大宅与宫室,根本用不了太多的银钱。

    不过是盖些能够使用得住的房屋,又不用加什么景观,花木园林。

    所以肖老太爷对这份计划,也只是注意了一下最后需要使用的银钱到底是多少。

    至于最后挣多少银子,肖老太爷并不在意,他年纪已经大了,无论留下多少家财,也得肖守业父子以后能接得住才行。

    肖老太爷只希望在他还活着时,能为他们父子挡挡风雨就好,从这段时间肖华飞的表现来看,将来孙子也许能撑得起这个家了。

    肖华飞已经把整个计划讲解完毕,正坐在一边大口喝茶,他内心稍稍有些忐忑,不是因为计划不够好,没信心在未来挣到银子。

    而是担心肖老太爷年纪太大过于保守,思维已经跟不上他的想法,一个人的固有观念才最难改变。

    肖守业此时看了眼还在闭目沉思的父亲,小声说道:“我觉得华飞这孩子的想法还是不错的,虽然整个计划需要的银子多了些,而且挣钱也比较慢,但胜在算是为将来打下一份基业,父亲您说呢。”

    肖老太爷没有理肖守业,反而看向肖华飞,眼神中偶尔露出精光。

    “乖孙子,此事有几分把握?”

    听到爷爷问起,肖华飞连忙站起身,笑着答道:“孙子觉得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肖老太爷才转向肖守业,冷冷说道:“以后和掌柜们议事,都让他们列个计划书再谈。”

    然后笑着对肖华飞说道:“孙儿,你觉得如何。”

    肖华飞马上谄媚地笑道:“爷爷眼光最准,孙子觉得您说得对。”

    肖老太爷被孙子捧得有了笑脸,对肖守业说道:“家有万金,不如后继有人,以后你多和你儿子学着点。”

    肖守业有些无语,近来老爷子对自己越来越不待见,不过看自己儿子受到重视,内心也是高兴。

    最后肖老太爷认真地嘱咐肖守业,既然决定做此事,那地就不妨再多买些,把选址周边的土地多买些备着。

    事情就按肖华飞的计划定下来,肖家现在还是由肖守业在撑着外面的事情,所以相关银钱的支出就由他来料理。

    具体执行层面,由肖华飞统一布局规划,安排施工,关于多买土地的建议,肖华飞对爷爷的眼光也很钦佩。

    原本他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一旦这个黄石集真的火了,那周边的地再想买,可就不会有人按荒地价钱卖了。

    父子二人从肖太老爷那里离开后,便分开各自忙活,肖守业去安排明日的车队,再检查一遍货物。

    肖华飞再次回到院中,由杜兰英,小芹陪着试吃,继续操练起二位未来仙味楼大厨。

    按他的估计,再有二十天左右,仙味楼那边的内部改造也将完成,那时不管他们厨艺到哪步,都得去试试深浅。

    总不能他这个肖家大少爷,天天跑仙味楼后厨去给客人炒菜。

    如果事情变成这样,他还不如在家里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三代好了。

    为了这份可以传承后人的厨师手艺,二位准大厨这一阵也是拼了,每天只要肖华飞一晨练完,他们就准时就位,煎炒烹炸忙个不停,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睡觉。

    这些天的试吃,弄得小芹天天嘴上都是油汪汪的,杜兰英也连带着丰润了一些。

    只是院中的花草这段时间遭了殃,被几个灶台升起的烟气熏得有些枯萎。

    院中时不时传出的菜肴香气,引得肖家宅里的下人,每当走过大房院子的附近,都一个劲的吸着鼻子。

    甚至有无知的下人,看到院中每天升起的烟气私下猜测,大少爷正在家中修仙,因为那些香气只要人闻了便有口水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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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气萦绕间,重熙皇帝结束了晚课,缓缓睁开了眼。

    自从上次同卢丞相谈完话后,他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卢丞相会不会把事情办明白。

    外朝那些文官,已经让他失望透顶,只知道劝他不要修仙,每天上朝议事。

    却从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先帝只活了二十八岁,才当了三年皇帝。

    大晋这万里江山,亿万臣民都需要他这个皇帝来带领,而且这万万人之上的唯一位置,实在是让人无法放手。

    重熙皇帝知道自己十年有余没有上过朝,但就是上了朝,又能干什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要来压倒东风。

    国家一遇大事,各方便争论不休,有时身为皇帝想评评理,总有人马上跳出来,指出他的一堆不是来。

    只要挑起皇帝的错失,对立的双方瞬间统一,原来的争论不重要了,全都开始引经据典的责怪起他来。

    可国家不是交给这些文官们来治理了嘛,什么大政,举措都是由他们提出。为什么有了错就全怪在皇帝身上。

    有时他真想冲下面的大臣们大喝一句,谁愿意来坐这位置谁来坐。

    但是他不能这样喊,因为那样的话,下面大臣们说他的话会更难听。

    他发火也不是,发表意见也不是,好像整个朝堂上就他这个皇帝是最大的白痴。

    重熙皇帝真心累了,他想起了开国太祖皇帝,哪怕杀了个人头滚滚,下面的大臣依然如小鸡一般老实听话,差事办得也滴水不漏。

    他已经六十岁,年纪越大留给他成仙长生的机会越来越少,一定要抓紧时间才行。

    重熙皇帝收起心思,不再想那些让他倒胃口的文官,他吁出一口气,轻咳一声。

    在围幔外待立的孙福马上躬起身,低低说道:“皇爷有何吩咐。”

    “近来外面有什么风声。”

    孙福心里明白,这是皇帝在问关于上次外查官员的事情,想知道朝野中有什么反应,重熙皇帝只关心银子的事情。

    “回皇爷话,奴婢让影龙卫的小崽子们探听过了,京官和百姓们没有太大的反应,至于其他州府的消息还需过段时日才能有回报。”

    重熙皇帝思虑片刻,平淡说道:“着内侍监马上选派宫人,跟随着吏部外查的旨意一起出宫。至少每一州府外查有了空缺后,都要有宫里的人在。”

    孙福马上称是。

    “让影龙卫各地的人手,也给朕动起来,看好文官们的手脚,十两银子他们分走四两,朕认了,若是十两银子,他们想要六两,哼哼......”

第四十四章 山寨议事

    经过一日的奔波,肖华飞又一次来到了黄石寨,他受到了比上一次更加热烈的欢迎,整个黄石寨因为他的到来灯火通明。

    满仓穿着新衣服,如蜜蜂一样围在肖华飞身边,时不时地盯着肖华飞的怀中,想知道他怀中是否有小花猫。

    满仓忍了半天,看着肖华怀怀中不像藏有什么东西,便小声地试探道:“姑爷,你给满仓带穿着衣服的小花猫了吗?如果你没有衣服给它穿,那不穿衣服的小猫也行,俺去找娘亲给它做衣服。”

    肖华飞听到满仓的询问,有些尴尬,这件事他早已忘在身后,于是求助地看向杜兰英。

    一旁的杜兰英白了一眼肖华飞,对满仓笑着说道:“等下次回来,姑姑给你抓一只小猫上山。”

    满仓懂事的点点头,向杜兰英展示了一下自己没有补丁的新衣服,乖巧的说道:“俺家里已经能吃得饱饭,俺娘不会再说不许养小猫了,姑姑你要想着下回一定带回来啊。”

    聚义厅中,杜天纵坐在正中,脸上红光萦绕,时不时还打个酒嗝出来。

    他属实没想到肖华飞会来得这样快,以为还需要十天半个月,姑爷才能把下批物资准备齐送过来。

    杜天纵听着大门外传来的阵阵喧嚣,嘴角上也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笑意,曾经那个死气沉沉的黄石寨已经好久没有再出现。

    这一阵子山寨中物资充足,后山作坊里试烧出的酒都让他藏在自己房中,每天晚上都要清点一次。

    没有什么烦心事的杜天纵,时常拉着丁夫子和孙有德一起喝酒聊天。

    自从杜家上山这十年来,这些天是他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有美酒饮用,山寨里的人也能吃饱穿暖,不复以前窘迫的生活,他越发觉得当日同意与肖华飞合作,是他这几年来最英明的决定。

    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消磨在山间的困苦当中,现在他只想看着杜金和杜兰英有一个好的未来。

    刚才听得肖华飞和杜兰英又带着大量物资回山,他脸上便有了无法掩饰的笑意,马上招呼人撤下酒桌,重新准备宴席。

    山寨里的男女老少,看着肖华飞带来的一车车生活物资,他们心中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浓浓的信心。

    有家室的汉子们最是开心,终于敢让自家婆娘生娃娃了,以前看着刚出生的婴儿冻饿得直哇哇哭,这些汉子们想死的心都有。

    这些年山寨里如果生下十个婴孩,能长大的还不到一二个,像满仓那样的孩子能活下来,都已经算是老天爷照顾。

    大家都很清楚,如今这一切让人振奋的改变,都是因为杜金当初把肖华飞“请”上了山寨。

    杜金也一直拿这件事当成自己为山寨立下的重大功绩,经常酒后向山寨里的汉子们吹嘘他当初的英明决策。

    丁夫子作为山寨的大管家,正忙着按照肖家的单子核对物资,他把粮食、布匹、铁料,都仔细地逐一清点。

    然后由杜金指挥众人肩挑手提把物资按分类入库,他不时地望向被孩子们包围的肖华飞,对这个妹夫的能力也开始佩服起来。看来他当初把肖华飞当成是一个纨绔公子哥,是极大的错误,他已看不透肖华飞的想法。

    一时间山寨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每个人都被动员起来,杜兰英见到黄石寨因她夫君的到来而欢腾,脸上也挂满了幸福的笑容。

    在山寨众人的帮助下,一个时辰左右所有的物资都已搬到了山寨中,肖家收购来的米酒全部被杜金安排人送到后山,其它的物资也都送进了新修的库房当中。

    肖华飞带着杜兰英进到聚义厅当中,向坐在正中的杜天纵见礼。

    杜天纵满面红光,拍着膝盖,哈哈大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套,你做得不错,路上累了吧,都入席坐下来喝酒。”

    随着他的安排,各种充满山间特色的菜肴满了桌子,一起进厅的几人,各己入座。

    几人坐定后,杜天纵举起酒坛晃了晃,豪气地对肖华飞说道:“你这回要是再不送米酒上来,这后山作坊烧出的酒,老夫都不舍得喝了。”

    坐在一旁的丁夫子,笑着说道:“寨主把后山烧出的酒,都藏在他自己房中,总共就那么十来坛,他可是精贵的狠。就是我们想喝,他每次也只拿出一小壶。”

    听到二人的话,肖华飞笑着说道:“岳父大人身体刚刚痊愈,此酒性烈还是不要多饮才是。这次小婿上山是因为山下的酒水生意已经有了眉目,又有些新的事情,特意来与您商议。”

    “你这孩子不要见外,有事但说无妨,咱们边吃边说,有什么困难需要寨里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杜天纵毫不在意的冲肖华飞指指酒席,自己先倒满一碗浮生醉后,才示意杜兰英给在坐几人倒酒。

    肖华飞将他和姚安县官府商议向桌上几人详细解说一遍,山寨中人可以重新归籍为民以及他想在山脚建设黄石集。

    杜天纵听过后这二件事情后,面带微笑并没有着急表态,他抬手拿起面前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他随手抹了下胡须上粘着的酒水,望向孙有德说道:“老兄弟你怎么看华飞说的这件事。”

    孙有德抬眼看了下肖华飞,又看了看丁夫子,沉吟着对杜天纵说道:“按道理说下山为民是好事,寨里的人可能也愿意,不过官府行事一向不讲信义,说心里话,我信不过他们。”

    杜天纵闻言点点头,依旧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他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丁夫子。

    丁夫子扫了眼桌上几人的表情,捻着胡须说道:“若是官府能写下保证,依老夫看,我们下山也不是不可以。”

    孙有德听到丁夫子的话,用力拍了下桌子,有些激动道:“京城那位皇帝继位时还下旨说永不加赋呢,可是这些年朝廷收的税赋却翻了几翻。皇帝说话都不可信,难道还能相信官府!夫子莫不是忘了你是为何上的山?!”

    丁夫子被人戳中了心中往事,想起早亡的大女儿,胡须有些颤抖,嗫嗫说道:“他们是不能信,可是总当逃民聚山为匪,朝不保夕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而且也有亏圣人教导。”

    丁夫子身为读书人还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既然心中打定主意,便不再怯懦,提高声音说道:“在肖少爷没上山寨前,大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自是不用再说。我们这辈子人就这样了,可是我们不能不为小辈们考虑,难道让他们在这山上苟活一辈子?”

    他看向自己姑爷杜金,问道:“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杜金,你想让你同二丫未来的孩子,过什么样的日子?在这大山里继续挨饿受冻下去?!”

    杜金在桌上辈份不高,见俩位长辈闹意见,便不太想说话,他只是冲丁夫子和孙有德憨厚地笑笑,没有在长辈们面前拱火。

    杜天纵看着自己两位老兄弟闹起情绪,不想让他俩在女婿面前争吵起来,他举起再次倒满的酒碗,冲二人虚抬了一下。

    没等二人举酒回应,杜天纵再次一饮而尽后,才笑着说道:“咱们都不要急,就是商议事情嘛。丁夫子说得对,我们都老了,怎么活都是那么回事,可是为了后辈们,我们还是要拿出个办法。有德你我兄弟相交多年,你担心的事我明白。”

    二人见杜天纵因他俩又喝下一碗酒,也不好不回应,于是相视一眼,也拿起酒碗陪着喝了下去。

    听到杜天纵话里有同意下山的意思,肖华飞马上站起身,一拢衣袖拿起酒碗,向三位长辈敬酒。

    一碗烈酒仰头而尽,肖华飞感到腹中如升起一道火线,趁着酒劲还没上涌,他冲三人笑着说道:“几位长辈的担心都不无道理,不过我这里也有充分的准备,还请听晚辈逐一解释。”

    他望向孙有德:“孙副寨主担心的其实也是我的担心,官府不可信这话没错,所以我们才要在黄石寨山脚下建立市集,而不是让大家重新回到乡间或县城。这样官府离我们山高路远鞭长莫及,新建的市集未来如何发展,全掌控在我们手里。”

    肖华飞又把目光转向丁夫子,向他一拱手说道:“夫子愿意放下心中块垒,一心为后辈考虑,让人敬佩,华飞肯定不负大家期望。”

    最后他看向杜天纵,笑着说道:“其实老几位说得都对,小婿也有一些设想,应该可以解决大家的疑虑。”

    杜金大咧咧地在一旁边说道:“俺就说妹夫你肯定有好办法,快点拿出来吧,看把长辈们急得酒都没喝好。”

    肖华飞将那份黄石寨建设计划再次向几人宣讲一遍,并且保证会争取让黄石寨里的人,将来当市集的里长,整个新市集将由黄石寨和肖华飞一起掌控。

    其实官府就算派人来当这新里长,也不可能管得住黄石寨里的人,最后大家听谁的还是厅中这几人说得算罢了,这点其实在坐的都有数,哪怕孙有德也不能反驳。

    最重要的是,若有官府来收税抓差,自然也会由肖华飞这边出面拿银子解决,不会让山寨众人为难。

    然后便是安保队计划,肖华飞计划由杜天纵以练兵的方式,选出精干人手编练市集安保队伍。

    黄石集安保队,人数初定为五十人,每二天一操练,所耗用的物资如衣服,食物由肖华飞提供,这些人将配备弓箭,铁刀铁棍。

    私下里肖华飞甚至打算为他们准备皮甲,不过那得单独和杜天纵、杜金商议。

    虽然大晋不禁止百姓拥有刀弓,但弩箭与护甲却是严禁民间拥有的军事物资。

    黄石寨这个据点不但不会被放弃,反而将来资金充足后,肖华飞还要大举兴建,加高围墙,翻修房屋。

    酒水作坊也暂时不会转移到山下,还是继续在山寨后面生产浮生醉,在肖华飞没有办法保证生产机密时,不宜将烧酒作坊暴露在世人眼前。

    山下市集中会建立烧瓷或者木器,铁器作坊并扩大养殖基地,用以有效安排山中剩余人力。

    后山烧酒作坊其实用不了太多人力,那剩下的人总不能都闲着,等着肖华飞不断地送来布匹、粮食。

    将来山下设立的生意,就是为了让其他人也有个营生,生产收入能养活自己便好,吃大锅饭的事肖华飞并不打算做,那样只会坐吃山空。

    自从上次遭人暗杀后,肖华飞已经打定主意,要适应大晋这种封建社会生存方式,建立自己可依赖的武装,若是有人敢逼自己拼死一搏,他不介意闹个鱼死网破。

    新生来之不易,以他的性格,不敢将自己的命运,交到贪婪的大晋官府手中,能把自己百姓逼到山里的官府,自然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见识过郑捕头用诬告相逼以后,肖华飞已经明白,稚童怀金行于闹市,在大晋就是有罪,有钱无势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两世为人,这点道理他早已看得通透。因此他要把黄石寨打造成一个堡垒,当成在大晋安身立命的安全保障。

第四十五章 杜氏门风

    几人又在酒桌上,商谈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大家就下一步的发展安排,达成了一致。

    当丁夫子和孙有德告辞离开后,杜天纵让人撤下酒席,换上茶水,自家四人关上门再次商议起来。

    没有外人后,肖华飞不再隐瞒,向杜家父子说出他对安保队建设的真实想法,以及将来想为这支队伍配备甲胄的想法。

    他本以为杜家父子会对他的目的存有疑虑,还需要多加劝解,没想杜家父子二人都是大加肯定,颇有不怕事大的架势。

    杜天纵原本就是沙场悍将,以前只是受限于山上条件,没有办法练兵,现在自己家女婿肯投钱让他练兵,虽然数目不多,但也非常高兴。

    杜金甚至建议,山寨里所有的壮年男丁都要定期参加训练,只练五十人他感觉太不过瘾,他让杜天纵私下里教了快十年兵法,却始终没有机会一用,内心早就发痒。

    本来肖华飞以为他要在黄石寨编练准军式武装,是此行最难达成的事情,没想到却是最容易的一步。

    肖华飞见他们答应得如此痛快,起初还以为杜家父子是不是在敷衍他这个女婿。

    这个其实不怪肖华飞,他原来的脑子对大晋的生存法则根本没有深入了解,每天只知喝酒找女人,并不知道各地的大地主,大乡绅本就以各种名义编练很多地方武装。

    一些平原地区的大地主在乡间还修建很多类似堡垒的围屯,蓄养众多青壮,美其名曰防匪防盗,实则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每每有事,只能派人以礼上门好好商量,却不敢派差役上门强行索要,最后官府从豪强那里收不上来银子,只能层层加码摊派到小民身上。

    这才是大晋现今逃民众多的另一真相,经过杜天纵的解释肖华飞才明白,原来是他胆子小了,在大晋只要他不公开造反,地方官根本懒的理睬这些已经习以为常的小事。

    肖华飞突然间了解到大晋的本质后,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冒头,不过他还没想过造反,只是想给自己的队伍最好的武装。

    就像一个人有钱以后,你让他选BBA还是神车,结果不言而喻。

    他前世在网络上也被动接受过古代军事科普,当然明白铁甲对这个时代的武装有多大的提升作用,知道原来是自己格局小了,便试探着向杜天纵问道:“若是我们也给安保队也配些铁甲和弩箭会如何?”

    听到肖华飞的话,杜天纵双手抚着桌子,表情很是玩味,他长叹一声,说道:“只要你不让他们穿着铁甲,背上弓弩走到姚安县城里,估计不会有什么事。”

    杜天纵仰头望向聚义厅的顶棚,喃喃说道:“大帅若在,天下几人敢称兵。”

    肖华飞听到杜天纵的长叹,突然有些明白岳父的想法,估计他是心里惋惜难过。

    当了半辈子的军人,为大晋百姓流血流汗,身边袍泽却千不存一,可大晋却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良善百姓流离失所,大户官绅富可敌国。

    杜金却不太认同老爹的话,没有外人在,他也不再藏拙,小声嘀咕道:“天天大帅大帅,当年若是他敢砍了那些文官,大军也不会败给东蛮,皇帝还敢真杀了他满门不成。”

    杜天纵瞪了杜金一眼,也不在意杜兰英在场,怒斥道:“少在那说屁话,大帅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愧天地,你要有那么多闲劲说屁话,回家找你婆娘使去,成亲二年多不见一点动静。”

    杜金尴尬的咧咧嘴,把头转向一边,不去触老爹的霉头。

    肖华飞连忙笑着开解道:“岳父不必生气往事已矣,舅兄不过是看您因往事挂怀开个玩笑。小婿刚才的建议不过是想加强下咱们的力量,省得以后无端受外人欺压而无力反抗。”

    话中虽没点明外人是谁,不过在场之人都明白,谁敢向他们利益伸手,谁就是外人,无论打着谁家的招牌,杜家都是敢上山落匪的人,其实对朝廷早无敬畏之心。

    杜金不敢冲老爹来劲,不过却很支持肖华飞的后一句话,开口帮腔道:“要我看不必担心这个那个,只要我们把这些东西妥善藏在山上,不往山下拿就是。平时训练时只将那些可靠的儿郎单独划出操练,不会出什么大事。”

    杜天纵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愿再替大晋朝廷操心,不过还是皱眉说道:“弓弩还好说,再贵也是有限。但一副铁甲不算战裙,包含铁盔就要六七两银子,若是准备百余套,也是不便宜,贤婿是不是再等等。”

    肖华飞听到半身铁甲连头盔只需要六七两银子,当下更没有担心,他笑着指了指杜天纵面前的酒坛,微笑着说道:“岳父大人可知您喝这一坛十斤重的浮生醉,将来在山下至少值五十两银子,不知做何感想。”

    杜天纵听闻面前的酒如此之贵,心中震惊不已,他抬手摩挲着酒坛,半晌才说道:“以前一个边军一个月的饷银不过二两,还是你们这些经商的会挣银子啊。今日听到这酒的价钱,老夫都有些不舍得喝了。”

    肖华飞一拱手,谦虚说道:“岳父谬赞,经商之道不过是奇货可居罢了。如今浮生醉是天下独家的生意,相信以后银钱上应该不会太缺。岳父只需安心操练安保队即可,这酒自家产的岳父自然随便饮用,只是不要饮得过量伤身便可。”

    杜金也是才知道浮生醉可怕的利润,他冲肖华飞眨眨眼,笑眯眯地说道:“妹夫啊,其实铁甲有没有的不打紧,要是能养五十匹好马,将来哪怕穿着皮甲呼啸而过,你想想那才威风啊。”

    “闭上你的鸟嘴,养马干什么,就你还想去大周打秋风啊,战马一年的消耗极大,五十匹马没有上千两银子投入就不要想了。”

    杜天纵看着想法挺野的儿子,说话也越来越暴躁。

    杜金却不理会老爹的话,只是盯着肖华飞,眯着眼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肖华飞却觉得杜金说得有些道理,因为将来姚安县与黄石集还是有些距离,一旦有事需要支援,还是真的需要有马匹快速往来才好。

    而且肖家本身就有商队来往于大周,找些关系少买些马匹应该问题不大。他打算回去后和肖守业商量过后再定。

    于是肖华飞答应杜金,如果肖守业不反对帮忙从大周那边搞些好马的话,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过来回几千里路程,能搞回马匹的数目与耗费时间谁也不敢保证。

    听到肖华飞愿意支持自己的构想,杜金亲热地拍着肖华飞的肩膀,连声说着好妹夫,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三个男人越谈越投机,丝毫没有睡意,杜兰英对他们的话题却不感兴趣,出门为他们添过一壶热水后,便起身离开回去休息。

    他们又对安保队未来的操练方案进行了详细讨论,肖华飞也提出许多参考意见,比如重视队列训练,强化营养,重点培养人员的忠诚度。

    至于忠诚于谁,反正肯定不是大晋朝廷,不过三人都心照不宣,也都默契不谈。

    对于肖华飞的建议,让杜家父子对他的看法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因为肖华飞说的东西本身是将门里的不传之秘,而且其中有些东西就连杜天纵都没有听说过。

    这让肖华飞在杜家父子那里狠狠地出了一回风头,不再拿他当成一个少年书生来看待。

    肖华飞最后向杜家父子提出,需要山寨里选些精干人手随他回姚安县,保护下他的安全,并且最好杜金也能随下批酒水送货时,一同到县城里呆段时间。

    肖华飞打算一旦发现那幕后主使之人,便要来个一劳永逸,有仇不报不是大丈夫所为。

    何况对方已经二次出手,看架势没有干掉肖华飞前,不可能轻易收手。

    既然如此肖华飞也没有轻易放过对方的可能,无论前世今生,他都不会选择坐以待毙。

    杜天纵和杜金听到肖华飞这个想法,全都点头赞同,原本上回杜金就打算跟着肖华飞一起下山。

    黄石寨能有今日景象,一切都已经离不开肖华飞,两家人已是姻亲关系,双方已经牢牢绑在一起,他们父子也很担心他的安危。

    当下杜天纵和杜金商量,在山寨中挑选六名精明强干又打小练过武艺的人手,此次随肖华飞下山。

    至于到了肖家,就让肖守业对外说是请的跟班或是护院,在没有排除危险前,让他们日常保护肖华飞的安全。

    杜家父子决定,等第一批浮生醉生产出来后,杜金也暂时先到姚安县城里呆一段时间,杜天纵也担心自家姑娘毕竟是个女儿家,真碰到危险时,万一心软出手不够狠辣,不能一击致命反而耽误了大事。

    待所有大事议定完毕,杜天纵望向肖华飞,神态轻松地随意问道:“若是贤婿觉得那小捕头麻烦,让你舅兄这次过去时,帮你解决了吧,肯定神不知鬼不觉。”

    肖华飞知道杜天纵是带兵将领出身,平生见惯尸山血海,只是不想他如此杀伐果断,做起事来简单粗暴。

    他连忙站起身,谢过杜天纵好意,自信地说道:“岳父也说了他不过一个小小捕快,若是想解决他,小婿办法有很多,有些事未必需要杀人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杜金不在意地说道:“妹夫还是书读得多了,你要承认我爹说的才是最快的办法。”

    肖华飞心中感叹,果然是一家行动派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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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小姑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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