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浪子回头
四人回到自家院子,天色尚早还没到晚饭时间,除了买的二十只鸡已经送去厨房那边暂养,其它的东西已经被送到大房这边。肖华飞让肖宁暂时收入库房,打算明天再用。
杜兰英和小芹看到肖守业坐在大房的厅中,一脸严肃,猜想他可能是因为上午肖华飞打了孙账房的事要和儿子聊聊,便在行过礼后暂时告退,回边上小院等着晚饭。
肖守业倒是满意杜兰英的懂事,笑着招呼一声,目送二人走进了小院,才转头看向坐在一边一脸无所谓的肖华飞。
“你爷爷那边,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这次事你有一些莽撞。”肖守业有些皱眉。
“但儿子并没有什么不对,若说有不对,也可能是我体弱,下手轻了一些。”
“唉~你娘亲走得早,都是我把你宠坏了,你没有钱可以和爹说啊。”
这回轮到肖华飞皱起眉,认真地看向肖守业,说道:“这里是肖家,您是肖家长房长子,我是肖家长房长孙!有些东西是我应得的,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就可以指手划脚。”
肖守业舒展了眉头,平静地望向儿子,似乎鼓励他说下去。
“虽然不知道那孙账房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屑去猜。但肖家是爷爷,是我们父子,包括二叔的肖家。若奴大可以欺主,是不是将来我们肖家子孙想吃口夹生饭,都要求着他们?”
“别说我们小小的肖家,就是前朝有没有皇帝被宦官废黜的?有没有太子躲在沟渠里逃出皇宫,躲避宠妃派人追杀的?”
“有吗?”肖守业读书不多,特别是史书,在大晋当一个正经的好商人不需要读前朝史书。
“那都不重要,儿子读书还是比你要多些,所以父亲要相信我。”
肖守业点点头,劝道:“我是说你不该在家里当那么多人面动手打人。”
“父亲大人,没想到还是你够阴险,那我今天晚上就带几个人去他家门口套麻袋?敲闷棍?”
肖守业觉得对这个儿子,果然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他本想说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未必非得打人,可是这小子又理解到歪道上。
其实以肖华飞的智商和与人斗争经验,哪能不知道肖守业想说什么。不过他不想再深聊下去,这里大宅里的人心斗争,不是他这十七岁公子哥该懂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过后总结分析他不需要。
“你爷爷把事情让我处理,我把那账房开革了,以后家里每月给杜姑娘发三十两月例银。”
肖华飞点点头,这就是赤裸裸的鼓励了,只不过家里有不让打人的规矩,不好给他奖励,转而给准儿媳妇,这手段高明。
看来肖家能这么有钱,御人行事上属实是有真本事。
“儿子以后在家里行事,会多注意手段和风评。”肖华飞对肖守业的袒护有些感动,不再一味插科打诨。
“其实在大晋的肖家,和出去行商的肖家不太一样,以前你还太小我和你爷爷也从未提起,你知道你二叔到底是怎么病的?”
“以前说是到北周行商,那边天寒地冻,风寒入体伤到了肺吗?”
肖守业望向二房方向,陷入回忆悠悠说道:“那年刚开春,我们贩运了大约七千两的南货去北周。本想借北周新帝登基大肆采办的机会,狠狠大赚一笔。谁知半路遇到北周草原上一伙马匪,足足有五十多人。”
肖守业说着攥紧了拳头,“我们也骑着马,但是骑术和马匪根本比不了。商队一共有一百五十多人,草原马匪又从不会留什么活口,所以我们也拼了命地抵抗。”说着把右臂衣袖高高拉起,露出了一条狰狞的刀疤。
“当时有个马匪骑马挥刀向我冲过来,你二叔为了救我,挡在我身前,被马撞到刚开化的冰河中。我伸手刚要去拉他,被那马匪顺势砍了一刀在这。”
“那二叔呢?您就是这么受的伤?”虽然知道肖守正还活着,肖华飞听父亲讲的凶险,心中还是不由紧张。
“本以为那次就要全商队交待那在,幸好遇到了北周东院的虎山卫巡查商道,惊走那些马匪才救下我们,可是我们连同镖局不算带伤的,也一下没了三十多人。”回忆起那段往事,肖守业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等我和伙计把你二叔从下游河边捞起来,他已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冻晕过去。身处那茫茫草原上,我们无处寻医,就落下了现在的病根,只要一变天你二叔气喘、咳嗽就会发作。”
肖华飞第一次听说父亲和二叔行商的惊险经历,心中才明白了肖家这份产业的来之不易,说是用命换来的也不为过。
“同你说这些,不是想向你吹嘘或诉苦。而是告诉你,我们是商人不假,但也提得了刀。我们不是怕什么,只是有些事没必要,或者不到那时候。”说完这些,肖守业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儿子知道了,多谢父亲教诲。”
听到儿子语气真诚的回话,肖守业居然有些感动,多少年了,难道老肖家祖坟冒青烟了?这小子会谢谢自己的教诲,看来一会儿得去祠堂给祖先们上上香。
晚上一起吃饭时,肖守业和蔼地劝杜兰英多吃些,并把家里以后给她月银的事进行了告知。肖守业本以为杜兰英会婉拒,谁知她却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行礼表示接受。
肖守业很欣赏她这种行事爽利的风格,并嘱咐她以后要多看顾肖华飞,实在不行也可以动手管教,弄得杜兰英脸上飞红,连连称是。
坐在边上的肖华飞有些理解,他老爹这种终于把包袱甩出去的心态,谁让他以前的履历太过优秀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打醒来到回家一晃许多天了,还没出去浪......参加过诗会啊!想想还是有些小期待,他了解前世的奔放,可也对这时代的婉约心生向往。
看着笑眯眯正望着他的杜兰英,肖华飞告诉自己不应该去什么诗会,可身体却诚实地怂恿他一定要去,因为那里拥有魔力可以让他快乐!
晚饭过后,肖华飞和老爹约定明天晚饭的安排,说要跟他和肖老太爷开一个什么募资投资会。投资会这个词让肖守业摸不到头脑,不过看他说的郑重,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见儿子回房睡觉后,肖守业回到自己房中,在他卧室间壁出的小间里有一个香案,上面有一块用布盖着的牌位。
他掀开布摆正牌位,仔细地擦拭着,觉得牌位摸起来有些凉,便又拿起捧在手里上下摩挲着,仿佛想把这牌位捂热。
他把牌位捧在手里又仔细端详一会,再次把牌位摆好,点燃了三炷清香。
“儿子他娘啊,今天儿子谢谢我对他的教诲了,自打你走了以后,这是头一回啊。”
肖守业眼中有泪滑落,不知是思念亡妻,还是高兴儿子终于变得有些懂事。
“今天那孙账房属实可恶,这些年我都没有大声对咱们儿子说过一句重话。我也知道有些事儿子做的不太对,可是你走时唯一的心愿,就是叫我好好带大儿子。”
“这么些年虽然他爷爷几次让我续弦,但我怕儿子受委屈,也都扛着没理睬老爷子。”
他抬起一根手指,用指尖划过牌位上面刻着的字,仿佛以前无数次用指尖滑过妻子的发丝,恍惚间感觉指尖上传来了她的温度。
那笑颜如花,那柔情似水,那嘘寒问暖,那些无人能替。
“儿子现在长得越来越像你,就是身子骨文弱些,以后我会看着他多吃些。对了儿子带回来一个姑娘,人很好,很懂事的姑娘,华飞很听她的话。”
“只要儿子真心实意地喜欢那姑娘,那姑娘也一心一意地跟着儿子,我看就没什么不可以,你说呢。”
“家里有些人糊涂,以为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孙子,就起了些龌龊心思,人心啊......”
肖守业目光变得锐利,“哼,谁敢欺负咱们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们真是不知道肖家的爷们,都是提过刀砍过人的?!”
可看向那木质的牌位时,他的目光再次变柔和,“放心吧,今天的事他办得很好,我会照看好咱们儿子。”
夜色深沉似海,思念如潮水般拍击着他枯寂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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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正在帮他铺床的肖宁,肖华飞交待道:“明天一早,你去找一长条红布,要一尺半宽,越长越好。不行就找整匹布裁了接起来。”
肖宁点头称是,肖家库房里就有这些东西,红布找几匹还没问题。
“让府里懂泥瓦的匠人,到我屋前院子里给我垒二口大灶台,锅要越大越好。然后垒二口小灶,再备二套炊具。”
“时令蔬菜,猪肉,牛羊肉来一些。还有厨房里所有的调料每样都拿来些。”
“少爷,别的都好说,只是牛肉恐怕不好找,市集上牛肉不是每天都有的,官府不许随意杀牛。”
“还有这讲究?那就算了,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做些样品,什么食材是次要的,味道能打动人心才是关键。”
肖华飞又搓着拇指想了想,应该没忘记什么。灵光一闪又想起一件事,对肖宁道:“明天去找那王账房,让他把杜小姐这个月的例银先送过来。”
见肖宁只是点点头,好像没有领会他的意图。
“呃~送到我这里来,懂么?我先替杜小姐保管,暂时保管!”
肖华飞斜眼瞥着肖宁,试探道“你这墙头草,这二天当着杜小姐总是卖本少爷老底,暂时替她保管月银这事,你该不会想卖主求荣吧?”
肖宁听到少爷质疑他的忠诚,马上指天发誓今天绝对不会把事情透漏出去。
第十七章 大显身手
用过早饭,肖守业又早早出门去安排生意,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错,父子俩约定晚餐时到肖老太爷那一起用餐,所有的菜品由肖华飞来安排。
如果肖守正身体允许也把他们一家一块叫过来。
肖守业并没有想太多,以为儿子只是想叫家里厨子操办一桌酒席,然后通过花言巧语哄骗些他和老爷子的银子。
他也做好打算,如果不超过一百两就给儿子算了,就当是儿子表孝心的奖励。
大房院内,在肖华飞的指挥下,家里的仆人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怕人多泄密所以他不打算到厨房去做这些事情,只要前期准备完成,一会就把人都赶走。
一清早,肖宁就把大红条准备完,又让他去厨房那边把昨天买的鸡全部杀掉。让厨房清理干净再拿过来。
这时就突显出有钱有人的好处,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器具,材料全部准备完成。大锅下面已架上柴火,正在热锅,整个大房院子被搞得乌烟瘴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厨房那边将收拾干净的白条鸡送了过来。肖华飞认真清点所有材料,让小芹和肖宁开始把人全都赶出院子。
再让小芹把着院门,防止任何人偷看。
“少爷一下杀二十只鸡,是不是有些靡费啊。如果您怕做不好,可以让厨子来做啊。没必要备这么多。”
“少爷,您这是打算做坏一只,扔一只吗?可是如果一只做不好,剩下的十九只也未必做得好啊。”
“少爷要不还是让厨子来做吧。”
肖宁看着二个大木盆里的二十只鸡,有些心疼。他原以为少爷是打算每天吃一只或是留着下蛋。都是一年左右的母鸡啊。
“咱肖家是家大业大,可这一搞二十只鸡,少爷又把帮手都赶走,您若是自己连弄二十只鸡,身体恐怕也吃不消啊。要不......”
“闭嘴!这些鸡都给你弄!万一糊了都让你吃喽!再一个少爷搞鸡从不需要帮手。”肖华飞听得满头黑线。
“你去把这些鸡的头还有爪子,都剁掉,大锅加上清水,把二十只鸡全都下锅里。”
肖宁嘴里嘟囔着,却再没有声音,按肖华飞的指示行动起来。
“那我干什么,我刀工是可以的,帮你们烧火也行。”杜兰英拿起案板上的菜刀,熟练地挽个刀花。
肖华飞马上后退一步,摸了摸衣襟里三锭坚硬的银子,满脸堆笑道:“兰英你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回院歇歇,等需要时自然我会叫你,烧火这种又粗又脏的活肖宁干就好。”
看着杜兰英并没有回自己的小院,只是坐在凉亭中,肖华飞找了借口回到房中换了一件短衣。当然怀中的东西也藏到了枕头底下。
肖家的几个丫环看着大房方向升起的黑烟,众人一头雾水。
“听说了吗,少爷从被绑票回来,人就不咋正常,昨天还打了账房先生。这又是发病了,在胡闹呢。没看都不让人靠近了吗。”
“才不是,听说是少爷中邪了,昨天门口路过一个道士,说要用一百只鸡血来驱邪。那黑烟就是在烧符作法。”
“你们知道啥,少爷是嫌厨子做菜不干净,以后他吃的饭让厨子到他眼皮底下做。”
“你们肉眼凡胎知道啥,那跟少爷回来的女子,可能是狐狸精变哒,要不咋能这么好看。”
“对,对,狐狸最爱吃鸡,那女子要是长双狐狸耳朵,再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你们看像不像。”
“你们看她那腰细的,那腿长的,肯定会要人命,咱们少爷都瘦脱相了。”
“要说旺夫,还得我这种身板壮实的,我一顿就能吃七个白面饼。”
几个丫环已经忘了刚开始到底在讨论什么,转而对少爷居然不想调戏自己愤愤不平。
指挥肖宁等鸡煮去血沫,马上从滚开的水中捞出,放到清凉的井水中洗净,再用冷水下到第二口锅中,待二十只鸡全部洗净放入锅中后,盖上锅盖开始加柴煮。
先用大火烧开,再用文火慢煮。持续至少四个时辰,实际上最好是十个时辰,不过昨天回来的晚,实在没有时间。
肖华飞想先试试,如果味道达不到预期,反正枕头下还有本钱,再买就是了,把招商会推到后天。
嘱咐肖宁看好火,不可干锅,期间还要不断加开水,就像煎药,把八碗水煎成一碗水。
只有把四锅开水加进去后,加热变成半锅鸡汤,才算完成。
将松茸置于温水浸泡,泡松茸的水极有鲜味,去除杂质后要加入大锅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肖华飞和杜兰英两人坐在亭中聊得很开心,肖华飞讲着一代女侠聂隐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引导杜兰英身位一位女侠应以前辈为榜样,视钱财如粪土。
杜兰英谦虚地表示,聂女侠的高度,她永远达不到。
肖华飞心中暗叹,原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她不但要看住他的人,也会看住他的钱。
小芹坐在院门口寸步不离,警惕着一切企图窥视少爷机密的人。
顶着一脸烟熏妆,肖宁跑过来:“少爷,那边的汤都已经发黄发黏了。”
马上拉着杜兰英,让她把泡好的松茸切成薄片下到汤中,再让肖宁把干松茸选上四支,用刀去根刮去杂质,用杵捣成粉末,待最后汤出锅时加入汤中。
肖华飞大气地对肖宁道:“为了奖励你今天一早的劝谏,这二十只鸡都归你了。不过只准在这院子里吃,不许拿出去,不许送人。”
汗水在肖宁满是烟灰的脸上冲出一条条白印,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
肖华飞心想,让你天天多嘴,看看这些鸡能不能堵住你的嘴,本少爷可是出了名的心胸宽广。
在松茸粉加入后,肖华飞闻了闻味道,喝了一小口,觉得同以前见识过得差不多,如果达到十个辰应该会更好。
香气四溢中,肖华飞拿起木勺盛出一小碗鸡汤,这汤汁浓稠泛着金黄的光泽,小心地递给杜兰英让她尝尝。
只是轻抿了一小口,杜兰英顿觉齿颊留香,入口润滑,回味无穷。门口的小芹见到后,也顾不得看大门,站到大锅边不停地吸着气,嘴角有一丝晶莹的光亮。
既然最核心的提味汁已准备完成,马上由杜兰英把肉类切成大小薄厚均匀的薄片,肖华飞用从黄石寨带回的烈酒装肉片抓洗一遍,再用少许生粉搓揉,让肉类中的纤维发散,也更容易入味。
他将浓缩鸡汤少许,加开水、少盐放入砂锅中加热,这样一道美味的开胃汤就准备完成。
准备一锅滚油,将肉类入滚油中翻炸十五个呼吸,取出备用。
期间肖守业已经从外面回家,看见院内一片狼藉,儿子正在亲手做菜。
肖守业询问为什么不见厨子,肖华飞却说此事,关乎肖家未来二十年的发展,只能亲自下场烹饪,并把肖守业赶到了肖老太爷那边等候。
在肖华飞亲自掌勺下,四人又忙活了半个时辰,天色也已经暗下来,肖华飞叫上其他三人,提上食盒,拿上红布,向肖老太爷所在方向走去。
在路上,肖华飞安排几人一会儿的分工。
“一会你和小芹,拉着红布条站在我身后,当我说到最后,你俩就放下红布条给我鼓掌,就是拍巴掌,要啪啪响那种!”
“兰英我说上菜,每报一道菜名,你就往桌上端,记往第一道菜先放我爷爷面前,然后我爹,我二叔,以此类推。”
看杜兰英有些紧张,肖华飞连忙劝解道:“你就当这是家里聚会,不要紧张,要微笑,就好像他们每个人都要给你二百两银子,那种心态的微笑。”
“你们三个只要做好这件事,银子,美......好生活就在前方!”
“来跟我喊,鼓鼓劲,加油!加油!我最棒!加油!加油!我最强~”
身后无声,听不到三人的回应,肖华飞转头望去,反而收获了杜兰英的白眼。
“要相信你们自己!算了,你们还是相信我吧。”
在肖华飞的带领下,四人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路上遇到他们的人纷纷提前避让,毕竟现在这少爷被绑一次后,学会打人了。
待四人走过后,几人从墙角处走了来,目送着四个人向肖老太爷住处走去。
“你们说这少爷夹着块红布,上老太爷那是干嘛去?”
“还能干啥,没看提着东西呢,这昨天打过账房,十有八九是认错去了。”
“不会,那账房的事也不全怪少爷,我看就是那孙账房找事,上回我因为出府给老爷办事,回来晚了,他也更是让我等下个月。”
“你们猜不着,肖宁和我从小就熟,他说少爷是给老太爷做了美食,想从老太爷那要钱。”
“可老太爷一向不给咱少爷好脸色的啊,少爷以前也太爱胡闹了,可是这回不也是胡闹嘛。”
“我看也是白费,就咱们老太爷那小气......打小会过日子的劲,少爷这是白费工功,再说老太爷他们哪都去过,啥好吃的没吃过。”
四人进入肖老太爷所在大厅时,一家人已经在等待肖华飞的到来。
第十八章 超出预期
“大伯,你也不管管华飞,总是让他这么胡闹,他二叔身子骨本来就弱,若是没有什么正事,你们自己在大房那边就办了,守正这二日身子乏的厉害。”
肖守正的妻子,肖穆氏有些埋怨。
肖守业温声劝解道:“弟妹,华飞也是一片好意,想着他二叔总呆在房中会闷,才想着借此机会让家人们聚聚。”
可能因为肖守正的病情拖累了她,肖穆氏眉目间总有一股郁郁之气,所以肖家几人对她都很包容,也造成她在肖家行事有些跋扈。
“我看其实父亲做法才是对的,就应该让他在山上吃些苦,而不是用商队的货换回来,若是华飞有我那外甥一半的上进,我们肖家以后也有个指望。”
肖老爷子眯眼靠在椅背上,好像精神不济已经睡着。
越是坐在这里等肖华飞,肖穆氏的心里越是烦躁莫明,看着笑脸盈盈的肖守业,感觉胸口有口气憋在那里让她难以呼吸。
“大伯,不是我这妇道人家多事,以后让华飞和德才多走动一二。就凭华飞这惫懒的性子,我看啊,以后咱们家就靠德才来帮衬了。”
“若是后年德才中了进士,当了大官,到时就算华飞还是难以.....”
“闭嘴!就算没有今天华飞叫大家来聚一聚的事,身为儿子,儿媳也应该过来给父亲请安问好。”
说完这些,因为有些激动,肖守正激烈的咳嗽起来,青竹马上给自己父亲端过茶水喝了一口,又去拉拉母亲的衣袖,小声的劝解几句。
见肖守正发火,她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和自己夫君闹起来,强压住心中无名邪火,暗自恨起肖华飞来。等将来,自己女婿加外甥当大官回来,必然让这肖华飞给自己下跪磕头。
想到这里,肖穆氏心里才好过些,拢了拢鬓角,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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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记仙味楼招商募股大会”肖宁与小芹在肖华飞身后举起了红布横幅。
肖华飞的几位直系亲属都已在八仙桌边坐着等候他多时,他这长孙虽然凡事不太靠谱,但真要想做点事,面子还是要给到。
站在肖老爷子对面,肖华飞先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神情肃穆,开口说道:“感谢各位韭~久候,今日晚辈拿出历经千辛万苦,亲自烹饪的菜品,孝敬各位长辈。同时希望各位长辈对晚辈将开业的仙味楼进行投资。”
“下面请杜小姐为各位送上我们仙味楼的几道普通小菜,请各位试吃。一来是孝敬各位家中长辈。二来也是让各位对我们仙味楼的未来投资回报充满信心。”
随着杜兰英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八仙桌上顿时香气飘散,桌上几人的嗅觉仿佛被打开,舌尖也好似有唾液涌动。
肖华飞把一道道菜名,随着杜兰英的上菜动作报了出来,滑溜肉片,肉丝炒笋,高汤煨油菜,清蒸桂鱼,芙蓉鸡片......。
他主要选了后世几大菜系中,较为出名的几道特色菜,均为原料易得,不需要当下尚未发现的调味香料。
完全凭烹饪手法和秘制鸡汤提鲜,比后世工业化餐饮所制作出的同类菜肴更加鲜美。
毕竟后世那些牛肉味、鸡粉味、海鲜味,都是化工提味剂。无法和这些由纯天然原料,汲取出的味道相比。
通过多次的观察,肖华飞发现,这个时代炒菜还是相当稀少的烹饪法方,主流的酒楼做法还是以煮、炖、卤等方式,对于能突出菜肴鲜味炒菜尚在发展当中。
高温热油炒菜加秘制提鲜鸡汤,包括未来同步推向市场的浮生醉高度酒,将是仙味楼领先这个时代餐饮业的杀手锏。
“各位菜已上齐,这八菜道菜,只是我们仙味楼的普通菜式。在各位品尝后,我们再继续商谈投资的事宜。”
肖华飞也拉着杜兰英坐了下来一起用餐,只有肖宁和小芹始终站在一边拉着横幅,努力地做好二个工具人。
因为肖少爷告诉他俩,如果这回能忽悠到或是割一波投资商,将来酒楼里就有他俩一共百分之一的股份。
肖家一大家在一起吃饭时很安静,除了偶尔彼此夹下菜,基本没有人说话。肖华飞很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
肖华飞仔细观察着桌上几位用餐时的表情,肖老爷子,只是吃了几口素菜,却没有碰肉类。二叔每样吃了一点点,因为身体不好,他也看不出脸色。
倒是二婶越吃眉头皱得越深,肖华飞心里有心不托底,莫非这自己这次装大了?这古代人也是吃过见过的?
他心虚地把每道菜吃了一点,发现并没有和自己想的有多大差距,除了过来时有点距离,菜可能凉了一些,但并未太多影响菜肴口感。
不应该啊,他回家后也吃过几顿家中饭菜,也去了县城里最好的酒楼,分明没有自己做得好吃啊。
又看看肖守业,只见自己老爹倒是眉开眼笑,老爹和自己属于利益紧密方,哪怕自己给他口黄莲,他都能笑着吃下去。
“爷爷,这个肉片是我特意为您做的,您尝一尝,此肉嫩滑可口,香软易烂最适合您。”
肖老太爷闻言,不好太不给自己孙子面子,夹了一小片肉片放入口中后,咀嚼二下,明显有一瞬间愣神。
他的牙这几年就掉了不少,吃不得太有嚼劲的菜品,可今天这肉片,属实如自己孙子所说香软易烂。
最重要的是味道的确鲜美,这几年不光他的牙不好,对味道的感知也已经退化,可这菜又让他品尝到了什么叫鲜美,味道远超他当年吃过的京城大厨手艺。
这个不争气的孙子,也有让人刮目相看的一天,看来肖家祖先显灵了,但肖老太爷决定不能让这孙子飘起来,心不在焉地说出二个字,“尚可。”
肖华飞觉得受到了打击,他觉得肖老太爷肯定是味蕾退化了,啥叫尚可啊。
肖青竹倒是小声地说:“大哥做的菜很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随着饭桌上,肖老太爷放下筷子,其他几人也都停下碗筷,其实各盘中也并未剩什么菜,
肖华飞使了小手段,特意把菜量弄小了些,用了点心理暗示,当大家往桌上一看,一不留神都吃光了,证明自己这些菜味道就是好。
让杜兰英把最后一道汤端出来,给桌上每人分了一小碗,也就够每人喝三口。
肖华飞留意喝汤几人的表情,发现除了二婶,其他人汤汁入口时都有眉毛上扬的细微动作,包括肖老太爷,当下心中又升起浓浓的希望。
待众人放下汤碗,肖华飞再次起身站到大红条幅前。
他用自信的目光环视一周,说道:“相信各位长辈内心中,对仙味楼的菜品和未来有了足够的预估。下面我来宣布肖记仙味楼的募股计划,然后回答各位意向投资者的提问。”
“本人,也就是晚辈肖华飞,打算为仙味楼开业,募集一千两银子,由我来进行酒楼的管理和银钱支配。并对将来酒楼的分店和扩张拥有全部决定权。”
肖老太爷道:“你管我们要钱,我们还不能过问经营?”
“晚辈愿意接受,各位投资人的审计和监督,保证投资者权益不受侵犯。将来酒楼经营获利也将按投资比例,享受分红。不过所有关于酒楼经营和发展的权力,必须听晚辈的!”
肖华飞在这点上不肯妥协,事权归一才能让仙味楼生意按自己设计高速吸金。
肖穆氏忍无可忍,仿佛已经看到肖家破产的一幕,马上道:“这就是胡闹!大伯,华飞不知道从哪找人做的菜,就回来家里骗钱,你们就都由着他?如此下去,这个家早晚让他败掉。别人想忙都来不及。”
“二婶误会了,这些菜都是我经历千辛万苦亲手烹饪,何来找他人帮手之说,而且最后各位长辈喝的汤,只是我所拥有提味秘方,鲜味的四分之一。”肖华飞依然面带微笑。
“弟妹,我儿子没有找别人做这些菜,我回院子时,亲眼看到是华飞亲手在做菜。没有假借他人之手。”肖守业对这弟妹有些无奈,只是怜惜弟弟对她多加忍让,但儿子的辛苦他不容别人诋毁。
虽然妻子因为过往对侄子可能有些偏见,但肖守正还是实话实说,“我觉得华飞让我们尝的这些菜,味道属实超出其他酒楼太多,早年我也走南闯北,绝没有吃过味道如此鲜美的菜肴。”
听到自己丈夫也帮着肖华飞说话,肖穆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就算肖华飞这菜做得真心好吃,可是开酒楼和当好厨子,她认为完全是二回事。
“就算菜做得好,也不等于会开酒楼,华飞这孩子以前可是什么也没干过,过去他天天除了上青楼参加诗会,可还会干别的?钱给他就是打水漂!”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一个饭碗砸到了肖穆氏的脚边。
肖守正捂着胸口不停喘息,手指颤抖的伸向她,艰难的说道:“给我滚回房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还去给你外甥送了二百两银子!你不要太过分!”
见肖家男人此刻都不再作声,肖穆氏讪讪地拉着肖青竹,气呼呼地转身向二房方向走去。
肖华飞心中暗想,保安!保安呢?!这分明是影响会议秩序啊,但也知道,这是自己二婶,青竹的娘,老爷子都忍着呢。
脸上继续挂着职业式的笑容,就好像刚才一起没有发生过,肖华飞继续说道:“晚辈保证各位的投资,都会在有效监管之下,应用到最有助于酒楼发展扩大的地方。”
“本人代表管理团队表示愿意接受,投资方的审计和监督,保证投资者权益不受侵犯。将来酒楼经营获利也将按投资比例,享受分红。”
肖守业说道:“你说这些并不新鲜,委托别人生意,自古就有。就像咱家商队的掌柜,每次可以拿走商队往来半成的利润。出门在外,我们也相信他们的眼光,所有货物买卖均交给他们。”
“各位长辈,我保证肖家专有的提味配方和烹饪方法,除非我们自己泄密,至少十年内,在酒楼这行没有人可以追上我们。而且大家也不要忘了,我们还有浮生醉,这点无人可以与仙味楼竞争。”
肖守正平复了下气息,说道“父亲,大哥,难得这孩子懂事了不少,而且他现在掌握的东西,在我们经商人眼中,也叫奇货可居。所谓做生意,只要奇货可居这点在手里,问题应该不大。”
“晚辈这里还有一些更细节的秘密,比如生猪,在小猪时去势,养大后肉质才会无腥臊气,肉质也更鲜嫩,等等这些。都足以使仙味楼在细节上领先别家。”
肖老太爷睁开了半眯着的眼,问道:“你想没想过,天长日久之下,难免有别家重金收买家中下人而得去。”
“爷爷,孙子已经想好,把一些核心的生产环节放到黄石寨。那里地处深山,外人很难混进去,而且那里面的人又都是逃民很难出山行走,相信杜寨主定能约束得当。”
“你打算好了?”肖老太爷不看肖华飞,转而似笑非笑地看向杜兰英。
“孙子打算好了,若爷爷与父亲同意,我想请家里向杜寨主提亲。”
杜兰英本来站在一旁边,无聊听着肖家爷孙俩的对话。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他们的谈话转到了她身上,而且还说要上山寨提亲,整个人瞬间呆住,脸腾地红到了脖子。
虽然觉得很突然,可是毕竟她已经十九岁了,别人家像她这年纪的姑娘,可能孩子都满地跑了。昨天接过步摇、手镯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期盼这天的到来。
只是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肖守业笑呵呵地问杜兰英,“如果杜小姐不嫌我儿顽劣,这几天我打算先去黄石寨见一见杜寨主。”
“肖尊长如果想去黄石寨做客,杜家必扫榻相迎。”细若蚊声地回答过后,杜兰英不等肖华飞,行过一礼告辞后,满脸通红地向自己住的小院跑去。
见杜兰英回小院,小芹向厅中行了一礼,松开手中红布条幅也追了过去。
肖老太爷正色说道:“我同你父亲早就说过,男子若要成长,必须经历磨难。你现在勉强可以出去做些事了。”
态度端正地向厅中三位长辈行了一礼,肖华飞恭敬回道:“孙子以前不知长辈创业之艰难,行事多有孟浪。昨日看了父亲身上的刀疤,以及明白二叔因何久病缠身,心中对过往懊悔不已。所以想做些事,为家里分忧。”
肖守业目光中带着欣慰,对儿子说道:“你能明白就好,肖家有钱,有伙计,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实力。但我们都已经老了。若你还像以前一样,你爷爷本打算明年就结束生意,让你当一辈子富家翁。”
肖老太爷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肖华飞面前,直直地盯着自己唯一的孙子。
“你二叔身体弱成这个样子,青竹又是个女儿身,你可知我们爷仨对你一直都抱有多大的期望!”
“你回来说在山上碰到了杀手,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是走了,你就如稚童怀中抱着金元宝。那我们只有放下眼前的一切,或许还能让你苟活一世。”
“爷爷当年只有一条扁担,走街叫卖,后来你爹你二叔行商远至北周苦寒之地,命差点扔那。我们是商人,在乎钱,但到了我这年纪,我们只想着子孙后代能活好,想着家族能开枝散叶延续下去。”
“如果你真想为肖家做事,为你自己做事,莫说是一千两,就是一万两,就是卖了肖家,我们都会给你。爷爷昨天还在想,你何时才能明白,再过十年,你就是肖家!”
若是旁人听了肖老太爷这番话,估计不会再有人认为他不喜欢这个孙子。
在肖老太爷话中,肖华飞也听出了那曾经的失望与从未放弃的关爱,被三位长辈的真切关爱所打动,让他在这原本陌生的世界找到了依靠与亲情。
“孙儿以前还小不懂事,做错许多事。今后不会再叫爷爷,父亲、二叔失望,我会让肖家以为我荣。”
肖老太爷拍了拍肖华飞的肩膀,笑着对他说:“华飞个子比爷爷都高啦。一间小小的酒楼,和你爹、二叔商量吧,钱如果不够再来找爷爷。”
说完这些,肖老太爷转身慢悠悠地向自己卧房走去。
肖华飞向爷爷的背影行了一礼,目送老人走出正厅后,马上转身看向父亲和二叔。
肖守正感觉体力难支,既然肖老太爷已经拍板,便鼓励了肖华飞几句,让肖宁送他回自己院子休息。
“父亲大人,刚才爷爷说找你要银子,你看......”
“你小子上来就谈银子啊!还大人,是不是有些市侩了?当然我和爷爷也看好你开酒楼的事,不过很多事情还只是你的构想,咋也得先选个地方当酒楼吧,是买是租?用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能来吃?哪有上来就要银子的!”
肖守业充分表现了一个成功商人的职业素养。
“爹,儿子的计划是这样的......”
第十九章 千头万绪
送完肖守正归来,肖宁见少爷与大老爷在厅中正在议事,也不知道少爷说了什么,听得大老爷连连点头。
没有冒昧走进去,肖宁很有分寸地站在大厅门外光亮处,既让他们能看得见自己,又保证自己不会被误会在探听什么机密。
足足一个多时辰,肖华飞才招呼肖宁进厅收拾东西,陪同肖守业一起走回大房院子。
待到肖华飞回到自己卧室,对肖宁说道:“明日开始,不用跟着我,你先去街上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好二三层以上,位置要好!或租或买都行。”
“少爷现在县城里的临街铺面可是不便宜,而且如果人家不太想出手,可能会坐地起价。”
此刻的肖华飞可谓豪气万丈,一挑眉毛冲着肖宁大手一挥,说道:“别管多少钱,只要合适开酒楼就盘了他,爷不差钱。”
“果然还是少爷,跟着少爷做事就是大气,小的明天就去街上找,这事包在小的身上。”肖宁觉得自己离大管家的宝座又近了一步。
“对了,明天你先去集上,给我找人定一百头小猪崽,一百只羊,可能以后也会常要,价钱最好谈低些。等准备齐了,最近这三五天我会让家里派人去取。”
“少爷这么大数量,恐怕需要定金。”
肖华飞没有答话,转身从枕下摸出了十两银子,扔给肖宁。
拿着这钱,肖宁觉得有些烫手,今天大老爷说要去一趟黄石寨时,他当时可在场。
这十两可是未来少奶奶的钱,少爷皮糙肉厚的敢动,但他担心自己这小跟班扛不住,有心不要,可又怕少爷不高兴,看来得找机会向少奶奶解释一下。
肖华飞没看出来肖宁内心的波动,打发肖宁离开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心中思考着穿越过来后所发生的事情。
他对这个时代感到陌生与疏离,想起家里不肯付赎金,偶尔闭上眼就会浮现那夜里的刀光,让人心惊胆寒,他不想再把命运掌握到别人手中。
既然这几天通过一些手段,已经在肖家站稳脚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那把黄石寨众人通过利益和自己绑在一起,就是他为在大晋生存发展留的一招后手。
他深信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谋划在黄石寨暗杀他的背后主使,绝不会经历一次失败就收手。
那么由杜家主导的黄石寨,将是他手中一股游离在秩序之外的武力,必要时他不介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手中有剑不用,和想用时没有不是一个概念,他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谁若想要就要拿命来赔。
所以他迫切需要可以独立支配的财源,只有手中握有足够的银子,才能驱使更多的人为他所用,给他带来安全保障。
他知道无论哪个时代,想要活得好,一要有众人相帮,二要有大钱可撒。
想要做到这二点,就要以烈酒、酒楼生意做起点,要持续扩大他的生意规模并触及更多的行业,打造一个以他为首的利益共同体才行。
酒楼这边选址和未来装修的事,他前期只需要给些指导意见,暂时先交给肖宁盯着。
事情虽然千头万绪,首先还是要把“浮生醉”在酒楼开业前,大批烧制出来。
他渐渐感到自己身边人手不足,看来需要找些可靠的人来帮忙分担一二才行。
心中大致行动方向已定,在对几日后黄石寨之行的希望中,肖华飞沉沉睡去。
一连三日,肖华飞都同肖守业商讨着,关于酒楼前期准备,未来如何送低度酒上黄石寨的事情。
至于父子二人向杜天纵提亲所需礼品,由肖守业独自安排人准备,这种事肖华飞没有参与的资格。
他额外还叫人准备了许多送给黄石寨的礼物,主要以各种物资,粮食,工具为主。
肖家三日前已派人向各商队掌柜送去消息,让他们回程时大量收购低度米酒的消息,并请他们留意是否有相关的酿酒师傅,要想尽办法择优挖回肖家来。
晌午时,肖宁传回消息,市集上的牲口贩子,明日便可将猪羊准备齐全。只待肖家去往黄石寨的队伍出发时,一并赶着出城即可。
晚饭后,杜兰英带着小芹起身告退,只剩肖守业与肖华飞父子二人,做一些明日出发前的盘点,务求不要出什么纰漏。
“父亲,你说杜寨主应该会同意我和兰英的亲事吧,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万一他不同意,咱们爷俩打不过他们。”
肖守业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儿子,正色道:“又胡说,以后那应该就是你的岳父,要心怀尊重,我们依礼数拜访,又不是上山去抢亲。”
“儿子这不是做最坏的打算么,只要兰英愿意,就算她爹不同意,我也会带兰英跑回家,这个媳妇我要定了。”
见儿子有些乱了方寸,肖守业无奈地安慰道:“放心吧,你这是关心则乱,如果杜寨主无意你俩的亲事,是不会让他姑娘跟你下山的,而且兰英姑娘年纪属实不小了。”
“做为父亲的心,我要比你懂得多,等你有一天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老这么想胡闹了!”
肖华飞不确定的点点头,又问道:“咱家商队什么时候能把酒收回来,儿子觉的我们还是不要在姚安当地收太多酒比较好。这样能防止有心人的查探。”
“应该在半个月内,州府那边商队能回来,不过其他三支商队路途较远,而且长途贩运本钱就会大大增加。你上回提的咱家自己用粮烧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大体的烧酒方法,儿子是知晓的,可是现在缺会发酵酒曲的师傅,希望商队可以找到吧。”
父子二人又商量了会明天到黄石寨的安排,便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肖守业组织了一支几十辆大车的队伍,带着肖华飞与杜兰英向着黄石寨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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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肖华飞带着杜兰英下山已经七八日光景,杜天纵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原来的伤口上早已长上了新肉。
就是伤口被针线缝得有些歪歪扭扭,像一条巨大的蜈蚣爬在胸前,不过以刀头舔血为生的杜天纵也不在意,反而借着盛夏的天气,总是敞开衣襟故意把伤口露出来给众人看。
他逢人便拉着说自己临危不惧,视死如归有大将之风,同时再把肖华飞的医术和女儿的针线活大大夸耀了一番。
若是一回二回,众人也愿配合,可架不住寨主大人,每次喝完了那烈酒,总拽着人说个没完没了。
现在山寨中人只要看到杜天纵喝得满脸通红,在山寨里闲逛,就开始躲着走。
天色已经将黑,杜天纵正听着杜金和他汇报后山作坊的施工进度,丁夫子也坐在一旁,只等杜金一走,就和杜寨主把藏起来的烈酒拿出来共饮。
“后山那边,至多再有二日,就可以把锅具归位,这几日我们也开始组织山上老人,女人在后山开窑烧炭,留着烧酒时使用。”
父子二人正在叙话,徐有德从后山回到聚义厅,他每天也在后山看着从人伐木,打地基,破木料。
不过越干他心里越是没底,这几日寨里众人都在没日没夜地赶工,山上粮食消耗得十分快。
若是这肖华飞不靠谱,这转眼入秋过冬,山上粮食再耗光,这要到了冬天那可真就完了。
看到杜天纵情绪挺好,也没太客气,孙有德说道:“杜大哥,这眼看着后山的作坊马上就完工了,山上存粮却越来越少,肖华飞那小子也不来个信,是不是不太靠谱啊。”
杜天纵看了看杜金,没有回话,反而是丁夫子他劝道:“孙副寨主担心粮食耗光,是有道理的,俗话说手里粮心中才不慌。”
看了孙有道的反应,丁夫子顿了一顿,捻须道:“不过老夫认为倒不必过于担心,前几日肖公子下山前,保证回家商量后再来山寨与我们开始合作,而且这个生意确实会给二家带来巨大的好处,而且兰英也跟着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要我说丁夫子,你们这些读书人有时候就是太迂腐了,当初如果是我跟他下山,或是让杜金跟着可能也好些,兰英一个女子咋能看住那个小滑头?”
杜天纵冲孙有德哈哈一笑,说道:“有德兄弟也是为了山寨好,这个我知道。不过你看我胸前这刀疤,没有那肖家公子和兰英,咱俩估计今天都见不着喽。那个小子吧,还是有一些能耐的,你且放宽心。”
安慰过孙有德,他又把头转向丁夫子,问道:“夫子啊,山上存粮现在还够用几日?”
“每顿吃干的,应该还够六七日,若是加些野菜的话够十日左右。”
孙有德听丁夫子说完,忍不住说道:“杜大哥,不管你们多信他,我话放在这,如果三天之内他不来和我们确定生意的事,我可忍不住下山去寻他。万一这小子不讲信用,别手老兄弟我用些手段。”
杜金是有些拿肖华飞当准妹夫的,听得孙有德的话内心稍有不快,不过人家话说的却也在理,他也只能闷闷地不出声。
第二十章 充满希望
聚义厅中的气氛有些压抑,虽然杜家父子,包括丁夫子对肖华飞很有信心,不过孙有德担心的存粮不足,也是黄石寨无法回避的现实难题。
正当杜天纵想拿出酒邀孙有德一起喝两杯,再慢慢开解时,听得聚义厅外,响起嘈杂的喧闹声,“兰英回来啦,肖公子他们到山下啦。”
厅中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杜兰英脸颊红红地走进了聚义厅。
“爹,我回来了,肖叔叔和华飞正在山下,他们人多上山慢,我先跑回来见您。”
“肖家来人了?是肖家主事的肖大爷?”
“嗯,是华飞的爹带着许多东西来提......来山上谈我们二家的事。”杜兰英突然说话有些扭捏起来。
看到自己女儿满脸红霞,说话又吞吞吐吐,杜天纵心中有些猜想,但当着外人也不细问,对杜金道:“马上安排人手,随我一起去迎接肖家客人。”
杜金连忙先一步出了聚义厅,去召集人手,准备下山迎接客人。
杜天纵带领山寨里的几位头面人物,站在寨门向山下望去,只见山角峡谷处,已亮起至少上百支火把。
远远看去,火把映照下好像有三十多架马车,上面都满满地不知装的是什么货物,偶尔还有猪羊的叫声传来。
“这车队上的东西,都是肖华飞和他爹带来送给我们的?”
“嗯,爹,肖叔叔可能还有事要和你商量,所以这些都是华飞准备的礼物。”
看到肖家这次来拜访,所拿出的排场和诚意,杜天纵心中多少有些肯定,自己刚才的预感。
黄石寨虽然穷困,但他也不想弱了自己的威风,双方未来还是以平等合作为主,作为肩负这群逃民生死的寨主,他必须展现黄石寨的实力。
他又看了一眼身边,满是雀跃的杜兰英,这孩子六岁就跟他进山,亏欠她实在太多了。
哪怕仅是为了这个单纯的女儿,他咬碎牙也要为女儿当好这个靠山,忍住大腿上的疼痛,将身子站得更加挺拔,就像当年的千军万马再一次站立在身后。
杜天纵连忙吆喝杜金,让寨里能动用的人手快些准备,后山的青壮也要全叫过来,马车是上不了山的,天已经快黑了,要尽快组织人手下山去搬运。
当山下有大队马车进寨送礼的消息,在山寨传开,整个黄石寨动起来!不再节约松油火把,整个山寨第一次在晚间变得灯火通明。
以往过年的时候都不可能这么热闹,这一切都因为肖华飞的再次到来而改变。
二个多时辰后,当杜天纵亲自带队将肖家的队伍接进山寨,那些没有跟随下山的老人孩子也跟着沸腾了。
那装满粮食的麻袋包,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每一袋沉得连一个壮汉扛着都吃力。
那一匹匹厚实的粗布,就码放在聚义厅前的台阶上,估计连山寨里的孩子都能有身新衣服穿。
许多木箱上贴着红纸并没有打开,正被人抬着送到聚义厅中。
各一百只猪崽、山羊,被杜金安排人先送到马厩中暂养,今天夜深已深,只能明天再组织人手砌牲口棚。
肖华飞在聚义厅中与杜天纵等人见礼后,把肖守业留下与杜天纵商谈,自己带着杜兰英来到聚义厅门口。
见众人都围在聚义厅门口观望,肖华飞大声向门前的众人宣布,由杜兰英按照每户一匹布,给黄石寨中的家庭发放,若是没有成家的,则由山寨统一制作二套衣服发放。
听闻消息的众人,先是惊愕而后欢声雷动。
他们多少年来苟活在深山中衣食无着,如今这一切都随着肖华飞的到来而改变,大家每天不在无所事事,不再食不果腹,如今连衣服都有新的穿。
众人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才短短十来天,大家已经能吃饱饭,如果以后他们继续跟着肖华飞做事,肯定日子会更好。
百姓自有朴素的生存智慧,知道何种选择会让自己生存得更好,此刻围在聚义厅门外的众人,再看向肖华飞的眼神,已经充满了信赖与希冀。
所有人在领过布匹后,都真诚的向肖华飞与杜兰英行礼道谢,见到这样的情形,肖华飞终于觉得在这个世界有了可靠的立身基础。
黄石寨的人将依靠他改变生存现状,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与这里产生了更紧密的联系。
聚义厅中,早已备下了酒菜,多是山间野味,虽然做法粗陋,但这已经是杜天纵最大的诚意。
肖守业正一脸坦然地与杜天纵喝酒聊天,都是常年闯荡江湖的人物,彼此聊得相当热切。
“杜寨主,关于刚才咱们两家合作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以后黄石寨就专心生产酒水,以及饲养骟猪,利润分配上就按华飞当初说的办,不知意下如何。”
“肖东家,你我一见如故,杜某人带兵出身,说出话就是个钉。这点只要你我二人点头,断无悔改。以后也别叫我寨主,如若不嫌叫声老哥便可。”
“哈哈,杜老哥果然痛快,那以后也叫我肖老弟吧,我这还有一件私事想和老哥哥商量一下。”
“肖老弟,有事尽管说便是,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应允,来喝酒,边喝边说。”
“不知杜老哥看我那劣子如何?杜姑娘这几日到我家,人品行事,连我家老爷子也颇多赞许,我有意与杜老哥接为儿女亲家。不知杜老哥嫌不嫌我那儿子不成器,配不上令千金啊?”
其实自从和肖守业见面,看到那些贴满红纸的箱子,杜天纵就猜想肖守业会有这样一句问话,如今终于等到。
不过出于面子杜天纵还是反问道:“老弟可能也知道,我杜家当年为将门,兰英她娘走得又早,我对兰英一向骄纵,她武艺尚可,可女红家事,不甚精通。如今杜家又蜗居于山林,就怕配她不上肖家高门大业。”
“杜老哥此言诧异,我这几日看兰英这孩子,文静懂礼,对长辈也很恭敬,相信以后定会宜室宜家。而且华飞以前顽劣,也需要她多多约束。若是兰英嫁到我家,我定会以亲生女儿视之。”
丁夫子做为杜天纵的智囊与陪客,自然知道杜天纵的想法,马上笑呵呵劝道:“寨主,我看兰英与肖家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肖东家也是讲信义的汉子,我看兰英嫁到肖家差不了。”
肖守业马上接口道:“呵呵,这位丁夫子饱读诗书,话自然是错不了的。不知杜寨主可还有什么顾虑?还是嫌我那儿子太过不堪?”
“肖老弟这是哪里话,华飞救过我一命,老哥是粗人,既然老弟真心求亲,孩子们也情投意合,那此事就这么定吧。我这山上也不好来媒婆,剩下的事就咱俩一并帮孩子们办了吧。”
二人又就儿女成亲的一些细节问题进行商讨,相互拿出儿女的生辰八字,由丁夫子摇头晃脑地批过后,证明俩个孩子乃天造地设的姻缘。
待交换过儿女庚贴后,肖守业让人打开地下的箱子,各种定亲该男方出的礼物,均已在箱中备齐,可见肖守业是有备而来。
杜天纵只是礼貌地扫过一眼,便让人抬到后院,而后又拉着肖守业喝起酒,此时二人的谈话便已亲近许多。
肖守业喝着山上烧出来的烈酒也有一些上头,便和已是亲家的杜天纵攀谈起来。
“我以前听我爹说过,杜老哥早些年可是带兵的将军啊,怎么会跑到这山寨了?”
杜天纵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又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淡然说道:“十二年前东蛮野人犯边。朝廷征发二十万大军陈兵东阳关,那是我已是东阳关副将,归盛鹏举大帅统御。”
肖守业点点头,回道“可是那咱们大晋数次领军北伐的战神盛大帅?”
“不是他老人家,还有谁可统御二十万边军出征。”
“那一战,咱们大晋不是败了吗,那时我还时常跟随商队到处行商,听说文官们都在骂盛大帅无能,丧师辱国。”
杜天纵惨然一笑,说道:“咱大晋文官呐,只知空谈贪墨,大军尚未出关时,他们便多次参劾即将领兵出征的盛鹏举大帅。”
“这是为何,大军即将出关杀敌不是应该内外一心,共同抗敌吗?”肖守业那时还只是个不大不小的行商,并不了解朝廷旧事。
“文官们说盛大帅执掌大军却畏敌避战,似有不臣之心。而咱们大晋皇帝听信谗言,虽未降罪大帅,却马上加派了几位文官到军中为监军。”
“这些饱读经书的老爷,他们还能乱命祸军?”
“这些监军到达军中,便拿出圣旨申斥大帅,又用粮饷与大帅家小胁迫,逼得大帅无奈答应分兵三路出关拒敌。”
“待大军出关一百五十里,文官监军协领的二路偏师,在东蛮少量疑兵袭扰下止步不前。他们却未曾向中军通报,致使盛大帅所领八万中军,孤军行至一百六十里处的镜山泊,突被东蛮族十二万大军围困。”
见肖守业没有言语,杜天纵以为他不知晓兵事,接着说:“我们被十多万东蛮军围困在野外,盛大帅带领我们足足坚守了二十多日,战事激烈伤亡无数,粮草医药匮乏没有补充。”
“我们虽数次调集援军,左右援军却被文官以敌情不明,不可轻敌冒进为由,弹押在离盛大帅中军不足十里之处见死不救!”
杜天纵突然拿起酒坛,猛地大口灌酒,双目赤红,高声喊道:“大军被围,粮草无继,援军无望!盛大帅只得命我们行险突围。”
“无奈蛮军势大,将士饥饿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大帅虽然亲自领军数次浴血冲杀,但已无力回天,激战不到二日大军便溃散覆灭,大帅被亲卫拼死从乱军中救回东阳关。”
杜天纵重重放下手中酒坛,仿佛被回忆抽去了全身力气。
“而后东蛮集中兵力先后再次击溃左右偏师,此战无数大晋精锐饮恨埋骨他乡,再也无法回到故土。朝廷那群狗屁文官却颠倒黑白,将败军之罪全归于盛大帅,皇帝最后判他本人处斩、传首九边,家小株连流放!”
第二十一章 美好生活
聚义厅外,人越聚越多,许多领过布匹的家庭也没有离开,反而把肖华飞围拢得更紧,杜兰英看到肖华飞被山寨里的人欢迎,内心也充满喜悦。
肖华飞正向众人描述着美好的前景,白面大饼随便吃,每七天就能吃上一顿肉,寨里所有人在每季都能有一件衣服。
听得众人双眼放光,恨不得马上送肖华飞与杜兰英洞房了事,好让他永远留在山寨里。
仅今天这些布已经够他们家里人做几件衣服了,这已经是所有人多少年,做梦也想不到的场景,有的老人已经满眼泪光,口中念念有词,希望肖少爷长命百岁,
如果将来肖华飞说的这一切能够实现,哪怕不要什么新衣服,仅能白面饼管饱,他们就愿意把这肖家少爷当神供起来。
杜兰英看到众人对肖华飞的崇敬内心充满自豪,他给这死气沉沉的山寨带来了希望。
随着肖华飞的讲述,聚义厅门外所有人都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生活。
肖华飞有足够的信心,凭他前世的运营经验,可以把这小山寨的生活尽快奔小康。
没等他将五年规划,十年规划放出来,就听得聚义厅内杜天纵大嗓门喊着什么误国、冤屈。
听到这些,肖华飞以为自己老爹和杜天纵聊得不愉快,正要和众人告辞回厅中说和,却见杜金垂头走出来,忙上去询问。
“杜伯父可是有什么不开心?如果需要我们肖家再做什么,可以商量嘛,我这一定尽力。”
杜金有些尴尬地看着肖华飞,咧嘴一笑,说道:“没有,跟肖叔叔没关系,老爷子这是又想起当年行军打仗的事,有些意气难平。”
然后杜金将来龙去脉向肖华飞简单讲述一番,肖华飞知道原由后,也听得有些怒火,对大晋文官的印象变得不太好。
“对了,华飞啊,看来以后不用叫你肖少爷了,得叫妹夫了。”杜金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呵呵,兰英的哥哥,也是我的亲哥哥,我家人丁单薄,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有事找我这妹夫,别管能办不能办,我都绝没二话。”
杜兰英在一旁,也是听明白自己和肖华飞的亲事,两家的老人看来已经敲定,脸上顿时红了起来。
她嗔怪了一下自己哥,白了眼肖华飞,转身就向自己房中跑去。
“我这个妹妹啊,脸皮有点薄,不过心地却最是善良,连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以后你要多担着些。”
肖华飞慕然想起了那只烤熟的兔子,脸上却依旧挂着欣喜的微笑,对杜金说道:“兰英自是千般万般的好,这个我怎会不知,请大哥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兰英。”
“你这回下山,对指使人在山上害你的事,查得可有眉目?有没有什么怀疑目标?”
“我这回下山时间也不太长,而且又忙着咱们两家生意合作的事,根本没有时间查,也没有任何头绪。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人是与世无争的性子。”
“咳...咳...”杜金对肖华飞这厚脸皮有些预估不足,被他的话差点噎呛到,这肖华飞可是个爱记仇,爱找场子的家伙。
那天就因为他踢了这家伙一脚,说过二句难听的话,晚上肖华飞就喊自己要杀人,弄得整个山寨以为要来场人伦大戏。
“凡事多加小心吧,我和老爹也谈过,他也说这背后的人不会收手,你还是要多加防范。”
肖华飞假装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道:“大哥啊,你妹夫我这手无缚鸡之力啊,别说查到幕后之人,纵是被人杀到当面,我也只能洗干净脖子等死啊!”
“你说的也是这个理,而且就算兰英在,我估计也是不够。她一个姑娘家,估计真有事时下不了狠手,反而让对方有可乘之机。”
肖华飞用力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杜金。
“若是山上一切都走上正轨,就让孙叔在后山盯着,我到时也随你下山,若是查出那人,说不得来个一劳永逸!”
说罢,杜金将拳头握紧,嘴角居然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大哥,那孙副寨主是否可靠啊,我看他看我的眼神总是不太对啊。”
“不要胡思乱想,孙叔跟我爹是生死之交,不过为人有些方正,喜欢直来直去罢了。他应该还是可靠的。”
既然杜家人都认孙有德为没问题,那肖华飞也不想继续深聊此人。
他回头看向厅中,肖守业与杜天纵又已开始推杯换盏,这种场合他不是很喜欢,太素了。
便推说行了一天的路,身体乏累,请杜金带自己到住处休息。
帮肖华飞安顿停当,杜金临出门时,告诉肖华飞尽管安心休息,他今晚就住在隔壁。并且还安排了六个人给肖家父子值夜,晚上不会让任何事情发生。
看着杜金走出屋子后,肖华飞复盘今日在黄石寨的收获,这里的人心现在对他非常亲近,大家的生活也相当依赖他来改善。
杜兰英与自己亲事已定,这对自己与黄石寨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而且杜金这种有勇有谋的大哥,也正是自己需要的帮手。
总的来说一切顺利,至于刚才杜天纵骂朝廷的事,他不太关心,对他来说这是老黄历,文武之争自古便有,他小胳膊小腿的,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此刻的肖华飞心中,还是想过着那没羞没臊的富三代日子,直到此生终老。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
肖华飞和父亲一起到聚义厅和杜家人一起用早餐,早上见面时,肖守业已经告诉肖华飞,昨晚已经和杜天纵定好,今年十月初九让他和杜兰英完婚。
按这时代的风俗,昨天才算刚订婚,完婚至少要到明年开春再选个吉日,可是双方长辈考虑到杜兰英已经十九岁,二人商量后,便决定婚期定在今年的十月初九。
听到自己今年十月就能策马驰骋,肖华飞心中虽感高兴可也有焦急,按他想法最好明天就成亲,说好饭不怕晚,那都是扯淡,按他的性格好饭就得快吃到嘴里。
不过这不是后世那个开明奔放的时代,只能入乡随俗了,看着对面不敢如往常一样直视他的杜兰英,肖华飞用力夹了夹双腿,再忍忍。
直到早饭吃完,杜兰英都没有和肖华飞说话,肖华飞也不好当着人家父兄的面,打情骂俏。
肖华飞同杜金交待,他带来的一百头小猪,要都骟掉,这样可以保证将来猪长成时,肉味鲜美,不再像市面上卖的猪肉,无论公母都有很重的腥臊气。
既然有了高度酒,肖华飞特意嘱咐骟猪时要注意创口消毒与缝合伤口,以增加猪崽存活率。
若是没有这二项技术支撑,骟猪的饲养也不可能真正的普及。
不断出栏的高质量生猪,也是将来仙味楼菜品口味的一项保证。这时代人还不懂得骟猪饲养的好处,不但长膘快,而且不易发生相互争斗,出栏率会大大增加。
至于那一百只羊,就是纯粹为了改善黄石寨众人的生活,未来他还打算多送些雏鸡到山寨。正好山寨里孩子们每天无聊到追山鼠玩,就不如让他们放放羊,赶赶鸡。
若是扩大饲养数量,将来商队将酒曲师傅带回来,那他们可以直接在黄石寨开锅烧酒,只要不断往山上送粮食当原料,烧酒剩余的酒糟,就是最好的自然饲料,可谓一举双得。
眼下好在是盛夏,就先靠山吃山,辅以少量粮食,养这些牲口问题不大。
其实以前不是黄石寨不想养些猪羊,而是没有什么商队会拉着大批的猪、羊从山下经过,偶有从山下带回的一二只,也被众人不等养多大就吃掉了,没有希望的日子,谁又肯为集体多出力。
肖华飞心想将来没事时,要多来山寨里来搞搞农家乐,这可都是纯绿色饲养,味道肯定鲜美。
早饭后不到一个时辰,关于合作的相关事宜,在众人商讨下已经敲定。
这次肖家上门提亲,又再次为山上补充了大量的物资,双方已约定时间,黄石寨十五天后将接收第一批肖家送来的米酒进行提纯,并且还有更多的粮食一起送到山上。
看看天色,肖家父子向杜天纵告辞,为保护肖华飞安全,杜兰英再次随行往姚安县赶去。
按杜天纵的意思,待肖华飞与杜兰英成亲前,杜家会在姚安县买一个宅子送杜兰英出门,只不过那时杜天纵将会化名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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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老太爷刚用过午饭,正在厅中饮茶消食,大管家肖洪前来通报,县衙的郑捕头到家里来访,说有些事要同肖家大爷面谈。
听闻郑捕头来访,肖老太爷没有抬头,依旧稳稳地端着茶抿了一口,问道:“几个人?”
肖洪恭敬回道:“老爷,只有郑捕头一个人。”
“守业上城外收山货去了,让他改日再来,拿五两银子,给郑捕头喝茶。”
肖洪应是,转身出去安排。
大厅中已旁无人,肖太爷放下茶杯喃喃道:“要来了么。”
第二十二章 局中之局
前往黄石寨提亲的队伍赶回到肖家大门前时,天色已经临近傍晚,还未等肖守业父子二人下马,门房就飞快跑上前,请大老爷与少爷先前往后宅正厅,说是肖老太爷有事相商。
肖华飞让杜兰英先回院休息,又让人通知小芹先安排晚餐,若是半个时辰内他们父子二人还未回院,就叫杜兰英先行用餐,而后自回小楼休息不必等候。
看着儿子到家后安排诸事,思路清晰井井有条,不复以往惫懒模样,肖守业心中也是欣喜,看来儿子和他一样,都是个知道疼媳妇的人。
父子二人走入后宅正厅,行过礼后,肖老太爷吩咐肖洪先把晚餐上齐。
用餐前肖老太爷只是问了一句,黄石寨之行是否一切顺利,得到肖守业肯定的回答后,便不再询问细节,仅是在用餐时,说了一句,这厨子做的菜没有孙子做的顺口。
肖家正厅用餐时不许讲闲话,肖华飞对此很不适应,前晚他问过肖宁才知道,是肖老太爷定的规矩。
这条家规并不是为了突显高门大户的规矩森严,当初定下这家规只是想让子孙后代明白,肖家是白手起家,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必须珍惜食物,做事也当谨言慎行。
晚饭吃得枯燥无味,肖华飞身为一个吃货,勉强草草垫了肚子,就随着父亲放下碗筷等肖老太爷谈正事。
肖老太爷饭量也不大,吃净碗中那一小勺米饭后,不再用餐。
待下人把碗筷收停当,上好三杯热茶,连同肖洪都一起退出了正厅。
肖华飞看这架势,估计肖老太爷是有正事要和他们父子商谈,便也马上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慢悠悠喝口茶,肖老太爷看眼孙子,才开口说道:“今天县衙郑捕头来过。”
“父亲,这郑捕头来所为何事,捕班一共来了几个人?肖家一向对他们多有打点,而且治家也严,应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让他们抓啊。”
“来人只有郑捕头而已,肖洪陪着喝了杯茶,便打发了。”
不再向肖守业问话,肖老太爷看向肖华飞,问道:“华飞,他所为何来?”
肖华飞皱着眉,眼神茫然,下意识回道:“不是我做的,这几天我什么都没干!我回来后想去诗会都没去啊!那潇湘阁红袖...”
凭着对儿子的了解,肖守业知道肖华飞以前虽然行事孟浪,但多年间绝没有过恶行。
肖守业听到儿子说到潇湘阁,马上抢过话头,急忙道:“父亲,不管县里出了什么事,肯定都不是华飞做的!前几天他都老实呆在家里,不可能出去犯事,而且昨天我和他一起去的黄石寨,他都不在城里。退一步说,就算华飞以前真犯了什么小事,大不了赔钱就是。”
肖老太爷让自己儿、孙搞得有些无奈,他本来只是想引导肖华飞的思考,可这父子俩来个所答非所问,甭管啥事都来个一切不认账的态度。
肖老太爷心想,看来以前自己对他们太过严厉,以致彼此间无法正常商讨事情。
他觉得以后至少得对孙子态度温和一些,肖家以后还得依靠这唯一的孙子,因为根本没得选。
但对这个肖守业这个儿子,肖老太爷却有些怨念,早年肖守业说孙子小,不肯续弦他忍了,可等肖华飞一晃长到十四五岁,还是不肯续弦,弄的肖家只能把宝押在这根独苗上。
放下回忆,肖老太爷放缓语气,对肖华飞说道:“孙儿啊,爷爷只是让你想想,县衙捕头到家里有什么目的。”
肖守业正要开口再为儿子说二句话,便被肖老太爷用眼神严厉制止。
此刻肖华飞也反应过来,这是爷爷想让自己分析思考,透过现象发现事情的本质。
他静下心思虑片刻,开口问道:“敢问爷爷,以我肖家怕不怕这郑捕头。他能不能动得了肖家。”
“不怕,他动不了!”
“所以爷爷才让管家陪着他,并没有亲自见他对吧。”
肖老太爷点点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才自信地说道:“莫说他一个小小捕头,就是县里的周县尉,也动不了我肖家。”
“但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爷爷是在意他是否得了县令的指使而来。若是姚安县令想与我们为难,这事恐怕不好办。”
“肖洪打听清楚了,并不是张县令指派,否则他就该拿出盖着县衙大印的排票。”
“按肖洪这么说,姓郑的这次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公事。这些衙门小吏最爱寻找由头吃拿卡要,莫不是他闻到了什么腥气?”
见肖华飞思路如此清晰,对世情也有所了解,肖老太爷也有些诧异,看来以前是小看了自己孙子。
他向肖华飞问道:“肖家不在意他这捕头,不过你可听说过,破家县令这个词?”
肖华飞有些明悟,二世为人的见识,终归还是发挥了作用,他谨慎回道:“官字二张口,凡事可大可小,爷爷是怕有人拿小事做文章,来个上纲上线,针对我们肖家下狠手。”
虽然肖老太爷没听过上纲上线这个词,却听懂了肖华飞的意思。他心中对孙子看事情的眼光有些满意。
肖老太爷直接说出了对方来意,想进一步看看孙子是否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他来是为了你拿走商队货物上黄石寨那件事。”
听到郑捕头居然是为此事而来,肖华飞有些错愕,拉自己家商队货关官府什么事,但转而他恍然大悟,急忙说道:“莫非有人想诬陷肖家通匪?”
这回肖老太爷没再隐藏自己对孙子的欣赏,呵呵一笑道:“对!”
肖华飞听到爷爷的回答,却没有惊慌,他坐直身体,搓着手指,思考着郑捕头如此行事真正目的。
当听到道“通匪”二字,肖守业有些忍不住,马上替儿子、儿媳争辩道:“通个屁的匪,我昨天去黄石寨亲眼看过,那就是一群被苛捐杂税逼上山躲藏的逃民,明明是官府与乡绅逼逃了自己的百姓,还要骂人家为匪?!”
听儿子骂乡绅肖老太爷倒不生气,肖家没有囤积过大量土地,在乡下也只有个小庄子,才七八个雇工,为这宅子里补充些米菜。
不过诟病官府却是另一回事,他马上冲肖守业说道:“闭嘴,你也到了不惑之年!还没华飞沉得住气。”
肖守业重重呼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父亲教训的是,肖洪可曾探听出谁向郑捕头透的风声。”
“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他说了你就要信吗?”
肖华飞见爷爷有些生气,连忙接口道:“爷爷,你的意思是不管这郑捕头说什么,对目前情势都没有意义,而且这事背后必定还有他人主使对吧。”
肖老太爷看向肖华飞的眼睛有些发亮,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孙子开窍了,他也知道肖守业那么问,有顺藤摸瓜下狠手的意思。
可当下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就是把浮在水面上的小鱼,都抓干净又有什么用,而且这件事根本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肖华飞又思虑片刻,对肖守业说道:“父亲稍安勿躁,那背后的人敢买凶杀我,敢诱使官府中人出手,不会这么直白地给出破绽让肖家抓,如果我们真抓了那个顶到前面的替死鬼,反而肖家可能就真变成咬了香饵的大鱼!”
肖老太爷伸手点了点肖守业,说道:“天塌不了。”
听过肖华飞的分析,肖守业也冷静下来,想清了前因后果,如果真按他刚才所想,要找出那个向郑捕头诬告之人,以肖家的财力与人脉并不难,无非就是那些城中的社鼠无赖。
肖家在姚平县这些年,家风一向严谨,凡是县里有个灾情或是修桥铺路,也从没吝啬过钱粮。
不过真要对诬告人下狠手查问,能揪出背后主使当然都好,可如果没能揪出主使之人,反而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官府那里肖家可以输通,但背后主使之人,必会弄出什么风言风语或者煽动民议说肖家心狠手辣,凭白坏了多年的名声,太得不偿失。
整件事情到如今,让肖守业有些投鼠忌器,便没再发表意见,但事关儿子的安危,他却没有马上拿得出手的好办法。
他有些急切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希望肖老太爷能拿个主意。
大厅中安静下来,肖老太爷也不理会儿子的目光,伸手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他只是偶尔用眼睛看向肖华飞,似乎在等着孙子想出破局之法,孙子今天的表现可以说让他有些惊喜。
肖华飞大脑高速运转着,从那暗夜中伸过窗户的刀影,到今天诬告自己通匪的阴招,看来这背后之人肯定是要自己的小命了。
不过查出背后主使的事只能先放放,当下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不能再让人拿这事做文章,
约有半盏茶时间,肖华飞大致有了解决问题的方向,他向肖老太爷问道:“爷爷,我家在姚安县里可曾与人结怨。”
肖太爷望着孙子,笑了笑道:“未曾与人结怨,但也处处结怨。”
肖守业怕儿子听不懂,解释道:“我们从未主动同别人结下过仇,不过作为姚安县最大的商家,呵呵,太有钱或是挡了别人的财路,就已经是处处结怨,所以你爷爷才把家规定的如此森严。”
肖华飞点点头,虽然早已猜到了答案,但总归是要问一问,既然没有假想目标,那就只有直捣黄龙破了这个局中局!
第二十三章 剑走偏锋
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肯定是解决制造出问题的人,不过现在幕后之人肖家祖孙三人都没有明确的目标。
只抓些小鱼小虾不但不起作用,还有可能遭到反噬。
肖华飞心中想好应对方案,便对肖老太爷说道:“孙儿这有几个应对办法,还需要您和父亲的支持。”
“但说无妨,爷爷也想听听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件事情需要分几步,第一先在我们内部排除不安定因素,威远镖局那面我想还是暂停合作,上次回来报信的商队伙计也暂时打发到乡下农庄。”
肖老太爷嘴角微翘,低低地嗯了一声,示意肖华飞继续说下去。
肖华飞看向自己父亲,问道“父亲是否知道,咱们姚安县这张县令多大年纪,是什么出身,就是他怎么当的官,还有他是否带了幕僚一同上任。”
关于张县令的情况,在姚安县其实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是当地的父母官,姚安县有点头脸的人物,肯定都要对他私下了解一番。
只有像肖华飞这种无意科举,又整日沉迷玩乐的公子哥才没兴趣知道。
本县张县令与肖守业有过接触,去年城外发水,肖家捐了二百两银子修堤,事后那张县令还亲自在县衙二堂接见过他,一口一个义商叫着,让肖守业很有面子。
“咱们这位张县令名讳景清,字嘛不清楚,应该有36岁左右,六年前中二甲27名,赐进士出身。”
喝了口茶,肖守业继续说道:“本来他在朝中各部老实堪磨几年定有高升,不过听说他当时年轻气盛,上书陛下不应炼丹修仙不理朝政,惹得陛下不快,一怒之下便夺了他的官,他在京中赋闲一呆就是四年,过的很是困苦。”
肖华飞目露疑惑,心中奇怪,这张县令既然得罪了皇帝,怎么还能到姚安当上知县?
看着以前在学业上从不上进的儿子,肖守业心中叹息,不过却没有流露出来。
他知道肖华飞想不通这关节,便解释道:“大晋优待读书人,特别是进士官,不算张县令那些会试同窗,他的房师、座师都是朝中的大人物。想要起复总是有办法的,只不过得罪了陛下肯定不能再当京官。”
肖老太爷打算点拨下孙子,便开口道:“张县令的幕僚,赵先生和我们是同行。”
“那赵先生也是行商?”肖华飞有些震惊。
知道肖老太爷不会解释给肖华飞听,肖守业呵呵一笑,说道:“不是行商,但也是商人,我们肖家不也是商人吗?只不过大家卖的东西不同而已。我们卖货给百姓,他们出钱给官员们买前程。”
肖华飞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向父亲求教。
经过肖守业细致地解释肖华飞最后才明白,在大晋有那么一批富家子弟,他们可能是巨商或是乡绅的旁系子弟,因继承祖财无望,便只能自幼进学,好在举业上有所成就,拼一个出头的机会。
但每隔几年一次的会试,大晋也就那么一二百人能考中进士,就算他们家境富裕,也饱读经义,可是真能考中进士的也没有几人。
所以他们中就有一部分人,自认学识过人又不甘于平庸,便求告或是向族中借贷一大笔银子,跑到京城专门在吏部门外蹲守,结交那些有名气、才名,却没有钱打点吏部求官的下层官员。
他们会出面帮这些时运不济的官员,先举办几场有高品级文官参与的文会扬名,而后到吏部中打点求官,这当中一切的花销都由他们来出。
当然他们这种真金白银的付出也有条件,如果求官的事帮官员办成,那官员以后就要拿他们当成自己的固定幕僚,以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还有一种就是双方签定借贷字据,详细规定年限利息,他们跟着官员上任充当书吏捞钱抵债,官员升迁或是告老他们有可能无法再跟随。
而张县令的幕僚赵先生明显就是前者,他是押宝张县令将来还能继续升迁或是回京任高官,双方是一种共生关系,理论上讲在衙门里这赵先生可以叫做二老爷,相当于张县令的智囊与发言人。
听肖守业解释了半天,肖华飞喃喃说出四个字“奇货可居”。
这回他完全明白了这赵先生在县衙的地位,当下觉得应对事情的思路更加清晰。
他向肖守业问道:“那明天不知父亲是否能请这赵先生出来聚聚,他会不会给我们家这个面子。”
肖守业对儿子这个要求,回答得很自信,“这个应该不难,肖家在县里不敢说是最大的商家,但是衙门里也不是没有用得到我肖家的地方,晚上吃个饭的面子赵先生应该会给。我明早便亲自去送请贴。”
“父亲出马,儿子当然放心,不过儿子明晚也要参加。”
“华飞你虽已不小了,可是那赵先生也不是个好好先生,为父以前和他打交道,此人甚是高傲。听闻祖上也出过侍郎官,不过他家最近这三代,文运有些低落,所以他才想那种办法跟着张景清,以展心中抱负。”
肖华飞展颜一笑,自信说道:“父亲放心,我能猜到他是如何想的,无非张县令年纪轻轻便已有直名,而且朝中又有人关照,否则也不会在京中赋闲几年,说不定早被皇帝发配穷山恶水之地。”
喝了口茶,肖华飞继续说道:“若是到了新朝割除弊政之时,张县令再苦心经营数年,虽做不了宰相,但位居部堂却有些可能,那时他胸中抱负也能施展。以前有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部堂门前也不会差太多。”
肖华飞对赵先生的分析,让肖老太爷耳目一新,何况孙子想见一个县令的幕僚,肖家还不用太谨小慎微,便说道:“让他去。”
“既然你爷爷同意,你便跟着去,不过有些话不可乱说,凭白得罪人的事不要办。还有若是明天那郑捕头,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肖守业见肖老太爷已同意,只是提点几句,便也没有意见。
肖华飞充满自信说道:“这个也是儿子要同去的原因,若是那郑捕头明日不来逼迫,那大家还是好同乡,他难道真不知道是有人诬告?若是明日他真来了,那姚安县就换个捕头吧。”
在二位长辈的指点下,肖华飞已经把事情如何解决想了个通透,前世那种遇事游刃有余的自信再次回到他身上。
按以前的经历,无论是赵先生还是郑捕头这级别的角色,在正式场合连前三排都坐不上,而他可是一直坐在主桌上许多年。
他知道张县令,赵先生现阶段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而肖家有能力给,至于郑捕头他不熟,也不想招惹,不过也不会任人鱼肉。
肖老太爷与肖守业莫明地被肖华飞的自信所感染,虽然他们不知道肖华飞的自信来自于何处。
“爷爷,天色已经不早,孙子只有一事想请您做主。”
肖老太爷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敢问孙子在这件事情上可以动用多少银钱。”
肖老太爷看向肖守业,呵呵一笑说道:“三千两以下,你们父子自己商议,若是超过三千两让你爹来找我便可。”
肖华飞冲肖老太爷深深行礼,心想这爷爷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办事果决大气。
“请爷爷放心,孙子定能把此事办得干净漂亮,应该用不了这么多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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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父子二人向肖老太爷行礼告辞后,回到了大房院子,却见杜兰英并没有回小院阁楼休息,小芹和肖宁也陪着她在偏厅等候。
肖守业同几人打个招呼,便回自己房间休息,小芹与肖宁见大老爷已经回房,马上也跟着走到厅外稍远处等候。
见众人都给他俩让地方,肖华飞有些无语,其实肖华飞不在乎他们在这,他的确只想和自己未婚妻说二句话而已。
他不认为情侣间说几句话还需要背着人,和后世比大晋人太没见识,都没有看过那些启蒙老师的言传身教。
肖华飞有些心疼地说道:“不是让你吃过饭早些休息,别等我回来,赶了一天的路肯定辛苦。”
杜兰英也不问肖华飞父子去老太爷那干什么,只是甜甜一笑道:“我自幼习武,比你强壮许多,倒是你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商量事,怕你没吃饱,外面你那大灶上还热着饭。”
此刻杜兰英就像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妇,让肖华飞知道有盏灯,有个人在等他回家,这让他有一种渴望又陌生的感动。
同杜兰英又聊了几句,时间已经太晚,肖华飞便劝她和小芹快点回去休息。
肖宁见二人走远,马上靠到肖华飞近前,笑嘻嘻地道:“恭喜少爷,再有几个月就要成亲。少爷福气就是大,咱家少奶奶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
肖华飞看着肖宁谄媚的笑容,感觉有些奇怪,打趣道:“你这家伙平时没有这么会说话啊?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第二十四章 街上偶遇
待肖宁打来洗漱的热水,肖华飞便让肖宁离开去休息,他其实还不太习惯让别人伺候自己起居。
简单的洗漱后,肖华飞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把这几日的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阴差阳错穿越来大晋,经过多日的了解,他发现除了文化以外,历史的走向也不同于他所熟悉的时空。
那他对未来发展判断上,就无法根据历史走势作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一切只能靠人生经验和阅历来解决。
他在肖家感受到了血脉亲情的呵护,家里人对他可谓掏心掏肺,有求必应,也让他度过了刚穿越过来时的恐慌期。
只是二婶好像对他总有些意见,不过看在二叔和妹妹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如何,二叔那个样子,他们夫妻俩谁欠谁的还真不好说。
因为杜兰英的关系,他对黄石寨无法放手不管,在这世界上他所拥有的不多,每一分他都会珍惜,何况那里只是一群食不果腹,没有依靠,没有土地的农民,不是他们不够勤劳而是大晋朝廷已经病了。
朝廷的事他管不了,但既已同杜兰英定亲,那黄石寨就变成他俩共同的责任,他无法置之不理,照顾好眼前人,是他为人处世的信条。
好在经过多日的谋划与努力,基本已帮助黄石寨打下未来发展的基石,不过终归杜天纵他们身份上有些不光彩,现在郑捕头就是利用这个把柄来要挟肖家。
他倒不信这郑捕头敢打整个肖家的主意,无非是想要些好处,但这种衙门小吏若是让他继续纠缠下去,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麻烦,毕竟他和杜兰英肯定会成婚。
肖华飞不会因为郑捕头这个潜在风险,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只能明日在赵先生身上想办法,如果能够搭上张县令这根线,那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洗白黄石寨众人的身份,肖华飞已有了具体的办法,只待明日见了赵先生,便准备一步步施行。
无非就是利益上的交换,官场也好,江湖也罢总归名利二字当头,他将明天与赵先生见面时,对方可能关心的问题,在心里进行了预演。
除了给杜天纵治伤那次是赶鸭子上架,他的人生中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将一切考虑清楚后,肖华飞才安心睡去。
清晨下起了小雨,因为昨天赶了几十里路,肖华飞有些赖床,不过肖宁早早就跑到他门外,轻声地叫他起床洗漱。
肖宁端着盆热水站在门外,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来叫醒肖华飞,不过也是酒楼选址的事情太急,姚安县并不大,能开酒楼的房子就那几栋,他已找到了几个相对合适的目标,所以得让少爷快点定下来。
若是有中意的房子被旁人租去,就会影响仙味楼的开业进度,到时少爷怪的还是他。
再说肖华飞当初承诺过,整个仙味楼开业后,会给他和小芹共计百分之一的股份,虽然目前看不到什么得利,但是这对肖宁来说也是人生腾飞的起步。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肖宁明白只有不断地让少爷看到自己的能力,他将来才有机会当上肖家的大管家。
肖华飞忍着腿上因骑马太久产生的酸疼,强打精神洗漱,然后到偏厅找杜兰英一起用餐。在吃饭时肖宁向他介绍了几栋已经选好的房子,以及大体的价格情况。
听过肖宁简单的介绍,肖华飞决定早餐过后几人一起到去现场看看房子情况,若是合适便可直接定下。
门外雨已渐停,天空已透出光亮,肖华飞带着杜兰英一起出门,跟随肖宁走了几家预先挑选的房子。
一路边走边看,其中有二处房产比较合适,一处就在肖华飞特别熟悉的潇湘阁旁边,楼有二屋,室内空间也宽敞,不过在看房子时,杜兰英瞧向肖华飞的眼神有些不善。
另外一处房产有三层,就在姚安县南城门口附近,人流很大,南来北往的人基本都要从此门通过。
这处小楼原本也是一老字号家酒楼,原掌柜已经老迈,头些年已将这酒楼交给儿子打理。但他儿子不善经营几年下来反而亏了不少钱,所以父子俩一商量,觉得再开店只能赔得更多,便打算卖掉酒楼回老家置地,过些安生日子。
这处房产就从开酒楼的角度来说,肖华飞也觉得非常合适,就是要价要高于市价,需纹银三百八十两,不过其中厨房用具,桌椅都包含在内倒能省些事。
因为肖华飞可能晚上还有大事要办,不愿在讨价还价上浪费时间,既然这小楼地理位置,空间大小都很合适,就让肖宁与原房主找肖守业签定契约,并到衙门办事过户手续。
嘱咐肖宁等过户手续都完成后,再来找他进行下一步的规划。
肖宁同原房主自去办事不提,肖华飞和杜兰英便准备往家里走去,行至半路迎面走来了四个读书人。
看着那几个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向自己这边走来,肖华飞皱起眉头,一伸手本想拉着杜兰英往边上的小巷里暂避。
谁知对面突然有个子不高,身子胖胖的读书人翘着脚,离了二十多步远向他这边高声招呼起来:“前面可是肖公子,哈哈...果然是肖老弟,多日不见我们诗会众人都很想念你啊。”
肖华飞心中暗骂,却也脸上堆起笑容,一拱手笑着回道:“几位高才,今日怎么这么早上街啊,小弟这里还有要事,改日再聊。”说着肖华飞要想带着杜兰英换条路回家,同这些狐朋狗友彻底相忘于江湖。
他又不傻,那日在酒楼已听到这些人对他的真实看法,今日再次叫住他肯定没什么好事。
肖华飞是不喜欢无缘无故吃亏的性格,而且严格来说和这群人也算非亲非故,自然不想被这些人白吃白喝,还顺带背后挨骂。
谁知这四人却加紧向他走来,仿佛真的很想念肖华飞,大有当街把臂相谈的架势。
杜兰英见都是肖华飞以前的读书人朋友过来打招呼,那四人已经越走越近,便离开肖华飞身边独自向一边前行几步,她将来还要和肖华飞在这县城里成亲,不想将来被这些人说自己妇德有亏。
随着杜兰英让开肖华飞身边的位置,这四个读书人热情地把肖华飞围拢在中间,有三人对肖华飞非常热情,不停地嘘寒问暖,说是恨不得当日得到肖华飞出事的消息,差点就亲自杀向山寨救他出来。
肖华飞当然不信,不过在这个年代读书人掌握着社会话语权,他也不想过多得罪,既然已躲避不及便与四人笑脸盈盈地应付几句。
几个人说话间,只有一个身穿墨绿长衫二十多岁的读书人,嘴上同肖华飞哼哈的说着话,却眯着狭长的双眼始终偷偷盯着杜兰英看。
这个年轻人姓王,名文运,是县里王教谕家的公子,也有秀才功名,但二次乡试都名落孙山,以前与肖华飞倒是一起喝过几次花酒。
“王兄...王兄?你在看什么呢?好不容易碰到肖公子回来,我们晚上一起找地方开个诗会吧。”矮胖郑姓青年拿胳膊拐了拐王文运。
肖华飞对王文运看着杜兰英的眼神非常不爽,其他三人虽然有点抓他当冤大头的意思,不过总的来说,还讲究个读书人的风度,不盯着别人的女眷看。
但这王文运这个眼神,身为男人肖华飞很熟悉,特别他还姓王,不过幸好此人长相差了点,鼻梁很垮,眼框发青一脸的肾亏相。
又同四人简单寒暄几句后,肖华飞心感无趣,便一拱手道:“承蒙各位兄台挂念,小弟今日家中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同各位相聚了,改日...改日啊。”
此话说完肖华飞也不等四人有所反应,钻出包围走向杜兰英打算快点离开。
那郑姓青年依依不舍的冲着肖华飞背影喊道:“肖老弟既然有事,那你先忙,过一两日,我们叫着德才兄一起去找你,切勿再推辞啊!”
已走出十来步的肖华飞,微笑着回身拱了拱手,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杜兰英径直远去。
大门前肖华飞随口问了门房,今天可有人来访,得知这郑捕头今日并未上门。他点点头,看来这郑捕头也未必想把肖家逼急,那一切就还有得谈。
回到大房院中时,肖守业并没有在家,想是和肖宁正在衙门办理买下酒楼的契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肖守业打发人回来传话,说赵先生已经同意晚上到醉香居赴宴,让肖华飞做好准备。
未到傍晚,肖守业带着肖宁回到大房院子,看到肖华飞正在院中的大灶上炒菜。
肖守业走过去将手中地契交给肖华飞,可肖华飞连看的兴趣都没有,他便收好地契转身回自己房间将地契妥善收藏起来。
等肖守业收好地契走出屋子,招呼肖华飞一起去赴宴时,发现儿子已经炒好二个菜,正让小芹送回小院阁楼。他这才看出来,原来肖华飞是在给杜兰英做饭,心中虽无不满,却也担心将来自己儿子会不会过于惧内。
但转念又一想,哪怕肖华飞真的成亲后惧内,也比以前天天混迹青楼要好的多。
听到父亲的招呼,肖华飞连忙跑回房间简单的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长衫,随肖守业向醉香居走去。
第二十五章 各有家学
醉香居二楼,名为梧桐轩的包厢内,肖守业父子二人正在等待赵先生的到来。
等待期间肖华飞向父亲详细了解了这位赵先生的过往,赵先生名为赵沐林,为原为原工部侍郎赵栉庆旁支后代。
听说赵侍郎在任时正是大晋国力中兴之时,着实在他手中经办过几个大工程,比如修河,通运河,修京城外墙等。
自然这赵沐林也是沾了他爷爷的光,因此才有钱帮助赋闲的张县令去运作起复之事。
父子低声音谈话间,只听得外面伙计传声:“这位客爷里面请,梧桐轩有贵客正在等候。”
这其实就是人家醉香居对伙计调教的到位,引导客人进门同时,通知包厢里面人知晓有客人上门,好早做准备。
肖华飞连忙随父亲站了起来,走到包厢门口,打开门迎接赵先生,就瞧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在伙计的引导下,正向包厢走来。
稍一打量这赵先生,身着青色长衫,眉毛狭长,三缕胡须修剪得很是得体,举止平易近人并没有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对待伙计也很是客气,临近门口还不忘谢谢引路的伙记,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父子二人将赵先生迎进门,肖守业首先与赵先生见礼,并向他介绍起肖华飞,无非是他儿子仰慕赵先生人品才学,特来拜会云云。
赵先生起先看到肖华飞到是稍有诧异,但见肖华飞言谈之间对他很是尊重,他便也大方地称呼肖华飞为贤侄。
这赵先生严格来说,只是张县令的私人幕僚,并不是官派的官职,所以喝酒聊天时倒也不拿什么架子,何况肖家是姚安县大富之家,每年有个大事小情需要募捐时,双方总少不了要打交道。
整个酒宴前半段气氛十分融洽,双方只是相互聊些今年天气,乡间收成等话题,这赵先生倒也不是只读死书的书呆子,言谈间很是风趣,也向讲了几个他们家乡的典故与笑话。
待相互敬了几轮酒,双方都喝得有一丝酒意,肖华飞也跟着陪了几杯米酒,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向父亲使了一个眼色。
肖守业再次举起酒杯,笑着对赵先生道:“自从张县令上任以来,我们姚安县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也安居乐业,因此百姓对张县令感恩戴德。可是我却知晓,这些功绩里,赵先生也是出力甚多,起码这谋划之功是少不了的。今日肖某不才,替姚安百姓敬赵先生一杯,以示感激之情。”
赵先生听得此言,脸上越发红润,他一点不怀疑肖守业说话的真实性,因为事实就是如此,那张县令的确是二甲进士出身,可是根本不通县衙内的庶务,对待县衙里那些油滑胥吏也根本没有制衡的手段。
若是只是看哪个胥吏不听话就打板子,那最后可能全县一个能干活的胥吏都没有了,简单粗暴永远不是解决基层问题的方法,哪怕是皇帝也不敢这么做。
而赵先生的爷爷,是从县衙一直升到六部侍郎的官员,在如何主持县政这方面,颇有些家学传授给了赵先生。
因此赵先生所掌握的为官之道,不是张知县这种从底层,直接考取进士的官员可以比拟。
从张县令到姚安县上任以来,全靠这赵先生在背后出谋划策,如何驱使下吏,结交县内富户与乡绅,才能使今天县内显得政通人和,只是可惜这姚安县只是个普通中县,远没有江南钱粮大县容易做出政绩。
肖华飞也马上起身,双手持杯相敬,嘴上附和道:“我父亲这话,也是我们这些后辈读书人所想,大家都以张县令和赵叔叔为榜样,愿为家乡父老出力。”
被肖守业父子的话搔到心中痒处,这些话就是他平时心中所想,可却无法自己说出口,赵先生心中升起一种知己之感,嘴中虽连连说着过誉,担不起,却将手中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此杯酒过后赵先生对肖家父子,态度上变得亲近了不少,彼此言谈间也随意起来,仿佛是多年的世交在聚会叙旧。
又随便说了些姚安县以前的一些典故,肖华飞见时机成熟,便对赵先生说道:“小侄前些时日随家里商队出行,倒是碰到了些趣事,说给赵叔叔听听。”
“哦?贤侄说来听听?”赵先生也没在意,以为肖华飞又要讲一些周边的趣事。
肖华飞貌似随意,笑呵呵说道:“小侄前些时日往云铺渡行进时,路遇一处山坳,其间有几十个衣着破烂的流民拦路要饭,个个面黄肌瘦,被我们商队护卫一吓,居然都磕头求饶。”
赵先生听闻有些皱眉,官府最忌讳辖区内有流民存在,若是大股流民,为防民变可能还要费力防备,民变这种东西可是大晋官老爷们最怕的事情。
“贤侄是在何处山坳遇见这群流民的?距离云铺渡多远?”
“大约是在一个叫黄石山的附近,离云铺渡有十五里路左右。”肖华飞老实答道,并细细观察起赵先生的表情。
赵先生听完并没有过多的思考,捋了下胡须接着道:“那伙人就是藏在黄石寨的一伙逃民,平时若是商队人少,他们可能行抢,以前县衙也曾接到外地客商的举告。贤侄今日既已在此,人肯定是无恙,今日来见我,财物难道有损失相追回?”
父子二人仔细观察赵先生的言行神态,见他应该未从郑捕头那得到什么风声,想来郑捕头也是自己想吃独食。
肖华飞稍稍放下心来,赵先生和县令应该不知晓此事,证明这县衙中县令与胥吏们还不是铁板一块,否则他也怕这赵先生狮子大开口。
肖守业哈哈一笑,接过话头,爽朗说道:“哎,那群逃民哪敢打大商队的主意,一个个破衣烂衫的,连个棍子都没有,倒是我这儿子打小心地善良见他们实在可怜,经不住哀求,从商队中找了些粮食布料施舍了给他们。”
肖守业与赵先生又喝了杯酒,继续说道:“这也是我家老爷子平时对子孙管教得严,一心想让肖家成为积善之家。这不去年乡下发水,我家还捐了不少银子。如果行商途中遇到困难之人,能力所及都要帮一把。”
赵先生听到此处,也跟着点点头,他记得去年肖家是捐了银子修堤,张县令还特意见了肖守业以示嘉奖,他当时也在场。
见赵先生点头,肖华飞马上问道:“小侄当时也是第一次跟随商队行商,爷爷在家里老是教育我们出门在外,碰到困苦之人能帮则帮,刚才听赵叔叔所说,这群人难道为过什么恶?我姚安县内竟如此不太平?”
事关张县令在姚安的民间风评,肖家又总四处行商,肖华飞这句问话,让赵先生有些警醒。
他马上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解释道:“那倒是没有,这群人从来没有对本县人下过手,就是偶有阻挡,也是很有分寸,无非厚颜讨要些财物。张大人那里更没有下面小吏们上报过,咱们姚安县有什么匪徒,我看那伙人至多是一群稍有忤逆官府的逃民。贤侄下回遇到不愿给就不给,他们不敢拿你家商队何。”
肖华飞马上笑道:“承蒙赵叔叔为小侄操心,那群人并没有一丝为难过小侄,不过您也看到了小侄平安无事,小侄为表感谢再敬您一杯。”
肖守业也连忙举杯,三人一起又喝了一杯,父子二人轻轻碰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刚才赵先生的回答,基本印证了肖华飞的猜想,不会有县官喜欢对外宣称自己治下不宁,反而肯定会大举粉饰太平。至于真有问题,那升官或调任后留给下任解决不是更好!
就算当官的脸面不要了,向朝廷请兵剿匪?那为官政绩暂且不说,这军马开拔的钱谁来出,万一耗时日久没有把山匪立即剿灭,那驻军所需粮草谁来出,军马过境前后和当地百姓产生的摩擦谁来善后。
县太爷是不会指望大晋官兵能有什么好军纪,相反他们可能比山匪为害更甚,所以只要附近山寨逃民别吃什么窝边草,立起什么替天行道的反旗,凡事不做绝,他们也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最好一辈子不打交道才好。
同样如果郑捕头向上报告说有山匪,那万一县太爷让他去缉拿怎么办?所以这是一局心理博弈的游戏。
若肖家先向诬告人下杀手,那背后钓鱼之人就可以把事情变得复杂,顺手把肖家推下深渊,就看谁看得更深更远。
不过事到现在并不是说肖华飞已经搞定了一切,反而是刚刚开始,他只是探明了张县令对黄石寨的某些态度或者是对整个事情了解的程度。
往后的每一步才是最终改变,现状的关键,他需要一个可以稳定发展的黄石寨,他也无法扔下那些穷苦的山民不管,毕竟杜兰英所在乎的也将是他的责任。
他必须给黄石寨众人在大晋搞一个合理合法的名份,否则总有一天,那暗杀他的背后主使之人,依旧会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肖华飞再次举杯,对赵先生说道:“小侄最是敬仰张县令大人这种有才学的大人,赵先生可否讲讲大人平时的治学轶事,也好让小侄将来宣扬大人的风采。”
第二十六章 各取所需
在今天这种比较重要的饭局,肖华飞没敢拿出浮生醉这种大杀器,因为按他以往的亲身经历,喝醉的人第二天什么都会忘记。
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赵先生在中间牵线搭桥,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赵先生从醉香居出去后就忘记一切。
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些紧迫,不知道哪一天郑捕头还会来家里纠缠,所以肖华飞一定要搭上张县令这根线,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贼人既然已经掂记就该一下子打掉他的贼胆才好。
至于那幕后主使之人,肖华飞此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找出此人,但若是此次诬告不成那人肯定还会再次出手,只要出手就早晚会露出马脚。
只要肖华飞多注意人身安全,不给对方可乘之机,就一定会抓住他,到时新账老账一起算。肖华飞自己都没发现,他已渐渐开始适应大晋的行事模式,这里弱肉强食的规则越发明显。
同赵先生碰了一杯后,肖守业问道:“不知赵先生平时都有什么雅好?若是我们喜好相同,有暇时可以切磋一二。”
捋了下胡须,赵先生颇有感触地说道:“不怕肖兄笑话,当年在下也曾精研多年举业,可惜总是运道差那么一丝,几次落地下来,也不敢再想着中进士光宗耀祖,就开始寄情诗画,说起来这个喜好还是受我家县尊影响。”
透过包厢的纱窗,赵先生冲县衙方向望了一眼,唏嘘道:“可能肖兄也知道,县尊当年因直言进谏,在京赋闲了四年,其间又逢县尊夫人不幸故去,所以那四年他每日基本就是画些画再填些诗。我和大人相处甚久,也就被浸染了些。”
肖守业对张县令的心态有些理解,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张大人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就是对大人的佳作无缘得见,心中很是遗憾。也不知将来是否有机会请大人为肖家留下墨宝,这润笔肯定让大人满意。”
听到肖守业的话,赵先生有些尴尬,轻轻摇一摇手,笑着道:“此事肖兄,不必再提,大人赴任姚安前将当年所有画作都烧掉了,不想因个人小戏而误公事。”
肖华飞在心中,撇撇嘴,这张知县肯定当年被罢官赋闲时,写了不少影射朝廷和陛下的怨怼之诗,一听说自己又当官后就赶紧烧了。
心中可以明白,但肖华飞嘴上却吹捧道:“张知县一心为民,浑然忘我。真乃我辈读书人楷模,小侄以后再参加同窗诗会时,定当传诵大人的美德。”
听闻诗会二字,赵先生眼前一亮,他倒是喜欢参加这类文会,因为可以扬名,不过来姚安县这一年多来,还没有同当地文人圈打上交道。
主要是他和这里的年轻文人不熟,而且彼此身份年纪也有一定差距,同县里教谕倒是聊过几回,不过嫌对方书生气太足,他又不打算再参加科举所以也就不再多谈。
赵先生对肖华飞的了解并不多,他原来笼络肖家,也只是关心肖家的财力,能给张县令仕途提供多少助力,对这富三代缺乏了解的兴趣。
大晋立国一百五十余年,早已是流官制,一任知县短则三年,长也不过五年,认识个富三代没有太多的价值。凭张县令在朝中的同年与师门,他也不会在这姚安县呆多久。
不过他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同当地的文人圈子打些交道,挑选一些确有才干的士子进行引荐,好让张县令在此树立注重文教,提拔后辈的口碑,这也是父母官主要的政绩之一。
赵先生假装随意说道:“原来肖贤侄也喜欢诗画之道?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咱们姚安县诗会的盛况,结识下本地才俊,若有贤才写下佳作,我也可以将他引荐给张大人提携一二。”
听到赵先生想参加诗会,肖华飞额头有些见汗,其实他也喜欢,满眼花花绿绿,白白嫩嫩谁又不喜欢呢。
不过大家欣赏点恐怕有些不一样,而且肖华飞他们以往那种诗会,叫赵先生去是否真的好,他心里没有底。
不过还有事需要赵先生帮忙,他嘴上也只能敷衍道:“能得赵叔叔指教,是我们这些姚安县晚辈的福气,下次有机会一定请赵叔叔来诗会。”
“肖兄啊,今日我观贤侄言谈不俗,又有悲悯之心,可见你肖家乃积善之家,二三十年之后,也是后继有人喽。今日饮得已是不少,咱们喝口茶,然后改日再聚可好?”
“哈哈,承蒙赵老弟吉言,今后若是你在这姚安县乃至州府,有什么事需要帮衬,可直接来找为兄,保证让老弟无后顾之忧,当然县令大人的公事那边,我们肖家肯定也鼎力配合。来喝茶。”
赵先生极力婉拒,不让肖守业父子送到酒楼大门,而是只送到包厢门口,就拱手告辞离去。
约等了一盏茶时间,肖守业父子才下楼结账离开,外面天色已黑,父子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见不到多少行人,只是那几家青楼还灯火通明,不时传出欢笑与丝竹之声。
肖华飞忍住了向自己老爹要三十两银子的冲动,哪怕他非常想见识一下大晋的腐朽与堕落。
回家路上,正好经过潇湘阁,他抬头望了望二楼那熟悉的栏杆,没见到前些日子向他招手的红袖,想来她应该正忙着。
看肖华飞有些魂不守舍,肖守业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轻笑着说道:“估计兰英那孩子现在还没睡,你说她会不会在厅里或院里等着你。”
肖华飞觉得所有的烦恼如六月下了一场大雪,还未等雪落地便瞬间融化,闷声回道:“肯定在等。”
“本来我还担心你见了他会心中发怯,看来为父担心多余了。你今晚应对得很不错。你如何看待赵先生此人?”肖守业觉的今晚的酒局,自己儿子表现的很老道。
“和赵先生这局其实没有难度,父亲也一定看出来,他也想交好我们肖家。咱们双方无非是花花轿子抬人,各取所需。”
肖守业点头笑了笑,问道:“那你觉得他想要什么?我们家又能给什么?”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他的东主可以平步青云,那样他才有一展抱负与收回成本的资格。既然张大人想升官,首先要靠政绩与风评,至于往朝廷里的银钱孝敬,估计谁也不嫌钱多。”
肖华飞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县衙方向,对肖守业说道:“眼下他想要的儿子会想办法送给他,至于以后更多的,那得看双方能为彼此做什么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若是此次能够,达成肖华飞心中所想,在肖家力尽能及之内,可以帮助张县令造一造势,甚至可以造势到州府那边,无非宣扬爱民如子,再讲些小故事,说什么张县令刚直不阿,爱民如子。
反正肖家是行商之家,可以帮他走到哪说到哪,至于更深入的合作,也不是不行,但肯定不能是肖家单方面的付出。
肖家不是谁的附庸,而且就算将来想依附什么势力,他张县令也还不够格。
想明白其中关节,肖华飞对父亲说道:“此事父亲不必过于忧虑,儿子已经想好一些办法,去应付我们的县令大人。总的来讲是各取所需,我们这位张大人现在对银子并不渴望。看来此事想要办成,儿子这几日需要扬扬名气。”
肖守业见肖华飞话语里信心十足,也被他感染,说道:“昨天你爷爷也说过,这事就交给你办,如果需要家里的帮助,就来和爹说。过几日商队那边就回县里,我会让他们在半路上就把收到酒和粮食交给山里面。”
“那此事就有劳父亲操心了,山里作坊就等着米酒进场好快点开工。就是不知酒曲师傅这面可找好人选。这几日我会同肖宁尽快把仙味楼的事情大体定下来。”
父子二人边走边聊,商讨关于山寨里补充粮食、物资的间隔周期,以及安排如何接收成品下山,因为黄石寨众人在身份上还没有解决,前期行事就会多出许多麻烦。
所有物资与成品交接,只能安排可靠人手进行,以防止有心人再次诬告。而且上次上山提亲时,肖华飞已与杜家父亲商量过,一定要约束好山寨中人,今后不要再做拦路求财的事情。
他们这些年累死累活偶尔在山下拦路,却把日子过得这么惨,还不如老实烧酒靠正经生意改变生活困境来的实际。
掏偏门看似快捷,但往往有着身家倾覆的风险。以肖华飞的人生经验来看,正行独门生意做得好,往往得利丰厚且安全长久。
而且肖华飞今天见过赵先生后,已经有了明确的思路,去解决黄石寨的身份问题。只要将黄石寨拉到正轨上来,也能让杜兰英和他都安心。
待走进肖家大门后,父子二人不再聊有关任何生意上的话题,没有人敢保证家中是否还有那人安插的眼线。
肖华飞走进大房院子,瞧见杜兰英正坐在小亭中,一手掩嘴打着哈欠。
第二十七章 男儿当自强
见到肖华飞与肖守业归来,杜兰英走出凉亭,向肖守业行礼问好,肖守业点点头,没有打扰小两口的相聚,转身回房休息。
杜兰英望向肖华飞,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喝了好多酒,你身体单薄,还是要注意些。”
这种家人般的关心,肖华飞以前不曾感受过,轻轻地拉起杜兰英的手,温柔说道:“不要太担心,我酒量还是很好的,倒是你不要总在外面等我,夜已经很深了该早些休息。”
小芹这时提着灯笼,招呼着肖宁,往远处挪了几步,肖华飞注意到小芹这个举动,心中暗想,这是个很有眼色的小丫鬟。
肖华飞拉着杜兰英的手走进小亭,杜兰英脸有些红,不过并没有挣脱,而是顺从的如同小媳妇和肖华飞并肩坐在小亭中。
“今晚同我爹见了那位赵先生,彼此交谈得很融洽,应该说第一步路已经铺好,只待这几日寻得机会,我会想办法见到张县令,把后面的事情做完。”
“我也不知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不过你晚上出去时还是要多加注意安全,虽然这里是县城,但难免有人狗急跳墙,可惜到这十来天,也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否则...”说到最后,杜兰英眼中已有煞气。
“县城里人口稠密耳目众多,他们不会铤而走险,你放心吧。早点回去休息吧,若是事情顺利,在咱们成亲前,我还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杜兰英也没问肖华飞想要干什么,只是红着脸点点头,又叮嘱他出去,多注意安全,若是出去有事要办,在不见外人的情况下,最好让她跟着,否则难以放心。
又好好安慰了几句杜兰英,肖华飞让小芹陪她回去休息,目送杜兰英离开后,肖华飞招呼肖宁过来商议仙味楼的事情。
肖宁笑嘻嘻地对肖华飞说道:“少爷今天关于那房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咱们下一步如何办,还请少爷吩咐。”
肖华飞总觉得肖宁有事情瞒着他,不过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既然想不通便不再纠结,转而同肖宁谈起仙味楼下一步规划。
“一会我会给你画张图,你找城里的木匠按图把我要的东西做出来,再一个整个酒楼不再用他们原来的装潢,要换成我想要的风格。”
肖宁连连点头,肖华飞又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你回去可以让他来仙味楼帮忙,当然暂时就是在厨帮忙每月二两,就是学炒菜。不过要和我签定长期投效的契约,若是可以出徙,那以后每月按六两银子,年底分红另算,如何?”
肖宁做梦也没想到有这种好事降临在自己家,马上跪下来给肖华飞磕了个头,感激得热泪盈眶,抽泣着说道:“小的代表张家谢谢少爷,赶哪天您得空,我带大春哥来给少爷磕头。”
每月六两银子的收入,肖华飞给的报酬可谓丰厚,这样的月薪在姚安县务工人群里,属于绝对的高收入人群。
因为肖华飞不想自己调味的秘密,在仙味楼口碑、品牌效应未形成前就外泄,所以只能找可靠人手加以高薪多保密一段时间。
他这么做也是无奈,肖家虽大,可他手中却实在无人可用。眼前就这么一个肖宁算是多年亲信,仙味楼开业后总不能他这大少爷天天去厨房忙活,便想起肖宁在外面的家人,打算培养一下试试。
“你也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少爷我不喜欢别人给我磕头,以后有事说事,不必这样。仙味楼改建还需要许多时间,哪天你叫你哥过来,我先教他和家里的厨子几天。你叫你哥好好学。还有若是你想改回姓张,我也不反对。”
肖宁听肖华飞让他改回自己姓,当下吓得大哭起来,他紧紧抱住肖华飞大腿,哭着道“少爷啊!你是要赶小的走吗,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多嘴多舌,求求你不要把我赶出肖家。”
乍一看到肖宁强烈的反应,肖华飞吓了一大跳,心中有些迷糊,自己明明是好意啊,七尺男儿活在世界上哪有人愿意改别人的姓呢?
可肖宁哭得不似作伪,鼻涕眼泪都已粘到肖华飞裤子上,好像真的在害怕。
随后肖华飞想起前些时日肖宁说起自己卖身进肖家的事情,心中不由暗叹,原来这肖宁是怕改回原本姓氏后,就会被赶出肖府,那样张家可能会过的更惨。
对这种因生产资料高度集中,而形成的人身依附关系,他在原有理念上很反感,可是既然已经到了大晋,他也无法改变这种社会现状。
肖华飞安慰了肖宁几句,并再三保证绝不把他赶出肖家,肖宁才松开了紧抱着的大腿。
经过肖宁这哭闹一场,肖华飞被搞得情绪低落,在他原本的世界这一切本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大晋人看来却如此无法接受。
他对这世界的法则有更深的认知,他还没有能力改变世界,就先随着这世界改变。
把肖宁叫进书房,肖华飞开始板着脸向肖宁交待关于仙味楼开业,需要注意的诸多事项,在书桌前连讲再画忙了二个多时辰,等忙完这一切已经快后半夜。
酒楼一楼的十几张散桌全部清空,在一楼正中间搭起小表演台,周围设茶座,二三楼全部间隔为包厢,并且间壁墙全部加厚,包厢门关严后可以有效保证客人谈话的隐私。
按肖华飞的设想,一楼就改为休闲空间,方便客人等候或是彼此喝茶闲聊,表演台上可以安排说书先生或是戏曲表演,用来吸引客源。若是包厢内的客人也感兴趣,可以打开包厢门边听边吃。
这在后世餐饮业经营中是常用的手段,但对大晋酒楼行业来讲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创新。
确认肖宁已领会了自己的思路后,肖华飞安排他明天去找姚安县最好的匠人,按草图去装修酒楼,并一再叮嘱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要进行反馈,然后马上解决。
等交待好一切,肖宁拿着一大卷草图离开后,肖华飞才浑身酸疼地躺到床上,他感到非常疲惫。身体上虽然只有十七岁,不过长期缺乏锻炼,打他穿越到大晋以来,基本没有一刻轻闲下来。
他抬手摸了摸枕下的二十两银子,觉得这两锭银子有点少,少到无法让他有一丝安全感。肖家是有钱,可是现在并不属于他,他想按自己的方式使用是不可能的。
无论古今都一样,爷爷有银子并不等于孙子也有银子,往后至少十年二十年,他还当不上家里的主事人。
目前肖家会在事关家族兴衰的大事上帮他,但他最终想要有银子还是要靠自己,而且不是自己挣的银子花起来也没有底气。
哪怕在前一世,他的性格也不允许自己坐等十年二十年后天上掉馅饼。男儿行事当顶天立地,他希望杜兰英以他为荣,肖家以他为荣。
所以无论是烧酒还是仙味楼,都要靠他自己全力以赴。只有这二个事情成功了,他才有资本按自己的设想打造一个纯粹属于肖华飞的商业帝国。
第二天一早,肖华飞没用肖宁招呼,便早早起床,在院子里进行晨练。杜兰英走出小院时见肖华飞已经是满头汗水的在院中跑步。
见到杜兰英出来,肖华飞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跑到杜兰英的身边,说道:“早啊,正好有些事想问你,你那没有一种武功,是我能练的?”
“怎么突然想练武了?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还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啊,学这些江湖中人的技艺干什么?”杜兰英笑着打趣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身体太弱了,这二天就是奔波了一些就累得浑身酸疼,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做大事。所以就想练练武,再说你也知道,背后总有坏人想害我,我学点本事也好防身。”
杜兰英见他说得认真,也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思考着,想了一会后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只是练了些强身功夫,我爹和我哥才是打小练的家传功夫,我会的只能说是些皮毛,对付些三流江湖中人倒是可以,但真与一流高手搏命是肯定不行的。”
听到杜兰英这么说,肖华飞倒也不太失望,他不愿杜兰英为难,便笑着说道:“是因为家传功夫不传外人?或者传女不传男?你别在意,我就是心血来潮,随便问问不要为难。”
可能觉得自己没有讲清楚,肖华飞有些误会父兄,杜兰英马上解释道:“你别多想,杜家的功夫专用于战场厮杀,所以用气和用力上不适应女儿身,而且都是幼儿时便开始练功,需要至少十年打熬身体练好底子,否则以你现在身体强练不但练不成还会受伤。”
肖华飞听后点点头,他知道杜兰英不会骗自己,看来成为武林高手自己是彻底没戏,只能跑跑步强身健体了。
“不过我爹倒是说过,我家有练兵的功法,不能叫武功,但强身健体肯定是没问题,而且战场上一对一搏杀,也很合用。”
肖华飞听到杜兰英如此说不由得眼睛一亮,马上追着她要学习这时代的单兵对抗之术,不管如何都能多些保命本钱,不至于再遇到那夜的刺杀时只能逃命呼救。
第二十八章 附骨之吏
在杜兰英看来,肖华飞虽然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可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未必吃得了练功的辛苦,但她架不住肖华飞死缠烂打,就把杜家用来操练亲兵的功法传给了肖华飞。
这套功法说难倒是不难,但需要每天坚持苦练,好在肖家不缺肉类等食物提升身体强度,杜兰英承诺他等回到山寨时,会向杜天纵讨要强身壮骨的泡澡药方。
虽然肖华飞已经十七岁骨骼已经长成,但这泡澡药方若是长期使用,也可以加强筋骨强度,不过这种方法需要的药材比较昂贵。
当年杜家发生巨变,杜金尚小就跟随杜天纵上山,环境所限只泡了不到四年。想要强体大成按杜兰英的说法,至少要从一岁泡到八岁。所以杜天纵说杜金只有他七八成的功夫,都是因为上山后太穷,无力支撑杜金消耗落下的原因。
肖华飞倒是觉得自己很适用这种方法,虽然现在他只剩二十两在枕头下面,不过等生意走上正轨后,应该就可以承受住这份花销。于是他嘱咐杜兰英回山寨时记得找岳父讨要,也让杜兰英以后每天早上指点自己练功。
对于肖华飞想要练武的想法,杜兰英本以为肖华飞只是心血来潮,却没想肖华飞从此一练就是坚持许多年。
多年以后,杜兰英问他为什么从那天开始,能每天风雨无阻地练功。肖华飞回答她,开始只是因为怕被人轻易暗杀,再往后还能每天坚持练功,是担心他会比杜兰英先死,那样只剩杜兰英一个人,觉得她会独单。若他俩必须有一个人来承受孤独,那他愿意为她承受。
简单地用过早餐,天色尚早,二人正在小亭中说话,肖华飞原本打算一会去酒楼那里看看,现场再叮嘱一下肖宁,以免他对昨晚图纸理解有误。
肖华飞正要带着杜兰英出门,这时有下人来传话,说是县衙郑捕头来访,已经在前院厅中等候。肖老太爷意思让肖华飞自己去接待,凡事全凭肖家大少爷自己做主。
听到下人的转达,肖华飞明白肖老太爷是打算看看他应对问题的能力。他看了下已换上女装的杜兰英,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回房中取出十两银子,让杜兰英同小芹上街四处逛逛去散散心。
肖华飞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女人关在家的男人,而且杜兰英才十九岁,性格又活泼好动,正是呆不住的年纪,这几天总让她在家等自己回来,想必她也是憋闷无聊。
见识过几次杜兰英的功夫,肖华飞也不担心她上街时会受到什么欺负。反倒是叮嘱杜兰英不要遇到不平之事,女侠脾气就发作,县城里可不能出手没个轻重,喜欢行侠仗义不要紧,只是要注意千万别伤人性命。
杜兰英高兴地接过银子,拿在手中掂了掂,不想再听肖华飞啰嗦,心早已飞到热闹的大街上,她敷衍着点点头,拉着小芹快步离去。
目送杜兰英离开后,肖华飞并没有因为郑捕头已在前厅等候就着急前往,反而慢慢地踱着方步向前厅走去。
从正厅屏风后出来,肖华飞瞧见一个四十岁上下,身着皂色公服,四方大脸的中年人正坐在客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大管家肖洪正客气的陪坐在一旁寒暄着。
肖华飞也没理郑捕头与肖洪,拿出身为肖家大少爷纨绔的那一面,一撩长衫前襟四平八稳地先坐在厅中主上,头也不抬又理了理衣袖,才拱了拱手冲郑捕头道:“本少爷刚才在后院正听丫鬟唱曲,听人说郑捕头大驾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郑捕头倒是尚的很有气量,不在意肖华飞的态度,反而笑着问向肖洪“这肖老太爷年纪大了,不方便出来见我,实属常情,不过肖家大爷也不在?”
肖洪陪笑道:“看郑捕头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我家大爷天天白黑都在外面忙伙生意,如今这家里也只有我们大少爷在家主事,您这面要是有事和我们少爷说也是一样。”
肖洪现在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既然肖守业已经开始回避,肖老太爷又让肖华飞出面见客,那就意味在郑捕头来访这件事上,今后肖华飞已经可以代表肖家来处理,肖家也经把势都给了肖华飞。
他以前兴许是有些小心思,不过经过孙账房一事,再加上现在肖华飞已经坐在正厅主位上,他已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看着肖华飞年轻英俊的模样,心中感叹他们这一代人已经老了。
肖华飞不理会下首坐着的俩位是何想法,自顾自地翘起腿喝起刚端上来的茶,他并不着急,好的猎人都在等对方出招。他原本就想通过这种目中无人的做派试试郑捕头的深浅,现在看来此人不亏是老公门胥吏,至少目前看连消带打很有章法。
郑捕头听见肖洪的说辞,脸上没露出一丝惊异,抖了抖二道卧蚕眉,把脸转向肖华飞说道:“呵呵,今日来也无甚大事,本捕头的侄子也与肖公子时常一起吟诗作对,那咱们也算是熟人。不过有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想询问肖少爷一二。”
肖华飞呵呵笑道:“呵呵,郑捕头说得可是郑学慧郑兄台?”,肖华飞想起了那个在路中间拦住自己的小胖子。
肖华飞见郑捕头点头,却脸色一正,说道:“在下向来洁身自好,和郑兄台不是很熟,郑捕头若有什么事想打听,我若是知道定当告之,若是不知道却也没有办法。”
原本郑捕头以为肖华飞只是一个纨绔少年,他随便拉拉近乎,便能从肖华飞嘴中套出想听到的话,见肖华飞不肯上套,便打算换种方式。
郑捕头把茶盏“咣当”一声,放在茶台上,拧着眉眯起小眼睛,严肃问道:“肖华飞公子半月前可曾到过县城外的黄石寨?!”
肖华飞神色不变,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双眼也盯向郑捕头,淡淡地回道:“不曾。”
“那为什么有人说你前些天被人带到那匪窝当中?”
“哦?我不知郑捕头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这么说,是何人这么说?”
“本捕头在县内日常寻访山间盗匪时,无意间听坊间闲谈所知。那么说肖公子不曾出过城喽?”
肖华飞呵呵一笑,反问道:“难道我出不出城还需要向郑捕头禀告?咱们姚安县衙门什么时候有了这规矩了。”
“当然没有这个规矩,但若是有不法之人勾结山匪,那事情可就严重了,本捕头肩负全县治安,自然不可大意。”
“本少爷好心提醒郑捕头,当时就该抓住那闲人问清楚,为什么这么说,下回切不可如此粗心大意啊。”
“说这话那个人,本捕头拜访完肖家后,自然会去寻找。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事要问肖少爷,你们肖家商队前几日可曾被那黄石寨的山匪劫过?”
“不曾。”
“恐怕肖少爷这话并不属实了吧,肖少爷是不愿配合本捕头查案?”
“看郑捕头这话说得,我肖家每次行商,商队中连同镖局护卫至少上百人,若是真在姚安县境内被劫,那该是多大一股匪徒在境内盘踞,我虽然年轻出门少,难道现在姚安县城外已经匪患遍地?还是说咱们大晋这太平盛世不太平了?”
听得肖华飞言语间有些上纲上线,郑捕头有些语涩,这本该是他的专长。他头一回接触这肖华飞,以前只是听说肖家这位少爷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今天一见发现如此难缠。
郑捕头不想输给个黄口小儿,决定把事挑破逼上一逼,语气更加严厉,“为什么有人说,你肖少爷加入了黄石寨,还经常随他们下山掠夺过往商队?”
他精明得没提肖华飞抢的是肖家自己商队的事,因为这种话只要一出口,若被肖华飞反问他也解释不通,哪怕真抢了自家商队也不犯大晋的王法啊,人家自己的钱就是扔河里关他郑捕头何事。
彼此在言语上交手数招,肖华飞也在等他这句,也不着急分辩,他看着郑捕头,淡淡一笑说道:“以肖家的财力,我这大少爷还需要落匪去劫道?郑捕头也是多年老公门,敢问我假若加入你所谓的山匪,再下山抢劫动机何来啊?”
“年轻人嘛不谙世事,被坏人蒙蔽做下错事也是情有可原,无伤大雅,若是可以诚心悔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按郑捕头以往经验,话到此时这肖华飞如果上道,就该缓二句,再送些银子,那样大家便皆大欢喜。
但肖华飞却知道这种油滑胥吏从不讲信义,今日若让他得逞,往后一旦想弄点银子,定会如附骨之蛆总来找肖家麻烦。所以他不打算给这郑捕头一点抓住口实的机会,有些事最好一次都别开始。
肖华飞神色一正,坐直身体,眼皮低垂,俯视着下首位的郑捕头,说道:“肖家做事向来循规蹈矩家风极严,在本县境内修桥铺路,乐善好施,抚济乡民倒是年年有之。至于郑捕头所说之事,简直滑稽可笑。郑捕头既然身负全县治安大事,切莫总是听些闲谈便捕风捉影,说不准会放跑真正的贼人。”
说完这句,肖华飞看向肖洪吩咐道:“你陪着郑捕头用完这盏茶,我院中还有大事要办,就不多陪了。”
郑捕头听完这些话,脸色变得铁青,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合着肖华飞连茶水钱都不打算给,心中怒极反笑,说道:“即是如此,那就此告辞,外面还有几个兄弟在等着本捕头,改日我们再来登门拜访。”
第二十九章 都是江湖
肖华飞头也没回,扔下肖洪与郑捕头向自己院中走去,他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完,该加快行动,不能总等人找上门。
他让人去通知肖洪,等那郑捕头走后先去把刚才的经过通报给肖老太爷,然后马上来见自己。
不到两盏茶的工夫,并未让肖华飞久等,肖洪便急匆匆地来到肖华飞面前。肖华飞让他跟着自己去一趟威远镖局,肖家内部的事情容易安排,但威远镖局那边恐怕还是要先去打个招呼才好。
不多时肖华飞同肖洪来到威远镖局的门外,和肖华飞想得不太一样,威远镖局的门脸并不太大,里面隐隐传出练功的呼喝声,想是有镖师或趟子手在练功。
路上听肖洪说,威远镖局也是家传的生意,老镖头马致远当年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名气,后来年纪大便封刀,将镖局传给了儿子马从龙,整个镖局也只有不到四十人,一般也只接本州内的护运生意。
肖华飞听到这些情况心中也就有了一个大概计较,既然是一个只接州内生意的小镖局,那姚安县内的肖家肯定也是他们的大客户,相信一切应该好商量。
在大门外通名后,不多时肖华飞和肖洪便被人客气地引向镖局正厅,穿过院子中间的演武场,只见一个满头白发,六十岁左右的高大老人正站在门口迎接。
肖洪先拱手笑着同老人问好,肖华飞便得知这位老人便是威远镖局的老镖头马致远,也上前同老人见礼,双方寒暄着进入厅中分宾主落座。
肖华飞来前便得知,这威远镖局的马从龙应该还没有从州府中返回,从上次在黄石寨山脚下分别也快十多天,但估计也就在这几日了,所以有些事还是先来打个招呼比较好。
叫肖洪同来,无非是表示肖家对此事的重视,在肖家内部肖华飞已经比当初有话语权,但说到去外面办事,还是得带着肖家一些旧人出来充下门面。
待镖局一个年轻人为三人上茶后,便退了出去并将房门关紧,厅内只剩三人。这也是这行的规矩,有生意上门时,只有总镖头一人可以与委托方商谈,否则若是商家押送货值昂贵的暗镖,不慎露风导致半路被劫,没有人能够说清。
威远镖局虽然吃得是刀头舔血的饭,但归根到底还是打开门做生意,对肖家这种到处行商的本地大商,有天然的依附感。
肖华飞冲老镖头拱拱手,也没有过多的废话,就将前些天自己把肖家商队的货,送给黄石寨一事说了出来。同这马致远这老江湖过于隐晦没有必要,那天的事本身就是威远镖局镖师陪伙计回来送的信。
马致远只是边听边点头附和着,其实此时他并不太清楚,肖华飞带着肖洪来访的目的,黄石寨那群人他本身就打过交道,都是在姚安县这小水坑里混饭吃的江湖中人,谁又不知道谁。
至于肖华飞在半路拦着自家商队把货又给了谁,从威远镖局的立场来说只要押运费不少,管他肖家自己人想干啥呢。
肖华飞同马致远谈话的态度,相比与郑捕头时好上许多,双方毕竟是多年合作伙伴,从未发生过什么龌龊。
他先点出了肖家和威远镖局的长期生意关系,又把郑捕头听人诬告上门找麻烦的事暗中点给了老镖头。
肖华飞隐晦的表示,若是从镖局这面再有什么不利于肖家风声传出,那两家的合作可能就到此为止。昨晚他已从老爹那打听清楚,肖家每年至少要付给威远镖局一千多两护运费。
这些银子对威远镖局来说,已经是关系到一年的生计好坏的大数目,所以他们万万不容有失。
今天肖华飞来此的目的很简单,若双方还想有后续良好合作,那就请威远镖局中的人把嘴都闭紧。
否则肖家不介意以后从州里请镖局,对行商进行护卫,停止与威远镖局的合作对肖家没有太大影响,但对威远镖局来说可能就是不能承受的损失。
生意也好江湖也罢,都是彼此照应,给足面子的事,肖华飞在马致远面前连笑带打,把两家在此事中的利害关系摆得一清二楚。
肖洪至始至终在边只是旁听,除了见面时的问好,并多未发一言。他看肖华飞并未同刚才见郑捕头一般目中无人,反倒说话行事很是老道,再看到马致远也是听得连连点头,心里也长松了一口气。
原本肖洪还担心肖华飞上来就会质问马老镖头,搞得双方都下不来台,现在看到肖华飞把生意与利益摆弄得如此明白,心里也对这大少爷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不得不佩服肖家的基因优良,不见肖大少爷跟谁学过如何谈生意,以往天天就是吃喝胡闹,但如今办起正事来,比肖守业也差不了多少。
肖华飞同马老镖头相谈甚欢,言语间吹捧对方重信守义,是响当当的江湖好汉,听得马致远也是脸上有光,觉得这肖家大少爷虽然年轻但慧眼如注,彼此熟络地回忆起双方多年间的亲密合作。
见想要表达的态度对方已经了解,肖华飞便笑着对马老镖头说道:“肖家这里有一封重要的信件,需要传递给州府里的商队王掌柜,不过事情比较紧急。”
马老镖头冲肖华飞二人抱抱拳,中气十足地说道:“镖局干的就是这种生意,承蒙肖家看得起,多年来提携着我们威远镖局,这一众兄弟着实受了肖家不少好处。但有所命,必全力以赴。”
“一事不烦二主,上回为我家报信的镖师就很不错,一会我家会派人送来五十两纹银和一封信,请老镖头连夜安排那位镖师送走,可好?”
“既然肖少爷看好他,那当然没有问题,不知此信送达的时间上可有要求?”
“山高路远,不知半个月内能否送到?老镖头会不会为难啊?”
“哈哈,肖少爷客气了,这有什么为难的。还请放心,我会再派二人与他一起护送信件前往州府,必保万无一失。”
肖洪坐在一边将最后几句对话,听了个真切,暗暗咂咂嘴,这两人说话,分明都是二个老江湖啊。没一句话说透,却把什么都安排明白了,
他这回彻底把心底那不该有的小心思收了起来,本来上回他以为孙账房的事,只是个偶然,但今天跟着肖华飞出来办事,才发现自己以前错的离谱。
肖华飞婉拒了马老镖头留下吃午饭的要求,推说家中琐事繁忙,便带着肖洪回到家里。刚一进正厅,肖华飞便让肖洪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上大意是,让王掌柜不必急着赶回,可以在州里再收十日左右的酒水,然后带着镖局众人在云铺渡落脚,到达后立刻派可靠之人回来,通知家里去人接收。
为防止有心人看到信的内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信里通篇没有提及,任何有关黄石寨及郑捕头等人的事情。
待信写好,肖华飞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便让肖洪去跟肖老太爷请示一下,并把刚才所有的事都告诉肖老太爷。若无问题,那马上把信和银子送到威远镖局,并派人盯着那上回来家里送信的镖师出城。
按肖华飞的分析,上次的事情,只能是自己家里回来报信的伙计和这镖师在无意间泄露。因为当时在场的商队和镖局众人,除了这二人都已前往州府,而黄石寨除了杜兰英没有人跟随自己下山。
现在只有先切断消息外流的通道,让郑捕头找不到人证,然后再抓紧时间,到张县令那里去运作一番,把黄石寨众人洗白。
至于郑捕头如果真敢带着那诬告的地痞无赖,做为人证跑肖家来抓人闹事,那就他就敢当场打折那无赖的腿。
肖华飞觉得郑捕头做为多年的老捕头,还不至于利令智昏到如此地步,按常理是应如此,但他本身就是一个危机感十足的人,喜欢凡事都留有准备。
看来等黄石寨烧酒作坊走向正轨后,他有必要把大舅哥杜金弄来身边,再让老丈人从黄石寨挑选三五个身手好,心性可靠的人也一起派过来。
今天带着肖洪出门办事,让他心生别扭,但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个老管家以前对自己可不怎么待见,对他经常敷衍,不过现状是无人可用。
他不想再被动接招,将来一旦抓住那主谋破绽,身边必须有真正可靠的人手用来办事。
正在思考间,肖洪回来禀告,老太爷那边说少爷办得非常得体,就按少爷的意思办,他这就亲自去处理镖局送信的事情。
肖华飞点点头,只是道声辛苦,便让肖洪自己去忙。他打算一会去仙味楼看看,不知道肖宁是不是已经找好工匠,他现在心中牵挂越多,越觉得自己没钱没有人可用,自然对仙味楼的事也就更上心。
肖家是他在大晋生存的身份根基,这个已经没有问题,但却无法让他在大晋按自己想法生活,也没办法实现他心中的理念和抱负。
不知不觉间,肖华飞对自己未来在大晋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规划,他不想按肖家给他规划好的路去前进,他想改变身边的世界,否则重新活一次还有何意义,要让这世界因他的存在而改变!
肖华飞满怀雄心壮志向大门外走去,没多出门多远,就看见杜兰英和小芹正向家里走来,高兴的想上前打招呼,带她们一起去仙味楼,却看到小芹圆圆的小脸上有些发红,小嘴也撅的老高,好像在因为什么事生气。
第三十章 如何做事
小芹的脸色很不好看,杜兰英的脸色也有些不悦,肖华飞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杜兰英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大事,让肖华飞不必担心,小芹却没有想太多,便把遇到的事情向肖华飞全盘说了出来。
原来二人上街本来正逛得开心,买了些小吃,香包之类的小玩意。走了几家小摊贩后,杜兰英发现有个眼睛狭长的读书人打扮的人,一直跟在她和小芹身后。
通过仔细观察,杜兰英发现这人原来就是前天在街上拦住肖华飞的四个读书人之一。不过她当时没有注意过这个人,事后也没有向肖华飞了解过那几人的情况。
本着不想给肖华飞惹麻烦的心态,她和小芹便绕了一个圈甩开那人,打算早些回家。谁知那人纠缠不休,跑到二人回家必经的街口处守着。
这人上前拦住杜兰英和小芹,起初倒也未动手动脚,只是客气地介绍自己叫王文运,是肖华飞的朋友,然后就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杜兰英的名字,以及家世。还说想邀请主仆二人去喝茶。
杜兰英原本想如果真是肖华飞的熟人,就不好太过强硬的动手打发,也担心自己出手可能没有轻重,便让小芹出面拒绝,小芹挺身而出拦在杜兰英身前阻止王文运的纠缠。
那王文运见小芹左挡右拦无法和杜兰英说上话,有些恼羞成怒,便威胁小芹不要没有眼色坏他好事,还说要同肖华飞商量从肖家买走小芹。然后就要绕过小芹,抻手拉扯杜兰英。
未等王文运手伸到身前,杜兰英不再忍耐一咬银牙,便用脚尖踢起路上的一个小石子,打在他小腿上,当即就把王文运打的痛坐在地上。
主仆二人见他抱着小腿无法再起身,不同他废话,绕过“哎呦”不已的王文运回到肖家。
听到小芹的讲述,肖华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杜兰英小声说道:“那人说是你的朋友,你不会怪我出手太重吧,我想下手轻些来着,谁想这人根本不经打。”
小芹在边上也马怯怯说道:“小芹求求少爷,不要把我卖到那个坏人家。他用眼睛看人时,好像条毒蛇。被他看一眼,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
肖华飞担心杜兰英误解,马上展颜一笑看着她,轻声说道:“狗屁的朋友,我倒不担心你打坏他,就是担心你脚踢在那石头上疼不疼。”
“就你这张嘴呀,能把死人说活了,当初在山上就整天花言巧语地哄我开心。”杜兰英见肖华飞不在意打伤王文运的事,便放下心来。
“我早上劝你小事少出手,是怕你乱出手反而错帮了坏人,县城里人际复杂,担心你心善受骗。可没叫你事关自己也时忍气吞声,你要记得不管以后谁想伤害咱们,只要发现就下重手,让对方失去反击能力。”
杜兰英听到肖华飞这样说,开心的一笑,重重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肖华飞转头安慰小芹道:“别理那个傻子,他爹不过是个教谕,有个屁的脸面。你家少爷又不考状元,理他们作甚。他们在我这儿的面子,还没咱家少奶奶的鞋底厚。”
一大一小两位美女,听到肖华飞这么说,不再纠结刚才那个王文运的骚扰,转忧为喜。
本来肖华飞还想带着她俩继续去仙味楼,小芹倒是跃跃欲试想再出去走走,可杜兰英这回说什么也不去,无奈之下小芹只好随杜兰英回小院休息。
不到一盏茶时间,肖华飞快步走到街口,却不见那王文远踪迹。想来是怕小芹回家喊人过来收拾他,所以忍疼跑掉了。
方才听到小芹的讲述,肖华飞憋了一肚子火,敢打自己女人的主意,就是天王老子他也忍不了,只是不愿她们为自己担心,所以肖华飞才在她们面前强压着心中怒火。
管他是什么王教谕家的公子,只要敢惹到自己肖华飞不介意替他爹教育他。肖华飞对姚安县这些所谓读书人一点好影响没有,全是一群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的家伙。
肖华飞心中想着找个什么机会收拾一下这王文运,不知不觉走到买下的酒楼前,推门而入,见肖宁正和几个衣着破旧的匠人商谈着如何改造酒楼。
肖宁见自家少爷到了,马上过来问好,然后把几个匠人也叫到肖华飞身前认认东家。肖华飞客气的同匠人们打过招呼,便让肖宁把酒楼里二张桌子并在一起,按人头转圈摆好椅子,打算开一个现场会。
哪知当桌子椅子摆好,让几个匠人入座时,他们却死活不肯,说是不敢同东家同坐一桌,搞得肖华飞很是无奈。
既然大晋的规则就是如此,还是先忙正事要紧,肖华飞不再同他们客气,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把草图摊开,一张张对匠人们讲解起来。
他明确表示,这里哪怕有一个人没有听懂,也要马上问出来,不必无所谓的瞎客气,最后如果干错了,他可会扣工钱。
听到肖华飞如些说,这些匠人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惶恐,对每一张图纸不明白处提问起来。
整个答疑过程中,肖华飞发现有一位名为胡阿大的五十多岁老工匠,每次提问都能命中关键,而且在施工思路上能跟上自己。
便指派胡阿大为这群工匠的领头人,并承诺若工程保质提前完工可以奖他十两银子。胡阿大对此千恩万谢,直说给肖大少爷干活就是爽利,并保证一力承担工程的进度与质量,若有问题唯他是问。
几人从一楼的布局,一直谈到二、三楼包厢如何间隔,包括门窗的开关方向。整体酒楼的装饰风格突出一种淡雅平和,注重客人隐私。最后肖华飞要求把所有的桌子都改成圆桌,并加上他特意设计的转盘。
整个会议进行了快二个时辰,外面天色已近黄昏,见所有人都不再有新的问题,肖华飞告诉肖宁与胡阿大,今天的碰头就到这里,明天正式开工后,若有问题可以直接找肖宁报给他处理。
肖华飞和肖宁走在回家路上,肖宁有些惴惴不安,犹豫了半天,才对肖华飞说道:“少爷,咱家酒楼这事以后就小的自己在这盯着?”
“十有八九一直到开业,每天都是你在这盯着,我可能得三五天才能过来一回。没办法,你家少爷我太忙。”
肖华飞挺理解肖宁,原本只是少爷跟班,能力不过会识文断字,以前还真没独立完成过什么大事。不过肖华飞近期要办的事情千头万绪,不可能被酒楼的事缠住身子。
“可小的一直都是在府里侍候少爷,从来没有出来做过事啊。万一...”
拍了拍肖宁的肩膀,对他说道:“别担心,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事,都得从第一次开始,少爷我很看好你,给自己点信心。”
“小的怕没完全明白少爷的意图,也怕看不好这些匠人,耽误了少爷您的事。”
见肖宁还是一脸担忧的神色,肖华飞继续鼓励道:“你要学会用人,那胡阿大我看是个老把式。你不要怕自己不明白,而要学会使用那些真正懂行的人。做事无非就是做好两件事,一是看好银子,二是用好人!”
“小的记住少爷的吩咐,也会同那胡阿大认真请教。”肖宁保证道。
肖华飞语重心长地道:“世上没有人可以精通一切,如果谁说自己有这样的本事,那一定是骗子。只要你别不懂装懂,胡乱指挥,多听胡阿大的意见,这件事不会出现大的差错,再说你哪不清楚也可以回家问我。”
肖宁虽还是有担忧,但他也知道这是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而且不仅为了他自己,还有家里那个大哥。
无论如何,肖宁都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得到肖华飞的重视,大晋现在已没有多少出头的机会留给穷人,他这辈子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搏了。
二人才一进小院,就看到小芹在院门口等着肖华飞,并递上了一张帖子,落款是穆德才。
“少爷,你下午出去时,青竹小姐的表哥,送来这张请帖,说是他们诗会明晚要举行诗会,请你务必参加。”小芹笑嘻嘻说道。
“是青竹那个未婚夫婿吧,他今天下午来过家里?”
“嗯,他是到二爷那边看望病情,顺便让二房人把请帖送给少爷。”
肖华飞把请帖打开,见里面没写什么,只是说明天晚上在潇湘阁举行大型诗会,县里的才子们都会到场,还有阁里当红的青倌人茗月姑娘也会担当评判。
那个潇湘阁青倌人茗月,肖华飞有深刻的印象,她十六七的年纪容貌秀美,精通诗词,弹唱俱佳,在这姚安县也是有数的美人。
往事多少有些不堪回首,在他记忆中原来那个自己,以前没少去给人家当舔狗,无奈银子是没少花,笑脸却没见几回。
现在的肖华飞对这位花魁态度有了根本改变,哪怕在前世他也没有当舔狗的倾向,何况现在更有杜兰英这大美女在他身边相伴。
不过明晚这诗会是一个好机会,肖华飞正苦于没有办法通过赵先生见到张县令。他打算邀请赵先生明晚也一同参加诗会,哪怕只为彼此套套交情也好,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在一次次交往中变得深厚。
明早他打算让肖洪出面去送请帖,请赵先生一同参加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