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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     山寨小姑爷txt下载     山寨小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章 旧船

    肖华飞还在和吴苟道商量,如何去王家把人弄出来时,守门力士来报,王尚书的管家,拉着一具浑身湿透的尸体上门了。

    吴苟道先一步问道:“尸体?可是姓金的?”

    力士点头,“听那管家说,正是大人要抓的那金姓商人。”

    吴苟道想要出去抓住王家这几名下人,仔细审问一番,不想却被肖华飞拦住。

    肖华飞呵呵一笑,“算了,让他们把尸体留下,至于王公子就让他领回去吧。”

    吴苟道不甘的嘟囔道:“大人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分明是杀人灭口,看来这姓金的,所求之事小不了。”

    肖华飞对力士问道:“王家没说人是怎么死的?”

    力士抱拳答道:“回大人话,属下问了,那管家说此人是到井边喝水,不幸失足落水而亡,要不要属下叫衙里的仵作去查看下。”

    肖华飞呼出一口气,摇头吩咐道:“不必了,单凭一具开不了口的死尸,根本奈何不了当朝尚书,把那具尸体暂时运到后院收好吧。”

    弄死一个王公子很简单,但后续的麻烦就太大了,王尚书一定会把这事闹上朝堂,那时肖华飞会相当被动。

    放王文喜回家的事,自然有手下人去操办。

    肖华飞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太多凭据的情况下,王公子的衙内身份,还是给了此人强大的保护。

    大刑动不得,小来小去的,人家也不会张口。

    别看王公子好像说了什么,其实等于什么也没说,这个小子还是很有小聪明,知道底线到底在哪。

    肖华飞猜测,把事情推到王尚书身上,都是这小子故意为之。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向来是戏文里满足人们美好希望的臆想。

    吴苟道灵机一动,有些兴奋的提醒道:“吴荣还在咱们手里,属下可以带着那商人的尸体,去会一会吴荣?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肖华飞哼了一声,“你信不信,吴荣要是知道你带具尸体,连个屁都不会放。再说冯克明让咱们把吴荣抓起来,本来就不符合朝廷规矩,只不过是那老几位的私下谋划,这事咱们扛不住,你派人把吴荣送到冯克明那里,索性这事咱们不管了。”

    吴苟道反应了一会,也觉得肖华飞说的有道理,便赶快去安排亲信手下去处置吴荣那些人。

    反正冯克明现在还没把皇庄转让给肖华飞,那里足够安置下吴荣那些人。

    肖华飞在衙里继续忙了会公务,眼见天色还不太晚,就带着吴苟道与几名护卫,打算返回家中休息。

    肖家在京城的这座宅子使用率极低,肖华飞自从进了京城,基本没在这宅子里住过几天。

    几人行至肖家附近街口时,吴苟道眼尖,见到街边蜷缩着一个老乞丐。

    这人一看就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整个人污秽不堪,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

    出于安全的考虑,吴苟道还是手扶着刀柄,先一步走上前去,打算把这人赶走。

    老乞丐听到吴苟道赶人的喊声,颤巍巍的从墙角爬起来,步履蹒跚的向巷子深处走去。

    肖华飞几人也没多想,以为老乞丐不过是想找个新地方睡觉,便任由此人自行离去。

    可等肖华飞他们回到了家门口,却发现老乞丐就蜷缩在肖华飞家的大门前,这就让吴苟道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肖华飞向来不许他们欺负老百姓,吴苟道思考片刻,在怀里摸出几块碎银,打算扔给老乞丐,好叫这人换个地方存身。

    吴苟道一扬手,几块碎银被扔在了老乞丐的脚边,“老人家还是换个地方睡觉,若是腹中饥渴也可以拿着银子去换些吃食,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别逼着小辈向你动粗。”

    老乞丐看都没看那几块银碎,低头嘟囔道:“我孙子让我来找个姓肖的贵人,说这人能养我的老。这里到底是不是肖家,你休想用几块碎银子就把老人家打发了。”

    吴苟道见过耍无赖的,还没见过敢到影龙卫头上耍无赖的,当下就要动手去拉老乞丐。

    肖华飞听出了老乞丐的声音,心下稍惊,一把拉住吴苟道,对身后几名护卫说道:“本官已经到家了,你们各自回家吧,明天到吴苟道那里,每人领二十两加班银子,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

    几名护卫听到明天有银子可领,心中自然高兴不已,眼前的事虽有蹊跷,但有银子封嘴在前,当下也不能多问,几人一起行礼离去。

    肖华飞等几人走远后,才对老乞丐说道:“既然是您孙子让您来的,那我这当大哥的也得认账。如果您老信得过肖某,以后就在这里养老吧。”

    吴苟道心中疑惑,但并未多问,只要是肖华飞决定的事,吴苟道从不质疑。

    不多时,张信在里面打开大门,肖华飞请老乞丐跟自己一起进门。

    肖家前厅内灯火明亮,老乞丐也没等人让,走到属于肖华飞的那把椅子上坐好,然后才对肖华飞说道:“可算到家了,肖大人就别跟老夫客气了,自己找地方坐吧,还等着老人家给你搬椅子不成。”

    肖华飞嘿嘿一笑,随便找了把椅子坐好,让张信把从齐家弄来的好茶泡上一壶,然后在外面把门关紧。

    等张信忙完后,肖华飞先给老人倒上一杯热茶,看着老人喝了口茶水后,才小声问道:“孙公公您这是唱得哪出戏啊,本来听说您老人家在宫里饮了鸩酒,已经随先帝爷去了,怎么又死而复生,跑到晚辈家里来了。幸好晚辈胆子大,不信鬼神,要不还不让您老人家吓死。晚辈可还没有儿子,这要是吓坏了,找谁说理去。”

    孙福边脱掉外面罩着的的脏衣服,边乐呵呵说道:“老夫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除非先帝有命,否则谁也不能让老夫死在宫里。不过如果肖大人不愿意收留老夫,现在就给老夫一杯毒酒也是一样。人活到老夫这年纪,该想开的早就想开了,等老夫一死,你让人在后院挖个坑,把老夫往里一埋,谁又能知道?辛焯那孩子,还能让人来搜你的家不成。”

    肖华飞神情自若的说道:“看您老人家说的是哪的话,肖某自认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您老人家没少帮衬晚辈,反噬恩人的事,晚辈做不出来。”

    但肖华飞不等孙福答话,又话风一转,露出八颗整齐小白牙说道:“但如果您老人家不给晚辈一个托底的交待,晚辈也无法安心供养您终老不是,毕竟殿下早晚是要当皇帝的,晚辈还不想不明不白的,就得罪了未来的皇帝。”

    孙福毫不在意肖华飞话里的威胁之意,用手指虚点了几下肖华飞,“以前老夫就和冯克明说过,影龙卫里就数你鬼精鬼精的,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肖华飞笑而不答,又给孙福续上了茶水,有些事他必须知道,冯克明不肯明说,那就得指望眼前这位先帝的大总管交待清楚了。

    孙福将脏衣服扔得远远的,只穿着内衣对肖华飞说道:“问吧,有些事能说的,老夫都会告诉你,谁让老人家还指望你养老呢。”

    肖华飞先将自己的披风摘下,认真的给孙福盖在身子上,才出言问道:“谷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不知这个能不能说。”

    孙福表情有些纠结,想了半晌,终于长长一叹,“第一个问题,你就问到了老夫不能说的,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肖华飞不为所动,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是先帝的意思吧。”

    孙福把玩着茶杯,眼神微眯,过了半天才开口道:“陛下有些事不会做,也不能做,老夫也不想做,但总会有人去做。大晋经不起乱了,小乱总比大乱好。”

    肖华飞皱眉道:“不破不立?”

    孙福摇头道:“也不能叫破吧,分明是皇家一家的事,并没有让天下动荡吧。”

    肖华飞也跟着长呼口气,“您老的意思是一家乱,总比天下乱要强?若是晚辈猜的没错,您没参于,但也没阻止是吧。”

    孙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聊起了四十多年前,重熙皇帝还在潜邸时候的一些小事。

    那时他不过是重熙皇帝身边的跟班小太监,远没有大内总管的权势,而冯克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新科进士,整个人充满了书生意气。

    他们对大晋有着自己的看法和想要改变一切的梦想,看不惯老一辈的固步自封,也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

    不过人的想法,总会随着时间与现实改变,当镜泊湖大败后,重熙皇帝不再信任他的朝臣们,转而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不能不让人唏嘘不已。

    肖华飞安静的听了一个屠龙少年,变身为恶龙的故事,当然孙福还是尽量把重熙皇帝与他们几人往好了美化。

    但还是改变不了,大晋如今变得国弱民贫,内忧外患的事实。

    肖华飞听了一个老人对过往峥嵘岁月的回忆,不忍出言打断,终于等孙福讲完了,肖华飞才总结道:“就算冯都尉血仍未冷,主导了一切,可卢丞相为何又会同意呢。”

    孙福带着三分落寞,七分愤怒的说道:“姓卢的是文官!他不是一个人,身为文官的首脑,他代表着所有文官的共同心愿,那就是头上最好供着个好控制的皇帝,一个死水无波的大晋,那样他们的家族才能繁荣兴旺。有冯克明当刀,你如果姓卢,会怎么选?等谷王回来管儿子要皇位?还是那让心狠寡情的齐王登基?”

    孙福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说道:“那些都不是文官们想要的,所以事情就成了。否则你以为齐王会如此顺利的进宫,又会如此顺利的让你和金家那小子赶走?不过是没人和你们唱反调罢了。”

    肖华飞听的后背发凉,对付一两个尚书他不怕,但如果对整个文官集团开刀,就算肖华飞上学时,历史常在及格线晃悠,他也知道这有多么危险。

    死在文官手中的皇帝,远比死在太监手里和天下大乱时要多得多。

    皇帝尚且死得不明不白,何况他一个商贾出身的小人物。

    最是心狠的就是那些读书人,有人用刀枪杀人,人家是用笔杆子就能杀人。

    孙福将手中的茶泼到地面,玩味的对肖华飞说道:“齐家的茶是好喝,但你能喝上一回,还能喝上无数回?听老夫一句劝,饭好吃,但也别吃的太饱,路好走,也别走到穷尽处。”

    肖华飞有些不甘的说道:“那就眼看着他们把国家搞坏,百姓流离失所,让我和他们一起和光同尘?”

    孙福摇头笑道:“老夫不知道,没法替你出主意,反正老夫身残体弱,再活不了几年,等老夫见了先帝替你问问?”

    警告,还是警告!

    孙福还是劝肖华飞少管闲事,管的太多,就只能去见先帝了。

    只不过孙福是出于善意的规劝,希望肖华飞行事不要太冲,守好一世富贵即可,不必管以后的苍生涂炭。

    曾几何时,肖华飞还真是抱着这个想法在大晋厮混的,可是现实却把他一步步推向既得利益集团的反面。

    肖华飞不是没想过和光同尘,但骨子里的善恶认知,却让他丢不下良心,狠不下心肠。

    百姓得罪谁了?干着最苦的工作,吃着最差的食物,连头顶的天都跟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老百姓只想凭本事,靠力气苟活着,生养小的,供养老的,可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怎么就变成奢望了?

    肖华飞想不明白,也不愿明白那些官老爷的逻辑,既然跪求不得,又何必向他们求。

    孙福见肖华飞时而目露迷惑,时而又目光狰狞,知道肖华飞陷入了和他以前一样的挣扎。

    只不过孙福老了,无力也无心再去改变什么,他和那些文官们在本质上一样,只求大晋这艘船,不要在他们死前翻掉。

第三百零一章 托付

    孙福拍了拍肚子,有些腼腆的问道:“你家里有吃的吗,老夫从宫里装死逃出来,有一阵子没吃上饱饭了。”

    肖华飞听到后有些尴尬,与孙福见面后光顾着打听隐秘,居然忘了给这位老人安排饭食,实在有违待客之道。

    肖华飞连忙把茶撤下,免得孙福空腹喝茶伤了胃,毕竟这位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身子骨可不堪折腾。

    张信不多时便准备好了饭食,不过因为已过了饭口时间,只能勉强准备了几道家常小菜。

    孙福一点不见外,自顾自的拿起碗筷吃起来。

    肖华飞将热水烫过的浮生醉给孙福倒了一杯,举杯劝道:“您老尝尝,这是晚辈自家酿的浊酒,也不知合不合您老的口味。”

    孙福咽下口中的饭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白酒冲得孙福双眼紧眯,过了好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连声道:“好酒!够劲!”

    肖华飞又给孙福倒上一杯,笑着说道:“您老年纪大了,还是少喝点,再喝一杯就可以了。”

    孙福吧嗒一下嘴,有些感怀的说道:“不怕你小子笑话,老夫多少年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今天能这么心无挂碍的吃喝,算是托了你小子的福了。就算这酒里有毒,老夫也得多喝点。”

    肖华飞明白孙福话里的意思,连忙也拿起空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孙福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虽然孙福可能是话里有话,但肖华飞也不打算挑明,不想让这位老人吃喝的不痛快。

    孙福过去身为先帝的大内总管,统领着万八千名宫女太监,每天又要在皇帝身前伺候,哪有时间可以肆意的喝酒放纵。

    那种时时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的心态,保持一两天还好,但孙福就这样过了几十年,人没疯掉就不错了。

    孙喜也曾经对肖华飞说过,孙喜就连吃口饭时,都要竖起耳朵,生怕有什么纰漏出现,一不留神,就会让自己的脑袋搬家。

    伴君如伴虎,说得就是孙福这群人。

    孙福今天难得放纵一回,酒兴相当不错,不顾肖华飞的劝阻又连喝了六七杯,直到双颊泛红,才放下了酒杯。

    肖华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老家伙的身体,硬是收起剩下的半壶酒,说什么也不肯让孙福再喝了。

    孙福醉眼朦胧,双手抚桌,直接开口问道:“要是你小子没别的话说,胆子又足够大的话,以后老夫就在你家养老了。”

    肖华飞对孙福没有恶感,而且人家也帮过他不少,按理说收留孙福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家里私藏宫中太监,还是一个假死的前任大内总管,终究是大不敬的罪过。

    要是没人知道还好,可万一走漏了风声,任肖华飞权势再大,也要落个抄家杀头的下场。

    肖华飞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而是极为郑重的问道:“如果老人家肯忘记过去种种,甘心当一位无名老人,那晚辈愿意担着干系收留您老。不过要是您老想在晚辈身上做文章,那晚辈就只能备下厚礼,请您换个地方养老了。”

    孙福摆了摆手,笑的有些喘不过气,过了好久才说道:“文章?什么文章?从先帝殡天那一刻起,大内总管孙福就已经死了。你眼前的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废人,还能做个屁的文章。小老儿十岁入宫,一生见过无数风浪,以前为陛下活,现在只想为自己活几天。”

    二人相视半天,谁也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

    肖华飞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不如这样,您老呆在京里多有不便,正好晚辈也要派人去接夫人来京,不如就安排人把您老送到晚辈在姚安的老家。那里山清水秀,天气又好,您老又与晚辈爷爷年纪相仿,可以和他搭个伴,听听戏,钓钓鱼。如此安排,不知您老可同意?”

    孙福思考片刻,哂然一笑,“看来冯克明说得没错,他就猜你会把老夫弄到姚安去养老。”

    肖华飞笑而不语,跟孙福这种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

    孙福轻叹一声,有些萧瑟的说道:“老夫没脸回自己的老家,入宫之人,再无故乡。而留在京城,这里又人多眼杂,去姚安的确是老夫最好的归宿,就按你说得办吧。”

    肖华飞起身向着孙福深施一礼,“感谢您老的体谅,不过姚安真是个好地方,晚辈还在那里修了一座市集,那里有晚辈出资打造的私学,您老若是在城里呆的闷了,还可以去那里教那些孩子识字,用以打发时间。”

    孙福喜欢孩子吗?当然是喜欢的,越是上了年纪,孙福越是喜欢和孩子相处,因为孩子天性烂漫,没有心机。

    勾心斗角了一辈子,能守着一群孩子终老,对孙福来说是无比幸福的事。

    孙福老眼中有浊泪流下,嘴角有些抖擞的说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夫和冯克明没有看错你。不想在宫里认了几百个干儿子,干孙子,最后却得了你的福报。苍天待老夫不薄了,不薄了。”

    肖华飞心中也很复杂,孙福算是一个好人吗,他没有答案。

    此时的孙福,只是一个行到穷途末路的老人,想要认真过一下属于自己的残破晚年。

    这不该是个奢望。

    也许孙福在文官们眼中是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内总管,甚至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坏蛋,但他从不欠肖华飞什么,还在私下里多次出手相助。

    要是没有孙福与冯克明的帮衬,肖华飞也不会在京城闹出这么多风浪后,还能安稳的睡在家中。

    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才是,至少肖华飞在孙福这件事上,不想亏了自己的良心。

    良心这东西,肖华飞其实没有多少,但至少还能守住做人的底线。

    而且朝堂上的事,黑与白,光与暗,本就是无法分割的连体婴儿。

    谁又能理清其中的对错呢。

    孙福的饭量不大,几杯酒下肚后,更是再吃不下什么东西。

    留下张信收拾碗筷,肖华飞搀扶着孙福来到一间干净的朝南正房,亲手为孙福整理好了床铺,再把孙福扶到床上坐好。

    孙福拍着厚厚的棉褥,有些揶揄的说道:“老夫这是积了多大德,能让影龙卫未来的指挥使给我铺床啊,虽然说这被褥铺得还没老夫周正,不过也算是你用心了。”

    肖华飞尴尬的一笑,略有欠意的说道:“晚辈这也是第一次铺床,您老就多担待吧。等您到了姚安,我让我爹找几个灵俐的丫鬟伺候您。”

    孙福假意怒道:“给太监配丫鬟,亏你小子想的出来,你就缺德吧。”

    肖华飞额头见汗,他真不是有心恶心孙福,连忙解释道:“晚辈没那个想法,是您老多心了,如果您老介意,那就找几个小厮好了。总之在肖家,肯定亏待不了您。”

    孙福见肖华飞不似作伪,更觉安心,察言观色了一辈子,一个人说得是不是假话,他还能看得出来。

    肖华飞见时侯不早,便想起身告辞,好让孙福早些休息。

    孙福却没让肖华飞离开,而是在袖中摸出一个小纸条,不由分说的塞到肖华飞手中,“这东西你收好,要是有个为难时,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帮上你。”

    肖华飞小心的打开纸条,见上面用绳头小楷写了一处京城里的宅子地址。

    孙福见肖华飞看着纸条发呆,便出言解释道:“老夫既然去了姚安,就打算吃你的住你的,不给你些好处就说不过去了。”

    肖华飞听明白了孙福话里的意思,估计这宅子里藏的,该是孙福这些年的积蓄。

    果然人老精,马老滑,看来孙福如终给自己留着后手。

    肖华飞如果没得到齐家那笔银钱,还可能对孙福的私藏有觊觎之心。

    但现在齐家的那些银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他还不知道怎么安置,又怎会再乎孙福那点棺材本。

    肖华飞将纸条递还给孙福,诚心诚意的劝道:“您老还有没有后辈子侄什么的,不如就把这些给他们,就算您老不给晚辈一个大子儿,晚辈也保证您在肖家受不了委屈。”

    孙福嗔怪道:“你小子怎么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老夫把这些东西留给他们,就是在害他们。你想让老夫孙氏一族,断了香火不成?”

    肖华飞被孙福突如其来的责怪,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没有转过来弯。

    难道他不要这些钱,反而是在害孙家后人?

    孙福白了肖华飞一眼,继续说道:“老夫虽然自认没有做过天怒人怨的事,但在朝中几十年,难免有过身不由己之时,朝中的政敌也还有几位活着。若是孙家的后辈种地为生,勉强求存,那些人或许还能放过他们,若是孙家后辈得了这些银子,必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到时破家灭族近在眼前。”

    肖华飞听到孙福的解释,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论看事情的高远,还得是孙福与冯克明。

    孙福边揉着膝盖,边说道:“先帝就要归陵了,那些人不敢也不会再找他老人家的麻烦,可是有些小人会把账记在老夫身上,你不要把他们想得太好,那些人脸上贴的全是仁义道德,背后握刀净下死手。这些银子不会让你白拿,孙家那些不争气的晚辈,还要指望你能护着一二,那老夫也就能安心去姚安了。”

    肖华飞思虑半晌,对孙福承诺道:“孙家那些后人,晚辈会让人照看,不过这些银子,晚辈不会轻易动用,要是哪天您老人家有用,就给晚辈写封信,是给孙家后人也好,还是运回姚安也好,都随着您老。”

    孙福摇摇头,冲肖华飞挥了挥手。

    肖华飞又向着孙福行了一礼,才转身拉开房门离开。

    等肖华飞帮孙福关上房门时,听到孙福若有若无的自语,“无根之人......不得入祖坟,够多了......老夫做得够多了。”

第三百零二章 牡丹花下

    肖华飞向着自己房间走去,这时吴苟道从阴影中钻出来,二人没有说话,而是一前一后进入了肖华飞的房间。

    等吴苟道把门关严后,肖华飞才说道:“有什么想说的?”

    吴苟道神情凝重,有些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后还是咬牙劝道:“这人就是个祸害,大人不该收留此人,要是被宫里那位知道,恐有大事发生。”

    肖华飞面无表情,低头沉思半晌,还是摇头回道:“等先帝归陵后,我会让大哥回一趟姚安老家,如果人呆在那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实在不行就让他去黄石寨居住,那边有岳父罩着,料想不会有什么疏漏。”

    吴苟道知道再劝不动肖华飞,当下也不再劝,这位上官决定的事,很少有更改,说上一句,不过是在履行属下应尽的责任。

    肖华飞喝了口凉茶,对吴苟道提醒道:“明天不要忘了把吴荣送到指挥使那边,这家伙太烫手,是杀是留就让脑壳硬的人决定吧。”

    吴苟道不以为意的回道:“其实大人现在不用这么低调了,冯指挥使退下来后,影龙卫的首位已是大人的囊中之物,一个吴荣就算咱们私下里给处置了,至多上报个查无踪迹便是。大晋一年屈死的官员多了,不差他一个。”

    肖华飞生气的放到茶杯,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吴荣该不该死,不能由咱们说的算,如果以后本官对谁看不上眼,就去弄死谁,那和齐家那对父子有什么区别。你真打心里希望,本官变成那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吴苟道难以回答,凭心而论,吴苟道也希望肖华飞是个善恶分明的人,至于杀伐果断这个属性,有点儿就好,但千万不能太多。

    因为过于杀伐果断的主子,很难伺候,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会被主子摘去。

    做为下级,谁不希望自己的上级更有人情味一些呢。

    “属下明天就把吴荣交给冯都尉,人到了那位手中,估计吴荣今生没有机会再露面了。那位爷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吴苟道边陪着笑,边给吴荣的前程下了定论。

    肖华飞冷冰冰回道:“吴荣能在齐王造反时受命接京营大军,这就已经是取死之道了,不管他是齐王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棋子,只能怪他错趟了浑水。京城比我们想的水要深,以后你行事也要低调谨慎,不要中了别的奸计。”

    吴苟道点头回道:“属下谨记大人教诲,时刻牢记大人说的锦衣夜行。”

    肖华飞通过和孙福的谈话,已经认识到自己这段时间过于高调了,恐怕已经被京城里的各种势力盯上。

    今天宴请勋贵不成,便是人家有意和他拉开距离,只派些二代,三代来撑面。

    若是肖华飞以后发达了,他们也留了个尾巴,可以借着晚辈重新与肖华飞拉近关系。

    若是肖华飞在京城里如昙花一现,那这次宴请便成了小辈们的私交,伤不到勋贵们的里子。

    现在能与肖华飞站在一起的,只剩金朋义这位好大哥了,不过以金朋义多变的性情,经过今天这事,肖华飞对他也有了担心。

    这位大哥是纯粹的勋贵出身,当几方利益冲突时,此人会站在哪边,肖华飞都有些没底。

    看来前期的合作,不过是肖华飞的一厢情愿罢了,人家说到底,还是没把肖华飞这个新贵放在眼里。

    肖华飞此时已暗自决定,既然这些人不肯上船,就自己先做好了,等巨大的利益出现时,不怕这些人不主动来求着自己。

    “这几天你让兄弟们上街帮本官找个铺面,门脸新旧无所谓,总之占地一定要大,地角一定要好。兑店的价钱随对方开,尽可能在十天内搞定此事。”

    吴苟道有些为难的回道:“属下翻过卫里的密档,对京城铺面多少有些了解,好的铺面后面可都站着了不得的大人物,大人刚才还说过要属下低调行事,万一人家肯不卖,兄弟们能不能使些手段呢?”

    肖华飞不想这么快就打了自己的脸,没好气的说道:“本官什么时候让你去干强买强卖的事了,本官是让你出银子买!要是本官强取豪夺,你以为朝中那些文官眼睛是瞎的?他们能用弹章,把本官弹个生活不能自理。”

    当下吴苟道陷入了两难,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肖华飞,他会尽力去街上找铺面。

    不过考虑到找好铺面确实有难度,肖华飞又多给了吴苟道五天时间,也就是说半个月内,吴苟道必须把铺面的事搞定。

    肖华飞是在心里估算着时间,约摸杜金,明天就带着孙福出发的话,最晚二十天后,杜兰英也该到了京城。

    因为无法明说的原因,在下意识里,肖华飞想给杜兰英找些事干,只要铺面搞定了,就让杜兰英到那里去坐镇。

    每天面对着金山银山,是个人总会转移注意力才是。

    不会?不懂?那不是问题,就算前世的银行里,又有几个真正懂行的操盘手呢,还不全是靠关系。

    若是论关系,谁又能比老婆更可靠呢。

    肖华飞根本不担心杜兰英会赔光他的钱庄,一个坐地分脏吸血成性的买卖,只要不是个傻子来管,就不该赔本。

    再说还有肖华飞在背后把控全局,赚钱只会更轻松。

    当肖华飞为自己的钱庄大业,充满希望时,王尚书已经推开了新纳小妾的房门。

    ...

    灯火朦胧的房间里,弥漫着春天的气息,王尚书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开心。

    年过七十的王尚书,早就过了花中恶鬼的年纪,情调与暧昧是王尚书追求的更高境界。

    这房小妾今年刚过二八年纪,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王尚书在小妾温柔服侍下,与小妾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饮起来。

    什么碰个皮杯,高山流水,酒过双峰在房间内轮番上演。

    反正肉已经好端端盛在碗里,急与不急,都在王尚书一念之间。

    在小妾的屈意服侍下,王尚书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惋惜,要不是肖华飞抓了王文喜,说什么他也要把金姓商人留下,至少再让他送来几名关外美女再说。

    小妾使尽全身技艺,把王尚书戏弄得血脉偾张。

    王尚书绕着桌子抓了几次,才把这位关外美女一把搂入怀中,小妾身上的阵阵幽香冲得王尚书理智尽失。

    一时间杯盘坠地,桌椅乱颤......

    十多个呼吸后,王尚书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双腿一软坐回椅子,吩咐小妾为他端来温茶解渴。

    小妾此时媚眼如丝,用滑腻的声音在王尚书耳边问道:“妾身那哥哥托大人的事,可是办完了?这几日妾身一直没见到他,还想着在他回家前,让他给家母捎些东西。”

    王尚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抬手拍了拍小妾的俏脸,胸有成竹的说道:“放个死囚按理说不是大事,可是总要找人顶上去才行,再一个还要等时机合适方可运作,本官虽为刑部尚书,执掌大晋律例,可总还要讲国法,讲规矩的。”

    小妾将一双长腿依靠在王尚书身上,不依不饶的揪着王尚书的胡子娇嗔道:“奴家不听老爷跟我打官腔,我那堂兄不过是杀了个顺天府的衙役,这点小事对老爷来说算连个屁都不算,这已经过去快半年了,您就不能给顺天府去个信,让他们私下里把人放喽?”

    听到小妾的话,王尚书顿时心中不快,一把将小妾从他大腿上推下去,仪态威严的训斥道:“你们这些关外的女子哪都好,就是不懂规矩,大晋可不是你们东蛮那边,凡事都要讲规矩,老夫已让人吩咐顺天府尹对你那堂兄多加照顾,只等时机一到,便会将他放出来。”

    小妾这话已不知听了多少遍,此时摊坐在地摊上,恨的银牙直咬,这个老家伙每回都是穿上裤子就不认账,照这么托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其实那人若是救不了,让他死了也无所谓,主要是怕那人为了自保,攀咬出东蛮埋在大晋的钉子。

    如果人实在救不了,就只能灭口了,总比让影龙卫拔出萝卜,带出泥强。

    金姓商人的死,并没有瞒住小妾的耳目,今晚不过是小妾的最后一次努力罢了。

    眼见事有不成,小妾目光变冷,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是时候切断一切关联了。

    和大晋人相比,东蛮人行事往往更加果决,狠辣。

    这也是影龙卫多年来,一直在东蛮密谍那边吃瘪的原因所在。

    小妾心意已定,瞬间又恢复成期期艾艾的模样,主动抱着王尚书的大腿哭诉道:“奴家还请老爷怜惜,奴家也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全因我那叔叔早已瘫痪在床,就等着堂哥回去养老送终了。老爷千万别和我这无依无靠的小女子一般见识。”

    王尚书故意长叹一声,抓住小妾的玉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莫哭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就安心在府里住着,等你为我王家生下一儿半女,你那堂兄也早就回老家了。”

    此时王尚书在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明早便让麦管家去一趟顺天府,先把人提到刑部大牢。

    只要这小妾的堂兄到了刑部,要杀要剐,他便不用再对任何人交待。

    放人是不可能的,肖华飞那小狐狸早就闻到了味道,王尚书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冒险。

    小妾好像听进了王尚书的安慰,这时破涕为笑,对着王尚书使了个飞眼,咬着王尚书耳朵说道:“奴家这里有关外的雄蚕蛾,此物泡酒后,最是壮人雄风,老爷可愿意与奴家一起试试。”

    王尚书对先前两枚红丸的药效并不满意,想当年就是不靠这些东西,一晚上有个三五次也不在话下。

    终究是年岁不饶人,如今连少半柱香都不可能了。

    英雄气短,与美人迟暮,最是让人心疼。

    小妾见王尚书似有意动,也不等王尚书吩咐,便在梳妆台的柜子里,找出一个精美的瓷瓶。

    王尚书拔掉瓶塞,向着瓶里嗅了嗅,发觉在浓浓的酒香里,隐隐透出一股引人遐想的腥气。

    这种味道王尚书很熟,什么三鞭酒,龙虎汤,夜不停,里面全有这种味道。

    王尚书满怀希望的看向异族小妾,只见小妾双颊飞红,那娇滴滴的眼神足以将他融化。

    没有丝毫犹豫,玉瓶中的药酒被王尚书一饮而尽。

    几个呼吸过后,一股来自荒野的原始力量注满王尚书的全身。

    还没来得急多想,王尚书只觉鼻头一湿,下意识抻手一接,只见鲜红的血滴,正不断落满指尖。

    而站在他身前的小妾,已经开始扯下头上的珠玉首饰,打散头发,又用力撕开了身上的亵衣。

    一时间鲜红的血液与玉脂般的肌肤,充斥在王尚书眼前。

    小妾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平静的望着王尚书,天使与魔鬼交织在一起的面容,对着王尚书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

    一刻钟后,王家的后宅里,传出了异族小妾凄厉的呼救声,“来人啊.....快来人啊......老,老爷他,他崩血了。”

    王夫人本来正在佛堂中彻夜诵经,听到下人来报,慌忙来到小妾的房间。

    等王夫人快步进了房内,见王尚书面朝里瘫倒在床上,后背对着众人的方向,而裤子卡在膝盖上,双膝正跪支在地毯上。

    王尚书下身流出的血已染红了小半块地毯,整个人还在窝在那里不停的抽搐。

    小妾披头散发的缩在墙角,双手用力裹着亵衣,根本挡不住几块肉。

    王夫人见状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气恼的来到小妾面前,抬手就对着小妾的俏脸打了几巴掌,口中不停骂道:“一个老不要脸,一个小狐狸精,终于让你这臊狐狸精闯出大祸了!”

    几名吴家出身的仆妇,先是架开王夫人,而后挤到了小妾身前,对着小妾拳打脚踢起来。

    小妾凄厉的求饶声让王夫人心烦不已,先是对着内宅管家吩咐道:“还不快去把老爷扶回我房间,然后快派人找大夫到府里来......对外就说,就说老爷操劳成疾得了急病,这里的事不许对外透露半分,否则我让我哥哥杀了你!”

    内宅管家也是吴家出身的老人,深知这位夫人说到做到的性格,当下不敢耽搁,马上让人先抬着王尚书回夫人房中,然后又亲自出府去找大夫。

    等眼前的事草草安排后,王夫人才回过神,对着一名粗壮的仆妇低声吩咐道,:“把这个小贱人扔到花院的枯井里,让她去找阎王爷浪吧,我不想再见到她。”

第三百零三章 身前身后

    等管家将医生叫到王家内宅时,王尚书躺在床上就剩一口气。

    医生翻看了王尚书的眼皮,顿时心中一凉,再颤抖的掀开王尚书身上盖着的被子,看到被褥上全是王尚书下身流出的血渍。

    王夫人脸色冰冷,在医生身后寒声问道:“先生看我家老爷情况如何,是否有良方医治?”

    医生暗自后悔,不该为了攀上王家而出这趟外诊。

    眼见这王尚书明显是得了失阳之症,再加上年纪过大,下身崩血不止,早已回天乏术。

    医生面色沉重的对王夫人摇下头,斟酌着词句说道:“老尚书这病,是因为精血巨亏所致,如今双目充血,口角流涎,人怕是醒不过来了,若是再年少个二三十年,或许还有救,但......请夫人饶恕老朽医术不精罪。”

    王夫人脸上虽然表情未变,但还是控制不住身上的颤抖,一扭身快步退回到椅子边,靠着椅背呆坐下来。

    她不知道该恨谁,是恨那个送来小妾的商人,还是恨引荐商人的哥哥,亦或是恨老不正经的王尚书。

    管家见医生愣在屋里,面露尴尬之色,当下也不废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大额银票,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医生的诊箱当中。

    医生连忙推辞不要,病没有给人家医好,他怎敢再拿王家的银子,就算王尚书死了,可王家还是他这个小医生无法招惹的存在。

    万一王夫人一会发起疯来,医生真怕自己走不出王家的大门。

    内宅管家知道不能让医在房中久留,连忙拉住医生的手,将医生拉到房外的一处墙角。

    管家阴笑着说道:“你今夜就当没来过王家,王家也没人叫你来瞧病。若是你同意,明日府中还有厚礼奉上。但要是外面传出了什么不该有的风声,呵呵......我记得,你那孙子可还不到三岁吧。”

    医生头顶见汗,颤巍巍的拿出那张大额银票塞回到管家手中,指天发誓道:“老朽就是个妇科大夫,哪能看啥大病,从来也没有贵人找过老夫看病。今夜老夫一直睡在家中,从无外出看诊。”

    内宅管家将银票重新塞入袖中,抬手轻轻拍了拍医生的肩膀。

    此举吓得医生身上一哆嗦,只能连忙又说道:“老家来信说,老朽的祖宅塌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一家老小回去修祖宅,此生再不回京城坐馆行医,还请管家大人看在老朽上有九十岁老母,与三岁幼孙的份上,放老朽一马。”

    内宅管家这才把手从医生肩膀上拿来,喊来个下人将已经吓破了胆的医生打发出府。

    不多时,内宅管家再次出现在王尚书房中,王夫人此时已恢复当家主母的威仪,只有在目光瞟向王尚书时,才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浮现。

    王夫人转过头,不再看向进气少出气多的老尚书,咬紧牙关蹦出两个字,“吴忠!”

    内宅管家赶紧欠身道:“吴忠在,有什么事还请大小姐人吩咐。”

    “去看看那个叫杜鹃的小贱人死了没有,我改主意了,你把她的尸首扔到城外乱葬岗去,让乌鸦啄烂了她那张狐媚子脸,叫野狗咬碎了她的身子,死在府里的枯井中,不是太便宜了她。”

    王夫人又看了王尚书,恨声诅咒道:“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俩死在一起,最后进王家主坟的只能是我这位当家主母!什么玉娘,什么十五,十六的,老娘会把她们全卖到青楼里去!王道正你个没良心的,我要让你死了都带绿,要不是我吴家一直拿钱供你读书,你能有今天?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全怪你自己.....”

    吴忠吓得腿肚子一颤,把腰弯得更低,这女人要是发起狠来,实在有够吓人。

    终于王夫人哭闹够了,才对吴忠继续说道:“你去告诉麦管家,把玉娘和王文喜给我赶出府去,再派人去国子监,通知大少爷就说我病了,让他快点回府主事。”

    吴忠小心的提醒道:“那要不要通知在老家的二少爷,赶回京城一趟。”

    王夫人思考半晌,摇头道:“暂且写封信吧,让他在家里先给这老东西做下葬的准备,这老家伙的棺材要早运些回去,省得在京城丢人现眼,文旺那孩子身子弱,就不要叫他来回跑了。”

    王夫人心疼自己的幼子,但对王文喜娘俩没有半分同情,王夫人自认没弄死这对母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吴忠领命离开,先去找麦管家商量了一下各自的分工,然后才向着后花院走去。

    王夫人的话吴忠不敢不听,既然王夫人想让杜鹃死生不得安生,那他就得按照王夫的话一字不差的执行。

    吴忠提着灯笼穿过一个月亮门,再往前走不远,就是花园里那口枯井的所在。

    王家的花园里十分安静,除了呜咽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在昏黄的灯光下,吴忠恍惚看到有个人影,好像脸朝下趴在井口边缘,看来同是吴家出身的仆妇已经动手了,可现在为何只见死尸,而不见那仆妇呢。

    吴忠壮起胆子,将灯笼举高,一步步往井边上挪,可是越近越觉得不太对劲。

    那身影虽然倒伏在井口,可是看衣着打扮与身量胖瘦,又好像不是杜鹃那小狐狸精。

    杜鹃内里有多好,这个吴忠不知道,但是难免远远打量过几眼,应该不至于胖成这样。

    吴忠心里有些没底,怕天黑看走了眼,离着井口还有十来步远时便站住了脚,开始结结巴巴的小声喊道:“二蛋媳妇...二蛋他婆娘,你在哪?夫人改主意了,人先别扔进井里,夫人让我过来有,有事吩咐你办。”

    突然间,一个快如狸猫的身影在枯枝丛中穿了出来。

    吴忠根本没有丝毫反应,就被这身影从后面死死扼住了脖子。

    一个湿滑尖锐的东西顶在了吴忠的咽喉之上,一道怨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出声,敢乱动捅死你!”

    吴忠的脖子被寒气激得直起鸡皮疙瘩,他知道眼前那个仆妇是凶多吉少了。

    谁能想到杜鹃平时看上去如小猫般的女了,却有这么狠的手段,反杀了仆妇不说,现在还把他这个内宅管家抓住了。

    锋利的银钗子已经刺破了吴忠的皮肤,杜鹃知道凭自己的体力斗不过一个成年男子,只能下狠手给对方吓住。

    哪怕连东蛮的小孩子都知道,晋人的骨气向来不高,别管晋人是男是女,只要你比他们狠,他们就会绵羊一样恭顺。

    “不想死就跪下!”,杜鹃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

    吴忠吓得连口吐沫都不敢咽,他知道杜鹃绝对敢一下捅死自己。

    在死亡的威胁下,吴忠不敢对杜鹃有丝毫刺激,立马将双手高高举起,开始缓慢下跪,嘴里小声劝道:“十七姨娘别冲动,我,我这里有银子,尽管全拿去,你和夫人的仇怨与我们这些下人无关,你说对不对。”

    杜鹃用拇指抵住钗尖,将银钗又往吴忠的脖子里递了半分,才开口问道:“吴府介绍来的商人哪去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吴忠没有一点隐瞒,直接回答道:“人被大管家他们丢到井里淹死了,尸体被送去了影龙卫,这个我和无关,你不要迁怒与我。”

    杜鹃左臂用力,把吴忠的脑袋往怀里又拉紧了些,“为什么把尸体送到影龙卫?”

    对于脑后传来的酥软感,吴忠此时没有半点遐想,只想快点从杜鹃的掌控下脱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对杜鹃说了一遍。

    “很好,一会我放了你,你可不许喊,”,可杜鹃这个喊字还没说完,便死死扼住了吴忠的下巴,右手一用力把银钗刺入了吴忠的喉,直至未柄。

    温热的鲜血从吴忠的动脉里喷出,让杜鹃的手指变得有些湿滑,可杜鹃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着强烈的快感与兴奋。

    杜鹃解决掉吴忠后,不敢久留,抬头辨明方向,朝着花园的北墙角溜过去。

    等来到与外面只有一墙之隔的所在,杜鹃挖出早就埋在此处的飞爪。

    借着飞爪的力量,杜鹃长腿连蹬,几步便越上墙头。

    杜鹃在墙头上回望着已经乱起来的王家,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冷笑,然后头也不回的飞身跃下墙头。

    等王夫人得到吴忠与仆妇已死的消息时,已经是后半夜。

    以王家目前的实力,此时再想把杜鹃找出来,根本做不到了。

    王夫人难得对麦管家露出个笑脸,不情不愿的请教道:“麦管家从小就跟着老爷,见识肯定比我这个妇人强,如今府里出了这等丑事,吴忠又死的不明不白,连带着杜鹃也不见了,依你看府里该怎么处理这些事。”

    麦管家虽为大管家,但他很少进入王家内宅,后院的事一向由吴忠来打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娘家人呢。

    不过王家对外办事,向来是麦管家出面支应,见识自然是有的。

    麦管家沉吟片刻,对王夫人劝道:“当务之急还是处置老爷的后事要紧,明天一早就得上报朝廷,就说老爷得急病去了......至于其他的事嘛,在下认为夫人该缓缓。等一切风平浪静后,再办不迟。”

    王夫人有些不快的说道:“老爷的事我全按你的意思办,但不管你想怎么办,都要先把那十几房小妾卖到青楼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她们!还有王文喜那对败家母子,必须马上赶出府去,这个没得商量!至于别的事,我不再插手,全交给你和文昭那孩子办。”

    麦管家心中叹了口气,这位夫人让娘家和老爷惯的没一点样子,就看能不能劝动文昭少爷了。

    这王尚书尸骨未害,主母就发卖小妾,传出去太不好听啊。

    多少有点脑子的人,就会联想到王尚书的死因有异。

    何况王文喜也是王家的骨血,就这样赶出府外,会叫京城里那些大人怎么看,王家人以后不打算在朝廷出仕了?

    薄情寡义本是官场常态,但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

    王尚书死后无光,从长远看,对王家的后人毫无益处。

第三百零四章 家有一老

    无论何人死去,太阳将照常升起,不管死掉的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尚书,还是地沟中残喘的平民。

    一封来自剑北关的密报,被送到了肖华飞的案头。

    最晚三天后,乃朵不花率五万大军猛攻剑北关的消息,将快马飞报到京城。

    边关告急,剑北关大将请求朝廷急调粮草与兵员!

    肖华飞看过密报后,将它随手交给吴苟道,“既然我们先知道了,就先急抄兵部吧,如果朝廷能提早准备一天......也是好的。”

    吴苟道先是回了声是,但还是不甘的说道:“以朝廷上那帮大爷的脾气,支援剑北关这事,非得吵上几天不可,何况先帝后天就会归陵,这事还要往后拖上些时日,而且朝廷现在也没有银粮,恐怕不会如大人所愿,”

    肖华飞知道吴苟道的话极可能会变成现实,但有些事不能因为知道结果,便装做不知道,“暂且不管他们会怎么吵吧,还是先将消息报过去,否则边关在流血,而我们却干看着,这样的事本官做不出来。船真沉了,对谁也没好处。”

    吴苟道劝解道:“属下这些时日看过以往的密报,剑北关那边其实不会有太大问题,北周人强于野战,而非攻城,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其实两国并不总是太平光景,北周大小攻击剑北关十余次,哪次也没有破关入境,反倒是边关的将军们诓骗了不少朝廷补给,每位都在京城中置下了不菲的家产。”

    吴苟道瞟了眼肖华飞的表情,见肖华飞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单说那左大将军,他在城南便有个极大的庄子,里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府内仆妇美婢足有上百人,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肖华飞一直以为,是他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触怒了北周皇帝,对方脸面上过不去,才会派乃朵不花进攻剑北关。

    杀了几千北周骑兵回家这件事,肖华飞自认没有做错,但要是连累边关将士受苦,这就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了。

    现在看来这种原因肯定是有,但对方到底是想破关而入,还是做做样子就不好说了。

    肖华飞道:“不管乃朵不花攻城是真是假,报过去总是没错的,兵者无小事,不能因为我们在京城里的假想,便陷边关将士与危难之中。就算那姓左的是个贪将,但几万边关守军可是没错的。在家国面前,本官能忍多久,便忍他多久吧。”

    吴苟道恭维道:“大人这话真是高屋建瓴,眼界开阔,大人大量......”

    肖华飞发现吴苟道拍马屁的毛病越发顺溜了,不过听着倒是越来越喜欢,难道自己堕落了?

    “好了,少说废话吧,不是本官有容人之量,你也知道本官心眼一向不大,但事有轻重缓急,前方正在打仗,咱们帮不上忙就算了,但不能拖后腿,只要姓左的还认自己是大晋人,那本官这次就得帮他。”

    吴苟道为难道:“大人的意思属下懂,但咱们能怎么帮?影龙卫历任指挥使可没有上朝言事的先例,上指下派没问题,但您要是抢文官的饭碗,恐怕,”

    肖华飞不容置疑的说道:“顾不得这么多了,一会便让大哥出发去接兰英,顺便再把那位送到姚安去。本官这就更衣入宫,你派人将边关告急的消息先在城中吹一吹风,给那些官老爷们施加点压力。”

    吴苟道领命照办,转身离开房间。

    肖华飞换好衣服,打算先去孙福那里坐一下,看看老人家能给他什么建议。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孙福在宫里几十年,见识格局上要高出肖华飞不少,有这位现成的智囊不问一下,肖华飞也不会安心。

    肖华飞进到孙福房间时,这位老人正夹起一根小咸菜喝粥,肖华飞拱手笑道:“家里都是一群粗糙的汉子,找的厨娘也不比不了宫里的大厨,净是些粗茶淡饭,还望您老别见怪。”

    孙福就着咸菜丝将碗中的粥底喝光,放下碗筷满意的点下头,对肖华飞问道:“这大早上就来给我这个老家伙请安,怕是朝廷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肖华飞也不打哑迷,找来空碗给自己盛上一碗米粥,边吃早饭,边把剑北关的军情向着孙福讲了。

    孙福一言不发的听完,才对肖华飞说道:“你这是良心不安了?”

    肖华飞一愣,知道骗不过这位阅历无双的老人,索性闷头认了。

    孙福劝慰道:“就算没你闹的那场乱子,北周人依旧会进攻剑北关,这是北周多年的老套路了,你回来说他们国内发生了篡位之事,虽然没有成功,但叛乱还是对北周皇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就算为了保住皇位,那位也会让人攻打剑北关的,只不过你给了他一个借口罢了。”

    肖华飞虽然没有看得这么深远,但也有这种感觉,和孙福相比,肖华飞遇事时,还处在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阶段。

    这个与智力无关,而是站的高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会不同。

    肖华飞是想直接解决问题,而孙福或是到了重熙皇帝那里,就会想事情的根由到底是什么。

    孙福继续说道:“老夫断定这是一次耀武扬威的过场戏罢了,北周皇帝想让臣子们知道他的怒火,而乃朵不花在装一个谨守臣道的忠臣罢了。再说现在的季节不适合草原大军作战,要是乃朵不花想白死万八千匹战马,至多再过半个月就该退兵了。”

    肖华飞问出了最想问和问题,:“剑北关那边已派快马入京求援,您老认为朝廷会不会派兵支援那边?”

    孙福笑道:“国库空虚的能饿死库兵,朝廷拿什么支援,你打算让那些文官们拿刀枪去保守家卫国吗?朝廷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冗官繁吏,可这些人欺负下老百姓还行,一旦让他们上了战场,呵呵......那你还是跟老夫一起回姚安吧。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

    肖华飞有些心中发急的说道:“那总不能干看着吧,万一乃朵不花真是狠了心要破关,以剑北关的守军实力,您觉得能守住吗?”

    孙福抄起双手,默默盘算半天,最终叹了口气,“也许,可能,北周人不会死磕到底吧。那样北周人的伤亡会很大,就算破了关,也再无余力深入大晋境内了。至多是在边关附近劫掠一番。凭北周的那点人口,想占着关内的地盘不走,他们还做不到。”

    大晋的人丁至少是北周人的二十多倍,按孙福的设想,就算大晋十个人打北周一个骑兵,也会把北周打灭族了。

    若许孙福眼界高些,但肖华飞并不认同他的计算方式。

    战争不是单纯的以双方人口数量对比,就能推演出战争结果的。

    那样的话,百姓只管生孩子就好了,先别说能不能养活,但只要谁生的人口多,谁就将拥有整个世界了。

第三百零五章 如有一宝

    假设北周骑兵真的入了关,以肖华飞对大晋百姓的了解,他基本已能猜到结果,那就是神州陆沉,百姓丁口将十不存一。

    与其期待敌人的善良,不如眼下将北周人挡在关外的好。

    当机关枪没有问世之前,农耕民族只能依靠坚城来阻挡外来的侵扰。

    以至于大晋坚城遍地,关外则始终是可以随时迁徙的帐篷。

    这是生活习惯,但更多的是生存本能。

    肖华飞想了半天,咬牙说道:“剑北关不能破,今天让北周人入了关,那明天东蛮人也会想着入关,一旦让他们窥破了咱们的虚实,那周边的所有恶狼都会扑过来咬上几口,时间一久,此消彼长之下,中原将成为野蛮人的牧场。”

    孙福欣赏的看着肖华飞,看来冯克明的眼光是比他要好上不少,这个接班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选错。

    对于大晋的感情,孙福一点不比别人差,虽然他和重熙皇帝看待天下的角度不同,但也算是为了这个国家奉献过青春与心力。

    不管大晋的国祚能绵延到几时,但至少不能让异族人来统制这里的土地与百姓。

    孙福是重熙皇帝的奴才,同时他也是一个大晋人。

    不论大晋内部有多少纷争,在他这个老太监看来,那全是自己人的小打小闹。

    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西风又会压倒东风,除了重熙皇帝不能动之外,剩下谁当皇帝,孙福其实不是那么上心,只要不是异族之人便行。

    如今重熙皇帝已经故去,孙福剩下的唯一牵挂便寄托到肖华飞身上,所以乐得教肖华飞一些为官的道理。

    孙福道:“要是剑北关真告急,你打算怎么做,又能做什么?别说老夫没提醒你,先帝后天便会入陵,留给朝廷打嘴仗的时间可不多。”

    肖华飞有些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出口。

    齐家抄出无数脏银的事,要不要对孙福说,肖华飞一时有些纠结。

    那笔银钱他属实私自截留了不少,而且还是大头,只把小部分上交给了辛焯,这肯定有忠君之道。

    肖华飞有心实话相告,又担心孙福会对他有不利的想法。

    这位老人可是先帝最信任的宠臣,明为主仆,实为密友,万一孙福脑子太僵,把事情捅过辛焯,那对肖华飞可就大不妙喽。

    毕竟这事能做不能说,无论用什么借口也掩盖不了肖华飞将大笔银钱截留的事实。

    孙福看肖华飞欲言又止,态度温和的鼓励道:“你胆子向来不小啊,这里没有外人,想说什么就说,趁老夫今天还在这儿,多少能帮你出出主意。”

    肖华飞思量再三,咬牙小声道:“不敢瞒您老人家,那,那个晚辈在齐府发了些小财,想拿出来支援剑北关那边。毕竟齐家的银钱也是从百姓身上得来的,现在用在抵御外敌,也算给齐家人在地下积福了。”

    肖华飞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孙福,生怕这老家伙气得跳起来。

    那样的话,又不太好意灭孙福的口。

    孙福玩味的看着肖华飞,看的肖华飞有些毛后,才缓缓说道:“如果你要这么干,老夫可就不敢去姚安了,到时你被夺官砍头,想来姚安你老家那面朝廷也会派人查处,你要是想死,可别连累老夫。”

    肖华飞争辩道:“当然不会以晚辈自己的名义干这事,可以假托在京中搞纳捐啊,到时晚辈找些商贾代表,把这些银子献给朝廷,应该不会牵连到晚辈身上吧。”

    孙福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全大晋就你一个聪明人?你在齐家弄的过百万两的银子,还当没有人知道是吧。”

    肖华飞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安的问道:“您老这是听谁说的,不是晚辈捧您老,您老虽以不在朝中,朝中可还有您的传说啊。”

    其实肖华飞很想知道,孙福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埋了钉子,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阴,肖华飞也不得不防。

    孙福直接说道:“你是想说耳目是吧,实话说,老夫耳目都交给你那兄弟了,至于他能不能接住,是他的事,不过你的事,老夫不用听人说,齐家两位尚书,就贪了那么点银子,你是瞧不起齐家父子啊,还是瞧不起咱们大晋官员的胃口?”

    肖华飞不在吭声,而是陷入了沉思。

    孙福继续讥讽道:“单说那林尚书家,老夫便知道人家小妾用的都是银马桶,家财应不下三五百万两,他只不过是一任的工部尚书,已有如此身家,那你觉得齐家该有多少身家才对?你能骗过辛焯,但你骗不过朝中的那几位聪明人。人家只要稍微对比下自身,便知道你小子没有少抽头!”

    肖华飞不解的低语道:“晚辈与文官一向不太和睦,那为什么他们知道后,不向殿下举告晚辈?”

    没等孙福答话,肖华飞恍然大悟道:“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怕殿下知道齐家的事后,怀疑他们也贪了无数的金银?!”

    孙福这才露出笑脸,赞许的说道:“行啊,看来你还没傻到家,他们怕了,能不怕吗?辛焯毕竟不是先帝,这位小爷可能还有些血性,要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搞不好会见财起异啊。先帝不想朝廷大乱,可辛焯未必在乎。人啊,要是没了钱,什么办法都会想的。”

    肖华飞也不了解辛焯的内在性格,正因为不了解,所以肖华飞也不知道辛焯会不会真这么干。

    孙福有一句说得对,人没了钱,活不下去时,什么办法都会想的。

    和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讲道理,本身就是作死行为。

    肖华飞这次在齐府的冒险,既托了辛焯的福,也托了高官们不愿暴露自身的福。

    现在听孙福把事挑明,肖华飞开始有些后怕,

    孙福主动给肖华飞倒了杯茶,继续劝道:“而且老夫不让你出银子,也不单是这个原因,朝廷的事,终究该朝廷解决,你富可敌国也没用,你终究是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今天出了这笔银子,就算没人发现你在后面,可东阳关再告急呢,后天西南告急呢?年轻人,你要往远了看,往长了想。”

第三百零六章 老姜

    肖华飞端起茶杯,并没有喝,而是问道:“您老的意思,这事我就不管了?但事情终归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晚辈在北周杀了王室的近卫军,也不会出现大军围关的情形。”

    孙福轻笑道:“天下大事哪有能说得清的,就算你不去北周,人家该来还是来,说到底,是咱们大晋这些年国弱民贫,没有实力反攻草原。要是换了太祖年间,杀也就杀了,就算扫了他们王庭又能如何。人啊,有时活的就是一口气,那口气不在了,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干看着。”

    肖华飞听王书吏说起过太祖初年的国史,那时大晋初立百废侍兴,连各州县的县官都配不齐。

    于是草原那面总想借着大晋立国未稳,到中原来占点便宜。

    太祖不忍边民受苦,硬是扛着国库无粮的压力,亲自率领二万百战老兵,突袭了当时的草原王庭。

    此战足以惊天地,泣鬼神,草原王庭被太祖杀了个血流成河。

    当时的草原左贤王战死,右贤王被太祖抓回京城杀头,用以祭奠边疆死难的百姓。

    但也正因为草原的王庭被太祖一战覆灭,才有了今天的北周建国。

    百十年间,斗转星移。

    想当年的北周王族,不过草原极寒之地上的一个极小部族,当他们头顶的大山被太祖消灭后,才得到了充足的发展机会。

    之后用一百多年的时间忍辱负重,成长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

    所以说世间的事,既有脉络可寻,又无一定之规。

    帝王兴衰事,皆付笑谈中。

    肖华飞有些迷茫的问道:“那您老说......咱们大晋,还能缓口气吗?”

    这个问题让孙福同样迷茫,孙福起身将窗子推开,看了眼外面已经发出绿芽的嫩枝,回头对肖华飞说道:“该老夫做的事,与不该做的事,老夫已经做了,是非功过已随着先帝故去。大晋未来会如何,或者说天下会如何,老夫已有心无力。”

    孙福坐回肖华飞的对面,温和地说道:“天下的未来,在那位皇太孙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手里,辛焯若强如他先祖,则大晋无忧,若是守成之君,则天下太平。”

    面对一个名义上已经死掉的老人,肖华飞也不再隐藏内心的想法,颇有些大逆不道的说道:“将天下亿万苍生付一人之手,您老不觉得好像不太靠谱吗?”

    孙福眼角抽了一下,仔细地端详起肖华飞的样貌,半晌后才说道:“初见你时,只觉得你是个俊俏的后生,可看久了,才发现你是头角峥嵘之辈,要说看人准,还是属先帝啊。”

    肖华飞好奇的问道:“先帝说我什么?”

    孙福摇头道:“陛下没和我说过太多,只是说要再看看你,说你和大晋格格不入。至于陛下晏驾前和辛焯说过什么,如果你胆子真那么大,可以去问他。不过按老夫估计,好话坏话,各占一半吧。”

    肖华飞道:“您老是在提醒晚辈夹起尾巴做人?”

    “你小子会嘛?”,孙福觉得肖华飞的形容很好笑。

    肖华飞郁闷道:“实不相瞒,晚辈一直觉得自己在夹起尾巴做人啊,可是实力在这放着,就算晚辈躲进了沙堆里,也还是金光四射,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啊。”

    孙福口中茶水一下喷了出来,幸好在最后关头,依靠多年的职业训练,往边上转了下头,才没有喷肖华飞一脸。

    肖华飞尴尬说道:“您老这意思是不信呗,晚辈真的非常低调了,以前那些出风头的举动,全要怪在指挥使身上,他一有事就把晚辈推在前面。和您老说实话,晚辈觉得压力很大,每天连觉都睡不好。”

    孙福缓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桌子,“冯老弟心是急了些,但你要明白,我们都老了,给你加点码也是迫不得已。你也不要有这么多牢骚,凭心而论,冯老弟对你可是不错,就差把你当亲儿子了,你自己想想,他什么好处不都留给了你,否则你能在官场这么顺利嘛。”

    肖华飞还要说,却被孙福抬手打断,“别得了便宜卖乖,以你的年纪,若不是立下这么多功劳,想坐上指挥使的位置,无异于白日做梦。要不是老夫知道冯克明没去过姚安,老夫怕是会认为冯克明以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把你当亲儿子养了,就差手把手喂你饭吃了,别不知足。”

    肖华飞仔细回想与冯克明相识后的种种情形,其实还真如孙福所说,虽然冯克明让他经历了几次生死之劫,但得到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单说攀上了辛焯这艘新船,便让肖华飞比别人有了许多先发优势。

    新朝未来的核心班底中,注定有肖华飞一席之地,而且地位还不会太低。

    所以说,有时候跟对人,比努力更重要。

    孙福道:“老夫要去姚安了,临行前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老夫知无不言。”

    肖华飞心里挂念着孙喜,脱口而出道:“孙喜算是您老人家留在殿下身边的暗棋?”

    孙福笑得很洒脱,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一些,有些自得的说道:“是也不是,老夫在陛下身边几十年,多少还能看破他老人家那点心思,孙喜那孩子机灵,恭顺,算是老夫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现在你肯让老夫去姚安养老,难说没看他的面子吧。万幸你俩都是懂得投桃报李的孩子,否则老夫就真得随先帝去了,哪有以后安生日子可过。”

    肖华飞点头道:“您老就安心去姚安吧,那里肖家照应得了您,只要您能习惯隐姓埋名的生活,您老的一切,肖家包了。”

    孙福人老成精,听出了肖华飞话里的意思,这是在隐晦的告诫孙福忘记曾经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老人的身份过完残生。

    之前的种种再与孙福这个人没有半点关系,没有前呼后拥,没有徒弟成群,没有了大内总管风光。

    肖家可以养他,但不能给自己找个太上皇回去。

    孙福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不用对一个忍辱偷生的废人说这些,老夫行事比你低调的多,否则在宫里也活不了这么多年,你小子还是顾好自己吧,以前有冯克明给你挡风遮雨,这回就要全靠你自己了。”

    肖华飞,“......”

    张信在市集上买来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特意挑的是别人家用过的二手货。

    肖华飞让杜金充当临时车夫,马车里坐着孙福,赶在中午前离开了京城。

    对于孙福的离开,肖华飞凭白生出一丝感伤,自己在京中的靠山又倒了一位。

    前面的路,就像孙福所说,只能他自己走了,再没有人能帮他挡风遮雨。

    吴苟道来到肖华飞身边,低声说道:“昨夜王尚书病死家中,王文喜与他娘被王夫人赶出了府,属下已将人控制住,不知大人想怎么安排。”

    肖华飞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觉得非常惊讶,昨天一早还管他要银子的大活人,怎么就得急病死了?

    “卫里在王家的暗桩,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肖华飞下意识问道。

    吴苟道回道:“属下就是接到了暗桩的消息,才第一时间抓住了王文喜娘俩,暗桩说王尚书死得蹊跷,但他在王家的身份太低,王夫人保密又严,太详细的情况他还没有打探出来,等他和内宅的下人们打听清楚后,会有更多的消息传出来。”

    肖华飞点头道:“这人不错,你叮嘱他小心些。大户人家里弄死一两个下人,都是常有的事,你让他注意安全,不用强行打听。再说有王文喜娘俩在,事情总能问个十之八九出来。如果王尚书是因为家里的事而死,那咱们不管,把事情捅到顺天府去,如果与外族有关,则要提高警惕,不能让外族钻了空子。”

    吴苟道点头回道:“大人认为是和那姓金的商人有关?属下马上让人对王文喜母子严加审问!”

    肖华飞皱眉道:“只能说事情太巧合,怎么所有事都赶在一起了?本官告诉你,当巧合多了以后,就决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只是咱们现在都不知道,王尚书和人家达成了什么交易,此事与东蛮人有关,咱们就不得不查清。”

    吴苟道同样有这种猜测,“大人说得是,您和东蛮人是老对头了,自然能在这事情看出点味道来,属下也认为这事和东蛮人脱不了干系。”

    肖华飞叮嘱道:“王尚书一死,王文喜便没了靠山,这次你无论如何要从他嘴里问出真相,东蛮人到底想求王尚书做什么事,只有把这事搞清,才能抓住东蛮人的小辫子,将这些家伙从京城里一举清出去。”

    吴苟道抱拳称是,然后提醒道:“大人时辰不早了,您今天不是还要进宫吗?边关的密报,我已派人送到兵部,估计现在皇太孙殿下已经知晓。”

    肖华飞和孙福聊了一上午,多少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时进宫不知宫里吵得如何了,会不会给剑北关送去支援,当下便要带人向宫里赶去。

    肖华飞才走出家门,路口便有一个小太监带着一队京营兵士跑来,离得老远就对肖华飞挥手喊道:“我的肖大人啊,您可让奴婢好找,刚在影龙卫衙门扑了个空,这才跑到您家里来叨扰。咱们长话短说,殿下有急事传您入宫,还请快随奴婢入宫吧,因为影龙卫的密报,宫里的几位大人快吵翻天了。”

第三百零七章 午门前

    肖华飞带着吴苟道跟着小太监来到午门,此时原本把守午门的京营兵士已换装为御林军打扮。

    有不少工部的派来的匠人正在粉刷午门的城墙,前几日的战火让午门外墙有不少损伤。

    辛焯即将登基,工部已经命匠人们通宵加班,务必在新皇登基前把午门整修一新。

    至于宫内的损毁,只能由太监们先大体修理一番,等应付过登基大典,再由工部派人整修。

    午门的守门校尉换成个新面孔,肖华飞并未见过此人,当下也没多想,等守军验看过小太监的出宫令牌后,先把小太监等人放了进去。

    宫里出来的那名小太监,好像急于回宫复命,隔着禁卫想要告罪先行一步,肖华飞不以为意,便让小太监等人先走。

    肖华飞拿出了影龙卫的金牌,虽然还是冯克明的那块金牌,但朝中已无人不知,肖华飞将接替冯克明成为影龙卫的正牌指挥使。

    守将接过金牌仔细看过,并未多说什么,把金牌交还给肖华飞。

    肖华飞以为已经无事,刚想带着吴苟道一起入宫,可是午门守将却抬手拦住了二人,只许肖华飞一人入宫见驾。

    “这位是影龙卫肖大人吧,让你的手下等在宫外吧。刚才本将看过上命,皇太孙殿下只召你一人入宫,这已是天恩浩荡。此乃宫中禁地,闲人免进,本将不能让你带着手下一起招摇过市,免得坏了宫里的规矩。”,守门将校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直接将吴苟道拦在了宫外。

    肖华飞不想与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角色发生冲突,再说对方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他以前入宫时也没带过手下,现在宫里恢复秩序之后,有这样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对方话说得有些难听,但肖华飞已打算先忍下这口气,让吴苟道带人在宫外等候便是。

    这时一顶官轿在金水桥前落下,赵宏锦下轿现身,赵千里则从轿后翻身下马,护卫在赵宏锦身边。

    赵宏锦离得老远就对肖华飞拱手寒暄道:“小肖大人安好啊,为何在宫门前干站着,殿下怕是也召你议事了吧。”

    肖华飞连忙还礼道:“赵大人午安,一夜未见,您老好像又年轻了几岁啊,正是殿下召下官入宫议事,只等验看过入宫令牌,下官便要入宫了。正巧您老到了,那下官便跟着您老一起入宫吧。”

    赵千里尴尬的向着肖华飞行礼问安,名义上赵千里还在影龙卫的编制内,见到了上官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肖华飞只是轻轻对赵千里点了下头,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赵宏锦人老成精,知道肖华飞不待见赵千里,于是笑着说道:“前几日京中不太平,等眼前这些事忙完了,老夫做东,在家里宴请小肖大人,还请小肖大人一定赏光啊。”

    肖华飞不能无视这个老家伙,当下也笑着回道:“老大人客气,晚辈一直想登府拜访,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赵宏锦见肖华飞答应的挺痛快,便笑着抬起肖华飞的手臂一起往宫里走。

    让肖华飞感到奇怪的是,午门守门将校并未验看赵宏锦的入宫官凭,而是直接放了二人进门。

    赵宏锦与肖华飞一起向前走了几步,肖华飞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心中有些奇怪,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赵千里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与赵宏锦身后七八步外,这小子怎么跟着一起进宫了?

    肖华飞忍住胸中怒气,假笑着对赵宏锦问道:“敢问老大人,千里兄这到宫里也是面见殿下的?”

    赵宏锦目露疑惑,不知道肖华飞为何这样问,心里也没多想,于是实话实说道:“老夫近几日身子骨不太好,千里这两天又没差事可做,家中夫人不放心,便让他一起跟着来了。殿下并未传唤于他,肖大人这里有事,想要千里去办吗?”

    肖华飞又看了午门那边一眼,只见那个守门校卫,笑着看向肖华飞这边,脸上表情多少有些不屑。

    “瞧晚辈这脑子,落了一件重要东西在宫外,殿下那边还等着要,请赵大人先行一步,晚辈取了东西就回来。”,肖华飞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打算让赵宏锦先行一步。

    赵宏锦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总是这么毛躁,要呈给殿下的东西怎能不随身携带,小肖大人快去吧,老夫先行一步,一会咱们在殿下那里再见面。”

    肖华飞拱手苦笑,目送赵宏锦与赵千里向着宫中走去。

    等赵宏锦已经走远,肖华飞转身走向午门,此时肖华飞面容阴沉似水,极力将心中的怒气抚平。

    肖华飞本不想闹事,可是孙福与冯克明已淡出朝廷,如果自己不争面子,那就没人替他争面子了。

    今天在午门这里丢了面子是小事,可是以后呢?是人都能到他头上踩两脚?

    那就不用在朝廷里混了,就像所有空降***一样,立威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否则哪怕连扫地大妈也不把你当个人物。

    吴苟道在午门外见肖华飞去而复返,连忙往午门前又靠了靠,刚想问问肖华飞是不是有事,就被午门将校狠狠斥责起来。

    “午门重地!闲人不许靠近,还不速速退去,再敢靠近,本将绝不轻饶!”,校尉手扶剑柄,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吴苟道被他骂的一愣,但不想给肖华飞惹麻烦,便向后退了几步,打算等肖华飞出来再说。

    守门校尉见吴苟道退走,向着脚下呸了一声,嘴里不轻不重的嘟囔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皇宫是随便哪条阿猫阿狗能进的?”

    肖华飞此时已走进午门门洞当中,校尉声音再小,也被门沿放大的清晰可闻。

    校尉口中的每一个字,都被肖华飞听在耳中。

    肖华飞脸上露出冷笑,京城就是座名利场,面子就是在京城当中的通行证。

    赵侍郎带赵千里入宫无人相阻,是因为京中已在传说,这个老家伙有可能接过一部尚书这位,甚至有人传说他将接替卢丞相。

    虽然肖华飞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既然京城在传,就说明赵宏锦肯定是要升官了。

    赵氏叔侄在这次齐王之乱中表现很抢眼,虽然不能拿到头功,但忠臣孝子的名声算是出去了。

    狗眼看人低的人哪都有,特别是在京城里。

    肖华飞不管眼前这校尉背后的靠山是谁,但他今天就打算拿这人立威了。

    否则以肖华飞的年纪,将来执掌起影龙卫,只会让更多的人对他发出质疑之声。

    肖华飞暗叹道,本来只想当一个低调的美少年,可是现实与实力不允许啊......

    守门校尉见肖华飞已来到他面前,便皱着眉毛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殿下传召于你,为何不快去见驾?”

    肖华飞不理校尉,而是背着手问向守门的其他军士,“你们是否是京营出身的军士,认不认得本官?”

    军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肖华飞想干什么,但还是一个名胆子较大的军士出列拱手道:“小的给肖大人请安,大人眼前这些兄弟全是京营的军士出身,今天正好轮到我们当值,不知肖大人有何吩咐。”

    肖华飞面露笑容,刚想要和这么军士说话,却被那校尉上前一步打断。

    校尉挡在肖华飞与军士之间,语气生硬的说道:“你有什么事就和本将说,本将刚才说了,午门是宫中重地,本将不管你官至几品,规矩就是规矩,除非有上命,否则任何人不可在此处逗留。”

    肖华飞怒极反笑,眼前这人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受人指使,总之肖华飞至打入京城以来,还没见过这么愣头青的家伙。

    刚才答话的军士脸上有些兴灾乐祸之色,这几天他们几人可没少被这位新上官欺负,这校尉不知走了谁的门路,自从上任后就对他们这队兄弟随意打骂,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

    军士根本不在意这名校尉的想法,主动往边上挪了一步,把脑袋露出来对肖华飞恭敬说道:“小的有幸跟随杜大哥一起攻打午门,兄弟们那天出发前,肖大人曾经给我们训话,肖大人的风采我等一直未曾忘怀。”

    肖华飞毫不在意校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对军士温和问道:“那一战你们英勇杀敌,几乎十不存一,对殿下与大晋来说,你们皆是有功之臣,怎么会到了这里看大门呢?”

    军士自豪的挺起胸膛,略在欣喜的回答道:“朝廷的封赏还没下来,小的眼下还是大头兵一个。听金侯爷说,可能要等皇太孙殿下登基后,再犒赏我等有功之士,小的不想在营里吃闲饭,便和几名兄弟到午门来值守了。”

    肖华飞抬手扒拉开挡在他面前的校尉,站到军士面前,拍着军士的肩膀说道:“好样的!本官看你一表人才,将来肯定是个当官儿的料,往高了不敢说,最差也能当个把守午门的校尉,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校尉被肖华飞划拉到一边,心里本就气恼,碍于肖华飞大小也是官,便没有发作。,

    可再听肖华飞话里有暗讽他的意思,当下就有些不干不了。

    校尉用力抓住剑柄,冷冰冰在肖华飞身后说道:“这位大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午门重地,不容闲人撒野,本将守门有责,若是你再不听劝,别怪本将动手了!”

    肖华飞身子不动,微微回头轻笑道:“知道这里的前任齐副将吗?他是前任的御林军副将,齐家后辈里的佼佼者,官位该比你大吧?”

    校尉下意识点下头,可马上又转口否认道:“我不知道谁是齐副将,本将受兵部调令,特来轮值午门防务要事,不管你提什么人,在本将这里都不好用。本将这里只尊朝廷谕令,只守宫禁规矩!”

    肖华飞脸上笑容更盛,对校尉点头说道:“恪尽职守是你的本份,这个本官不敢置疑,或是大晋全是你这样的忠臣良将,何愁我大晋不兴。”

    校尉以为肖华飞要服软,脸上尽是自得之色,刚想出言打发肖华飞离开,不想肖华飞脸却冷了下来,转而阴冷说道:“但你刚才无故放赵千里入宫,已有失守门军校的职责,本官怀疑你包藏祸心,可能是齐逆的余党!午门防务的松紧,事关殿下安危,对你必须严加审问!”

    不知道肖华飞是不是在影龙卫呆久了,扣帽子这种事,他现在做起来非常顺手。

    不等校尉反应,肖华飞冷冷对附近的几名军士吩咐道:“既然你们认识本官,就该知道本官的权限,稽核朝中文武百官正是本官的职责所在,现在本官命你们拿下此人,暂时交给金侯爷好生看押起来,等本官忙完了宫里的事,自然会派人去他那里提人,影龙卫专治他这种阳奉阴违的贱骨头。”

    军士们听到肖华飞的话,心中已乐开了花,偷着笑这校尉就是个傻子,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位小煞星。

    京营门外的头人还挂在那里,午门墙上的血迹尚未干透,眼前就有送上门作死的。

    校尉见身边已有军士围了过来,连忙退后几步,死死抓着剑柄大喊道:“姓肖的,你别不知道好歹,这里是午门,不是你影龙卫衙门。”

    肖华飞只是冷冷的看着校尉,对军士们说道:“听本官命令,你等只管拿下此人,事后每人赏银五十两!”

    在赏银的刺激下,围在校尉身边的几名军士眼露凶光,他们全是京营出身,本就对宫里的规矩不太在乎,又知道肖华飞与金朋义乃是结义兄弟,自然只听肖华飞的吩咐。

    刚才回话的军士带头扑倒这名校尉,四五个人一起动手,不由纷说把校尉按住,押到了肖华飞身前。

    校尉心里不服,连连挣扎,可惜根本不是几名军士的对手,只好仰头对肖华飞大吼道:“姓肖的快放开我,你已经惹下大祸了,别以为京城里没人治得了你!我是王家的人,我族叔不会放过你!”

    肖华飞冷哼一声,对校尉的威胁不屑一顾,用下巴点着校尉,转头对军士问道:“你知道该犯说的王家是哪个王家吗?”

    军士恭敬回道:“回大人话,这人跟小的们吹过牛,说他远房族叔是刑部的王尚书,可是小的们都不信。想那王尚书是何等人物,怎会有个看大门的远房侄子。他要是真能攀上那种高枝,何必跟小的们一起在这顶风冒雨。”

    肖华飞听到后,神情有些古怪的问道:“今天王家没派人进宫吗?或者说殿下没派人传王尚书入宫?”

    军士摇头道:“这个小的不知,我们这队人是午时后才上的值,或许王家来过人?或者宫里有过传唤?可是小的们并不当值,所以不太清楚,要不要小的回营房那边,帮大人扫听一下。”

    肖华飞有些怜悯的对校尉说道:“听没听过天道有轮回这话,你今天本不该招惹本官,只能说你命中该有此劫,要是你能挺过影龙卫的刑法,记得告诉你身后的人,不要来惹本官!”

    校尉听不懂肖华飞话里的意思,仍然心中不服,对着肖华飞威胁不止。

    肖华飞不以为意,挥手让兵士将王校尉押走,顺便让吴苟道一起跟了过去,这人肖华飞压根没想让金朋义帮着处理。

    他与金朋义是合作关系,处置这么个小角色,还不想欠金朋义人情。

    军士们这次根本不敢再阻拦吴苟道一起去见金朋义,吴苟道大摇大摆的进了午门,跟着军士们向着金朋义的临时公房走去。

    等这些人走远,肖华飞拉过来一名军士,让他暂代王校尉看守午门,等着金朋义派人接替再说。

第三百零八章 是非

    肖华飞来到辛焯所在的议事偏殿门前,看到了那个把他丢下独自离开的小太监。

    小太监看到肖华飞过来,快步走到近前,有些不悦的说道:“肖大人怎么才过来,殿下刚才已经催了几次了。”

    话没说完,小太监伸手就要拉着肖华飞的衣袖往殿内走。

    肖华飞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小太监的手,玩味的说道:“小公公可认识,刚才在午门前当值的校尉?”

    小太监伸手抓了空,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有些急赤白脸的跺脚说道:“肖大人问这么多干什么,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殿下正急着呢,您老还是快点进去吧。”

    肖华飞捕捉到了小太监的不自然,再次后退一步,负手笑道:“那个不急,里面一时半会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本官进不进去改变不了什么,倒是你还没回答,到底与那校尉熟不熟?”

    小太监见肖华飞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板起脸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肖大人管得有些宽了吧,您老看清楚,这里可是皇宫。小的虽然是个奴婢,但也只认一位主子,肖大人的问题,本公公不想回答。”

    肖华飞犯不上和一个小太监直接翻脸,便无所谓的点下头,“那小公公贵姓总能说说吧,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本官便进殿了。”

    小太监心里比肖华飞着急,担心辛焯深究他与午门校尉勾结为难肖华飞的事,眼见着肖华飞不眼入殿,便有些顾头不顾尾,当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肖华飞得知小太监叫麻二喜后,便动身往殿中走去,但经过小太监身前时,肖华飞好似无心的说道:“你与那王校尉最好不熟,本官已将他收押到影龙卫,要说这宫里还是欠整治,这齐王的余党怎么也抓不光......”

    麻二喜听到肖华飞的话后,马上反应过来肖华飞是什么意思,豆大的汗珠立马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此时的麻二喜心中懊悔不已,不该收了上面管事太监的小钱,本以为肖华飞年纪小,又没做几天官,应该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没想到人家一手出就是要命的手段,辛焯心中最厌恶什么人,当是齐王无疑了。

    现在宫里只要和齐王挂上一点关系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哪怕就是姓齐的宫女、太监,只要和齐字沾上一点边的,也绝对没了好下场。

    肖华飞没有回看麻二喜反应的兴趣,自顾自迈步向前走着。

    麻二喜这时全身抖如筛糠,连忙快跑几步来到肖华飞面前,扑通一下跪倒,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劲给肖华飞磕头。

    肖华飞目光冰冷的看着麻二喜,心中再无半点同情。

    官场如战场,一团和气之下,时刻危机四伏,有很多事就坏在这种小角色身上。

    这些人平时不起眼,可是关键时刻,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死在小人物手中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肖华飞可不想成为被后世惋惜的人物。

    今天不过是有人想让肖华飞丢面子,知道一下自己的斤两,顺便当着肖华飞的面展示一下他们的实力。

    他们便可以联合宫侍与御林军为己用,若是明天有人想要肖华飞的命呢?

    这些人又将展现出何等的实力,肖华飞原本还不太信孙福的话,现在是不信也不行了。

    要是今天麻二喜把肖华飞,引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去,那不是死得太冤了吗!

    后宫可还有几位太妃、公主健在的,那些人真想坑死肖华飞,可不是毫无办法。

    只是几个呼吸,麻二喜的额头就磕出了血,附近侍立的太监与兵士却无人靠前。

    所有人只是屏住呼吸,偷瞄着肖华飞的表情,私下在心里猜测麻二喜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滴鲜红的血珠随着麻二喜的不断磕头,飞溅到了肖华飞的鞋面上。

    肖华皱眉向后退了一步,低声对麻二喜问道:“不觉得晚了吗?”

    麻二喜抿着嘴,又磕了三个头,此时他的额头已经乌青一片,鲜血顺着伤口流得满脸全是。

    肖华飞抬头看向四周的宫人,所有人一瞬间全把目光错开,无一人敢与肖华飞对视。

    等立威立够了,肖华飞才对麻二喜说道:“看见了吧,你的靠山没出来,本官已经等了半天了,这里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你说句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麻二喜跪在地上,把嘴唇咬出了血,失声饶道:“还请肖大人放过奴婢,奴婢不识识那王校尉,不知道他和齐逆有勾结,您老就当奴婢是个屁,把奴婢放了吧。”

    肖华飞其实不关心麻二喜的死活,若真是想让麻二喜消失,只需要给孙喜递个话就行,他更关心的谁在后面给自己使坏。

    “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说出来,本官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肖华飞说完便开始向殿内走去,根本不给麻二喜反应的时间。

    麻二喜见肖华飞真要走,如果让肖华飞进了殿,那他的小命今天就算是交待了。

    麻二喜连忙双膝紧挪,就用着膝盖跟上肖华飞有脚步,嘴里低声说道:“是内库的孙掌印给了小的五两银子,让奴婢把您老扔在午门那边,至于别的事,不用奴婢操心,他说自然会有人来办。”

    肖华飞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继续问道:“又一个孙掌事?他是孙福的干儿子?”

    “这个还真不是,这位孙掌印没入宫前便姓孙,正好和老,孙福同姓,所以孙福以前对孙掌印很是照顾。”

    肖华飞知道了对头是谁便行,向前走了两步,想想又停住脚,转身对麻二喜说道:“看在你受人利用的份上,本官不再追究了。不过估计你露了孙掌印的底,在宫里也活不好。”

    麻二喜这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他一个小太监,上面全是大神,哪个他都惹不起。

    至于孙掌印的事后报复,他已经顾不上了,眼前先活命才是正理,至于明天如何,只能一会到孙掌印那里再演一出苦肉戏了。

    这就是当人棋子的无奈,下棋的人,没人在乎小卒的生死。

    肖华飞说到这故意顿了一下,见麻二喜更加害怕后,才继续说道:“以后你就跟着别人混吧,宫里又不是就那么一位说得算的人,到时自然会有人出面保你。不过别说本官没提醒你,喜欢两面三刀的人,可活不久。”

    麻二喜虽然不知道肖华飞会让谁来保他,但能有根救命稻草总比没有强,当下又赶紧给肖华飞磕起头,嘴里发誓道:“奴婢多谢肖大人不杀之恩,今后全以肖华飞马首是瞻,您老让我往东,奴婢决不往西,只要您老有用得着......”

    肖华飞沉下脸,对麻二喜训斥道:“住嘴,你在胡说什么!这大晋只有一位真龙,此刻真龙天子就在殿内,今天本官只是替君上教训你一下,本官要你忠心何用。如果再说这种话,本官决不轻饶!”

    麻二喜哪能不知道肖华飞话里的意思,这是嫌弃自己的投效太直白了,赶忙改口道:“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该死,奴婢今后忠心服侍殿下,决不敢有二心。”

    肖华飞嘴角泛起一丝轻笑,抬脚向殿内走去,麻二喜这种人宫中实在太多,根本无法让肖华飞放在心上。

    反而是那位孙掌印,这件事情就有些意思了。

    此人如此针对肖华飞,让肖华飞边走边猜测起孙掌印到底想干什么。

    打压孙喜?还是展示实力,进而让肖华飞主动向他靠拢?

    不管孙掌印的目的如何,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孙喜在宫里麻烦不小啊。

    教训麻二喜这件小事的影响很深远,从此让宫中的低级下人,再不敢轻视肖华飞的存在。

    肖华飞将孙掌印的事放在一边,迈步来到内殿门前,向守门的小太监说明了来意,然后看着小太监入内禀报。

    时间不长,传话的小太监从内殿出来,等唱名过后,肖华飞进入内殿。

    此时内殿中气氛很压抑,所有大人的脸上均面色沉重,肖华飞先是向着辛焯行礼问安,而后安静的站在最后,等着辛焯问话。

    当然如果辛焯不问,他就打算先安静的呆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辛焯并未因肖华飞的到来而安心,和眼前这些大臣已经讨论了许久,没有一个人能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有几位还当着他的面吵了起来,要不是有卢丞相在上面压着,恐怕早就要动手了。

    大晋朝廷议事是件很累人的事,特别是在反复讨论,而拿不出解决方案时,人只会觉得更累。

    辛焯现在手支着下巴,一点储君的威仪也没有,大臣们都当着他的面问侯起对方的亲眷了,他再装样子,也觉得没多大意思。

    大家都摆烂吧,看谁还能更烂一些。

    肖华飞借机会打量了一圈殿内,没有在赵宏锦身边看到赵千里,便把心里对赵千里的厌烦压了压,想等着散朝后,找个机会把麻二喜的事,对孙喜交待一番。

    卢丞相在殿前轻咳一声,对着各位大臣说道:“各位吵也吵了,骂也骂了,可事情总要拿出个章程才行,如果北周拼光家底,咬牙死攻剑北关,朝廷现在能给那边什么支援?至于困难什么的,就不要说了,咱们现在就谈如何守好剑北关!”

    兵部尚书卫晋安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身子已经开始佝偻,但脾气却十分火爆,嗓门也足大,“卢尚书说的这话在理!什么户部没钱,工部欠商人银子,这些烂事别拿到这里说,现在就说你们能给老夫什么!”

    卫晋安目光如炬,先对着工部林思辨来劲道:“老林啊,你们工部可还欠着我两万件铠甲,三万柄精铁刀枪,十万枝羽箭,这些东西前年老夫就行文到你那了吧,现在这些东西在哪?不是让你卖给东蛮了吧!”

    林思辨自然不肯背这口黑锅,横眉冷对道:“卫老头你别血口喷人,兵器司与匠作司向来是咱们两部共管,我承认行文是到了,但铁料呢?木炭呢?火耗米粮呢?你给了么,还是谁给了?这些都没有,你让我们工部的匠人怎么开工!老子还能凭空给你变出来花啊!”

    卫晋安冷笑道:“老夫凭什么给,老夫只管向丞相与陛下请旨,只要朝廷同意了兵备轮换章程,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你们工部操办。你们工部没银子?没银子你管户部要去啊,老夫一个兵部尚书,难道还管着户部的事吗?你娶第二十八房小妾时,怎么没让老夫过去帮忙!”

    林思辨恼羞成怒,抄起手中笏板就向着卫晋安的头上砸去。

    别看卫晋安六十多了,可身手却比林思辨强上不少。

    卫晋安用远超年纪的敏捷身手,侧身躲过了林思辨的笏板,瞧准林思辨力尽的空档,挥起老拳砸向林思辨的眼框。

    轰!

    殿中一下乱了起来,相熟的与不相熟的,关系远的与关系近的,纷纷一拥上前,将两位朝廷重臣拉开。

    辛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闹剧,连手都懒得抬一下,更无劝阻的想法,只是在心中悲叹不已,皇爷爷这是给自己留下一群什么玩意。

    明明是一群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可是从来就是有事不说事,能动手绝对不吵吵。

    这还是大晋由读书人执掌的朝廷嘛,估计这些衣冠禽兽比北周与东蛮那些人更不要脸面吧。

    卢丞相看着眼前闹到一起的同僚,很明智的向着辛焯又靠近了几步。、

    眼前这些家伙动手时从来不讲招术与章法,向来是笏板与靴子乱飞,他可不想被人误伤。

    毕竟卢丞相已经快八十的人了,他还想有命回家哄几天重孙子玩。

    动手与拉架这种事,只能交给眼前这些六七十岁的年青人来干了。

    站在最后方的肖华飞自然更不会靠前,虽然殿内他年纪最少,可面前这些大人们,看着可都不好对付。

    重臣们丝毫没有朝廷大员的觉悟,相互动起手来是毫不留情,好像谁睡了谁家老婆一样。

    眼见林思辨的眼框已经发黑,正捂着眼框,对卫晋安大骂不止。

    显然卫晋安刚才是一点没有留手,挥拳时尽了全力。

    面对林思辨的辱骂,卫晋安也毫不退却,当下拉开架式,撩起官袍来了个白鹤亮翅,还不忘对林思辨挑衅的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啊!”

第三百零九章 国事多艰

    辛焯看着卫晋安老当益壮的雄姿,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各部首脑只是相互对骂了不到三句后,内殿里便开始了互扔官帽、官靴的大战。

    孙喜看着殿内四处乱飞的笏板与官靴,马上机灵的挡在辛焯身前,做出一模忠心护主的模样。

    虽然孙喜做作的张开了瘦弱的双臂,明显有装样子之嫌,但辛焯心里却很受用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重熙皇帝没死前,辛焯以为除了皇帝爷爷,任何人都要宠着他,敬着他。

    可当先帝闭眼后,这种感觉便不复存在,没了爷爷与亲爹的保护,辛焯就像在惊涛骇浪里漂流的无桨小舟,随时会有倾覆的危险。

    就像此时的殿内,真的有人拿他当回事吗?那些相互挥舞老拳的文官们,谁又真的在乎辛焯的想法与意见。

    辛焯看着挡在身前的孙喜,不自不觉中不再拿孙喜当成一个不错的奴才看待,而是生出了些许的依赖感。

    这种依赖感也许会随着辛焯的年纪增长而消失,但也有可能随着两人相处的越久,而越发深厚。

    卢丞相站在辛焯身前不远处,冷静的看着眼前的同僚们闹腾,他倒是想躲的再远些,可身后不远已是辛焯,再往后退就是大不敬了。

    若是以前他还会出面申斥众人一番,可随着辛焯登基日期的临近,卢丞相再无半点整肃朝纲的心思。

    反而还相当怀念以往的峥嵘岁月,若是不是他现在年纪大了,实在打不动了,他还真希望自己就是下面挥拳吐口水的年轻人。

    和卢丞相相比,这些人显然更有干劲,虽然打架的这些人也是六十来岁上下,可是不服老的心思却越发雀跃。

    没这也是没办法,谁不惦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寒窗苦读几十年,不就是为了一朝立在君王面前指点江山嘛!

    这是丞相的特权,打架的这些人已经仰望了卢老头十多年,如今终于要轮到他们了。

    此时不在辛焯面前表现一番,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辛焯看了一会便有些看够了,下面这些老头子们除了吐口水,再就是使出猴子偷桃之类的市井招式,完全没有江湖话本里得腥风血雨。

    整场表演最出彩的还属卫晋安这个干瘦老头,硬是穿过重重阻碍,跑到林思辨面前使出闪电五连鞭,给林思辨抓了个满脸花。

    卢丞相微微皱起眉,他觉得卫晋安有些过了,虽然是为了在未来的皇帝面前争宠,也不至于真把林思辨破了相才是。

    辛焯倒是认为卫晋安下手有些轻了,现在的辛焯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对眼前的小打小闹,全然没有丝毫兴趣。

    辛焯这几天晚上一直在给重熙皇帝守灵,虽然没有每天熬通宵,但也是疲惫不已。

    于是辛焯看人不注意,便借着孙喜的遮挡,抬手遮住嘴巴,悄悄的打了个哈欠。

    卢丞相用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辛焯的反应,见辛焯已经疲惫,当下便不再装傻,对着大殿内重重的咳了一声。

    这声咳嗽让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差分毫的距离,卫晋安就能抓下林思辨的一撮胡子。

    可就是这分毫的距离,在卢丞相的咳嗽声中,却变得无比遥远。

    卫晋安无奈的收回鹰爪手,对着林思辨一甩袍袖,潇洒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肖华飞看到这里差一点鼓掌叫好,卫晋安神出鬼没的出手,完全暗合兵法当中的偷袭之道。

    由此看来,兵部的老大,就是比工部老大的动手能力强。

    虽没做到十步杀一人,但还是做到了,事了拂衣去。

    而且卫

    晋安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勇气,让肖华飞非常羡慕。

    肖华飞也想成为像卫晋安这样的人,可惜他实在太年轻,面对着殿内的一群大佬,此时的肖华飞只有听人家呼喝的份。

    林思辨这时用手轻捂着受伤的眼眶,用另一只独眼,狠狠的看着卫晋安,但因为不是人家的对手,他也不敢再挑起争端。

    林思辨不明白卫老头为什么像疯了一样,完全不顾当朝大员间的默契,装装样子给辛焯看就行了。

    大家像以前一样,在动手时点到为止,不是挺好的么?

    既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又能把麻烦全推到上边去。

    卢丞相向前走了几步,板着脸说道:“议事就是议事,你们为什么又动起手了,卫、林两位尚书,二位身为朝廷重臣,如此不顾体统,可还讲皇太孙殿下放在眼里?”

    卫晋安与林思辨等卢丞相说完后,马上向着辛焯行礼请罪。

    不过二人的表情,却出卖了心中的想法,二人明显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脸上没有半分羞愧之色。

    除了林思辨眼眶乌青弄得表情有些狰狞外,卫晋安倒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全然没有愧疚之色。

    辛焯不知自己的这俩位重臣,在私下里有何仇怨,相比与林思辨来说,卫晋安今天其实做得有些过。

    一位当朝尚书,在殿内比武时破了相,估计也是大晋建国以来的头一回。

    没办法,今天几位大佬能带的小弟不多,那些能下场拉架的小弟,还在殿外给皇帝守灵。

    辛焯自持身份,开始充当起裁判者的角色,板着面孔对卢丞相问道:“不知老丞相如何看待二位尚书互殴的荒唐行径,要是按朝廷以往的规矩,本宫该如何处置两位尚书。”

    卢丞相对辛焯欠身道:“按大晋律,殿前失议之罪,可不是什么小罪过。”

    辛焯听到这话马上竖起耳朵,以为卢丞相会借机敲打二位尚书。

    谁知卢丞相话风一转,平静说道:“但......二位尚书均是朝廷重臣,所议这事又事关大晋兴衰,难免激动了些。还请殿***恤两位尚书的一片为国之心,施以薄惩便是了。不如......罚俸三个月如何?”

    辛焯听完不禁在心中暗骂起来,你们这些人果然如同皇爷爷说得一样,官官相卫。

    就算辛焯再不通朝政,也知道殿前失议,至少是回家待参的大罪,就算是顾及重臣的颜面,不好推出去打屁股,总得指着鼻子训斥几句吧。

    这可倒好,卢丞相给出的建议,不就是有人杀了人后,仅罚酒三杯的处置嘛!

    一位当朝尚书三个月的俸禄,放在寻常百姓家,可能是一笔巨款,可是对两位根本不在乎俸禄的尚书大人来说,完全就是在隔靴搔痒。

    这就是在鼓励二人下回继续,能动手就别吵吵。

    辛焯脸色出奇的难看,但想着剑北关那边可能还有大事尚未处置,便强压心火,忍下了这口窝囊气。

    “那就依老丞相所言,本宫顾念两位尚书的忧国之心,对二位尚书的失仪之处,不做过多计较,还望二位尚书以后在动手前,先想着国事,然后再处理私怨,本宫这里是议事的大殿,不是街上卖艺....”

    没等辛焯说完,孙喜壮着胆子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辛焯接下来的话。

    孙喜此举实属僭越,不过辛焯还有殿内的百官均没有人指出来。

    辛焯的话有些难听,如果说完只会更难听,有些错臣子能犯,但天子也不是不能说,但前提是辛焯得坐上天子的宝座才行。

    现在说这些话辛焯不能说,毕竟他还要靠着眼前这些人拥立为帝,否则只要没登基一天,他说话做

    事,就要给这些老家伙多留着颜面。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怪,很多情况下,人家可以不要脸,但你还不能不给,甚至连说一句都没法说全。

    辛焯心里苦,但说不出,只能越过众人对肖华飞喊道:“影龙卫的密报到底准不准,北周人是否已经攻打剑北关,剑北关那边到底能不能守住。”

    肖华飞原本在开心的吃瓜,此时被辛焯突然而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赶忙收敛脸上的笑意,走出人群回道:“启禀殿下,属下传到兵部的密报,只有寥寥数语,这是受情报传递方式所限,并不是影龙卫在那边的暗探,刻意瞒报边关战事。而且密报也不敢写得太细,万一飞鸽在中途消失,恐有泄密的风险。”

    辛焯对肖华飞可没对着老臣时客气,有些急躁的问道:“这个不用你说,你就说到底那边打了没打,好叫朝廷上的各位大人们都听清楚,省着有些人不当回事!如果北周人真入了关,那先帝还要不要归陵,本宫还要不要办登基大典!”

    肖华飞对辛焯的斥责不以为意,知道辛焯未必是冲着他来的,当下再次躬身回道:“回殿下,按密报所说,北周人已数次佯攻剑北关,关外敌军约有四万人左右,均是北周王庭的精锐人马,按理说,这些人是难以攻克剑北关,但北周骑兵来去如风,不排除北周皇帝有增兵关外的可能。臣下增仔细看过剑北关的城防应对,军士的兵甲与城防器械均已老旧不堪,若是北周持续增兵,不排除乃朵不花将佯攻变为真攻的可能。”

    卫晋安接着肖华飞的话出班说道:“殿下,小肖大人所言,正是老夫的担心之处,北周人自立国之日起,便无时无刻不对中原垂涎觊觎,如今剑北关年久失修,朝廷又将大把银子扔到无用之处,若是异族入关,山河破碎,到时宗庙难存。何轻何重,还望殿下深思。”

    林思辨听到卫晋安的话,立马又来了火,不顾脸上的疼痛,咧着嘴斥责道:“姓卫的,你把话说明白!什么叫银子花到没用的地方了?你跟殿下说说,哪笔银子是花错了地方,是给先帝修陵不对,还是给江南修堤不对?难道就你们兵部的事要人命,剩下的事哪件就不要人命了!”

    卫晋安很想还嘴,但林思辨问的问题确实要人命,在卫晋安心里,当然是边关要重于皇陵,可这话不能说,说了就会死人。

    讲看来是讲不过了,卫晋安又再次握紧了拳头。

第三百一十章 十万火急

    林思辨在话里给卫晋安挖了坑,无论卫晋安如何回答,均不会在辛焯那里取得想要的支持。

    眼看着路被封死,卫晋安又想起了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只要给眼前这碍眼的家伙干躺,就算没给剑北关要来支援他也认了。

    肖华飞却不想让他们再打了,眼看着殿外天色渐暗,这么搞下去,议事就算到了明天也不会有结果。

    肖华飞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两位尚书中间,对辛焯说道:“殿下,当务之急不是考虑其他问题的时候,剑北关那边三日内便会有详细军情递上,若是剑北关告急,北周人又再次增兵,朝廷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太祖打下来的江山为重,总不能因为眼前的些许困难,就任由胡骑在关内施虐吧。”

    卫晋安对肖华飞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眼中越看肖华飞越顺眼,也出言帮腔道:“这话说得才是正理,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江山社稷面前,有些人眼中的些许困难其实不算什么,朝廷咬咬牙总能挺过去。但剑北关那边若是得不到朝廷支援,就很可能挺不过去。老臣肯请朝廷调动各州府府库库存,全力支援剑北关拒敌。”

    归仁勉马上就不干了,气乎乎的出班说道:“卫尚书这话说的轻巧,从京城到剑北关,不下千里之遥,沿途要过三州十五府,各府常平仓是地方稳定民心的荒年储备,是你说动就动的,要是春旱发生,夏收欠丰,这些粮食就是百姓活命的根本。你现在把粮草征用了,到时出事,本尚书可拿不出来一粒米救灾。剑北关是大事,难道百姓的死活就不是大事了?”

    卫晋安毫不示弱的回嘴道:“别光死守着你那三瓜两枣,你以为光调用沿途的粮草就够了?至少要让江南把去年的欠税,也马上送到剑北关去才行。你户部的常平仓账面上有多少粮你不知道?老夫上午是懒得说你,你把大晋的家当成这样,砍你十次脑袋都不解恨。”

    归仁勉混不吝的脾气也跟着发作,向着卫晋安的方向歪着脖子,右手又用力的拍了几下脖子,“来,来,你过来砍啊,老子早就活够了,守着一堆空仓库,神仙也变不出米来。麻烦卫尚书鼓起余勇,快给老子一个通快。等我见了先帝,再好好感谢你一番。”

    卫晋安受不得激将,真就要伸手去揍归仁勉。

    肖华飞见眼看这群老家伙又要玩全武行,赶快上前把卫晋安抱住。

    原本以为卫晋安不会太好劝,谁知肖华飞一上前虚张手臂,卫晋安便借势软了下来。

    肖华飞多少有些看不懂这个老家伙了,看卫晋安刚才的小爆脾气,肖华飞已做好了挨上一招半式的准备,不想如今一拦就拦住了。

    转眼间,肖华飞便明白了卫晋安为什么没有揍归仁勉,不是卫晋安看归仁勉顺眼,而是就是把归任勉砸碎了,也敲不出几两碎银子。

    这位户部尚书自从上任以来,眼仁就是绿的,听他家里人说,归仁勉现在每天晚上,双眼会烁烁泛光,也算是为大晋的国库支应操碎了心。

    在明账上大晋的户部尚书并未动什么手脚,当然也是因为没法动手脚,亏空如此巨大的运营方式,让归仁勉有了一种每天都在裸奔的感觉。

    眼看着齐家抄出的银子,却入不到国库,让这位新任部尚书始终游走在想要违法犯罪的边缘。

    活够了不是一句虚话,而是归任勉对辛焯发自心底的呐喊,您老还是把内帑交出来吧,否则大晋可就真撑不下去了。

    辛焯即将登基的第一年开年,内忧外患接踵而来,殿内的臣子们不知道上天在为大晋预示着什么......

    卢丞相不知是不是站累了,出言对所有人说道:“难处每部均有,列位每人说得都不错,但各位不能光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议事时总这么闹下去,那朝廷还要不要做事了?本相今天把话放在这,今天必须商议出个结果,然后报请殿下用印,否则谁也别回家!”

    殿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全都低下了头。

    卢丞相已经定了调子,谁再乱说话就要担着干系了,反正各部该说的话已经说尽,这时再出头就是不明智的行为了。

    辛焯记得重熙皇帝最后的遗言,他是一个仲裁者,而不下场战斗的臣子。

    大臣们既然不肯出声,那辛焯自然也不会出声。

    内帑现在有了肖华飞送来的银子填充,让辛焯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但想让他用这些银子填国库那边的无底洞,辛焯心里却有千万个不愿意。

    肖华飞尴尬的站在殿中,看了看左右的几位重臣,发现人家眼观鼻,鼻观心,气喘得那叫一个匀溜。

    这些老家伙的脸皮果然厚,又黑又厚。

    卢丞相扫过众人的脸庞,沉声说道:“列位谁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可以说一说,不过不许骂人,不许打架,再有殿前失仪者,本相绝不轻饶,会报请殿下重罚!”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好像殿内此时已没了活人。

    辛焯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一个头缠纱布的小太监从殿门外,向着里面探出了半个脑袋。

    孙喜时刻眼观六路,看到小太监探头后,向辛焯耳语一句,马上顺着内殿的墙边溜了过去。

    卢丞相也看到小太监在探头探脑,当下面色有些不悦,自从孙福这老家不在了,宫里的这些宫人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不过辛焯既然没有出声,卢丞相也不好反对,他这一辈子自认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一个成熟的官僚,该学会装聋做哑,就像他身后的那些同僚们一样。

    孙喜把小太监拉到殿外,面色阴沉的训斥道:“你这猴崽子不要命了,你跟着哪位公公做事的?他没告诉你窥探国家大事,是要杖毙的?”

    小太监马上跪下,语音发颤的回道:“孙公公请听奴婢说完,要是没有天大的事,奴婢也不敢来议事殿打扰。”

    孙喜回头看了眼殿内,低声对小太监催促道:“你最好有急事禀报,否则就等死吧。”

    小太监又磕了头,才急切回道:“宫外的影龙卫千户传来了急报,说是有剑北关那边飞鸽传递入京的消息,奴婢在殿个当值,当下不敢耽搁,所以才....”

    孙喜不听他说完,便伸手骂道:“急报呢?还不快拿来,哪有空听你说什么废话。”

    小太监低头摊开双手,将一枚打有火漆的竹管举到孙喜面前。

    孙喜一把夺过竹管,转身便往殿内急走,当脚已跨过门槛时,回头问了句,“你这奴婢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听到孙喜问自己的名字,欣喜不已,马上回道:“小的麻二喜,刚才怕误了公公的事,跑得太快,所以磕破了头,不过不是什么重伤,还请公公不用替奴婢担心。”

    孙喜根本没把麻二喜表功的话放在心上,头也不回的说道:“知道了,以后用心办差吧。”

    麻二喜也不管孙喜有没有看到,依然连连磕头道:“奴婢谨遵公公教诲,还望公公多多提携。”

    附近的几名小太监对麻二喜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这位才包扎好脑袋不到半个时辰,就遇到了递送急报这种好事。

    虽然麻二喜刚才得罪了宫外的一位官老爷,但转眼间就结识了宫里炙手可热的孙喜公公。

    人生的境遇就是这么奇妙,麻二喜对能和孙喜说上话,心中高兴异常,他还不知道肖华飞帮他找的靠山正是孙喜。

    孙喜手捧着密报回到殿内,小步紧走,不一会便回到了辛焯身边。

    辛焯看眼孙喜手中的竹管,疑惑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把这东西拿出来。”

    殿内众人的眼光也在跟随着孙喜,肖华飞一眼便看出孙喜拿的是什么东西,心里忽然一颤,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见孙喜低声在辛焯耳边耳语了一句,辛焯抬头看向肖华飞,出言吩咐道:“把东西拿给肖卿看一看,这玩意到底是不是他们影龙卫的东西。”

    孙喜称是,然后低着头,把竹管送到了肖华飞的面前。

    肖华飞面无表情的向孙喜道了声谢,然后接过竹管打量起来。

    竹管正是影龙卫绑在信鸽身上的东西,火漆与暗押也没有问题。

    肖华飞验看无误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挑开火漆,小心的把里的纸卷倒了出来。

    一时间肖华飞感到有数道目光注意到自己手上,连带着殿内的呼吸声音都清晰了起来。

    肖华飞无视这些目光,小心的展开纸卷,上面寥寥写着数个蝇头小字,“北国增兵三万,与关外打造攻城军器若干,剑北关十万火急。急,急,急!”

    一连四个字急,看得肖华飞额头有些冒汗,嗓子有些发干的对辛焯回道:“此乃影龙卫在剑北关递回的急报,北周已增兵三万,现正在关外打造攻城军械,剑北关危矣!”

    辛焯听到肖华飞的话,脸上的焦虑之色再也掩饰不住,急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又想有失遇事不惊的风度,才又扶着抚手缓缓坐下,对孙喜闷声道:“拿来,我看!”

第三百一十一章 希望

    内殿的时间仿佛已经停滞,寥寥数字,辛焯却看了好久。

    半晌过后,辛焯有些回过神来,把密报亲自递给早就等在一旁的卢丞相。

    卢丞相欠身接过纸条,举得远远的看上一眼,也不管到底看没看清,便将纸条传给了卫晋安,“列位大人全看看吧,虽然剑北关的正式告急文书未到,但实际情形和这密报上所写,应该也差不上太多,看来今天不拿出个办法是不行了。”

    卫晋安没看密报,而是隔着肖华飞把密报递直接递给了归仁勉,口中叹道:“还是请财神爷先看吧,老夫想说的,想要的,今天已经说过了。边关情势有多严峻,破关后结果会如何,想必不用老夫再多说了。”

    殿内安静异常,只能听到几声苍老的咳嗽声偶尔响起。

    这时所有心中均生起了担心,刚才闹归闹,那是因为事态并不严重。

    剑北关是天下雄关之一,从大晋建国开始便多次整修,只有近三五十年,才因朝廷财政吃紧停止了修建。

    区区几万北周骑兵,殿中的官员们没有人会害怕,就算剑北关已经腐朽,也能挡得住几万骑兵的侵扰。

    但若是北周再次增兵,而且还开始打造攻城器械,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剑北关一开,则大晋西北方,再无险峻关隘可以阻止北周铁骑南下中原。

    到时边民被劫虐是小事,若是人家跑到了京城来,又该怎么办。

    京城可不仅是辛焯的家,而且也是各位高官的家财所在地,万万不容有失。

    一时间,内殿当中很多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要不要一会等散了朝,就回家收拾细软,先让老婆孩子逃到南方去。

    南边水网密布,不利于骑兵突进,再者如果北周人入关后抢了一路,应该也没有多少力气再往南去了。

    各种听不到的算盘声在各人脑海中噼啪作响,只不过别人听不到罢了。

    肖华飞当然听不到各人的心声,他从卫晋安手里接过密报,双手递给归仁勉。

    归仁勉接过密报,将纸条举得老远,费力的眯眼细看起来,等逐字看清了那几个蝇头小楷,嘴里有些发苦的说道:“想要往边关那里发运粮草什么的还好说,不行就先拿沿途的常平仓顶一下,老夫再从江南各处调拨充实就是,但兵员与军械上哪搞?老卫你知道,这不是我推事,现在户部真挤不出银子来。”

    卫晋安带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林思辨,归任勉也同时望了过去,嘴里劝道:“老林啊,你别怪卫尚书发火,眼下是真火烧眉毛了,粮我们户部出了,可是军械就只能指望你们工部自己搞了......”

    林思辨的一只好眼睛立了起来,跳着脚说骂道:“你个老乌龟,少在中间和稀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老夫就白挨打了?再说你们上唇嘴一碰下嘴唇,就让我们工部背,老夫拿个屁来背?”,林思辨两手狠狠的拍了几下,再一摊开,“银子呢,你看老夫手里能变出银子嘛,没银子,还说个屁。”

    肖华飞有些发愣的看着这些朝中重臣,一个个哪像正二品大员啊,分明就是京城市集里撒泼耍横的青皮啊。

    难怪重熙皇帝不喜欢上朝议事了,面对着这群家伙,鬼才想上朝议事呢。

    可是这几位又各有各的道理,虽然话粗了些,又不能说他们全是错的。

    归仁勉一拉林思辨的袖子,老好人一般劝道:“消消气,莫发火,都挺大的年纪了,哪来这么火爆的脾气,等眼前这关过去,我陪卫尚书到你府上陪礼如何?”

    林思辨一甩袖子,不屑的说道:“不用他赔礼,要是他们工部能拿出整备军械的银子,老夫今天就当这打白挨了,这就去给他们兵部抡打铁锤去。”

    卫晋安与归任勉的脸上都有些尴尬,银子是所有人的软肋。

    户部没有,那兵部更不可能有,可工部也没有银子,一切又陷入了死循环。

    肖华飞倒是想到个办法,刚想在众人面前提出来,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没等肖华飞出声,赵宏锦向前一步道:“林尚书不要哭穷嘛,这些年你们工部可是金山银山的花出去了,现在不能连整治军备的银子也挤不出来吧。不如把工部欠商人的那些银子先留下来,暂时不给他们,再向他们赊购些铁料,木炭,等朝廷缓过来,再一并付给他们,大不了多付点利钱好了。”

    林思辨听完赵宏锦这么不要脸的话,嘴巴张得快到掉到脚面上,反应了半天才抬手把嘴巴合上。

    林思辨不理赵宏负锦,而是手指有些颤抖的指着卫晋安怒道:“赵侍郎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教他说的?卫晋安你也是读书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卫晋安脸上有些发红,但嘴里并没认下,反而握着老拳冲着林思辨比划了下,“本尚书想说什么,还不用别人替我说,你要是不服,咱俩一会到外面单练,要是不能打到你叫爸爸,老夫跟你姓林。”

    卢丞相呼吸有些粗重,沉声说道:“够了!殿下年幼,不熟朝政,前殿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闹个没完没了,全然没了一国大员的体统,你们这是想欺凌幼主吗!”

    卫晋安,林思辨等人,听到卢丞相如此严厉的指责,纷纷生出懊悔的心思。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辛焯是个小孩子不假,但他也是未来的皇帝。

    要是辛焯在心里记住了今天这一幕,拿着小本把几人的名字记上,那可是大大不妙。

    这几位尚书倒不怕辛焯会把他们怎么样,但他们的后代与家眷可还要人家手底下混饭吃。

    辛焯是拿他们老几位没办法,可是不等于对付不了他们的后人,毕竟辛焯实在太年轻了。

    这位新一代的大晋皇帝,至少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可以用来打压他们的后代子孙。

    只需在殿试时把排名往末尾动一动,那本来的一甲二甲,可就变成了打杂的吊车尾,就连当官也只能被发配到县里当个七品小官。

    再差一些,贬去一些偏远的地方当个城门官,也不是不可能。

    辛家的皇帝,心眼一向不是太大,这点殿内的各位早就有切身体会。

    殿内的几位尚书、侍郎,不管刚才动没动过手,骂没骂过人的,此时一起跪倒在辛焯面前,口称有罪,请皇太孙殿下责罚他们,君前孟浪之罪。

    肖华飞左右看了眼跪了一地的官员,心中觉得十分别扭。

    本来这里就没他什么事,现在却不得不陪着这群老太爷一起给辛焯谢罪。

    肖华飞暗叹一声,撩起官袍,跟着边上的官员们一起跪了下来,顺便虚情假意的口称请罪。

    辛焯坐在椅子上,很想冲下面这些高官显贵翻个白眼,一个个早特么想什么,该记下的名字他早在心里就记完了,这时再认罪已经晚了!

    刚才闹事的所有人,辛焯均为他们记上了一笔小账,早晚要还给他们,就算惹不起老的,还不信收拾不了小的!

    卢丞相等官员们跪下请罪后,也颤巍巍的撩起官袍要向着辛焯下跪,同时垂首说道:“老臣年老气衰,无德无能,不配统领朝中百官,请殿下....”

    辛焯知道不能怠慢这位老丞相,马上起身挥退孙喜,亲自一把扶住卢丞相,嘴里笑道:“老丞相这是干什么,说好的大家一起商议国事嘛,只要是商讨,难免就会有吵有闹。皇爷爷和本宫说过,他年青时还和后宫因锁事吵嘴呢,何况各位老臣是在忧心国事,心里焦燥些也是难免的嘛。”,辛焯扶起了丞相,转头又对众人说道:“各位爱卿忧心国事,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快起来,起来吧。”

    几位重臣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歉然的站起身,向着辛焯又施了一礼。

    卢丞相请辛焯坐回椅子,转身对众说训话道:“本相原本不想管太多事了,指望着你们能在本相归隐后能挑起大梁,帮助殿下重整朝纲,可方才你们都干些什么?市井泼妇那套倒是使唤的轻车熟路,完全没有当朝大员的体统,动过手的,一会主动去御史台自供认罪,等候发落!”

    卫晋安当先向着卢丞相行礼赔罪,然后是林思辨等人。

    肖华飞想了想,好像没有他的事,就低着头没有动。

    卢丞相却没有放过肖华飞,“肖副指挥使,几位朝廷大员均已认错了,为何不见你认错?”

    辛焯没想到卢丞相会为难肖华飞,当下出言开脱道:“老丞相是不是记差了,刚才本宫好像没看到肖大人跟着其他人一起动手,就不用罚他了吧。”

    肖华飞向辛焯投去了感激的眼神,辛焯冲肖华飞微微眨下眼,表示一切有他担着。

    谁知卢丞相却说道:“启禀殿下,本相不是因为肖副指挥参于斗殴而罚他,而是因为他没出手劝阻官员们斗殴而罚他。”

    肖华飞与辛焯听得都有些发愣,这老家伙分明是在说,肖华飞出门没有带帽子,这是反正都要扇人耳光路数啊。

    辛焯是哑了火,卢丞相如果真不给他面子,至少现在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冲肖华飞投去歉意的目光,意思是本宫能做的都做了,你就认罪认罚吧。

    肖华飞心中无语,思量反正也不会罚他太重,若是只是罚几个俸禄,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从当官到现在,他还没收到过一文铜板的俸禄。

    不知道俸禄是让冯克明克扣了,还是根本就是忘了给他发,肖华飞自己也从来没想起来,向谁去要俸禄。

    在姚安时他就没领过一文钱,现在到了京城,这种白打工的情形,以强大的惯性保持了下来。

    当然要是按真实的所得,估计就算肖华飞从神农尝百草开始当官,也弄不到现在的身家。

    不在乎,只是因为得到的太多,多到可以对眼前的损失忽略不计。

    肖华飞想清楚这些,内心便有些深深自责起来,和孙喜说过的不忘初心,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坚持住。

    肖华飞有些心虚的偷瞄了一眼孙喜,瞧见孙喜微躬着身子,安静的站在辛焯身后。

    孙喜凝视地南的目光里,好像始终有他点起的火焰在燃烧。

    肖华飞觉得心中一热,因贪欲滋生的些许阴暗被赶出了脑海。

    孙喜好像感受到了肖华飞在看着他,微微抬眼看了肖华飞一眼,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而坚定。

    果然年青人永远值得相信,若论对信仰的忠诚,满殿的朱紫贵人,比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肖华飞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年青人永远值得信任!

    当国家与民族陷入血火之中时,永远是热血澎湃的年青人第一个站出来,他们不计各人得失,前赴后继,只为民族不亡,信仰不灭。

第三百一十二章 办法

    卢丞相不想议事再回到彼此攻讦的轨道上,收拾完肖华飞以后,老丞相挺直腰杆面向众臣压上两步,那个曾经说一不二的老丞相又再次回归众臣面前。

    卢丞相用不大却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先帝英灵依然在我等身边不远,想必此时陛下也正看着诸君,今日各部均不可再推诿本职,我等需要为殿下拿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卢丞相说完,对着辛焯的方向施了一礼,“老臣今日僭越了,恳请殿下恕罪。”

    辛焯微微欠身道:“老丞相这是说的什么话,朝廷大事本就要靠着重臣们来操心,辛焯还要向诸位爱卿学习治国理政的学问,老丞相有什么安排,只管做主便是,辛焯全力支持。”

    卢丞相见辛焯姿态放得如此低,心中也是感动莫明,不由怀念起重熙皇帝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的重熙皇帝还是太子,但整个人谦逊而好学,对于革新天下更充满了雄心壮志。

    转眼间几十年匆匆而过,皇帝学生已经躺进了华丽而冰冷的棺椁,将烂摊子扔给了孙子。

    当年意气风发的老师也垂垂老矣,没有了敢为天下先的勇气。

    岁月磨灭了一对师生对大晋的雄心抱负。

    卢丞相从一个小小翰林,成长为一人之下的帝国丞相,心中自然对重熙皇帝感激万分。

    当他面对此时的辛焯,再想到已经故去的重熙皇帝,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祖孙二人身影已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最后一班了,卢丞相就算咬牙也要挺住,算是对自己那位皇帝学生的最后告慰。

    卢丞相深吸一口气,先对辛焯说道:“先帝曾有遗训,丧事一切从简,这是先帝知道国库枯竭,不忍加赋百姓的恩旨,还望殿下深思先帝的心意,就,就按先帝的意思办吧。”

    卢丞相忍痛说完这句话,只觉咽喉有些发堵,不等辛焯回话,转身对重臣们说道:“户部即刻行文沿途州府官长,务必将支援东阳关的军粮备齐,随着京城的援兵一路汇入队伍,一刻不许耽误,全力支援东阳关。”

    归任勉虽然还有话想说,但看辛焯已经点头,只好把话装进肚子,对着卢丞相与辛焯躬身称是,没有再讨价还价。

    卢丞相思量片刻后,又对归任勉说道:“京中无论大小官员,停发两个月的俸禄,把挪出来的银子转给工部.....”

    归任勉听到此处没有忍住,行礼打断卢丞相的话,出言争辩道:“丞相大人,这个怕是有些不妥吧,殿内这些人还好说,可京中下层的官吏可受不住啊。到时他们得不把我家的大门砸了出气?”

    林思辨放下了捂着眼眶的手,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口中承诺道:“工部只要有了银子,马上会召集京畿周边的好匠人,连同工部的匠人一起打造军器,只要银子充足,我就是吃住在匠作场,也会在半个月内把军器打造出来!保管将士们用这些军器,砍起北周人的脑袋一点不崩刃。”

    归任勉带着哭腔道:“林尚书你说得轻松,你们都满意了,可京中的大小官员会把我家砸了啊,你们让老夫怎么过日子。”

    林思辨不屑道:“老夫家门口让人堵了快二个月,没见你们哪位着急啊,一切为了大晋,一切为了朝廷与殿下,归尚书就忍忍吧,有人不要工钱,替你家看大门还不好。堵着堵着你就习惯了,大不了以后走后门好了。”

    这时卫晋安出言帮腔道:“边关要是破了,那就是国破家亡,被堵几天门算什么?他们还能光想着自己那点俸禄?要是大晋没了,他们还做个屁的官!老夫同意丞相大人与林尚书的意见,二个月不行就挪三个月的,哪个当官的没有杂七杂八的进项,饿不死他们!”

    林思辨好像忘记了脸上的伤,向着卫晋安拱了拱手,算是把两人间这点不愉快掀过去了。

    李春阳倒台下狱了,但礼部还有一位侍郎在殿内议事,算是下任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礼部侍郎南书同站了出来,对着卢丞相行礼道:“丞相与各位大人应该知道,我们礼部可是清水衙门,如果朝廷不顾下层官员的死活,那也别怪下官实话实说,列位的下属可掌着各式各样的权柄,就算一年不发俸禄也饿不死他们,但我们礼部的官员可没那么多的进项,这三个月没粮可吃,下官可不敢回礼部去挨骂。”

    南书同看了眼卫晋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等礼部这些人揭不开锅时,到时还请卫尚书将府门打开,下官就带着诸位同僚到贵府上蹭饭去,尚书大人放心,咱们礼部这些穷鬼没见过什么世面,赐口粥喝就感恩戴德了。”

    卫晋安被南书同怼得面色发红,想要发作,却也知道礼部净是些清贵官,可清贵了就意味着没有太多灰色收入。

    朝廷要是三个月不发给京中官员俸禄,别的官员可能饿不死,但礼部这些人还真有些不好说。

    刑部侍郎韩严守出班道:“下官有个提议,既然朝廷需要银子应对难关,能不能把刑部与顺天府牢里的一些罪人从轻发落,收上来些议罪罚银,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让他们家里交出大笔银钱,把他们从牢里赶出去。”

    肖华飞听到此处终于没有忍住,出言阻止道:“下官知道韩侍郎忧心国事,刑部想为朝廷分忧,但此议却是万万不可。朝廷纵有困难,当从正路上解决,绝不可因为银子,就轻纵牢里的犯人,要是只为了银子就放纵罪犯,那大晋将来会成什么样子,朝廷法度还有何威信可言?!”

    韩严守笑而不语只是看向卢丞相,压根不屑与肖华飞争论。

    在他们这些进士官眼中,肖华飞不过是个走了大运的幸进之辈,要不是辛焯传召肖华飞上殿,这里原本没有肖华飞说话的份。

    肖华飞心里明白法治崩坏对天下将造成的恶劣影响,如果今天朝廷收了议罪银子,将有钱有势的犯人放出大牢,那明天欺男霸女,杀人放火,就会变成有钱人的特权。

    肖华飞原本以为卢丞相不会同意,韩侍郎这个提议可谓是遗祸无穷,势必会让大晋的社会稳定造成严重的破坏。

    大晋原本的社会结构早已经发生严重的错位,放眼天下,富得太富,穷得太穷。

    现在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要突破的话,那后果不可想像。

    卢丞相与辛焯对韩严守的提议倒是颇为心动,不过辛焯听到肖华飞反对此事,心里也觉得此事不妥,似乎有违圣人之人道。

    归任勉道:“韩侍郎的提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是刑部那边能收上来几十万两白银,老臣倒是支持韩侍郎的提议。只等应付过眼前的难关,再收回成命好了,毕竟为了银子就私放罪犯,有损朝廷的脸面。”

    韩严守频为自得的点头回道:“归尚书所言有理,本部王尚书昨晚得了急病,现在下官不过是想代表刑部为朝廷尽份心力,所以才出此下策,所有非议下官愿一力承担,对外全说是下官的主意便可。”

    卢丞相思量半晌,皱眉说道:“本相为官几十年,早就不怕外面非议了,这事不会怪在韩侍郎头上。”,卢丞相转身对辛焯请示道:“既然王尚书得了急病去了,刑部不可一日无人主事,老臣提议就由韩侍郎先暂管刑部诸事,先把议罪银这事办了再说。”

    辛焯脸露为难的看眼肖华飞,他在内心中觉得肖华飞说得很有道理,觉得不该轻纵不法之徒,以免影响新朝的声誉,怕百姓说他是个脑袋钻进钱眼的小皇帝。

    不过朝廷中的几位重臣,皆表示支持议罪银的想法,辛焯当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轻轻点头应允,算是默许了刑部的提议。

    肖华飞将头低下,眼睛死死的盯着靴尖。

    辛焯看不出肖华飞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但见肖华飞已不反对,便不再过多考虑此事,只要大臣们不逼着他吐出内帑的银子就好。

    家国天下,在辛焯看来,肯定得先保住皇宫这个家,而后才是大晋的整个天下。

    银子难倒的不只是朝廷大员的脸皮,还有大晋的纲常律法,加上未来小皇帝的治国底线。

    卢丞相看眼肖华飞,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年轻人,按他的设想,肖华飞本该强劝到底才对。

    毕竟影龙卫是大晋律法守护秩序的一环,肖华飞出言反对本在卢丞相的算计之中,但肖华飞只说一句,便偃旗息鼓,让卢丞相准备好的说辞无处使用。

    肖华飞不是不想反对,而是他深知自己抗衡不了满朝大员的决议。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肖华飞就像那片无力站住脚的雪花,只能在大势所趋下保持沉默中立。

    韩侍郎见提议被通过,心里多少有些激动,难以掩饰脸上的笑意对卢丞相说道:“既然殿下与丞相大人首肯,那下官回去便操办此事,请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严格筛选罪犯的身家与所犯罪行,若是罪大恶极之徒,刑部上下决不会为了几两银子而轻纵其罪。”

    卢丞相花白的眉毛一挑,淡然说道:“韩大人先不用急,议罪银这事单凭你们刑部来办,恐怕人手有些不足吧。据本相所知,前日你们刑部有公文上报,说是京畿各大牢中,关有囚犯一万三千余人,现在牢里地方紧张,有的囚室已经人挨人站着睡觉了。你们让朝廷拨银扩建监牢,增募牢丁,是有此事吧。”

    韩侍郎不知卢丞相为何有此问,但想来不会是好事,连忙行礼道:“早闻丞相大人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见了,下官才知百官所言不虚。按说各牢当中确有超员关押的情形,不过议罪银的章程操办之后,这种情形会大大减少,那刑部就不用报请朝廷扩建监牢与增加狱卒了。这样可以节省下大笔银钱,正是一举数得的大好事。”

    卢丞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情,轻叹一声说道:“记得王尚书还在时,本相因为公务繁忙,很少关心刑部那边的事,今天想来也许就是本相的错,才让王尚书累得早逝了。从今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否则老夫与心难安啊。”

    韩侍郎还要推辞,却被卢丞相抬手打断,:“不要多说了,本相已经累死了一个王尚书,就不能让你韩侍郎在重蹈覆辙。”。

    “肖副指挥使?”,卢丞相堵住韩侍郎的嘴后,把头转向了肖华飞这边。

    肖华飞还在心里生着闷气,突然听到卢丞相叫他,马上收敛心神,向着卢丞相施了一礼。

    卢丞相吩付道:“这次议罪银的事,是朝廷迫不得已之举,是非功过,本相一力担之。但牢里收银放人这种事,需要你们影龙卫一起帮刑部把关,对于罪大恶极之徒,无论多少银子,也不可放掉。”

    肖华飞本就有心阻止议罪银的事,听到卢丞相让他去帮着刑部把关,当然十分乐意,马上便躬身应命,“下官领命,下官一定严查罪囚的案由,对于不该放的恶人,影龙卫一定不放!要是牢里的地方满了,下官建议将一些罪大恶极之人,马上当街处决,省得给刑部那边添麻烦。”

    卢丞相居然点了点头,板着脸辛焯说道:“肖副指挥的话有些道,按理死囚该秋后处决,不过如今大晋外有强敌,内有贪腐祸国之辈,老臣建议等殿下登基一月后,便抓出一批死囚处斩,用以震慑不臣。”

    辛焯有些为难的问道:“那百姓们会不会觉得本宫是暴虐之君,有失宽仁?”

    卢丞相看了眼原本该是礼部尚书站的位置,若是放在以前,李春阳或是别的礼部尚书,早就该跳出来反对了吧。

    今天的朝议是卢丞相为相以来,胸中最痛快的一次了。

    如今再无对手的朝廷,多少有点寂寥啊,要是时光能倒流,朝廷就像现在这样议事该多好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支援

    辛焯非常担心自己的名声被毁掉,新君登基,特别是如此年少的皇帝,将会面对全天下臣民的放大观察。

    这种观察不会对辛焯产生短期内的影响,但对帝国未来的发展,却有着难以评估的深远影响。

    说白了就是大家想不想跟着这位皇帝混日子。

    辛焯尚且稚嫩的施政理念中,对于名声还是相当看重的。

    卢丞相安慰道:“殿下不必过于忧虑,人心皆是健忘的,只要殿下登基后能重整朝纲,惠及天下百姓,他们只会记得殿下的好,主动替殿下歌功颂德,诚心叩拜。”

    辛焯想了片刻,终于颔首回道:“好吧,就依老丞相的意思办吧。”

    肖华飞觉得卢丞相的话有哪里不对,但彼此地位相差过大,让肖华飞无法当众反驳当朝丞相。

    卢丞相转回身,对众臣开始布置任务,“工部务必在十五日内凑出一万柄长枪,一万柄战刀,箭矢十万支!林尚书你那边没有问题吧。”

    林尚书微微躬身道:“算上工部库里原有的物料储备,加上多多征募铁匠,增开打铁炉灶,刀枪在半个月内备齐应该问题不大。只是箭矢所需木料,翎羽备制不易,怕是有些难度。”

    卢丞相平静的回道:“木料与翎羽你不用担心,本相会给京畿周边府县下达征收令,无论铁料还是木料,就算是拆掉一些房梁,本相也给你备齐。堂堂天朝上国,还能让几个蛮子小看了不成。”

    林尚书见卢丞相如此决绝,当下不再多言,也跟着放下狠话,要是到了十五天交不齐这些军资,他宁愿辞官归乡,也不赖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丢人显眼了。

    卢丞相连说了三声好,又把目光转向归任勉,“户部把京中官员二个月的俸禄全部转交工部,一会散了朝便去做,一刻不许拖延。本相会行文急命沿途州府,限他们十日内将常平仓盘点备运,只等京中的支援上路,便把那些粮食一路启运了。”

    归仁勉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话说,只能点头称是。

    兵部卫晋安是个急性子,出言提醒道:“丞相可是忘了还有支援兵马,剑北关那边至少要支援三万军士,否则把剑北关的边军耗光了,等到秋天还会有麻烦。”

    卢丞相瞪了卫晋安一眼,吓得卫晋安一缩脖子,但转瞬间卫晋安又硬气了起来,强辩道:“下官说的是实话,如果剑北关此次受损过大,那秋天时北周人还会再来,到时我们又拿什么支援。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拆东墙,补西墙吧。”

    卢丞相知道卫晋安说得有道理,便回身向辛焯行礼道:“老臣想请殿下调两万原京营将士驰援剑北关,这次京城有事,京营将士的表现的可圈可点.....”

    卢丞相本以为很有把握的事,谁想辛焯断然回绝道:“不可,万万不可。”

    辛焯可能是觉得回绝的过于干脆,想了片刻解释道:“老丞相可以调沿途卫所的兵马去支援嘛,至于原有京营将士如今已转为皇城的御林军,虽然说京城现在没什么大事,可.....呵呵,老丞相一定明白的。”

    辛焯干笑两声,一脸为难的看向孙喜。

    孙喜没有看向卢丞相,低垂着头小说道:“今天金侯爷还来讨要京营那边平乱的犒赏,说是下面将士们为朝廷拼了命,可封赏却迟迟未发,难免有些军心浮动。”

    辛焯虽然不肯明言,但已借着孙喜的嘴,将他的态度表露了出来。

    京营这些人他不会放出去。

    卢丞相听明白了辛焯话里的意思,知道这位皇太孙是被人造反吓怕了。

    辛焯眼下就这么一支忠心的军队,说什么也不会放手,去填剑北关那个血肉磨坊。

    卫晋安又忍不住了,直接对辛焯劝谏道:“殿下怕是还不知道,剑北关那边号称有十万军士,可他们却零散的布防在各处隘口之上。如今剑北关城内,只有不到三万能战主力,要是调集了周边的军士,又恐北周人选择其他隘口破关,一桌酒席来了两桌客人,要是朝廷不派些援军,让剑北关那边如何支应。”

    辛焯不为所动,固执的说道:“所以本宫让你们调集周边卫所的兵士去啊,本宫看各部的奏章,均是政清人和,百姓安居乐业,那卫所里的兵不就白养着嘛。所谓养兵一世,用兵一时,不是兵部各位爱卿常挂在嘴边上的吗?就调卫所兵支援吧,本宫也想看看,兵部每年拨下去了养兵银,到底练出了什么强军。”

    卫晋安被辛焯怼得说不出话来,大晋的卫所兵到底是什么货色,殿内众人全都清楚。

    像云铺卫那种能剿匪的不是没有,但一百个卫所能否挑出一个来,就连卫晋安这个兵部尚书心里都没底。

    把卫所兵送到剑北关那种虎狼之地,怕是用上一天,就会全让北周人杀光。

    与其派卫所兵去,还不如告诉剑北关的左大将军,做好杀身成仁的打算吧。

    卢丞相等卫晋安无话可说后,才又对辛焯劝道:“殿下所说甚是,不过现在调集卫所兵有些晚了,没有两三个月,各处卫所兵无法抵达剑北关。殿下看这样可不可以,朝廷先调一万御林军支援边关,然后等殿下登基后,在民间另行招募良善子弟入军,这样即可保证皇宫的安稳,又能不误了边关军情。”

    孙喜在辛焯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下面众人没人能听到孙喜说得是什么,只有卢丞相听到一点。

    辛焯在孙喜的劝说下,终于点头道:“那就如老丞相所议,找金朋义调集一万将士,不过本宫要指派带军的人选,这个还望老丞相不要同本宫讨价还价。”

    肖华飞隐隐感到一丝不妙,还没等细想这种不安的感觉来自何处,就听辛焯说道:“肖卿是先帝留给本宫的福将,数次为朝廷与先帝出生入死,可谓立功不小。今天正好朝中重臣均在,本宫昨天下午已接到冯都尉告老的折子,念在老都尉年老功高,又身有重伤。本宫没和各位商量,便准了冯都尉的辞呈。”

    卢丞相向前几步想要说话,却被孙喜挡在了前面,卢丞相刚要发怒,就听辛焯语气转冷问道:“老丞相能否听本宫说完?列位臣公方才吵嘴,动手时,本宫可曾叫人打断,不让众卿畅所欲言?”

    卢丞相心中一惊,连忙行礼道:“老臣刚才年纪大了,脚下不稳,要不是孙喜公公上前扶着,老臣怕是就摔倒了。”

    辛焯对卢丞相劝慰一句后,继续说道:“肖卿华飞,于国有功,无需累诉。皇爷爷曾教导本宫,为君者有功不赏,则失臣心。今本宫就封肖卿为影龙卫指挥使一职,赐爵姚安男,荫其正妻为六口诰命。肖卿除了要监察刑部的罚罪银一事外,还要带领一万御林军去支援剑北关。”

    卢丞相此时已退回原本的位置,对于辛焯的任命,并没有出言反对,就像所说之事与他无关一样。

    这是辛焯成为皇储后的第一道谕旨,虽然任性了些,但众人还真不好不给辛焯面子,况且只是封了,肖华飞一个县男的爵位罢了。

    这种虚名,听着好听,但用处不大。

    在场众人虽然不是每人头顶都有吧,但大部分人也有这种虚衔的爵位,只要不加世袭二字,就当是辛焯给肖华飞一个甜枣了。

    但大臣们对军权这种事,却不能不在乎,如果未来的皇帝想要插手兵部的职权,那大家以后还怎么愉快的混日子。

    今天发兵五万,明天攻打蛮夷,只需回来打上几仗,大晋的家底非败光不可。

    卫晋安自觉这事当仁不让,等辛焯刚说完,他便出班行礼道:“老臣对殿下封赏肖大人的旨意并无异议。不过支援剑北关作战,是兵部的本职,老臣有一事还请殿下示下,这一万兵士到了剑北关,是听左大将军的将令,还是听从肖指挥使的将令?”

    辛焯想都没想,随口回道:“剑北关的人当然听左将军的将令,至于京中的一万兵马,自然要听肖卿的话了。”

    卫晋安提高了声调,毫不让步的劝谏道:“这可不行,自古行军打仗,一定要令出一门。如果京营的将士到了边关支援,却听调不听宣,那样恐有恶事发生。剑北关之战,事关朝廷与天下的安定,殿下不可不慎。”

    辛焯微微皱眉,想要反驳卫晋安,却一时找不到话说。

    肖华飞这时出列道:“殿下所忧之事,臣已明了。臣定不会让京中将士无故折损。卫尚书久掌兵事,自然说得也有道理,臣到了剑北关,愿意配合左大将军的军令,同心协力,一切已击退强敌为第一要务,不会同边关大将各行其事。”

    卢丞相对卫晋安点头笑道:“既然肖大人已经这样说了,卫尚书就不必担心了,肖大人虽然没有打过大仗,但也有几次不错的从军战绩,想来多少知道些兵法。这事就不要再议了,就这么定吧。”

    不管卫晋安是如何想,辛焯听到肖华飞的保证后长出了一口气。

    辛焯所担心的就是,怕这一万京中将士被顶在战场最前面。

    对于左大将为人如何,其实辛焯并无了解,但按人的远近亲疏而论,不用猜也知道左大将会如何对待京中将士。

    就是让辛焯在东阳关选择,也会是先拼光边军,而后才是京营的这些人马。

    反之,左大将十之八九会让京营的支援顶在最前面。

    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是战状过于激烈,到时顶在前面的京营兵士肯定折损不小,那时还要多掏内帑存银给死伤将士发抚恤。

    花几万两白银用于战后抚恤,辛焯不太心疼,可要是几十万两花出去,那就有些伤元内库的气了。

    女人是别家的好,但银子还是装在自己银袋里的最好。

    人嘛,都是有私心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生意

    议事到最后,卢丞相不惜以丞相的官威强压,再加上辛焯的默许支持,大晋全力支援剑北关的方案终于被敲定了下来。

    由肖华飞领御林军一万,等十五日后,带上工部打造好的军器物资,向着剑北关全速进发。

    沿途还要带上各州府常平仓调集的粮食,防止北周有长期围困剑北关的打算。

    在肖华飞的强烈要求下,辛焯很大方的给了肖华飞监察行军沿途百官的权力,算是给肖华飞筹措军粮的强力支持。

    否则以大晋文官喜欢跟上面顶着干的脾气,肖华飞怕自己一粒米也运不到剑北关。

    地方保护这种优良传统,无论古今始终扎根在人类社会当中,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情况,历朝历代均不罕见。

    有些人不会管前方的累死累活,只会让自己过得岁月静好。

    北周人来了他们叫爸爸,东蛮人来了,他们保准会喊爹爹。

    肖华飞这次可以动用影龙卫对四品以下的官员,先斩后奏,而四品之上的官员,确有贪赃枉法之举的,则需要递解京城处置。

    本来肖华飞在议事时向着辛焯要了传说中的尚方宝剑,可是这是个要求,遭到了卢丞相与韩严守强烈反对。

    按着肖华飞最初的想法,不管四品之下,还是之上,只要这回让他抓到实据,就该当场杀了。

    否则留着这些人,万一哪一天剑北关破了,这些人就会为北周人打头带路。

    大战当前,纵容这些贪官污吏就是自损长城之举。

    无奈肖华飞不是进士官出身,尚方宝剑或是王命旗牌这种大杀器,文官们就是在殿上全死光了,也不肯让肖华飞握着它到京城外面乱逛。

    在限制武人权力这点上,文官们空前的团结,吵的辛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妥协。

    在卫晋安的强烈要求下,赵宏锦再一次和肖华飞搭起了班子,他会与肖华飞一起去剑北关。

    至于卫晋安在这当中安了什么心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通透,无非这又是文官们往军队中掺沙子的常规操作。

    肖华飞快步走出议事殿,假装没有听到赵宏锦与韩严守两位侍郎对他的招呼,想都不用想,这两个老家伙找他准没好事。

    一个是要在军中指手划脚,另一个无非是想让肖华飞宽进宽出,对着大牢里那些有钱的罪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都明白议罪银里可操作的空间很大,好处必定极大,要是弄得好了,韩侍郎用不过一个月就能迈入大晋顶级富豪的圈子。

    在大晋权力约等于银子,但又绝对大于银子。

    银子变不成权力,却可以让权力为其服务,当权力变得腐朽,来银子自然又极快。

    权力变现这种事,只要动了心思,根本不用人教。

    肖华飞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到午门,还没等他出午门,就看到金朋义早就等在了阴凉处。

    金朋义离得老远就对肖华飞招手道:“兄弟这么快就出来了?议事还顺利吧。”

    肖华飞连忙加快脚步来到金朋义面前,笑着拱手对金朋义问好,却没多说殿内议事的结果如何。

    金朋义眨巴一下眼睛,笑着说道:“老哥哥真羡慕你啊,小小年纪就能参与朝廷大事了。不像老哥,只能在这守着皇宫大门,对外说起来好听,其实外面都把哥哥我当成一个看大门的,就像昨天请人家吃席,人家都不给老哥面子。”

    肖华飞无所谓的笑道:“大哥不必在意,现在他们对咱们兄弟爱搭不理,赶明儿让他们高攀不起,兄弟这边已有谋划,只等你弟妹到了,咱们就把买卖开起来。不过大哥要是心里没底,那就先等等看,等生意赚了钱,再入股不迟。以咱们兄弟的交情,小弟不会挑大哥的理。”

    金朋义有些腼腆的笑道:“老弟不见怪就好,等哥哥再升一步爵位,咱们兄弟再找那些老家伙找回场子。”,随后金朋义搓了搓手,有些欲言又止。

    肖华飞忙道:“大哥是为了那姓王的校尉而来?若是大哥与他有旧,那小弟就让吴苟道把他放了,全当给大哥面子。”

    金朋义断然道:“我哪认识姓王的那个小崽子,还不是看在他族叔的面子上,才一直纵容他胡搞。今天算他倒霉,昨晚他当值没出宫,还不知道他的靠山已经蹬腿了。凭他那种货色,如今敢落咱们兄弟的面子,不搞他搞谁。老弟你不用看我面子,把他往死了弄,出了事老哥我兜着。”

    肖华飞可不信金朋义有这么仗义,当下说道:“小弟就是对他略施薄惩,不会把人真如何的,等他那股傲气消了,自然会把人还给老哥。”

    金朋义不接这个话头,姓王的校尉已经在他脑海中彻底删除了,他今天等在午门这里,其实是有重要的事想和肖华飞谈。

    “那个兄弟,老哥不说你也知道,老哥家里人口多,俸禄又少,平时用度也大.....”

    肖华飞以为金朋义对钱庄的事也打了退堂鼓,当下也不在意,淡然笑道:“莫非大哥是要管兄弟借点银子用?多了没有,几千两之内只管让人去找我的管家取,老哥还不用给兄弟打欠条。”

    金朋义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说道:“咱兄弟就是仗义,我这帮兄弟早就说老弟为人大气,有古贤之风。不过老哥家里虽然不宽裕,但也不差这千八百两银子。今天是想问问老弟,你那钱庄总本有多少,老哥再盘算下能出多少银子。既然合伙作生意,哪能让兄弟你一个人出银子。”

    肖华飞将心里的估算说出,“按小弟预想,等找到合适的店面后,共计筹银一百五十万两,但这些银子随着生意作大,可能还不太够,所以才想着找那些勋贵们一起挣点小钱。”

    金朋义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小虽然是在顶级的富贵人家长大,可肖华飞这种出手还是第一次听闻。

    金朋义语气颤抖的问道:“老,老弟听你的意思是,就算没有那些人,这些银子你也凑办齐了?要老哥说,如果咱们真有这些银子,还找那些老家伙干什么?这帮玩意天天就知道买地出佃,哪里懂得做生意的好处。你跟他们说做生意发大财,他们还以为你想骗他们手里那几亩坟地呢。”

    肖华飞听到金朋义的话,才明白自己与大晋的传统勋贵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认知差距。

    人家就是靠攒地传家的,而他却想着靠生意改变世界。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条发家道路,不是通过劝说与预估利益就可以抹平的。

    勋贵与官们们买地传家,有着强大的惯性作用。

    就算这些人在京城中有铺面,或者有些生意,但却不以这些进项为主。

    因为生意是有风险的,而土地则是实实在在永远放在那里,风刮不走,雨浇不烂的铁打家底。

    至于时代会站在哪一边,肖华飞有充足的自信,有些超越本土环境的东西一旦萌芽,就会像入侵物种一样,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野蛮生长。

    当然,肖华飞此时的身份是钱庄生意的绝佳保护色,要是没有影龙卫指挥使这个官职撑着,钱庄生意想野蛮生长也做不到。

    肖华飞对金朋义道:“大哥可以再看看,等小弟把生意搞上正轨再入股不迟,当然这只是对老哥你有效,至于那些死守着几亩田地的人,小弟永远不会再与他们合股。”

    金朋义尴尬的说道:“按说老弟有家传的生意经,老哥不该占兄弟你的便宜,老哥手里有一万,不,三万银子的活钱。家里人口多,老哥多少也要留些周转不是,这三万两还是我当了一年多的副将.....”

    肖华飞摆手道:“大哥还是不要同小弟说得太清,怎么说小弟现在也有监察百官的职责,既然大哥要入股,小弟当然乐意。这样吧,按入股大哥三万两现银来算,小弟给大哥钱庄的半成股份如何。将来要是生意有不好,或是大哥急用银子,小弟愿全额退还给大哥。”

    “这不是见外了不是,不是大哥说你,你以后可不许这么同别人办事,兄弟你这得吃多大的亏啊。也就是大哥我不是外人,只要有大哥在,老弟你就踏实的开咱们的钱庄,谁敢去闹事,就给大哥来个信,老子带兵去弄死他。”

    金朋义没想肖华飞这么大方,原以为他能占个小指尖大小的股就够了,当下高兴的直拍胸脯,给了肖华飞一个极大的承诺。

    这别人的生意与自家的生意,感觉和应对态度就是不一样。

    现在谁要是想找钱庄的麻烦,金朋义掂量下对方体量后,只要能打得过,估计真能下死手。

    肖华飞当然不是不会算帐,可金朋义掌管着京城中的防务,还有城门的通道,这个权力在肖华飞来看,正是让生意快速发展的有利条件。

    要知道大笔的银钱往来,不可能不通过城门进出,要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会有多少麻烦会找上头来。

    如今有了金朋义的大开绿灯,肖华飞就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让金山银山像河水一样流动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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