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伤痕
逃难的人群像一条巨大的毛毛虫,向着北门外蹒跚前行,有钱有势的人家还好一些,他们都有自家豢养的护院帮忙开道。
可怜的是那些平民人家,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人群中盛传着叛军将会屠城的谣言,这些人只能被挤在道路两边,随着人流,挣扎着逃向北门外。
不时有与父母失散的孩子被扔在路边,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一个泼皮无赖想要从一个单身母亲手中抢走一个包裹,女人当然不肯轻易给他,泼皮大怒,一把抢过包袱后,又在女人身上刺了一刀,只留下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在母亲尸身旁大哭。
冯克明被两名手下搀扶着前行,看到此间种种,心中满是自责。
他让人把那婴儿从母亲尸身处抱过来,亲自搂在怀中,边安抚婴儿边口中喃喃道:“老子没儿子,以后就把你当儿子养了,希望等你长大时,世间再无战乱。”
辛焯在一旁冷眼着当下发生的一切,在他十多年锦衣玉食的人生经历中,从未如今天一样,见过这么多的鲜血与死尸。
卢丞相在辛焯身边说道:“殿下今日所见,还不是人世间最惨的景象,无数年来,兵灾与天灾都在悬在百姓头上的利剑,身为上位者当时刻谨言慎行,稍有不慎伤的就是天下百姓,最后死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辛焯木然的向卢丞相行了一礼,口中感谢老丞相的教诲。
卢丞相叹息一声,他也不知道这位皇太孙有没有听进去。
忽然间,一支泛着蓝光的弩箭由屋顶向着辛焯射来,影龙卫的力士虽然一直提高着戒备,第一时间有三人挡在辛焯身前,但由于当下情势太过杂乱,辛焯还是被弩箭划拨肩头。
辛焯惶恐道:“可是齐王的追兵到了,看来我命休矣!”
冯克明怀抱那个捡来的婴儿心中暗叹,辛焯当下的表现,可没有人君的气度。
卢丞相出言抚道:“殿下莫怕,刺客只有一人,如果是齐王的人,早就万箭齐发了,咱们都得交待在这里。老臣认为这可能是心向齐王的叛逆,强自出手,也可能是哪个叛臣养的死士,发现了咱们的踪迹,想要在主子面前抢功所为。”
卢丞相的安抚并没起多大作用,辛焯歇斯底里的让影龙卫力士去抓住刺客,不给对方再放弩箭的机会。
影龙卫众人立刻想要冲进道两旁的商铺中抓住刺客,却被冯克明出言喝止。
当下情况不明,京城道路两边楼阁众多,与其一通乱搜,还不如早些离开这里,尽去往城外安全的地方。
米富贵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仔细看过辛焯的创口,所幸辛焯只是被弩箭擦破了点皮,又闻了闻弩箭的箭头,才长出了一口气。
等米富贵用解毒药包扎好辛焯的伤口,队伍再次向城外进发,这回冯克明不敢再顾忌平民死活,让影龙卫力士抽刀结阵,强行开出道路,保护辛焯尽快出城。
齐王此时已占领了大半的皇宫,放出了被冯克明关起来的百官。
叛军将百官押到了重熙皇帝停灵的殿外排班站好,等着齐王入殿叩拜先帝。
齐王在百官的注视下,来到重熙皇帝灵前哭诉,说他是如何被辛焯等人陷害,又是如何迫不得已举兵入京的心路历程。
李春阳此时在齐王身边不停劝慰,不时还要陪着掉几滴眼泪,而说是要死保皇宫的赵宏锦,此时已不知所踪。
齐王在哭灵前,已命赵千里带着两千叛军追杀辛焯,只要抓到辛焯后务必当场诛杀,只把人头带回来放在先帝灵前谢罪即可。
为了尽快追上辛焯,齐王还特意将身边本就不多的铁甲骑兵分出一百,让赵千里一同带走,并许诺只要赵千里杀掉辛焯,必定奖赏他一个
世袭侯爵的前程。
齐王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些追兵在赵千里的带领下,不向着北门方向搜索辛焯,反而是向着京城东门一路追去。
...
肖华飞扑空之后,便带着三千骑兵向着京城方向急驰。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能看到京城那边升起的滚滚浓烟,看来齐王果然如他所料,玩了招金蝉脱壳,兵锋已经直逼皇城了。
看来齐王派往京营联络薛任魁的信使,不过是齐王想要调走京营的诡计。
肖华飞感觉背后有一双或几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操弄着京城的局势走向,明明他是与冯克明一起出的影龙卫官衙,齐王又是怎么抢先知道薛任魁已经完蛋了呢?
当下肖华飞没有时间多想,向着金朋义那边接连派出了三批催兵的信使,约两边人马到京城东门渠合,看来一切的迷团只能等抓住齐王后才能知道了。
又过了半时辰,天色已经暗淡,肖华飞已带人来到京城东门外,城外到处是离京逃命的百姓。
肖华飞命吴苟道拉住几个人私下打听京城内的情况,可得到的说法却不尽相同,有说辛焯已经被齐王杀掉的,有说齐王已经在皇宫登基坐殿的,还有说辛焯毒死先帝后逃跑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京城里的人心乱了,而且齐王叛军已经占领了皇宫,而身为皇太孙的辛焯已不知所踪。
这时肖华飞派出的信使回报,金朋义带领的京营大军已在四里之外,再有片刻就会到达东门,与肖华飞这边汇合。
肖华飞看着不断涌出京城的人群,心中焦急万分,只等着金朋义带兵到来,再一起杀入皇宫。
现在事态的发展有了许多的不确定性,如果辛焯真的被齐王干掉,肖华飞不敢保证金朋义还会不会跟着自己干。
肖华飞与金朋义手里有三万大军,是京城附近最大的一股军力,齐王只要不傻,招安升爵肯定是少不了的。
肖华飞决定不把手头得到的消息告诉金朋义,这位刚认的大哥太油滑,心志也不是很坚定,难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当金朋义知道他们要抚保的皇太孙已经没了踪影,会有极大的可能性向齐王投诚。
在肖华飞等金朋义到来的当口,东门那边逃命的人群,忽然发生了骚动。
只见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向城外涌来,他们好像为了快些来到城外,向着堵在城门洞的平民挥起了手中屠刀。
数不清的平民百姓倒在血泊中,肖华飞看得目眦欲裂,马上命令叶合军整队,不管如何一定要杀光眼前这些叛军。
金朋义的京营大旗已出现在地平线,再有二三里,京营的大军也会到达京城东门。
肖华飞没有命令三千骑兵马上冲向叛军,而是命令骑兵营后退一里,让开城门外的空地,这时两军在城门洞相冲,受伤的只能是夹在两军中间的百姓。
这时城门里的叛军兵士也看到肖华飞所带领的人马,这时他们无心再杀伤平民,大敌当前,这些叛军也开始收缩队伍,整队出了城门,打算要与肖华飞对决。
等叛军驱散人群出城后,才看清肖华飞手下的人马足有三千余骑,远不是他们可以抗衡。
这时叛军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齐王那些亲信纷纷劝说带队的赵千里,想要再次退回城中,找齐王要援军。
肖华飞见百姓已四下奔逃后,不再给叛军缩回城里的机会,命人叫金朋义加快汇合速度,然后当先带着三千骑兵向着叛军杀去。
杜金与叶合军怕肖华飞有闪失,快马加鞭来到打头的位置,将肖华飞保护在中间。
将是兵之胆,众骑兵见主将不畏死,虽有胆怯但无一人后退。
三千骑兵夹着万钧之势,向着二千叛军碾去,那些刚刚砍杀过平民的叛军,面对肖华飞这些骑兵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让他们杀戮手无寸铁的百姓可以,但面对正规骑兵的冲锋,这些人早就吓尿了裤子。
只是一个冲锋,除了齐王身边那些铁甲骑士,二千叛军已损失大半,其余的则四散而逃。
肖华飞带人堵住了城门口,那些侥幸在第一波冲击中,活下来的几十名铁甲骑士此时已无路无退。
金朋义带领的京营大军已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京营兵士分出一支兵马,成扇形把这几十名骑士死死围住。
其余的叛军则被京营士兵无情杀掉,在军法官的注视下,杀掉他们的兵士割掉叛军的耳朵,用铁丝窜好挂在腰间,只等着战后计功领赏。
妄杀人者,人恒杀之。
肖华飞对这些屠戮百姓的叛军毫无同情,正在挥手命身边骑兵杀光最后这几十,以慰无辜百姓的亡灵。
这时在叛军中突然冲出三骑,向着肖华飞这边跑来,马上一个汉子大声叫到,“肖指挥使看清楚,是我啊,我是赵千里,先别动手,千万别杀错了好人。”
肖华飞看清来人好像真是那个和他一起赶齐家离京的越赵千里,心中犹豫片刻,强忍着心中厌恶,还是没有命令军队进攻。
以冯克明喜欢埋钉子的习惯,肖华飞已经猜出赵千里,就是冯克明安插在齐王身边的棋子。
可是赵千里既然在叛军中,看起来还是个带头的人,为何刚才不阻止叛军杀害百姓,这让肖华飞内心对他非常不满。
肖华飞目光冰冷的看着赵千里向着他这边跑来,心中有些疑惑,记得赵千里这家伙不是发配到南方了嘛,怎么又会出现在齐王的军中,看来冯克明这老狐狸有许多事还瞒着自己。
赵千里飞快的来到肖华飞马前翻身跪倒,口中急道:“大人先不忙着下手,对面那些人里有齐逆的世子,抓住他可以问出许多齐逆的消息。”
肖华飞根本不去理睬他,而是命令骑兵向着剩下的几十名叛军杀去,其中也包括那名身着锦衣的世子殿下辛炻。
屠戮百姓者,死!
这是肖华飞做人的底线,就算对面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赵千里还要再劝几句,可他看到吴苟道正冲着他嘿嘿冷笑,后背马上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便马上便住了嘴。
吴苟道深知肖华飞的脾气,眼里容不得这些无视百姓生死的官迷,此时肖华飞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杀掉赵千里。
但吴苟道身为肖华飞的第一狗腿,他可不在乎冯克明的想法,赵千里在他眼中不过一条狗而已,杀也就杀了。
赵千里看到吴苟道手已摸上刀柄,心知不妙,连忙站在肖华飞身边,将身子与吴苟道保持了丈许远的距离。
肖华飞心中一叹,此时他身后还有几百名影龙卫力士,还不是杀掉赵千里给那些百姓报仇的时候。
且把这家伙的人头寄存在赵千里头上,等事态平息后,再处置不迟。
不过对面的齐王世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就算他老子齐王在此,肖华飞一样会令大军摸平这些人。
京营的骑兵如潮水般,只是一个浪头,就把那几十名铁甲骑士淹没在马蹄之下。
齐王世子辛炻,除了人头还算保存完好外,尸体已经不能看了,早被无数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影龙卫力士在死尸中找到身着华服的辛焯尸体,二话不说就割下了人头。
这时金朋义已带着孙喜骑马来到肖华飞身边,口中不停对大军来晚,解释着理由。
肖华飞笑着叫
人把辛炻的人头送给金朋义面前,并说明自己绝不敢冒功,如今能斩杀逆王世子,全是金朋义一人的功劳。
肖华飞甚至还说自己已写好表功奏疏,只等京城平定后,就上书给新君,保举金朋义一个国公的头衔。
至于金朋义信还是不信,肖华飞对天发誓,他都会这么干。
金朋义看着辛炻死不瞑目的人头,心头有些发苦,京城的局势他已从难民口中探知,可是如今京营的骑兵弄死了齐王世子,他就算不想跟着肖华飞干也不行了。
金朋义把装着人头的匣子,推给肖华飞,一脸苦笑道:“兄弟你有好事总想着老哥,这让老哥说些什么好,人明明是你砍死的,老哥可不敢贪这份大功劳。”
此时京营的大军还不知道辛炻死在乱军当中的消息,全都在等着主将发布下一步命令。
三百影龙卫力士在肖华飞的授意下,已齐声高喊,金朋义亲手斩杀伪王世子的功绩,弄的京营大军全跟着叫起好来。
金朋义看着辛焯的人头,不要也不是,要也不是,无奈对肖华飞说道:“老弟你这是不是故意的?”
肖华飞一脸无辜的说道:“咱们远道而来,兵士气力已衰,这时不把老哥的功绩向大军宣扬一下,让兵士们提振下士气,咱们一会如何进攻皇宫。”
金朋义劝肖华飞慎重一些,等城内情况明朗些,再做下一步打算不迟,实在不行他们可以转战外地,召集边军入京勤王。
京中乱军横行,无数百姓正处在水深热之中,肖华飞不会给齐王坐稳龙椅的机会。
要按着金朋义的想法行事,就算有打回京城的一天,肖华飞不敢去想,那京城里会有多少人无辜枉死。
迟到的正义,在肖华飞眼中已毫无正义可言,至于辛炻,不过是利息罢了。
肖华飞要让齐王立刻,马上付出代价,为那些枉死的百姓赔命。
他伸手探入怀中,似笑非笑的望向金朋义,而杜金与李雷等人已向金朋义身边靠拢,只等着金朋义的决定。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诈门
肖华飞与金朋义在众人护卫下,登上了城头,打算看眼京城当下的局势,为进军皇城做准备。
京城中此时浓烟滚滚,日常秩序已然崩溃,四处可见乱军、泼皮在抢掠商铺与百姓。
百姓在双重杀戮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有些百姓只因有些许反抗,便被乱军托到街上杀死。
城中乱象已现,齐王不但没有约束乱军,反而有意纵容乱军劫掠,肖华飞不知道重熙皇帝平时怎么教育的这位亲王。
肖华飞多少能猜到齐王心中的难处,可就算齐王没有军饷鼓舞叛军,也不该用这种伤害百姓的方式,变向做为对叛军的奖赏。
那些贪官污吏手里不是有大笔的银子嘛,可惜齐王不敢得罪那些人,还指望着他们捧他坐上皇位。
想那齐王看来看去,就数百姓好欺负,这是把百姓当韭菜割啊!
轻贱百姓至此,齐王已经不能叫人了。
这种人决不能让他登基为帝,否则百姓更没有活路了。
一到了京城,影龙卫的情报系统便高速的运转起来。
吴苟道接到飞鸽密报,马上到肖华飞身旁禀报,“齐王的乱军主力约万余人已经入宫,守卫宫城的御林军大部分已经战死,其余人随副将反叛,现在城中作乱的败类,全是投降齐王的护城军还有一些泼皮无赖。”
肖华飞与金朋义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么说除去城中的乱军不算,齐王在宫里至多有一万三四千人的军队?”
吴苟道回话道:“也许还没有这么多,刚才我们消灭了二千齐王的铁杆叛军,暗桩确认齐王手头至多一万出头的叛军。”
金朋义有些为难道:“按老弟的情报,皇城应该已被叛军全部掌握。不是老哥说丧气话,老弟你也见识过,午门墙高,易守难攻。咱们是不是先找回皇太孙殿下,再图他谋。”
肖华飞点头道:“找寻皇太孙当然是最重要的事,不过消灭叛军亦是当务之急,只有夺回皇宫,迎回皇太孙,京城才会恢复太平。否则齐王先一步在宫中,向各州府发出登基诏书,天下人心岂不大乱!那时再四处平乱的损耗太高,不如趁齐王立足未稳,一举歼灭。”
见金朋义还是有些犹豫,肖华飞继续说道:“大哥不要担心,我已派出影龙卫的人手,到城外四下寻找殿下,想来殿下身边还有忠臣义士保卫,应该走不远。等你我夺回皇城,再礼迎殿下回宫,你想想这功劳得多大,大哥你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时间不等人,肖华飞说完不等金朋义反应,对身边众将命令道:“本官有王命令箭在手,各将官需听从本官军令,马上集结两万精兵进军皇城,其余万人分成四队,肃清城中乱军与毛贼,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敢加害百姓,无需上报,当场斩立决!我军敢害百姓者,斩立决,兵士害百姓整队连座,将官敢害百姓者,全家抄斩!”
肖华飞极为严厉的军令,让在场将官心生敬畏,觉得眼前这位说出的话,可不是在同他们开玩笑。
薛任魁的人头可还没能闭上眼,一会要是管不严手下的兵士,恐怕下一步他们的头人就会挂上城头。
包括金朋义在内,众将齐声应命。
肖华飞见无人敢跳出来反对,才又说道:“大家放心,等平定叛逆,本官保举各位连升三级,立大功者,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末将愿为大人效死!攻进皇宫,肃清齐逆!”,众将齐声应命,血气直冲云霄。
这些人其实一直在等肖华飞说出这句话,大家拼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成功后有所回抱。
现在没人怀疑肖华飞能否做到这个承诺,毕竟是有金牌令箭在手的人,军中人谁不知道这枚令箭带表着什么。
肖华飞有令箭在手,那一定是小皇帝的亲信无疑了。
升官发财,最讲究的就是跟对了人,否则任你有天的本事,也得到墙角刷马桶去。
肖华飞当然知道自己是在画饼,至于未来的小皇帝认不认帐,就不是肖华飞该考虑的事了。
可当下这个饼不画是不行的,肖华飞也好,齐王也罢,都要给属下以希望,否则就没有人跟他们混了。
肖华飞不太会打仗,但很清楚人心。
只要是人,就没有天生的王霸之躯,不可能振臂一呼,群雄便来投奔。
支持一个团队走下去的,是心中的期盼与梦想。
只不过有的人会讲故事,并能让梦想变成现实,有的人则只会把梦想变成悲剧。
“众将听令,全军出击!”,肖华飞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指向皇宫的方向,留给众人一个笔直的背影。
隆隆的脚步声响彻在京城,三万京营军士像一支巨大的手掌,向京城各处扑去。
肖华飞与金朋义带着一万八千精兵攻击前进,沿途不断清理着齐王的乱军。
杜金跟着赵千里先一步离开,带着一千多人奔向午门,他们打算拿着辛炻的衣服和人头去诈开午门。
而吴苟道则召集城中影龙卫的人手,向着城外搜索辛焯的下落。
以肖华飞现有的兵力攻打午门,肯定会折损极大,肖华飞担心有损京营兵将的士气,无法把齐王一举消灭。
有赵千里这个内应在,肖华飞正好来个将计就计。
杜金穿着从死人身上扒下的铁甲,伪装成赵千里的随从,紧紧跟在赵千里身边。
即使是两匹战马在快速奔跑,赵千里那白皙的脖子,也始终在杜金手中铁枪的攻击范围内。
肖华飞已经暗示杜金不要过于相信赵千里,成功夺取午门关乎着胜败,不可不慎。
赵千里在杜金等人的监视下,来到午门外,此时有已乱军退回到这里,不过守城的叛将不肯放他们入宫。
午门口闹哄哄一片,很多乱军胳膊下夹着抢来的绸缎,还有人怀里鼓鼓囊囊显然是收获颇丰。
但这些乱军的共同点是,他们的刀枪上全部沾染着血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些血是城中无辜百姓的鲜血。
杜金看到这种场景,脸色变得铁青,要不是肖华飞再三嘱咐过大事为重,杜金恨不得现在就杀光这些畜生。
赵千里看到这一切却神色如常,驱赶乱军让开道路后,带着一千余人回到午门城门楼下,直接向着上面喊话。
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在城墙上探出头来,一看回来的是赵千里,嘴角强撑出一丝笑容。
这名午门守将是跟随齐王多年的王府侍卫头目,深得齐王信任,所以齐王把他派到午门这边为守将。
可头目却心中不满,听着好像从一个侍卫头目变成了午门大将,可是他看着别人在京城与皇宫中大把掏银子,却没有他的份,这怎能不让他眼红。
赵千里笑着对此人喊话,说是已取回辛焯的人头,并让人拿着世子才能穿的衣服与人头,冲着守将比划了几下。
那侍卫头目看着赵千里志得意满的模样,暗骂了句,心中很是嫉妒赵千里能取得如此大功,于是有心为难一二,不想放赵千里入宫。
赵千里笑着与头目身边一名亲信,交换了下眼神,那人马上心领神会,跑到侍卫头目身边耳语起来。
头目听到亲自的劝告,马上反应过来,赵千里此人已不可得罪,这人眼看着就会成为齐王眼中的大红人。
头目这时已经发现城中好像有不寻常的骚动,不停有乱军向皇城这边涌来,可还是没有放在心
上。
他毕竟只是个打手侍卫出身,让他伺候人,充当打手还行,在军事上这人可就没了章法,全当眼前的乱象是叛军劫掠百姓所致。
侍卫头目在亲信的劝说下,命令手下打开午门,放赵千里这一千多人入城。
正当开门的命令就要出口时,侍卫头目猛然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
他没有看到跟着赵千里一起出城的齐王世子,于是心升疑惑,叫手下不急着开门,再次探身子,向赵千里询问起辛炻的下落。
赵千里脸上带上讳莫如深的表情,对侍卫头目喊道:“这话怎么说呢,桂大哥也是王府里的老人了,想来应该知道咱们殿下最见不得美人受苦。队伍回来时,恰巧路过一个大户人家,太子殿下看到了一对逃难的母女,不是老赵我没见过世面,啧,啧......要说这对母女长的就同姐妹花一样。”
赵千里边摇头边啧啧几声,成功的在侍卫头目面前,勾画出一对倾国倾城的母女花模样。
侍卫头目咽了下口水,嘴角带着yin笑喊道:“然后呢,你就扔下世子跑了?世子为什么不把她们带到宫里来?”
赵千里假意作色道:“桂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样的有妇之妇,怎么能带到宫中享用。要知道殿下现在已经是太子了,来路不明的女子怎能带到东宫。”
见侍卫头目点头,赵千里才继续说道:“太子怕她们在路上有失,就带着其他人,把这对母女接到齐王府里了。现在恐怕......哈哈,老哥你懂的,要说那小娘子的腰啊,细得能缠死个人,太子就太子,什么好东西,都是他老人家的。”
侍卫头目看着辛炻长大,知道这位小爷平时的喜好,这位小爷最是喜欢风韵少妇,见到就迈动步那种。
以往丈着皇孙的身份,这种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干,顺天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来无人敢管,如今做出这种荒唐事,自然不足为奇。
头目听赵千里形容那对母女的模样,听得直咂嘴,心中暗叫可惜了这对美人,暗恨齐王没有给他出去撒欢的机会,否则他也要学着辛炻的模样出去欢愉一番。
锦被下面白浪翻,太子的快乐他不懂啊。
赵千里催他开门的喊声,把侍卫头目从意yin中拉了回来,说是齐王还等着辛焯的人头,片刻耽误不得。
侍卫头目收拢心神,向着后面悻悻的摆下手,命人打开午门的城门,放赵千里等人入宫。
午门在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中缓慢开启。
杜金不等守门军士反应,一马当先,手中长枪直指皇宫。
一声暴喝,震惊午门,“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成功,便成灰
随着杜金策马冲入午门,赵千里带着一千多人紧随其后,将打开午门的百十名叛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侍卫头目心知中计,当下就要组织人手反攻,午门这里如果丢了,齐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刚才还在头目身边献殷勤的亲信,这时猛然抽刀,刀光闪过,侍卫头目好大的头颅打转着飞起,喷涌而出的鲜血,吓得附近的叛军连声尖叫。
七八名混在叛军中的影龙卫暗桩,也跟着抽出刀,在城门楼上砍杀起来。
虽然这些人数不多,可是配合着下面杜金等人的行动,把午门这边的叛军杀了个天昏地暗。
夺取午门的战斗,呈一边倒的态势,杜金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如此顺利。
杜金带人肃清午门内的叛军后,赶书记叫人把午门那根巨木制成的门闩,扔到了护城河里,免得万一等不到肖华飞的支援,敌人再把午门合拢。
随着杜金这一千多人在午门前的大杀特杀,聚集在此处的叛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
也有周围的贼将想要组织人手反攻,可这些叛军怀里藏满了抢夺而来的珍宝,哪还有心思拼命。
听不到人家带头的将军,口号已经喊出来吗,皇太孙带着二十万大军反攻京城了!
叛军人心散乱,根本无心恋战,在死战与活命间,这些人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了,带着金银逃命。
到时只要把叛军号服一脱,人人都长着晋人的脸孔,谁还能分得出他们到底是平民,还是乱军。
肖华飞给杜金与赵千里的命令就是夺取午门,并且坚守到大部队的到来,保证大军的进攻通道顺畅无阻。
所以杜金没有让部队追那些逃往京城各处的叛军,而是下令给手头这一千来人,只要大家坚守住午门便好。
至于那些逃往京城各处的叛军,自然由京营那些恢复城中秩序的军队来收拾。
...
在重熙皇帝灵前哭诉的齐王,终于接到了午门失守的军报。
齐王听说只有一千来人攻打午门,便笑着安抚周围胆战心惊的百官,然后派出投亲信人手,组织军力夺回午门。
此时齐王还在对百官笑称,午门那边只是城中忠于辛焯的零散人马,只待他大军一到便会灰飞烟灭。
齐王命百官不得离开广场一步,要陪着他一起在此守灵。
肖华飞这边得到前方快马急报,杜金与赵千里已占据午门。
不过现在齐王那边已经反应过来,杜金这千百人能否顶住齐王的反扑还在两可之间,午门那里急需肖华飞这边赶快支援。
当下肖华飞不再犹豫,接连催促金朋义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齐王夺回午门前,杀入皇宫,把齐王党羽围杀殆尽。
军令在军中依次下达,二万人马开始以急行军的速度,向着午门方向进发,沿途再余乱军只是分出小股人马驱散,而不是全部绞杀殆尽。
天色已黑,肖华飞带领两万京营将士逼近午门广场。
两京军兵士在肖华飞的授意下,不停喊着,诛杀齐王叛逆,二十万天兵入京勤王的口号。
这时天黑无月,已没人能看得清午门场上的情形,从午门那边看,只能恍惚觉眼前人多得黑压压一片。
二万人马闹出的动静很大,不多时便把皇宫午门前挤个满满当当。
肖华飞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入京,齐王派出的探马,已无心去深究,早在京营军士出现在街口时,齐王的探子便已带着金银跑了。
这些人不想当皇帝,也轮不到他们做大将军,事情到了这步,对他们来说已经够本了。
今天抢来的
金银,足够他们躲在乡下做个富家翁。
肖华飞带军杀入午门时,杜金带来的一千多人,只剩下不到二百人,可他们依旧没有退出午门,杜金带人和齐王不断派来的援军厮杀不止。
杜金这时浑身浴血,手中长枪不知何时已换上了抢来的长刀,一个挥刀横扫,就把眼前的叛军来了个一刀两断,吓得对面叛军哭爹喊娘。
杜金看上去就如同杀神临凡一般,在他手下从没有一合之敌,可是自身的情况,杜金比谁都清楚。
二十余年的日日打熬,早把杜金全身炼得如钢铁一般,可此时他也杀得肺里如火烧一般,胳膊每次用力,已恍如千钧。
好在跟他来的京营兵士知道他是肖华飞的亲信近人,死命的帮杜金挡住左右刺来的刀枪,否则杜金可能早就交待了。
赵千里这时已不知跑到何处,当肖华飞带军冲出午门时,没有在活人中发现他的踪影。
肖华飞很希望赵千里死在乱军当中,但看上去好像很难如愿。
金朋义见午门已开,心中大石落下大半,知道只要寻回辛焯,这平叛的功劳是少不掉了。
弄好了,真就会像肖华飞说得那样,金家在他这辈也许会出个国公爷。
金朋义冲着身边的勋贵将官连声喝骂,“小兔崽子们,别说金爷不照顾你们,王老二往哪杀呢,老子就说你呢,你大哥铁定继承你爹的爵位了,你还不带兵往里冲,只要是拿下齐逆,说不得你也能捞顶好帽子带。”
“柏宁,你干什么呢?还不带队包抄,抓什么俘虏,全给老子砍了!人头是功劳,这都要老子教吗?”
肖华飞神情冷峻的看着皇宫里面,这时在他面前,已经没有敢反抗的叛军,京营的军士已经杀红了眼,不管叛军是否降,他们都会把人踹倒,一刀了结性命。
人命在这时已不值钱,值钱的是他们的左边耳朵,那是战后的官爵与赏银。
肖华飞不了解那位齐王的性格,不知这位王爷听到午门有大军来袭的消息,会不会丢下成为皇帝的野望,弃城而逃。
金朋义兴奋的跑到肖华飞身边,用力的拍着肖华飞的肩膀,“老弟在看什么呢,以齐王在宫里万余兵马,根本不可能翻盘了,我让儿郎们再加把劲,子时前就能把他们杀光。”
肖华飞道:“大哥也别高兴的太早,万一齐王知道不敌,再跑了怎么办。咱们那位殿下知道战略转进,谁知道这位王叔会不会有样学样。”
金朋义挠着下巴回道:“老弟说得有道理。”
说完这句,金朋义转头对身边一名佐将吩咐道:“李老三,带你的本部人马三千人去堵住齐王可能逃跑的几条路线,若是不敌就派人咬住了他,叫人来老子这里要增援,千万不能让这位爷再跑喽,否则所有人的功劳都得砍掉一大半。”
那将令马上带人离去,并带走了京营军中的全部战马。
肖华飞又派人传令给城中各处肃清残敌的支只兵马,让他们夺取九门,并且将京城各处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出城。
金月义等肖华飞安排完,才笑呵呵说道:“还是老弟想得周道,哥哥只想着怎么杀光城中叛军了,一会等咱们兄弟拿下齐王,你那副指挥的官衔也该换一换了。老哥会联合相熟的勋贵,争取给你也弄个爵爷当当。”
肖华飞对金朋义的吹捧免疫力很高,这位大哥见风使舵的本事,简直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没进午门前还想着如何两头押宝,进退有据,这才进了宫,还没有抓住齐王,马上就开始以功臣自居了。
肖华飞心中苦笑,对于这样的队友,他没有更好办法,只能拿利益不停的诱惑对方。
能叫贴心人的,是杜金
,吴苟道,李雷,王老虎,还有那些相识与微末的兄弟。
肖华飞让王老虎与李雷把杜金拖到后方休息,顺便抱扎伤口。
一番恶战下来,杜金受创十余处,所幸全是皮外伤,用酒杀毒后,再裹好伤药,便不会有大事。
眼下叛军胆气已失,不需要肖华飞再拿自己人去拼命,万一有个手眼高低,让杜金折在这里,回家没法对杜蓝英交待。
金朋义迫不及待的与肖华飞商讨了下面的安排,他想要亲自带兵往皇宫里面进发,反而劝说肖华飞呆在后方压阵。
等他砍下齐王的人头,自然会与肖华飞分润功劳。
这时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挡住金朋义谋取功名的脚步。
肖华飞淡然一笑,心里并未想于金朋义争功,连忙让金朋义领军强攻,免得一会再让齐王溜走。
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大哥,打起顺风仗倒是把好手,只可惜过于患得患失。
这次要不是肖华飞左右腾挪,金朋义说不定此时还在营中睡觉,或是让薛任魁砍了脑袋。
肖华飞冲着金朋义挥挥手,嘱咐他在前面小心一点。
其实肖华飞此时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争就可以争来的,全看小皇帝将来回朝时心向着哪边。
肖华飞骑在马上,缓慢的向重熙皇帝停灵的大殿前进着,此时皇宫里除了身边兵士手中的火把,基本看不到什么光亮。
到处可以看到宫女与太监的尸体,有些宫女衣不遮体,尸体被叛军随意的丢弃在御道旁。
孙喜脸上阴沉的可怕,他在尸堆中看到了不少熟人的身影。
肖华飞轻轻拍了拍孙喜的肩膀,“不要光想着伤心与仇恨,你要明白,若是上位者的心野心不被约束,这样的事情只会变得更多,更惨烈。而我想做的,就是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让每一个生命都得到应有的尊重。”
孙喜对肖华飞点点头,却并末多说什么,这孩子话越来越少,心思也越来越重。
肖华飞知道这可能不是好现象,可是当下的情形,又不知该怎么劝说。
京营的军士在肖华飞的命令下,已经开始收敛沿途死尸,就近找些床单或者白布,将这些尸体盖裹了起来,等到时一起运往宫外安葬。
肖华飞早已见惯了死人,此时除了惋惜,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显露。
他在心中盘算着,不知吴苟道派人去城外是否找到辛焯,只要抢先把辛焯找到,那最大一份功劳是谁的,根本不用猜。
肖华飞前面让人把城门关上,也有这层打算在里面。
反正京营的人此时全被关在城中,城外只有吴苟道那些人,按概率算,肖华飞的胜率要高出金朋义太多。
一个多时辰以后。
京营军士已将残存的叛军,驱赶到重熙皇帝停灵的宫院当中,那里不只有叛军,还有几百名为大行皇帝守灵的官员。
齐王不知道为何没有逃离皇宫,他令叛军死守宫院,也不肯放这些官员离开。
一万多名军士将宫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等着金朋义发起总攻的命令。
等肖华飞到宫院大门前时,金朋义正隔着大门对宫院里面破口大骂,话里话外指责齐王不义,绑架先帝灵柩与朝中百官。
肖华飞疑惑问道:“大哥既然把齐王堵在了宫里,为何不命军士马上撞开宫门,一起杀进去。”
金朋义气极败坏的走下台阶,边走边说道:“谁知道齐逆怎么想的,老子打到了这里,他还不快点逃。反而在里面加好了木柴,说是让皇太孙殿下来见他,只要皇太孙到了,他便打开大门,若是我们强攻,他就点了大殿,带着百官一起去地
下找先帝评理。”
肖华飞听的有些发愣,这齐王倒真是个狠人啊,造反不成就要拉着他爹的棺椁与百官陪葬。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东风起
肖华飞并不在乎齐王的死活,这种不成功,则成灰的勇气,不过是可悲的冷笑话罢了。
因为齐王一个人的野心,现在京城中无数百姓哀鸿遍野,不知有多少个家庭因为这次的动荡而破灭。
那些人该怪谁?
至于被齐王关在里面的那几百名官员,这个倒是有些棘手,真有个好歹,造成重大伤亡,这些官员的家属估计能把皇宫掀喽。
就算天天跑到午门前去跪哭,小皇帝将来怕是也受不了吧。
金朋义求助的看向肖华飞,“大人你说这可怎么办,现在这整个皇宫里我就听你的,你要是让我强攻,我现在就命儿郎们打进门去。”
肖华飞心中暗骂,卧槽!塑料闰蜜也比眼前这位大哥要靠谱点啊。
这一遇到背不动的黑锅,马上就叫大人的操作简直绝了。
这亲兄弟俩的交情,怎么还没块豆腐硬实。
肖华飞也露出为难的表情,一言不发,看向金朋义。
谁也不想背上弃满朝官员生死,而不顾的黑锅。
金朋义讪笑着挠着下巴,“要不就按齐逆的要求等皇太孙殿下回来,让他们叔侄俩谈谈,反正都是皇家的那点事,说不准能谈好呢。”
肖华飞冷笑道:“然后殿下就忘了杀父大仇,夺位之恨,与齐王握手言和?按金大哥这么说,咱们算不算欺凌主上,私心满腹啊。”
金朋义叹道:“那兄弟你说怎么办,这打又不能打,放又不能放的,这不是成了烫手的山芋了吗?”
肖华飞无奈道:“齐王现在在哪,还在先帝的灵前?”
金朋义摇头道:“那倒没有,齐王此时已穿上龙袍,就坐在广场上的木柴堆上,你从大门的门缝就能看到。他说只要我们强攻,他就命人把百官杀了给他陪葬,然后再举火自尽。”
肖华飞才不会去看,瞧着那巨大宫门的门缝可不窄,万一让里面人拿枪尖捅坏了眼睛,怪不值当的。
王老虎站在肖华飞身后,不管场合直接开口说道:“不就是一个坐着不动的死物嘛,给我一把强弓,让老子射死这个狗屁王爷。”
金朋义继续摇头,“还是太难,齐逆坐着的地方离墙头还有个七十多丈,人看着比根柴火大不了多少,京营中就算有那么强的弓,也没几个人能拉得动,何况还要一击毙命了,吓住那些叛军,不给齐逆发号施令的机会。”
金朋义冲着王老虎轻蔑一笑,“要是离得近点,我早就让亲兵射死他了,反正齐逆早晚是死,杀他不会有麻烦,反而是大功一件。”
肖华飞在心中估算一下,七十多丈就是二百来米,说着好像不远,可现在的弓箭可没法与后世的大狙相比。
什么弯弓射雕这种事,听听就行,真要是拿着弓比量下,就会知道这有多难。
加上天色昏暗,肖华飞也觉得王老虎的话不是太靠谱。
王老虎最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对金朋义说道:“你亲兵干不了的事,未必老子就不行,不要狗眼看人低,我在山里追踪虎豹时,你那些亲兵还不会吃奶呢。”
这还是王老虎多少给肖华飞点面子,光嘴里说几句并没打算对金朋义动手,要是别人敢讲这话,王老虎早就给他打个满脸花了。
这个世界上,王老虎只怕李雷的眼睛与杜金的拳头。
肖华飞略带歉意的对金朋义解释道:“金大哥别在意我这兄弟话糙,他打小在山里追猫撵狗的,没什么心机。不知道其中的难处,你大人大量,多担着我这兄弟。”
金朋义听着肖华飞话里话外,强调王老虎是他兄弟,自然就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先忍下这口气,假装粗犷的挥下手,“老哥我最欣赏直来直
去汗子,大家全是军中的兄弟,话里有些许不妥,不当事,我这转眼就忘了。可这齐逆还杵在这宫里,他又不是你肖老弟的兄弟,总不能不办他吧。”
肖华飞知道金朋义这是心里记恨上王老虎了,不过有他在,想来金朋义也不敢把王老虎如何。
当下就把王老虎言语不敬这事掀了过去,转而讨论起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打齐王个措手不及。
挖地道这招显然不行,撞门显然是不行,肖华飞与金朋义商量了半天,实在没有讨论出什么好办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雷一个没拉住,王老虎呆得不耐烦,又站了出来,“我说你们这些人当了官,做事咋就这么胆小呢,说来说去没办法,还不如让我试试,不成再换别的办法呗,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金朋义看着肖华飞嘿嘿一笑,“既然咱们这位兄弟这么有把握,要不大人就让他试试,要是真把齐逆一箭封喉,老金给他请功!”
这下就轮到肖华飞为难了,金朋义是逼着肖华飞把这口黑锅背上。
李雷看出肖华飞为难,忙往后拉着王老虎,嘴里不停的对着二人抱歉。
哪知金朋义却不肯善罢甘休,吩咐亲兵小跑找来营中最强的硬弓,当着肖华飞的面交到王老虎的手里。
王老虎二话不说,展臂吸气,将硬弓拉至半圆,然后慢慢的松开弓弦复位,满意的点点头,赞了一句,好弓!
这回轮到金朋义吃惊,这把强弓其实就是他的配弓,不过他一直拉不开,只是带着身边当成装饰品。
上次这把缠丝硬弓开到这种程度,还是他爷爷正当年的时候,就算金朋义他爹,也再没把这张祖传的宝弓拉到这么圆过。
而金朋义则干脆从来没开过这张弓,没有那个能力,就不找那不自在,向来是金朋义引以为傲的品质。
肖华飞看向杜金,他虽知道王老虎是个好猎手,可是这么远的距离,还要一击毙命,肖华飞也不知道王老能否做到。
杜金给了肖华飞一个安心的眼神,王老虎的弓术如何,他还是有底的,李雷其实也知道。
不过李雷猜不出肖华飞的心思,自然不会多嘴多舌,只要肖华飞不问,他也不会主动站出来为王老虎讲话。
毕竟李雷看出来这中间,好像担着了不得的干系,万一王老虎失手,他担心会连累肖华飞。
金朋义这回倒是难得大方,对王老虎笑道:“不想这位兄弟还有这种身手,这事应该能成。如果兄弟真能把齐逆一箭射死,老金做主向殿下保举你当官。”
然后又望向肖华飞,笑着补了一句,“当然这个得肖老弟肯割爱才行,不过不管怎样,只要这位兄弟能说到做到,我就把这张宝弓送给咱兄弟,肖老弟以为如何?”
肖化飞不中金朋义的计,只是向王老虎关切问道:“老虎你先攀到墙头看一眼,觉得要是行了,就给我打个手势,但注意不要让齐王那边发现,然后等我给你消息,你再动手射箭。到时不管行不行,你可别傻呼呼往里面跳,千万回到我这来,不许好勇斗狠。”
等王老虎保证到快要骂人后,肖华飞才让人帮王老虎攀上墙头。
这时肖华飞命令所有包围在此处的兵士开始向着墙里喊话,“只诛首恶,协从不究,保护朝官,无罪有功。”
震耳欲聋的喊话声,回荡在宫中,吵得齐王心烦意乱。
刚才穿上龙袍的那种满足感,这时已化成失落与悔恨。
他后悔的不是造反杀兄,而是后悔没有早点把谷王这一家子弄死,或许还有那位已躺在棺椁里的亲爹。
不过谁又能知道,重熙皇帝是不是早就看透了他这个儿子,所以才不把皇位传给他。
重熙皇帝已陷入永久的长眠,这个答案已无人知晓。
王老虎屏息宁神,在墙头微微探出小半个脑袋,目光落在了场中一个黄袍人身上。
此时要不是黄袍人身边,站着几名举着火把的兵士,就算以王老虎的目力,也无法看到那还站着个人。
果然如金朋义所说,墙头离齐王的距离太远,足有七八十丈。
而且齐王身边堆满了宫中劈碎的家具,多少会挡住羽箭飞行的轨迹。
不过这正是王老虎最熟悉的射箭环境,山森的枝杈可比这里要多得多,他还不是能一箭射中树林中虎豹的眼睛。
王老虎微微侧头,眯起一只眼,瞄了瞄齐王的脑袋,觉得至少有六层的把握。
不过他没急着动手,而轻轻的伏下身子,将身形隐在黑影中,向着肖华飞那里发出了可以出手的信号。
肖华飞心里猛然跳了几下,一旦让王老虎出手,他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万一王老虎刺杀不成,让齐王下令杀了几名被挟持的官员,将来可没功过相抵那么简单。
肖华飞让王老虎那边稍等,他叫金朋义把撞门的巨木准备好,不管到时王老虎能不能射中,他们只得硬着头皮破门了。中文网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拼了!
肖华飞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后悔,这边他让人加大喊话的动静,希望可以让里面的叛军一会下手时收着点。
一边让人防着里面的人窥视,把巨木搬到门缝那边看不到的地方备用。
只等王老虎开弓放箭,这面便要同时破门而入,到时一涌而入,尽快威喝住叛军,让他们不敢轻易杀伤朝中大臣。
肖华飞对抬着撞木的三十名高大兵士,开出了巨额赏银,如果这些人十息内破门,他们便得赏银一万两,每多一息减一千两。每少一息多赏二千两。
不是肖华飞不舍得给更高的赏银,而是所谓的满朝栋梁,在他心中也就值这么多银子。
想要再多就是皇帝的事了,可惜现在小皇帝不在,肖华飞身为臣子,不担收买人心的罪名。
肖华飞可没想过自己出这笔银子,公器私用与私用公器,全是皇帝无法忍受的罪行,肖华飞觉得自己没必要为这些官员出这个头。
再说万一将来小皇帝不认账,这笔银子可能得肖华飞自家出,公与私,肖华飞觉得还是必分清楚点好,否则就会三头不落好。
到时皇帝觉得他阻眼,官员们觉得他不尽心,兵士们追着他要银子,这就让人伤心了。
出力不落好这种事,不是大晋的独有的风俗,遍观史书,这种事可不少。
王老虎再次来到墙头,伸出食指粘了点吐沫,感受了一下风力。
还好,似有似无的东风,正合适开弓杀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替身
王老虎眼睛紧盯着广场上的黄袍之人,松松双肩,展开手臂虚着拉弓比划了一下。
觉得有了把握以后,王老虎才拉弓搭弦,将箭尖指向齐王,箭尖随着王老虎的呼吸,有节节奏的微微晃动。
王老虎回头望了眼墙下的肖华飞,轻轻点了点头。
肖华飞让墙外兵士喊的更加卖力,听见兵士的喊声又雄壮了几分,对着那三十名拉着撞木的力士一招手。
在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中,粗大的撞木被扛上肩头,只等着肖华飞一声令下。
肖华飞对着王老虎用力一挥手,王老虎将弓拉满,屏住呼吸,向着齐王果断射出一箭。
嘭!
弓弦的嗡鸣声穿破了长空,即使万人的声浪也没有盖住这声弓鸣。
肖华飞心骤然一紧,向着扛着巨木的力士大喝道:“撞!”
这些力士后身齐满了披挂整齐的兵士,这些兵士全是精挑细选的京营兵士,个人技艺高超,彼此又熟悉,善于合击之术。
王老虎目光随着羽箭的飞行轨迹眼都不眨,他虽然说得底气十足,可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有时还得看老天爷开不开眼。
射艺与运气缺一不可。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王老虎甚至看到了,羽箭因受力由弯曲到变直的过程。
尖箭撕裂空气,发出了死亡的轰鸣。
在齐王与身边侍卫反应过来之前,箭中咽喉,人倒,门破!
齐王临死前,除了颈椎骨破碎的声音,再没有发出任何命令。
王老虎今天的运气很好,在极限距离外开弓射箭,将齐王的帝王梦一举击碎。
全身披挂的京营兵士如涌浪般冲入宫院,那些想要举刀杀害朝廷官员的叛军,也被京营中的神射手开弓射倒。
齐王一死叛军人心溃散,根本无力再阻挡京营兵士的攻击,纷纷四下逃散。
更多的人跪地投降,他们记住了刚才京营的喊话,协从不究,保护朝官,无罪有功。
眼下齐王被人一箭射死,这些人没有心思再遵照齐王的命令行事。
很多有小聪明的叛军在头目的带领下,反而把朝廷官员小心的奉承保护起来。
指望这些官员能给他们说些好话,让京营兵士放他们一马。
那些被齐王胁迫的官员,认出了冲进来的人马是京营所属兵士,还在人群中认出了自家子侄。
他们马上就挺直了腰杆,变得扬眉吐气起来,对着身边的叛军数落起来,说他们数典忘宗,有负大行皇帝信任。
齐王的那些死忠此时失魂落魄,也没了反抗的勇气,他们围在齐王的尸身前,悔恨不已。
昨天齐王对他们的许下的封赏誓言,尤言在耳,可现在已经支离破碎,许多人二话不说,举刀自刎。
这些人手里有谷王一家的血债,与其落到影龙卫手里拷问出姓名籍贯,以后穷究家人罪责,还不如现在就追随齐王于地下,免得给家人带去麻烦。
大部分叛军已经跪倒投降,少部分被赶到角落,负隅顽抗。
京营兵士对投降的叛军也没手软,每一只耳朵均不愿错过。
肖华飞让金朋义把投降的叛军收拢关押,还是先别把这些人杀光,多少要留些,等辛焯回京后再做处置,有些事还是得小皇帝亲自来做。
否则小皇帝心里憋着的那口怨气,发泄出不来,指不定要对着谁发邪火。
侥幸活来的这些叛军,不管是杀是放,肖华飞打算全扔给小皇帝决定。
恩出于上的道理,肖华飞还不用别人教。
而且当下还有一群
文官在这里看着,肖华飞对这些很了解,别看他们刚才对叛军喊打喊杀,可如果肖华飞真把人全杀光,这些人转头就会在小皇帝那里给自己上眼药。
什么杀俘不祥,侵扰先帝,嗜血好杀等大帽子,会不要钱的扣到他脑袋上。
这次肖华飞属于逆挽狂澜,功劳多少有些压不住了,文官们那些黑眼珠小,白眼仁大的家伙,会在小皇帝面前下怎样的绊子,肖华飞自己都有些不敢想。
收拾几个文官与满朝公敌,这中间的尺度,可得好好拿捏。
那些负隅顽抗的叛杀,被杀了干净,但那些一开始便投降的叛军,还剩下不到三百来人。
肖华飞有些惊叹金朋义杀俘的速度,当兵吃粮,拿敌取功,京营兵士杀降的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金朋义显然刚才是故意拖延了几分,没有第一时间把停止杀俘的命令传达下去。
站在金朋义的立场上,肖华飞多少有些理解他的做法,将来金朋义十之八九会成为京营统帅,不管能坐在主将椅子上多久,他也要开始拉拢手下了。
而拉拢手下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让下面人有升官发财的上升通道。
眼下这种情况,成了金朋义收买人心的最佳场合,而烂摊子正好丢给肖华飞去面对。
毕竟肖华飞才是这里事实上的主事人,有什么问题,定义肖华飞来背。
金朋义这么做倒不是不顾念,两人的兄弟情谊,而是实在做顺手了,习惯成自然。
一不留神,就顺手坑了肖华飞一把。
肖华飞看着眼前的小猫两三只,连忙叮嘱金朋义不能再杀了,多少要留些给小皇帝献俘夸功时用。
金朋义笑着点头说他知道,可眼光不停的飘向兵士腰间的人耳朵,嘴笑的都有些合不拢。
肖华飞心中一叹,全懂你特么还这么干,把皇帝停灵的宫院杀了一个人头滚滚,就等着朝官们对他俩弹劾吧。
而肖华飞肯定是文官们火力的集中点,跑都跑不掉。
朝堂上就是这样,谁风头劲,谁就会成为众矢之地。
多年沉淀下来的朝争文化,早已割裂了大晋朝堂,别管是东风与西风,干就完了。
金朋义仗着承远侯的家底,根本不在乎文官们的弹劾,身为大晋勋贵,谁要是不被文官们弹劾几次,那会让人瞧不起的。
承远侯府一直养着几名专写辩罪疏的幕僚,可惜金朋义去年才袭爵,这些人一直白养着,这时拿来用正好。
一名勋贵出身的将领跑到金朋义耳边嘀咕几句,金朋义听后却神情大变,连忙来到肖华飞身边。
“那个齐王好像不是本人,王家老二见过他,瞧着可不怎么像。”,金朋义用只有他和肖华飞能听到的声音,把王老二的话复述一番。
肖华飞听到后,深深皱起了眉,顾不得再考虑如何应付那些文官,迈步就要去看齐王的尸体。
这时正有两人向着肖华飞身后走来,保护肖华飞的兵士认出了其中一人,另一位则是身着***的服侍,他们就没有拦阻。
老者离得老远,就招手喊道:“小肖大人慢行几步,等等老夫。”
肖华飞觉得喊他的人声音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再哪听过,便转头一望。
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兵部侍郎赵宏锦那老狐狸,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正是在午门失踪的赵千里。
肖华飞隐隐对二人的关系有些猜测,不过没有出言询问。
金朋义回望嘟囔道:“这个老不死的咋来了,刚才没注意,这个老家伙不在那群文官当中吗?”
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囔完,金朋义摆出惊喜的脸孔,连忙拱手
向着赵宏锦大笑道:“哎呀这不是赵侍郎嘛,老金我一直还在担心赵大人的安危,嘱咐儿郎们一定要找到赵大人,现在看赵大人不缺胳膊少腿的,老金从心里替你高兴。”
赵宏锦远远的向着金朋义拱拱手,笑而不语。
肖华飞见赵宏锦正快步向这边走来,当即当转身,向着赵宏锦过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他不能不给赵宏锦面子,毕竟人家在东阳关那次,或多或少帮过点忙。
片刻后,四人碰面,再次寒暄起来。
肖华飞拱手道:“赵大人安好,晚辈见老大人无恙,心中也是欢喜莫明啊。”
赵宏锦见肖华飞不提身边的赵千里,便指着赵千里说道:“劳烦小肖大人惦记老夫,这赵千里与你也是熟人吧,他是我弟弟家的孩子,可怜我那弟弟走得早,这孩子打小老夫就接到身边照顾,以前一直拜托冯都尉给他碗吃,今日看来这孩子以后得跟着小肖大人讨生活了,还望你照顾一二啊,要打要骂,不用看老夫的面子,该收拾就收拾。”
金朋义笑道:“之前看着赵兄弟就和谁挺像,老金我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听赵大人一说,再细看几眼...别说这兄弟还真跟你赵大人连相,要说是你亲儿子,也没人会不信。”
说完金朋义一指肖华飞,“让你儿,侄儿好好跟我肖老弟混,白不了一个光明的前程。你家那几个儿子不成气,说不准以后你们老赵家,就要看千里这小子的了。”
赵宏锦难得的尴尬了一下,轻咳一声,表情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肖华飞闻言,看着赵千里眼睛一眯,一幅不可言的画面跃出脑海,替赵千里他爹默哀了几秒。
赵千里却没有一丝不对的表情,对肖华飞与金朋义躬身行礼,做足了下属的全礼,让人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赵侍郎笑吟吟的低声说道:“且让老夫猜一猜,二位大人可是要去看那齐王的尸体?”
肖华飞眼中射出寒光,同样笑着回道:“老大人到底知道些什么,还请直言相告,晚辈对您可是一直尊敬有佳,您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在瞒着天下人与朝中百官吧。”
赵侍郎用手指虚点了点肖华飞,笑着回道:“你和姓冯的那个老家伙一样,瞧谁都不像好人。要老夫说这是病,得改啊。老夫知道那个齐王是假的,你们不用去看了。”
肖华飞温和的拱了拱手,算是对赵宏锦的回应,眼睛却不离赵千里的脖子。
要是赵千里在这中间还藏有猫腻,肖华飞不介意让这对搞不清是父子,还是叔侄的爷俩,尝尝影龙卫的手段。
齐王的下落事关朝局安稳,要是有人还想在这中间作文章,那今天京城中死难的百姓将无法闭眼。
对于不在乎老百姓死活的人,肖华飞也不会再乎他们的死活。
尚书也好,侍郎也罢,食民骨髓,却不干人事,不弄死还留着过年不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兄弟情深
感受到肖华飞目光中寒意,赵宏锦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老夫这侄子受冯克明所托,一直在影龙卫里充当齐王的内应。这前的一些事全是误会,小侄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肖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啊,大家全是为陛下做事,千里这孩子也是迫不得已。”
肖华飞心中冷笑,赵千里去齐王身边充当卧底,这个他能理解,有些小节或许不到位,也能原谅。
可刚才在城门那边,赵千里明明是带队之人,还不阻止手下对无辜平民下手,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着赵宏锦的面,肖华飞不会多说什么,不过这笔血债,他赵千里早晚得还。
赵宏锦看到肖华飞面色有所缓和,连忙对赵千里喝斥道:“肖大人是影龙卫的副指挥使,同样也是你的上官,这次事态平息之后,你要好好感谢肖大人的照顾之恩。再见到肖大人就要像见到老夫一样尊敬,凡事当言听即从,让你往东不许往西。”
肖华飞拱手道:“老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千里兄有过共事,赵千兄给我的观感极佳,以后私下里大家平辈论交就好,有您老做靠山,谁还敢为难赵兄不成。”
赵宏锦满意的点下头,至于对肖华飞的话信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千里等叔父替他缓和了关系后,对肖华飞禀报道:“属下非是不愿与杜大哥在午门死守,而是宫里这边有要事需要处置,所以才让杜大哥...”
肖华飞轻笑道:“千里兄还是有话直说,看来齐王本尊的失踪与你脱不了关系吧,齐王的下落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咱们有别的事,可以有空再谈。”
金朋义帮腔道:“这位赵兄弟要是有齐王的下落就快说,本侯爷都快急死了,你要是把齐王交出来,以后咱们就当亲兄弟交往,你与肖老弟之间有什么误会,我替你担了,改天咱们逸闲楼包场,开一个无遮大会,什么误会就都没了。”
说完,金朋义还扔给一个肖华飞男人都懂的眼神。
弄的肖华飞连连咳嗽,大家玩归玩,闹归闹,肖华飞可没有跟别人当连襟的嗜好。
肖华飞这回算是看明白了,金朋义喜欢乱认亲兄弟,完全是出于日常行为习惯。
当然金朋义也不是抓个人就认亲,能让金侯爷屈尊相交的人,肯定是对他有帮助的人。
若是彼此身份相差悬殊,金侯爷家的门槛,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就能攀附的。
没想赵千里当了真,对肖华飞与金朋义拱手道:“那属下可就要高攀二位大人了,等一会二位大人抓住了齐王,咱们就找到方乐呵一番,还请两位大人给个薄面,让千里做东付账,满京城的楼堂姑娘任二位挑选,千里绝无二话。”
金朋义立马来了兴趣,就要与赵千里分享下哪家的姑娘更白,谁家的腰更细。
肖华飞见两位越说越热络,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两位老客一会再谈风月不迟,眼下齐王下落不明,咱们是不是...”
赵千里听出肖华飞话里似有不快,忙在自己嘴上轻拍了几下,歉然说道:“瞧属下这张嘴,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二位大人莫急,齐王就在远处的一个小殿厅内,本来他想让属下,帮他逃出宫去。属下借力打力,顺嘴说知道宫中有条密道通往宫外,把他骗到偏殿绑了。现在就等着二位大人前去,亲手抓住逆王,共立不世之功。”
肖华飞心里对赵千里越发重视起来,眼前这人不再是那个齐府门前的小百户,那时谨小慎微的模样,只是他在人前的伪装罢了。
可能是给齐家人看,也可能是给肖华飞看,总之那全是假相。
肖华飞觉得眼下这位巧舌如簧,心思深沉的家伙,恐怕才是赵千里的本尊本相,甚至赵千里现在表现出的依旧是假相,此人心机之深,远不止如此。
此人能把一个王爷骗成羊驼,想来在智谋与伪装上全是高人一等,以冯克明喜欢借刀杀人的性格,不会让一个笨蛋去当卧底。
赵千里说完就要给三人带路,引他们去关押齐王的地方。
赵侍郎摇头说要去慰问一下几名亲近的同僚,让赵千里陪着肖金二人就好,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说完不等肖华飞挽留,赵侍郎便冲着远处几名官员一拱手,借故跑了。
肖华飞打心底不信任赵千里,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连他一起坑,赶忙叫来李雷,王老虎等人,又让金朋义点了一支兵马跟着一起过去抓齐王。
赵千里看着肖华飞身边能围了有三百多人,脸上表情不变,就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还是带着笑脸,在前方打头带路。
金朋义拉了肖华飞一把,二人不经意间,落后赵千里一段距离。
等到赵千里听不到两人谈话,金朋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姓赵的爷俩可是好算计啊,兄弟你一会可千万别冲动,不要中了人家的计。”
肖华飞装做茫然道:“大哥是说这赵千里话里有诈?那大哥还不快让兵士砍了他,省得一会咱们钻人家的口袋里,你听小弟的,别管对错,先砍了这小子。到时我去找赵侍郎那边解释,就说这小子让藏在暗处的叛军砍了。”
金朋义玩味的笑道:“我认识的人当中,就属肖贤弟最能装,以前是哥哥小瞧了你,以后不和你玩心眼了,要不早晚让你坑了。”
肖华飞嘿嘿一笑,“大哥有话就说,你到底看出了什么,我肖某人说话算话,如果以后大哥不主动坑小弟,小弟也绝不拿大哥填坑。”
二人把话说开后,相视一笑。
金朋义道:“按道理说这姓赵的抓住了齐王,该是大功一件,可是你看他们爷俩,好像主动把这功劳让给咱们兄弟,这其中的关节,不得不防啊。”
肖华飞对这点心知肚明,赵千里提前回到宫里哄骗齐王,还让齐王抛下手下中了计。
要说这中间没有什么谋算,肖华飞无论无何无法相信。
至于这对叔侄在这整个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到底是忠于谁,肖华飞一时还分辨不出来。
而且现在还有个最要紧的麻烦,就是齐王还话着,这才是赵千里非要领肖华飞与金朋义过来提人的原因。
只要把齐王交到肖华飞与金朋义的手中,那赵千里这次可谓是功成名就,还片叶不粘身,事后半点麻烦也找不到赵家身上。
这样精明的算计,里面明显有赵宏锦这老狐狸的影子,肖华飞不用细闻,都能分辨出赵氏的做事的味道来。
肖华飞道:“大哥怕是也想好了吧,这齐王必须死,但是不能死在咱俩手里,现在这情况和刚才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要是一会咱俩弄死了齐王,事后还是麻烦。”
金朋义点头道:“谁说不是呢,齐王能这么顺利进入皇宫,要说在朝中没有同党,打死我也不信。他刚才死就死了,有满朝文武做证,可现在要是再死在咱们手里,你我兄弟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肖华飞与金朋义想到一起,齐王身死在大庭广众之下,反而没麻烦,如果死于暗室,谁又能知道齐王死前说了什么呢?
看着齐王死的那几个人,就会被人时时提防,进而针对。
有人想要知道齐王不可言说的秘密,有人不想别人知道这些秘密。
那时有一部分官员会害怕,进而整个朝堂人人自危,齐党余孽就是打击对手的最好说辞。
这种麻烦沾染不得,束则后患无穷。
而且还不能把齐王留给小皇帝处置,不管如何齐王是未来小皇帝的亲叔叔,从人伦与皇室宗亲两个角度来说,小皇帝也无法下令直接处死齐王。
世事有时就是这么荒谬,最想让齐王死的人,反而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杀他,最多弄个贬为庶人,关他到死。
要想讨好未来的皇帝,那齐王就得在辛焯回京前死掉,但最好别死在自己手中,赵家这爷俩看来就是有这层意思。
好事归他们,抓了齐王肯定是大功,赵家不再要求更多,而杀掉齐王的后疑症就归了别人。
肖华飞冷笑道:“肯定不能让齐王活着看到皇太孙回京了,京里无数人家破人亡,总要有人对此负责才是。况且让齐王活下去,皇太孙便不会再记得你我兄弟的功劳,一旦失了帝心,大哥公爷的爵位可就没了啊。”
金朋义搓着下巴上的胡茬,嘿嘿一笑,冲着赵千里努努嘴,“不能什么好事全是他们赵家的吧,一会让这位刚认的亲兄弟出份力,由他送齐王上路,老弟以为如何?”
肖华飞道:“小弟对官场上的小手段知道的不多,该如何做,一会全听大哥的安排。”
金朋义眉飞色舞对肖华飞嘀咕起来,二人看着赵千里的目光充满笑意。
赵千里走在前面,下意识的回头,对肖华飞与金朋义笑了一下。
二人均对他微笑点头,抬抬手,示意他继续在前面带路。
赵千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好像有谁在算计他一样。
于是赵千里回身停住脚步,对肖华飞与金朋义试探道:“二位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千里这边可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
肖华飞道:“金大哥正与我说哪家的姑娘最是善解人意,本官不信,正让他再讲讲。”
金朋义道:“赵兄弟你就在前面快点带路吧,老哥哥已经等不及要去见莹莹姑娘了,咱们早点办完差事,早点去开心。”
两人的回答让赵千挑不出什么毛病,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温暖友善的兄弟之情。
第二百七十六章 齐王伏诛
赵千里把众人领到皇城根附近的一套小院落中,从外面看这院门并无人看守,直到众人进院,才发现了两名太监打扮的青年壮汉,从角落里闪出身形。
赵千里对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无事,然后才回身对肖华飞说道:“二位大人,真正的齐王就在这间小房子里,想来承远侯爷是见过齐王本人的,请肖大人与金侯爷进屋验明正身。”
金朋义打着哈哈笑道:“本侯袭爵太晚,其实我与齐王也不是很熟,至少没有赵侍郎与齐王相熟,听说以前赵侍郎常去齐王府上教辛炻读书,想必你们两家关系很好吧。”
赵千里可不敢让金朋义胡说下去,特别是当着肖华飞的面。
按赵侍郎估计,肖华飞这次肯定是要高升的,而且十之八九,就是影龙卫的正指挥使。
冯克明失陷谷王在乱军当中,后面又没发现御林军中藏有奸细,小皇帝将来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能放冯克明回家平安养老,就算天恩浩荡。
眼看着冯克明就要失势,现在以赵千里的功劳,升官是一定的,但未必能骑到肖华飞头上去。
这时要是留给肖华飞什么不干净的把柄,那将来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其实任赵千里想得再多,也没太大用处,只要赵千里还在影龙卫当中一天,肖华飞就为他找好了可以安置的地方。
人才就要放在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肖华飞不知道自己是否和冯克明学坏了,怎么看都觉得该派赵千里去西南的大山里面。
这小子不是爱搞潜伏吗,那里正好,西南有部分山民头领正和朝廷闹分家,把赵千里这个祸种送过去,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房间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承远侯到了吗?你敢无旨带京营大军进京,怎么就不敢进屋来看一个阶下囚?”
金朋义看了眼肖华飞,向着屋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华飞微微一笑,知道金朋义还挺在乎无旨进京这句话,当下也不在意,对身后招了下手。
王老虎可不管那些,齐王在他看来,和山里的老虎,野狼没有多大区别,全是吃人的野兽罢了。
当下王老虎走出人群抬起一脚,就把房门猛地踹开,一点没给齐王留什么面子。
房门被踹开后,金朋义的亲兵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涌入房间,四下检索没有发现危险后,才又退出房间,把屋子让给肖华飞与金朋义。
而李雷与王老虎却没有退出房间,而是在外面把守好了房门,不让闲杂人等出入。
肖华飞让所有兵士退出院落,防止有人偷听到屋内谈话,等所有人退到院外,他才拉着赵千里与金朋义进入到了房间当中。
三人一进入房间,大门就被紧紧关上,除了李雷与王老虎,院外的人不会知道房间里在谈些什么。
肖华飞看到椅子上绑着一个中年男人,此人三角眼,面容阴狠,一看就是拿天下苍生死活不当回事的家伙。
不过这时齐王没有穿着亲王的王袍,反而是穿了一件太监的服饰,并且还把胡子剃掉,整个人看上去多少有点不伦不类,完全没了亲王该有的威风。
金朋义他细看了半天,冲肖华飞点了下头,示意这是正主无疑。
肖华飞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总算是抓到了齐王,不能再让这人出去搅风搅雨了,大晋的百姓可经不起这家伙的折腾。
齐王没有理会肖华飞,而是对金朋义说道:“承远侯久违了,上次咱们见面,还是你爹带着你到王府给孤王祝寿,不想没过几年,孤却成了你的阶下囚。”
金朋义却没有和齐王攀交情的心思,他同赵千里一样,这时都有些忌讳肖华飞在场,生怕齐王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牵连到自己身上。
金朋义板起脸孔,正色道:“逆王辛文绚,你违背先帝遗诏,起兵谋反,已犯下不赦大罪,本侯与你世不两立!你也不要再谈什么过去的事,本侯要是你,就赶紧自我了断,到地下去找先帝请罪。”
齐王无所谓的大笑道:“我辛文绚是先帝亲笔加封的齐王,比那辛焯小儿更有资格继承大统,如今不过是一时错信了奸滑小人,才走了背运。要是承远侯你能认清大势,率军反正,帮助孤王重整江山,事成之后少不了封你个异姓王爷。承远侯你要仔细想想,就算我那侄子再大方,想来也给不了你一个王位吧。”
肖华飞冷眼旁观,而赵千里则躲在二人身后,不敢直视齐王想要吃人的目光。
金朋义被齐王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撇清道:“你这逆贼不要乱说,我金家世受国恩,乃是先帝最忠诚的臣子,怎么会被你几句胡言乱语,便乱了心神。我承远侯府可从未求过那虚无飘渺的王爵之位,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金朋义马上又转头对肖华飞说道:“肖老弟别听这疯子的胡言乱语,老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金朋义上对得起先帝,下对得起皇太孙殿下,可从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肖华飞轻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把齐王的话当回事。
齐王见金朋义不上套,转头对肖华飞冷笑道:“你就是我父皇在草莽间,提拔的那个肖家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啊,手段倒是很多,让你两次三番坏了本王的好事。说吧,薛任魁是死了还是抓了,这当中你出力不少吧。”
肖华飞对死人没有解释的兴趣,至于齐王想知道真相,一会去地下问薛任魁就好了。
齐王见肖华飞不肯和他说话,便也失去了再与肖华飞说话的兴趣,他歪着头看向躲在后面的赵千里。
“赵千里啊赵千里,孤王怎么就瞎了眼,当初硬是没看出来你们赵家人,全是两面三刀的小人,你叔叔卖了御林军不算,现在你又出卖了孤王,这次你们赵家可要升官发财了啊。”
赵千里注意到肖华飞与金朋义,看他的眼神已颇为不善。
肖华飞道:“这里没有外人,千里兄不想解释一下齐王的话吗?”
赵千里让肖华飞的话吓出一头冷汗,齐王这话不解释不行,可有些事又无法解释清楚。
赵宏锦身为兵部侍郎,帮助齐王与御林军副将牵线搭桥的事,根本无法对外明说。
谁也没想到齐王会在最后时刻,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出来。
早知道齐王会胡乱攀咬,赵千里觉得还不如不听叔叔的安排,直接交出一具尸体好了,就算事后有些许麻烦,可别人却拿不出证据要挟赵家。
赵千里对齐王怒道:“逆贼休要胡言,御林军副将早就于你有勾连,我与叔叔不过是虚于委蛇,想要探知你们的狼子野心罢了。如果你们不谋反,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肖华飞将二人的对话记在心里,眼下他没有真凭实据,单凭齐王的攀咬,还不好直接拿下赵家叔侄。
齐王这次谋反,里外透着蹊跷,京畿周边如何藏下几千军士,这一直是个迷。
有冯克明随行押送,齐王又是如何联系的叛军,还能让御林军副将寻机打开午门,这让人不能不怀疑这中间的水极深。
肖华飞手中的线头太多,现在已经成了一团乱麻,想要理清原委,只有等见了冯克明才能知道答案了。
肖华飞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齐王也许会说出来许多隐秘,可是谁又能保证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单凭口供便开始大肆抓捕所谓的齐党,并不会让大晋朝堂恢复清明,反而会让党争越演越烈。
而且肖华飞在朝中并没有非要扳倒的政敌,也不需要借着齐王的口来清理尚不存在的敌人。
肖华飞觉得自己比大晋官员强的地方,就是不以莫需有论罪,他觉得要是非得弄死一个人,还是要看这人做过什么,而不是单凭个人好恶。
而眼前这位齐王,已被肖华飞加入了必死的名单,京中无家可归的百姓需要他偿命,宫中惨死的宫女太监需要他偿命,小皇帝需要他偿命。
一个人作孽太多,除了以死谢罪,再无他路。
无论他是王爷,还是市井无赖,肖华飞不想让那份该来的正义迟到。
肖华飞进房来第一次对齐王开口,“王爷还是给自己留点体面吧,有些空口无凭的话就不要说了,大晋经不起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折腾,有什么话,等会去对先帝说吧。”
赵千里不知为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好像要躲。
肖华飞与金朋义相视一眼,果然没看错这小子,这是一有事就想跑啊。
金朋义从怀里掏出肖华飞刚才给的毒药,把装药的瓷瓶在怀里掂了掂,冲着赵千里呲牙一笑,“赵老弟往后躲什么,到我这边来,本侯有件大功劳要让给你。”
赵千里脸上虽然挂着笑,可明显有些不情愿的走过来,拱手对金朋义说道:“承远侯乃是我大晋的勋贵重臣,齐王曾经也是风光无二的亲王,有些大事自然得您来办才得体,也不辱未了先帝的骨血。”
金朋义斜眼看着赵千里,语气颇为不善,“本侯记性时好时坏,刚才还听人讲什么御林军反叛的事来着,万一我这大嘴巴,出去乱讲,也不知会给谁惹出麻烦。”
赵千里全身一紧,忙快走几步,接过金朋义手中的药瓶,二话不说拔掉塞子,就往齐王的嘴里灌。
齐王到此时才真正怕了,用力挣扎起来,口中喊道:“我要见辛焯...本王还有事要说...你们不想知道谁是本王的同党嘛,本王愿意说!”
无论是王公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当死亡来临时,全是一幅模样。
齐王此时毫无体面可言,完全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赵千里心中发狠,将药汁倒入齐王的口中后,死死用双手按住齐王的口鼻,不让齐王再吐出一个字。
影龙卫米富贵亲手调出的毒药,没有砸了毒王的招牌。
毒药入腹不到片刻,齐王便全身抽搐,口角流出黑血,身子佝偻成一只煮熟的大虾般,气绝身亡。
肖华飞呼出一口气,不再看齐王的尸体,背对着赵千里吩咐道:“千里兄收好齐王的尸身,等着将来皇太孙归京后查验,要是再搞出什么真假齐王的事,千里兄就等着和齐王一样下场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拜灵
金朋义跟着肖华飞走出房间,边走边摇头叹气,吩咐亲兵看好齐王的尸体,免得赵千里拿齐王再作文章。
肖华飞笑道:“看着齐王死了,大哥好像有点感伤吧。”
金朋义转圈看了眼皇宫,由衷说道:“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气太重。我那侯府虽然小点,现在看当个浑浑噩噩的勋贵挺好,太太平平混完这辈子,比什么都强。”
肖华飞点头道:“大哥说的对,不过这次大哥立下如此大功,想来你那府邸要换一块更大匾额了。”
金朋义打着哈哈,“能挣时就给儿孙们多挣些,将来万一哪一代出了混蛋,不也能败得慢点不是。不过话说回来,恐怕肖老弟这次才是最大的赢家吧,老哥全算托了你的福,还是我家老爷子说得对,只要跟对了人,猪都能当侯爷。”
肖华飞没想到金朋义还有如此的自嘲精神,看来齐王的死,对金朋义的触动挺大。
不过有感触归有感触,肖华飞知道金朋义还会继续追求名利,人不到死的时候,还会死死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一切。
贪婪是人的显性基因,既是让人不断前进的动力,又是加速人走向毁灭的推手。
金朋义问道:“下一步咱们该干什么,是不是一起出城去找皇太孙。”
肖华飞毫不犹豫道:“大哥让京营留少部分人守卫皇宫安全,等在先帝灵前上香后,你我与大部分人先彻出去,接管京城四门,恢复京中秩序。我已在城外派出人手,去找殿下的踪迹,只要一有消息,咱们一起去迎回殿下。”
金朋义见肖华飞没打算扔下他,独自去抢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开始按照肖华飞的安排布置兵力。
时间不长,肖华飞与金朋义再次来到重熙皇帝停灵的宫院。
当他俩走到宫院中时,那些被二人解救下来的百官,看着二人的眼神有些不对。
赵侍郎正被众人围拢在中间,向百官讲明眼下的形势已经平定,过不了多久辛焯就会回宫,为先帝守灵。
肖华飞注意到很多官员望向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感激之意,反而充满了忌惮与嫉妒。
后世的人对这种现象,俗称红眼病,“为什么拯救社稷的不是本官,而是他;为什么升官发财的是这小子,而不是老夫。为什么......”
有一名四品官员带着笑脸向肖华飞走来,朝着肖华飞拱手道:“肖大人别来无恙,自从年后便没再见过肖大人,不想今日在这种情况下你我又重聚了,景清代表同僚谢过肖大人的活命之恩。”
其实张景清只能代表他自己,张景清不是没看出来,百官对肖华飞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可官场上的话只能这么说。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管别人到底怎么想呢。
肖华飞认出来人是张景清,马上还礼道:“刚才形势混乱,华飞分身乏术,只得叮嘱手下务必保证大人安全来着,如今见张大人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肖华飞向张景清介绍了身边的金朋义,当得知张景清的在吏部任职后,金朋义马上热络起来,好像与张景清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谁家还没两个不争气的子侄,能结识张景清这种样位卑权重的实权官员,金朋义是打心里高兴。
金朋义也没管肖华飞同不同意,就约张景清等先帝丧期过了之后,三人一起去逸闲楼叙旧。
张景清眼下在朝中根基浅薄,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只是客套了几句,便同意了金朋义的约请。
先帝的灵柩前已被打扫干净,百官们又再次机械的为先帝跪拜守灵,在小太监的喊声中,不一会便哭三声,磕三个头,然后再安静追思先帝的丰功伟绩,以示哀悼之意。
肖华飞原本没有来先帝灵前上香的资格,但此时宫中无人敢撩拨肖华飞的权威。
就算有几人想要站出来指责几句出出风头,也被杜金眼睛一瞪,吓了回去。
杜金此时的形象非常吓人,身上的铁甲缝隙好似还有血珠滴落,他因杜天纵的影响,对文官们向来没有好印象。
若是平时这些文官还有舍生取义,在殿上撞柱求名的勇气,可是当眼前死过太多人时,这种勇气便被消磨在恐惧之中。
对于随时有掉脑袋的威胁时,大晋的绝大多数文官也不是那么太有风骨,惹皇帝责罚不会丢命,甚到还会出名,可是惹了眼前这些杀才,还不知道一家老小,够不够人家砍的。
高层的文官一部分跟着辛焯逃出了皇宫,以李春阳为首的齐王党,现在已被肖华飞命人收押,这些文官们现在明显缺少主心骨。
何况宫中刚经历过几场血腥的杀戮,广场上的血迹未干,文官们现在的脑子还是懵的,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有什么变化。
沉默是金,此刻被这些文官们演绎的很好。
金朋义跟在肖华飞的身后,在重熙皇帝灵叩拜前上香,嘴里轻声的嘀咕着什么。
只有肖华飞听清了一句一半句,金朋义让重熙皇帝不要怪他心狠,齐王是赵千里下手弄死的,要找麻烦就找赵千里去。
李春阳不在,赵侍郎此时在宫中官阶较高,又是进士出身,便由他来充当灵前司仪的角色。
宗亲中有几位辈分较高的长者,其实也可以胜任这个角色,可是这些人自持身份,也是想避闲,不愿主动去争这个差事。
在赵侍郎低沉的喊声中,肖华飞恭恭敬敬地在重熙灵前依礼叩拜。
面对大行皇帝灵柩,肖华飞心里很复杂,他曾经非常惧怕这位精于帝王心术的皇帝,在有限的几次面君时,总是悬着一颗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位皇帝弄死。
如今重熙皇帝已过冥河,天人永隔之下,压在肖华飞心头的那座大山终于崩塌。
肖华飞忽然明白过去怕的不是重熙皇帝这个人,而是那种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不被约束的权力才是他畏惧的根源。
只是不知道等辛焯回归时,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是否会再次归来。
肖华飞想得有些出神,直到耳边传来赵侍郎的声音,“肖大人可以起身了,眼下还有许多大事需要你去做,你们影龙卫那边,还没有皇太孙殿下的消息吗。”
肖华飞面沉似水,微微摇头,尽管他已把能派的人都已派出城去,但京城外天大地大,谁知道冯克明会保着辛焯躲到哪去。
赵侍郎提醒道,“可以出北城找找,冯克明在那边有座庄子,老夫私下猜测,他也许会把殿下先带到那片去。”
肖华飞深深看眼赵侍郎,可是没从赵侍郎那张老脸中看出什么端倪,这些老狐狸心思太过深沉,说话做事一点马脚找不出来。
赵侍郎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就扔下肖华飞不再理睬,转身继续操持重熙的丧仪。
肖华飞这时已经断定,辛焯肯定就在冯克明的那座庄子中。
看来这些老狐狸对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早有预判,只不过每个人都扮演什么角色,肖华飞一时还分辨不清。
肖华飞当下不再犹豫,让金朋义点齐二两兵马,离开皇宫,向着京城北门奔去。
通往北门的道路并不通畅,一路上随处可见百姓的尸体与嚎啕大哭的孩子,肖华飞与金朋义只得缓步慢行。
所幸京营兵士找出了城中还活着的差役,这些差役做为京城的地头蛇,早就在乱起时躲了起来。
要说城中折损最小的人群,就是这些顺天府的差役,这些人有时虽然可恨,但离了他们又不行,现在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京城局势已经安稳下来,这些差役与京营兵士们一起,指挥起百姓清理京城中的乱局。
与父母失散的孩子暂时会送到顺天府,至于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他们就无能为力了,只有把这些孩子推给老天爷养活。
肖华飞看着那些嚎啕大哭的孩子,心生不忍,对金朋义说道:“小弟有事想同大哥商量下,不知能否以你侯府的名义,找个地方收养这些孤儿,当然银子由小弟来出,不会让大哥为难。”
以肖华飞的想法,借着承远侯府的大旗用一下,到时每年花些银钱,让这些孩子能够平安的活下去。
到时再请先生教他们些识断字的本事,总不能看着这些无辜的孩子自生自灭,有错的是成人,是那些野心家,可现在伤害最重的却是这些孩子。
金朋义叹道:“这全是齐王造下的孽,我看这些孩子也可怜,但你听老哥一句劝,这事不能咱们来做。老哥这么说真不是心痛那点银子,你当官时间短,虽有上面信任,可有些事做起来吧,呵呵......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做,老哥劝你换个名头,找些商号出面来做这些事,不过过些年让上面知道后,还是有后患的。”
肖华飞一下听懂了金朋义没有说出的意思,无非又是恩出于上那套,再一个金朋义是领兵大将,收这么多相当于干儿子的孤儿想干什么?
要造反吗?
这些孤儿的父母等于死在皇家的内斗当中,这些孩子心底对皇家可没什么好印象,不可言说的风险太大了。
对于皇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孩子自生自灭,放任他们的死活不理。
金朋义担心,皇帝再小也会长大,说不定找天翻找后账时,这就是一桩大罪。
肖华飞良久无语,谁造的孽就该谁来还,可齐王已死,就算抄没的齐王家产再多,也未必够分。
以大晋朝廷如今的财政状况,分明就是狼多肉少,等小皇帝与重臣们分完,还会不会有余粮留给这些孩子活命,答案不问可知。
想从一群恶狼嘴里给这些孤儿们求来活命,基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肖华飞做不到无视这些孩子的生死,他打定主意,等见了辛焯时,不管如何也要争取一下。
实在不行,再另寻他法。
肖华飞找来差役中看起来是带头的家伙,让他把无父母认领的孤儿先收在顺天府当中,等他在城外办完事,自然会找人来安排这些孤儿的去处。
差役听到肖华飞的吩咐看起来相当为难,有父母认领的孩子其实好安排,甚至他们会主动带回顺天府。
因为无论这些有主的孩子是吃是住,等将来他们父母来领人时,总会留下银钱表示谢意,多少算份有回报的差事。
可是那些孤儿就没有油水可捞了,要不是看着肖华飞与金朋义衣着不俗,又带着上千护卫兵士,肯定是个惹不起的大官,这差役头早就骂人了。
看着差役一脸为难的样子,肖华飞心中叹了口气,不过没有责怪对方。
他从怀中掏出三千两银票,丢到了差役手中,让李雷记下了差役的姓名与住址后,委托此人安排好收拢孤儿的事。
差役接到银票后,当即眼前一亮,按他清理过一条街的经验估算,此次乱局产生的孤儿再多,也不会多到三千之数。
按每个孩一个月一两银子吃喝,那也足够花用,只要这位大人事后不找后账,他可以和兄弟们分上不少辛苦费。
肖华飞适时了补了一句,“只要你做的好,不要为难这些孩子,事后本官还有重赏。”
差役头连连作揖,眉开眼笑的回道:“请大人放心,小的就是把自己家孩子的奶断了,也不会饿到他们。只是大人知道,顺天府地方小,我们老爷公务也忙,衙门里全是孩子不像话,还请大人尽快接走他们。”
肖华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对差役说道:“若是本官后天没有派人来,你就把人送到影龙卫的官衙那边,本官的公房在那边,到了那,自然会有人处置此事。”
差役听到肖华飞的话,当下收起了所有的小心思,唯唯诺诺的应承下来。
京城里谁不知道,影龙卫衙门可不是好人想去的地方,那地方吃人从来不吐骨头。
差役头马上打定主意,眼前这位小爷绝对不能得罪,还得把这事办漂亮了才行。
第二百七十八章 皇庄
吴苟道按着影龙卫的暗记,带人一路寻到了城北的一处庄子外。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座巨大的庄子的主人是谁,不过按着下面人发现的影龙卫暗记,标示有重要的人物来到了这边。
吴苟道希望可以在这里发现辛焯的踪迹,等他靠近庄子,才发现这府庄子院墙高大的吓人,比一些小县城城墙也矮不了几分。
只是庄墙外没有贴石砖,院墙的长度也比不上一个小县城的规模,不过看整体还算是易守难攻的所在。
吴苟道对辛焯在这此处的希望又大了几分,只是院墙上现在空无一人,看上去庄子好像是空的,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马远来到吴苟道的身边,小声道:“这是长公主的皇庄,要是指挥使他们是出的北门,十之八九会来这里暂避。”
吴苟道点头,“派两名兄弟去叫门,要是无人应答,就翻上墙,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马远对吴苟道的安排没有异议,向后一招手,两名精于攀墙过屋的力士,便向着庄子的方向走去。
二人还没等到门口,突然有破空声响起,每人脚前的地面上,钉上了一支还在发出颤音的弩箭。
二人当下停住脚步,忙向着墙头上显出身形的两道黑影报出身份。
墙上的人问清来人身份后,命令二人不可妄动,然后一人飞快的向着身后打着手势。
不多时有个佝偻的身影来到墙头,对着外面喊道:“可是吴苟道兄弟到了,还请往前走几步,老哥眼神不好,看不到远处。”
吴苟道与马远相视一眼,听出墙头喊话之人,好像是影龙卫里的熟人米富贵,当下便在草丛中站了出来,带着手下缓慢的向着庄门那边走过去。
吴苟道能够感到墙头的强弩,一直随着他的脚步移动,于是更不敢大意,防着墙头有暗箭射来。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吴苟道对着墙头喊道:“可是米老哥吗,听说你家二小子奉子成婚,小弟有事没在京城,一会说什么也得把礼金补上。”
米富贵冲着墙下啐了一口,脱口回道:“你小子骂谁呢,你儿子将来才奉子成婚呢,老子只有两个闺女,从来就没有儿子。你要是想认干爹,念在同僚一场的情份上,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马远对吴苟道点了下头,示意说话的人确是米富贵无疑。
吴苟道见墙头确是米富贵无疑,才放下心来,带人走到庄门外。
不过米富贵并没有让人打开庄门,而是让人从墙下顺下来一个大篮子,想把吴苟道与马远拽上墙头。
吴苟道想了片刻,让马远守在外面,看好手下,万一情况不对,也剩个可以给肖华飞通风报信的人,总比两个人全折在里面要好的多。
马远倒是与吴苟道争了一下,说他去庄里打探情况,让吴苟道等在外面,等确认无事后,再让吴苟道入庄。
吴苟道身负肖华飞的重托,不敢在外面等现成的结果,也不想让马远抢了自己风头。
于是吴苟道不再废话,直接拒绝了马远的劝说,飞身跃进篮中,用力拽了下粗麻绳,让墙头上的人把他拉上去。
马远在墙下遗憾的摇摇头,这是个好机会,可是吴苟道是肖华飞身边的红人,有些功劳他还没法硬抢。
米福贵能站在墙头,说明里面的危险不大,想来冯克明与辛焯也全在庄子里面。
马远要是能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多露下脸,那好处算就不在眼前,将来也可能收到极大的回报。
吴苟道在影龙卫力的搀扶下,刚从篮子里跳出来,还没站定,米富贵就迎了上来。
“吴老弟可好,看着你不缺胳膊少脚的,想来京城那边也该完事了吧。”
吴苟道拱手道:“小弟一切还好,不知殿下可在庄内,副指挥使已带京营人马入京,怕是此时已经平定叛乱,小弟奉命找回殿下,护送殿下回京。”
米富贵道:“殿下与列位大人全在庄里,只是殿下刚才受了点惊吓,我给配了点安神的药,殿下服药后才睡下不久,等会殿下睡醒了,自会让你相见。别这里站着了,咱们先去见指挥使吧。”
吴苟道跟着米富贵的脚步,向着庄子里的一片房子走去,庄子里此时很黑,不见半点灯火。
等吴苟道进了屋才发现,原来屋里了不是没有点灯,而是门窗上全被蒙上了厚厚的黑布,从外面难以发现光亮。
冯克明看上去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可是他床边还有一个小婴孩正在吮指酣睡,这种反差极大的违和感,让吴苟道吃惊不已。
不过吴苟道收敛心神,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单膝跪倒向着冯克明行礼问安,并把出城前了解到的事态进展,向着冯克明作了粗略禀报。
冯克明痛得先哎呦了两声,才气若油丝的说道:“金家小子和你家大人全入京了?那老夫也略微放心了,想来三万精锐拿下个齐王,还不成问题,看来老夫明天能死在自己府中了。”
吴苟道不敢抬头,还是很怕这位正指挥使,关于这位老人的传说太多,多到影龙卫的长辈们,总用冯克明来吓自己家的小孩子。
在影龙卫的内部,冯克明的名字非常有魔力,可止小儿夜啼。
冯克明好像体力有些不支,便打发吴苟道先休息,等辛焯醒来,会叫人传他面见。
等吴苟道离开房间后,冯克明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缠着的几道绷带,让它们更像那么回儿事。
米富贵从怀里又摸出个小盒子,拿里面的东西在冯克明脸上摸了摸。
当摸完后,冯克明的脸色变得更加灰败,好像下口气就喘不上来一样。
“你说这姓吴的小子看不出来什么吧?”,冯克明闭着眼睛随口发问。
米富贵边给他化装,边回道:“大人放心吧,属下这手艺,怕是公主到了也看不出真假来。不过大人非得装成这样子吗?身上这些假伤就够唬人的了。”
冯克明叹道:“老子这回是玩大了,不但失了谷王,还让齐王把辛焯赶出了皇宫,你说我这侄孙会不会将来找我的后账?老子不弄的吓人点,回府躲着,还等着在人前碍眼嘛!”
米富贵想了想,没有说话,懂是一会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皇家那点罗乱事儿,就没人能说得清,还是装傻的好。
无数的聪明人全死了,只有傻人活得长啊!
冯克明看米富贵不回话,于是嗤笑道:“谁说你只懂的弄毒药来着,这不该接话的时候,你这不也挺能装傻的吗?”
米富贵笑道:“属下就那么点小喜好,要说摆弄个乌头,丹汞什么的还成,您老人家说的那些,属下是真不懂啊。”
冯克明一指身边的婴孩,“这孩子你带回家养吧,省得你整天摆弄毒药,没功夫生儿子。话说好,这孩子算老夫托付给你的,你就当成自己儿子养吧。”
米富贵没想到冯克明来了这么一出,疑惑道:“大人不是说要自己带回府里养吗?”
“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谁能知道以后会什么样?”冯克明看了辛焯所在的方向,落寞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又闹成这个模样,老夫对不起京城里的百姓,这孩子就算是我给自己赎罪吧。”
米富贵很想说,您老人要赎罪就自己养啊!
他要是弄个么大小子回家,他也没法向老妻交待啊,非得认为是米富贵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儿子不可。
米富贵的老婆可不是好说话的人物,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大年纪,只有两个闺女,连个小妾也不敢讨,眼看着米家要在他这断了香火。
看米富贵一脸的不情愿,冯克明当下便醒悟过来,劝说道:“不要担心你婆娘揍你,我会让人去和她说,你们公婆把这孩子带大,等老夫死那天,让这孩子替老夫打幡送终。”
米富贵不敢拒绝,只能应承下来。
冯克明神情复杂的看眼婴孩,轻声道:“万一...万一有一天老夫失势了,皇帝降罪于老夫,你就不要对旁人说,这孩子和老夫有关系了。也不要告诉他,是老夫把他捡回来的,就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吧。”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米富贵出声替冯克明问道:“指挥事大人才上过伤药,现在疼痛难忍,有什么事非得现在来报。”
门外人低声说道:“属下也不想来打扰大人休息,不过殿下刚才在梦中惊醒,醒来就说要统领百万大军杀回皇宫。还有卢丞相听说城里来了人,让属下叫您过去一起议事。”
米富贵淡淡道:“知道了,你先去吧,顺便禀告二位贵人,就说指挥使大人稍后便到。”
等门口没了声后,米富对才对冯克明轻声道:“殿下这次好像吓得不轻,属下看多少有点...有点糊言乱语的征兆。”
冯克明瞪了一眼米富贵,低声训斥道:“闭嘴!你老小子活够了,这话只能在这里说一次,不许再传给第三个人。你又不是御医,有些话烂在肚子里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储君
冯克明此时并没把米富贵的话当真,辛焯年纪不大,而且从小养尊处优惯了,难免胆子小了些。
之前看到一些残忍之事,可能导致他神智有些混乱,这点可以理解。
冯克明将脸上的药膏又抹匀了些,让米富贵看过没问题后,便叫人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吴苟道得了辛焯已醒的消息,此时早就等在冯克明门外,打算跟着冯克明一起去觐见辛焯。
几人来到一间相对狭小的房间当中,辛焯此时脸色还有尚未退去的潮红之色,显然是刚才大喊大叫过。
不知道卢丞相怎么劝住了他,此时辛焯倒是有了几分帝王该有的气度,对冯克明与吴苟道也很是和蔼,完全没有摆未来皇帝的架子。
冯克明欠身行礼后问道,“殿下怎么不在臣安排好的大房子中休息,这间房子太小了,与您的身份不符。”
辛焯有些尴尬,含糊说道:“这里挺好,宫中未定,我也不好贪图享受,索性一切从简吧。”
卢丞相代表辛焯,向吴苟道询问了京城里的事态发展,以及肖华飞何时可以带兵马来接辛焯回宫。
吴苟道按照肖华飞所教,面向辛焯逐一进行了答话,最后还没忘了代肖华飞强调,影龙卫与京营上下,全部忠于辛焯的伟大领导,誓与反叛的恶势力斗争到底。
肖华飞只等消灭了京城中的叛军,便马上会带着忠于辛焯的大军,前来接皇太孙回宫登基。
卢丞相听后脸上见不到欣喜的表情,可辛焯却激动的手舞足蹈,连说肖华飞与孙喜是忠臣义士,将来一定要重用和封赏。
冯克明与金朋义对视一眼,二人微低下头,保持了沉默,并没有把劝谏的话说出口,皇王看臣子忠诚与否,该看的是以后这人做过什么,而不是单凭眼前两句好听的话。
至于金朋义,吴苟道稍稍的提了一句,说是这个金侯爷识大体,在肖华飞的劝说下,毅然高举义旗,没有同薛任魁一起作乱。
不知道金朋义了解后,会不会对吴苟道说一句“谢谢你。”
吴苟道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出于金朋义的授意,他是眼见着金朋义当时可是有些鼠首两端,要不是杜金与王老虎等人的威压,这家伙可能早就投了齐王去了。
吴苟道自认是根红苗正的影龙卫子弟,没有现在把金朋义卖了,已经是善心大发了。
要不是看着肖华飞管金朋义叫大哥的面子上,这回吴苟道肯定在辛焯那里,帮金朋义种下一根毒刺。
颠倒黑白,引人误入歧途,这些手段全是一个合格的影龙卫人员,该有的素质。
可金朋义对肖华飞一口一个兄弟叫着,吴苟道就算不喜欢此人,在没得到肖华飞的首肯前,他也不好在辛焯面前下猛药。
冯克明听吴苟道把肖华飞吹捧了半天,实在有些忍不住,转移话题道:“想来天亮前,京中便会有消息传来,你先出去等消息吧,殿下这里不会忘记肖华飞与你的功劳。”
辛焯出言拦阻道:“那个谁,你先等一下,本宫有事要问你,你可见到孙喜了,这个奴婢眼下是否安全。”
吴苟道连忙行礼回道:“孙公公不畏生死,一直跟着大军冲在最前面,好为肖大人等忠臣引路,小的还记得孙喜公公,还时刻高喊着,让那齐王滚出皇宫,不许这种叛逆染指殿下的宝座。”
辛焯开心的握紧了拳头,想要跟着高喊两句,无奈被卢丞相的轻咳声打断,辛焯觉得孙喜这两句话很符合他的心意,是一个忠心的大内总管该有的样子。
孙福也忠,但要看对谁的忠,孙福忠的重熙皇帝,而孙喜表现出来的是对辛焯的忠,这点对于辛焯来说尤为重要。
先前孙福没有管好
御林军,以至于让齐王轻易的攻入皇宫,这让孙喜很是恼火,所以当孙福服毒自尽时,辛焯并没有出言赦免他的罪过。
在辛焯看来,身为皇家的奴才,就该有为皇家赴死的觉悟。
孙福服毒前,辛焯曾大度的告诉孙福,将来可以把孙福的尸体,埋在先帝的陵寝附近。
在孙福倒地身亡的一瞬间,辛焯感到了一丝轻松,好像心头又一块大石被搬开了。
吴苟道先前已向身在京城的肖华飞传出消息,用暗语通知了辛焯的所在地,并请肖华飞尽快过来迎接辛焯回京。
肖华飞并没有接到吴苟道的传讯,而是在安排完城中的孤儿后,按赵宏锦的指点,前往皇庄。
等肖华飞带人来到皇庄附近时.,天色已经透亮,朝阳将皇庄的外墙染成了金黄色。
金朋义咂嘴道:“看这紫气东来的气象,想来殿下就在长公主的庄子里了,咱们当以君臣之礼视之了。”
肖华飞忙着点头,金朋义明显是在当着孙喜的面,奉承未来的小皇帝。
至于他认为孙喜会把话传过去的心思,就有些白废了,有肖华飞在,孙喜只会在辛焯面前,夸耀肖华飞的忠心。
肖华飞附和道:“大哥说的是,看来新朝新气象,就要在这里开始了,咱们下马吧。”
随着肖华飞的命令,所有人下马步行,缓慢的向着皇庄前进。
吴苟道一早便等在墙头,当看到肖华飞带人到达后,马上回去向冯克明禀报,讨来手令打开了庄门。
孙喜身为辛焯的身边人,自然不会等着二人一起入内,他在庄门打开后,便先行一步,第一时间赶往辛焯身边。
肖华飞将大部分人马留在庄外,命令他们加强戒备,保卫辛焯的安全。
虽然小皇帝当下看不到,但这里人多嘴杂,肖华飞可不想给人留下什么话柄,说他侍君不恭。
等孙喜走后,金朋义趁还没有进门,忙在地上抓了两把土,不管肖华飞愿不愿意,把他自己与肖华飞摸了个满脸花。
肖华飞狐疑的看着金朋义,本来身上就全是血渍,还需要把脸弄脏吗?
金朋义急道:“三分功劳,七分演,人前人后把戏作全,才配当十足的忠臣。你不把脸弄脏点,殿下还以为咱们胜得多轻松一样,到时奖赏打了折扣,可没地儿找后账去。”
说完,金朋义又找来点浮灰,用手捧着往肖华飞的头发与鬓角上吹了吹。
这下两个风尘仆仆,血染战袍的忠臣,都不需要说一句话,便在形象上立马鲜活起来。
肖华飞对金朋义竖起大拇指,“这些怕是大哥侯府里面的家学了吧,要不是你今天来这么一手,小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招来。”
金朋义自得道:“老弟就是通透,你还别说,这真是金家老祖宗传下来的,全是老手艺。当年我祖宗就靠着这手,搏了个侯爵,其他那些喜装儒将,玩斯文的,全没有我家祖宗封爵封的高。”
肖华飞听明白了,遥想大晋太祖征战四方时,定是血战连连,那些注重仪表的将军,看着出力就没有金家老祖出力多,因为不讨喜啊。
放到肖华飞的前世,每逢公司大扫除,谁身上脏,上级就会误认为谁出力多的道理一样。
但真相是,身上脏,可未必就是干活最多,最利索的那一位。
没办法,人是视觉动物,很多时候看的是表象,而不是事实。
颜值就是正义!
肖华飞与金朋义将仪态收拾停当,才跟着吴苟道来到了辛焯的房间外面。
没等肖华飞反应过来,金朋义在门外就率先跪倒,“臣,承远侯金朋义救驾来迟
,还清皇太孙殿下恕罪!”
肖华飞翻了一下白眼,也跟着跪在门外,“臣,影龙卫副指挥使肖华飞,奉殿下令,已领京营兵士肃清京城叛军,齐藩现已伏诛,特此恭迎殿下回朝。”
房间里面传出辛焯略带兴奋的答话声,“两位爱卿劳苦功高,还请快些进来。”
肖华飞与金朋义起身,等门口的侍卫打开房门,放二人入屋。
现在不比昨天,京城已经平定,辛焯的储君之位已经稳固。
只等他回京主持过重熙皇帝的葬礼,便会登基称帝,眼下不能再拿辛焯当一个普通世子看了。
等二人躬身进屋后,又对坐在主位上的辛焯再次行礼。
这时孙喜已侍立在辛焯身后,低头看着脚尖,并没与肖华飞有眼神上的交流。
辛焯并没有摆皇储的架子,几番让二人免礼,但肖华飞与金朋义,还是做足了觐见的礼仪。
这让辛焯对肖华飞与金朋义非常满意,觉得二人不恃功自傲,实在忠臣良将的楷模。
不过辛焯对金朋义的印象一般,因为重熙皇帝留下的名单中,并没有金朋义的名字。
重熙皇帝早把金朋义划入了,混吃等死的那部分人当中,不求他有多大功劳,只要关键时刻不添乱就成。
现在看重熙皇帝看人还是极准的,要不是有肖华飞一直绑着金朋义往前走,这家伙说不定要投到哪边去。
所幸冯克明把肖华飞安排去了京营,若是换一个人去京营,可能就被金朋义带偏了。
肖华飞与金朋义起身后,辛焯命孙喜搬来两把椅子,让二人坐到他的边上,好好讲一下如何夺回的皇宫,以及齐王是如何伏诛。
肖华飞这时注意到卢丞相还站着,当然不敢坐下回话,忙推说自己不累,不敢在辛焯面前坐下回话。
这个举动,让辛焯与卢丞相很是满意,觉得肖华飞虽然年轻,但谦恭有礼,知晓进退。
肖华飞没有先禀告京城里的战事经过,而是第一时间将怀中的金牌令箭取出,双手捧着高举过头,把令箭递还给辛焯。
辛焯看着金牌令箭,内心很是开心,自信心不免大涨。
将令箭赐给肖华飞,这是他自认在宫中做出的第一个决定,虽然其中的风险极大,但现在看来无比正确,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至于这个决定当中,孙喜说过什么样的话,辛焯已全然忘记,把这份功劳全记在了自己身上。
第二百八十章 些许内情
卢丞相简单询问了两句京城的情况,然后看着辛焯开心够了,才向前一步道:“老臣想先行一步回城,代殿下安抚百官,等殿下这边休息好后,老臣率百官到北城迎接殿下回宫。”
这原本卢丞相是顾忌辛焯颜面的客气话,京城那边刚刚安稳下来,百官又受到了齐王的惊吓,急需有个主心骨回去稳定大局。
卢丞相自持百官之首,当仁不让的想要回京主持政务,这样辛焯稍后回城时,有百官迎接也能保住些面子。
毕竟齐王把辛焯赶出宫,这件事多少有损皇家的颜面。
其实辛焯这两天除了受点惊吓,倒是没有太多操劳,但末来皇帝回宫,场面总不能太寒酸才对。
孙喜在辛焯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辛焯听得有些皱眉,思量片刻后对卢丞相说道:“那就依老丞相的意思,不过礼部那些人,还有其他附逆的大臣,本宫不想见到。把他们全部交由影龙卫严家审问,一定要揪出齐王的余党来。”
辛焯压抑住心中对冯克明的烦感,温和说道:“这件事就交给都尉办理吧,想必以都尉的明察秋毫,定然不会让本宫失望。”
冯克明用力的咳了两声,微微欠身道:“殿下容禀,您看老臣,咳,咳...咳,的伤势,恐怕短期内难以理事。所幸前日有肖副指挥使力挽狂澜,消磨一场乱局与无形,实乃功勋卓著的干练之臣。以老臣看,这些事以后就全交给肖大人处置吧。老臣相信,肖指挥使一定能为殿下再立新功,保我大晋国泰民安。”
这句话说到了辛焯的心缝里,冯克明折损谷王在乱军当中,这个心结在辛焯心里过不去。
要不是前面靠着这老家伙保着才平安逃出京城,辛焯甚至有登基后,对冯克明降罪的打算。
辛焯现在看冯克明如此知情趣,当下只有客气几句,便当着所有人对肖华飞说道:“齐王之乱此次能快速平息,全是爱卿的功劳,既然老都尉有伤在身,那以后影龙卫本宫把影龙卫交给肖爱卿打理了。至于那些附逆的罪臣,肖爱卿定要严加审问,一定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勿留后患!”
事已至此,辛焯的态度已非常明显,卢丞相想在边上为冯克明分辩几句,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把劝解的话说出口。
冯克明面无表情,低着脑袋看着身上的绷带,似乎只关心自己的伤势,而不在意辛焯对他的今后安排。
这老狐狸早已做好打算。只要一回到府邸,便会称病辞官。
此事在辛焯三言两语间,已成定局。
在场的人全明白,如果冯克明恋栈不退,辛焯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辛焯嘴角挂上一丝难以隐藏的笑意,初次大权在握的感觉,让他有如身在云端。
肖华飞是先帝任命的影龙卫副指挥使,现在听辛焯话里的意思,只等他登基后,就会给肖华飞下旨,正式任命他为影龙卫的指挥使。
肖华飞原本想推辞一下,以前有冯克明在前面顶着,他就不必站在风口浪尖上。
可现在为了冯克明能平安落地,肖华飞无法推辞辛焯的托付,只是与冯克明飞快碰了下眼神,便躬身领命。
这个安排是辛焯深思熟虑的结果,重熙一朝无人敢公开造反,其中影龙卫的功劳可谓极高。
在辛焯看来影龙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必须由自己人来担当才行,而肖华飞正是影龙卫指挥使的不二人选。
肖华飞年纪与辛焯相仿,办事又忠诚可靠,最主要通过齐王这件事,可以证明肖华飞的忠诚没有问题。
一切看似突兀,却又顺理成章,肖华飞终于在重熙朝的尾声,掌握了足以应对危机的权力。
此时金朋义很想上前走一步,让辛焯好好的看下他的
脸,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二号功臣。
可是卢丞相与冯克明此时全不说话,让金朋义也没法主动站出来为自己求官。
功劳这东西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和自己主动说出来,得到的回报完全不同。
金朋义急的有些坐立难安,连连向着肖华飞使眼色,要知道回朝之后,当文官们重新占据朝堂,金朋义可就没了要官的机会。
肖华飞知道金朋义心中所想,主动替金朋义在辛焯面前表了几句功,说是要是没有金朋义的大力协助,这次的齐王之乱,不会如此快的平定下来。
辛焯对肖华飞的话还是比较重视,对金朋义夸赞了几句,说记住了金朋义的功劳,等回京后自然对金朋义有所安排。
金朋义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也不顾及脸面,对着辛焯行起了君臣大礼,完全把辛焯当成了皇帝来叩拜。
卢丞相以京中人心急需安定为由,先行一步请辞离开皇庄,与辛焯约定正午时分,他会带领百官到北门迎驾。
辛焯好生勉励几句,便让几人离开房间,然后在孙喜的服侍下,开始整理仪容。
逃走时有些仓皇,但回去时,辛焯还是挺要保住皇家的面子,不能给百官留下不好的影响。
几人离开辛焯所在的房间后,金朋义主动到庄外整备人马,辛焯身为帝国储君,回京路上的安全,可半点马虎不得。
肖华飞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从辛焯那里离开后,便跟着冯克明寸步不离。
冯克明被肖华飞缠得多少有些无奈,只得让人找了一间静室,打算私下里同肖华飞解释一番。
房间外面已屏退了众人,只有李雷与王老虎,还有吴苟道分前后紧守房间,防止有人偷听。
肖华飞抚着冯克明坐下,然后紧挨着冯克明坐下,眼睛则一直盯着冯克明身上的绷带,“大人这伤势看起来颇为严重,您知道属下擅长此道,不知大人能否解开绷带,让属为大人医治一二?”
冯克明没好气的说道:“滚蛋,你小子一撩袍子,老夫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老夫这伤极重,但不是你那三脚猫的医术,能医治的!”
肖华飞不以为意,继续关心道:“大人这伤怕是要养很久吧,久到以后不出来当官了。”
冯克明叹道:“知道了就别问,问点你想知道的,老夫看在你小子始终听话的份上,能告诉你的,就会告诉你。不能说的,老夫就算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你也不要去查,否则真相会让你小子脑袋搬家。”
肖华飞笑道:“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属下的脾气吗,不该问和一向不问,不该听的一向不听。”
“那你还不滚出去,老夫这里就没有活人能听的话。”冯克明把头扭到一边,再不看肖华飞。
肖华飞其实不想探听冯克明心底的隐秘,但有些事不了解真相,辛焯交待的差事就没法处理。
齐王与辛炻已死,现在没有谁能威胁到辛焯继位,肖华飞不想用拷问出的证词,无限诛联下去。
但该为死难百姓赎罪的罪人,肖华飞也不想轻易放过。
肖华飞现在不知道冯克明在其中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所以不得不问清楚。
“属下恍惚记得曾经派赵千里去了南方,当时大人也是同意的,可是这次属下却在齐王那边遇到了此人,不知赵千里可是大人安排在齐王身边的细作。”
冯克明没有犹豫,痛快的说道:“赵千里是老夫安排到齐王身边的,但不是不给你面子,是他叔叔找到老夫,不让他侄子去南边的山里受罪。而且齐王一直有拉拢赵宏锦的意思,剩下的不用老夫说了吧。”
肖华飞点头,表示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齐王想在兵部插手,而
赵千里既是赵宏锦的侄子,又出身影龙卫。
在齐王看来,赵千里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有这样的人在中间来回传话,简直是完美。
肖华飞道:“属下已经抓了李春阳几人,他们算是被抓了现形,罪无可恕,属下看不懂的是赵千里叔侄,他二人又是在给谁卖命?”
冯克明冷笑道:“这个老夫不知道,大家熟归熟,但可没有交过心,顶多算是各取所需。”
肖华飞皱眉道:“大人这么说,就是说这叔侄俩是两面押宝了?”
冯克明道:“这个稀奇吗?朝中百官两面押宝的多了,齐王进了皇宫,也没见有人拿头撞先帝的棺材,自尽表忠吧。”
“可属下要是不带兵进城,恐怕他们就是另一番作为了吧。”,肖华飞摇头苦笑,可事实就是如冯克明所说的一样。
冯克明劝道:“人心这东西最是经不起窥探,你不能猜他们在想什么,凡事只能看结果。赵家叔侄能把齐王交给你,就证明他们最后站在了殿下这边。赵千里那人老夫了解,行事有些分不清主次,如果哪些事让你不满,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你能担待就担待些。”
“这么说属下对赵千里,只需看赵侍郎的面子,而不用看大人的了。”
冯克明思考片刻,“这小子有事得罪到你头上了?不过老夫的话不会变,你只需要看叔叔的面子就够了。老夫一个回府养老的驸马都尉,以后朝中的事再与老夫无关。”
肖华飞在心里给赵千里定好了结局,当下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属下斗胆问下大人,咱们影龙卫难道没有发现,京城附近藏有齐王的叛军?还有为何齐王能够轻易的进入皇宫,这个就算属下不想管,殿下那边也会穷追。不弄个水落石出,殿下怕是不敢在宫里睡觉吧。”
冯克明这次没有回答的很痛快,反而脸上表情难得一见的纠结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为臣之道
“这次京营的伤亡有些大吧,反叛的御林军副统领齐仲月抓到了吗?”冯克明没有回答肖华飞的问题,反而把话题引向他处。
肖华飞玩味的回道:“京营的伤亡并不大,只是在诈取午门时伤亡了一千多人,至于那个齐仲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冯克明,“......”
“这齐仲月怕不是齐家的人吧?看来那二位齐尚书还是没有受到教训啊。”,肖华飞见冯克明不答,索性直接发问。
冯克明有些遮掩的说道:“他与齐家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密切,否则先帝也不会让他把守宫门,至于他为何反叛,等你找到他后亲自去问吧。反正老夫回京后已是个闲人,这些烦心事,就留着你操心了。”
肖华飞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不可把齐王的事牵连到二位齐尚书身上?”
冯克明意味深长的说道:“等你真正进入了朝堂就会明白,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不可能得罪全天下的文官吧。且不说那二位把持吏部多年,就是他们齐家本身也是枝繁叶茂,为官者众多。你把人家逼到了死角,就要小心人家抱着你投河。”
肖华飞知道冯克明说得是事实,可是就这么放过齐家,他心有不甘。
齐家父子可不是什么好人,这满朝的乱象,他家出力颇多。
冯克明见肖华飞不答话,继续劝道:“当你没有绝对实力前,隐忍才是最好的办法。就算小皇帝再信重你,可面对满朝文武对你喊打喊杀时,他是要朝廷还是死保你,这个对于一位合格的皇帝来说,从来不是问题。这世上从来不缺冤死的好官,也从来不少活到寿忠正寝的恶人。”
这些道理肖华飞全懂,可是做起来很难,面对朝堂上的不公与世间的疾苦,他很难做到无视。
在一些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他愿意与文官集团虚与委蛇,可面对大是大非时,这种只能放任那些人胡为的压抑感,让他有种想要毁灭一切旧势力的暴虐冲动。
肖华飞心有不甘的问道:“以大人看,我什么时候才有能力改变这种现状呢?需要官居几品,还是当上丞相...”
冯克明死死盯住肖华飞,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这世上总有会束缚住你的东西,也许有一天某根弦断了,你便再没有了束缚,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吧。老夫宁愿看不到那一天,再等等吧,也许等老夫一死,那时你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肖华飞听出来冯克明话里的潜在意思,无法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
冯克明已经表明,除非他死了以后,否则不希望大晋有什么重大的变化。
而冯克明留给肖华飞的选择就是隐忍,不要因为看不惯一些人,就搞得天下大乱。
整个齐王入宫的闹剧中,冯克明在背地里肯定做了一些事,不过他的出发点,还是为了重熙皇帝的托付可以得到执行。
只是冯克明采用的手段过于偏激,不惜把皇宫与辛焯当成赌注,用齐王与谷王的死,为辛焯登基扫清阻碍。
肖华飞虽然不认可这种做法,可是却没有任何实据能够证明,冯克明故意给齐王做乱放了水。
总之冯克明就像一个补锅匠,只要大晋这口锅还能煮粥烧水,他便会一直缝补下去,直到咽气为止。
肖华飞内心很复杂,冯克明可以说待他不错,但这种把天下当棋盘的做法,还是让肖华飞无法认可。
冯克明道:“你是在怀疑老夫使了阴招?”
肖华飞不置可否,面对这个老狐狸,任何表情都是多余的。
冯克明看了半天,也没在肖华飞脸上看出什么,只得叹道:“不管你信不信,老夫从来没把刀送到齐王手上,人做什么事
,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全是个人的决定,与他人无关。”
肖华飞道:“咱们影龙卫的职责不就是消除祸患嘛,难道不是该以防范为主?”
房间中的空气有些凝重,看似正确的问题,最难回答。
“你有爹吧?好像还有爷爷。”,冯克明忽然莫明奇妙的向肖华飞问道。
肖华飞不太明白冯克明话里的意思,只能点头。
“老夫身为外人,若是当着你爹的面说你的坏话,哪怕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你爹你爷爷会怎么想?”
肖华飞讪笑道:“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自然要替我分辨几句。若是大人拿出证据,他们二位可能会拿出家中金银,堵住大人的口...”
冯克明两手一摊,“还有一种可能你没敢说,若是老夫要把你论罪处死,他们二人又会如何。”
这回轮到肖华飞叹气,“那就是不死不休了,我家尊长虽然是商贾出身,可是也不是轻易认命的性格。”
冯克明点头道:“商贾之家尚且如此,若是换成更显贵的人家,该会如何做呢?恐怕只要稍稍一提,就会人头落地。”
肖华飞明白了冯克明没有说出的意思,疏不间亲。中文网
哪怕冯克明看出了齐王会谋反,他也无法对重熙皇帝明说,只能任事态自行发酵,让脓包自己露出头来。
这也许就是冯克明认为忠臣该有的样子,是自保,也是无奈。
冯克明继续说道:“你没有儿子,当有一天你有了儿子,就能明白为人父的心情,儿子就算不好,也只能自己打两下,下手还要轻点,担心会不会打伤了。如果别人打了你儿子,那就得做好拼命的准备了。老夫这辈子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也不去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这样才能活的久。”
肖华飞不想再谈这么沉重的话题,转而笑道:“属下过了年才十八,正是身体好的时候,想来生几个儿子还没问题。倒是大人是不是该抓紧些了,公主府的万贯家财不说,单就这个庄子,就得有人来继承吧。”
冯克明冲肖华飞狠狠呸了一口,“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老夫是入赘,不是娶妻,你当皇家的规矩是笑话吗?赶紧滚出去,老夫不想见到你。”
肖华飞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大人这回是不打算,跟着殿下一起回京了吧,没您老人家在属下身边,我有些没底啊。”
冯克明把身子转向墙的那一边,闷声说道:“公主不日便会来这庄子与老夫相聚,京城里的事,就留给你们这些小家伙去折腾了。只要再没有谋反这类事情,老夫不会再出头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冯克明不愿讲的,肖华飞也再问不出来。
当下肖华飞起身向着冯克明深施一礼,打算告辞离开。
冯克明身子未动,小声的说了句,“你小子有空常回宅子里看看,陛下赐给你的宅子,总共你也没住几天。若是将来不想再京城里住了,老夫过几天就把这庄子送给你,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住得远些,事就少些。”
肖华飞眼角有些潮湿,“属下谢过大人,不过这庄子虽好,属下可不敢打主意。”
冯克明道:“你弄那些孤儿怎么办,这里有老夫的一份罪孽,庄子送给你,用来养活那些孩子,全当替老夫赎罪了。你要明白......那些孩子,没人想这样,但又不得不这样。”
肖华飞没想冯克明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他在城北收拢孤儿的事,还是传到了冯克明这里。
“那些孤儿就当公主府收养的,你只管出钱出人照顾便好。但事先说好,下不为例,有些事不可意气用事,皇家的信与不信,本就在两可之间,你过了线,就会出事的。”
肖华飞内心感谢冯克明替他考虑至此,可还是觉得这庄子太贵重,想要谦让几句。
冯克明断然道:“你跟老夫就别假客气了,这样的庄子,公主府在城南还有两座,不用担心我们夫妻没有地方养老。”
话说到这份上,肖华飞也知道不能再推辞,行礼领受了冯克明的好意。
肖华飞属实需要这么一个地方来安置那些孤儿,京城里寸土寸金,就算肖家再有钱,估计也找不到这么大的地方来养活那些孩子。
冯克明道:“这庄子周边还有三千亩良田,老夫到时会连地契一并送给你。想着找些农人,教那些孩子多学些农活,不要白养着他们。小心养来养去,成了仇。等他们长大了,你就把他们收为佃农,不也比你自己掏银子养活他们强。”
肖华飞没有说出想让这些孩子学习文化的打算,一是怕冯克明理解不了,二是怕冯克明为以为他别有用心。
反正只要庄子到了肖华飞手里,想怎么教这些孩子,还不是他自己说得算。
肖华飞深信,愚昧来源于无知,而那些世家门阀一直垄断的正是文化,绝不仅仅只是土地。
要想改变命运,知识才是最直接,最有力的武器。
有了知识,人便会懂得信仰,当人有了信仰,可令天地为之变色。
吴苟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位大人,孙喜公公让人来传话,说殿下那边已经收拾停当。只等城中卢丞相来信,便要向京城出发,请二位大人早做准备。”
肖华飞回了句知道了,转身向着冯克明再次辞行。
这次冯克明没有再说话,只是向肖华飞轻轻摆了摆手。
屋外阳光明媚,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迎驾
卢丞相回到皇宫时,宫中地面上的血迹已经有过清洗。
整座皇宫又被白纱包裹起来。但在墙角还是可以看到有殷红的血痕未干,那股血腥味隐藏在空气中,挥之不去,总往人的鼻孔里钻。
百官们依旧在替先帝守灵,赵侍郎暂时主持着大行皇帝丧礼事宜。
卢丞相挺直佝偻的身体,目视着皇帝灵柩所在的大殿,缓慢走入宫院。
没人知道卢丞相此时的心情如何,重熙朝的最后一任丞相,也即将完成他的历史使命。
百官们见卢丞相归来,便想要迎上来,围着丞相大人嘘寒问暖一番,可这时赵侍郎苍老的声音响起,“跪...三叩首...”
卢丞相听到后没有犹豫,也不管身边聚集的百官,恭恭敬敬的撩袍下跪。
百官见到卢丞相的样子,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场合,慌忙回到各自所在的位置,随着赵侍郎的喊声,叩拜致哀。
因为赵待郎的打断,百官们没有再围上卢丞相。
在百官的哭嚎声中,卢丞相抚着膝盖起身,向着大殿走去。
赵宏锦见状快步走下台阶,将卢丞相迎进偏殿当中。
卢丞相进殿后,环视一周,才发现原来偏殿中还是有不少人,便有些微微皱眉。
帝国丞相的威严让殿中之人心有惴惴,这些人没有在外面替先帝哭灵,反而躲在屋中开小会,这点让卢丞相极为不满。中文网
不过卢丞相没有发作,自行走到了主位上坐好,将桌面上不知谁喝剩的残茶推向一边。
赵宏锦连忙吩咐小太监奉上新茶,让卢丞相暖暖身子。
卢丞相没有动新上的茶水,而是看向赵宏锦说道:“乱起时,老夫陪着殿下转进城外,这里全靠赵侍郎支撑,着实不易,待殿下回京后,老夫自会为赵侍郎表功。”
赵宏锦脸上风轻云淡,欠身拱手道:“丞相大人谬赞了,此乃下官的职责所在,为陛下尽忠,不敢惜身。”
卢丞相嘴角微微上挑,对赵宏锦的话不置可否,“李春阳等人已经被影龙卫扣下,想来将来的结果不会太好,各位同僚当谨慎从事。眼下已经无事,宫里不能没人主持大局,咱们这就组织百官,去城外迎候殿下回宫。”
赵宏锦一脸为难道:“丞相大人说得是,的确该派人迎接殿下回宫,可眼下礼部因李春阳的事情,已不好出面,想来殿下看到他们也不会高兴。再者先帝孝期未过,还停灵宫中,是不是让殿下自行回宫为好。”
这句话得到了殿中几名官员的附和,况且大晋以孝治天下,大行皇帝还停灵在宫中,百官当以为大行皇帝守孝这件事为主。
如果百官们全部出城迎接辛焯,这就是弃大行皇帝于不顾,显得文官们太没有骨气了。
可是若是派几名低阶官员去迎接辛焯,又好像有些不顾皇储的颜面。
卢丞相似乎早就算好了百官会有这样的意见,当下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让赵宏锦拿个主意。
赵宏锦想了半晌,对卢丞相说道:“不如由丞相大人在宫中主持大局,下官与顺天府去迎接殿下回宫?”
经过一番商讨,殿内文官们一致决定,由赵宏锦带领一些低级文官,加上顺天府一众官员,出城迎接辛焯回宫。
...
肖华飞在庄门口接到了卢丞相派人送来的消息,同时还收到了影龙卫的相关密报。
当肖华飞看到只是由赵宏锦与顺天府出城迎接消息,便有些皱眉,不过还是让人把消息送给孙喜,好让辛焯准备出发回宫。
吴苟道看过密报,有些气愤的说道:“这些文官又要搞什么,殿下身为皇储,说是半个皇帝已不为过吧。他们
就出这么几个人迎候,到底想要干什么?未免有些太不给殿下面子了。”
肖华飞冷笑道:“还能是想什么,这些家伙无非是想告诉殿下,朝中还是他们说得算。”
文官们派出这个规格迎接辛焯,无非就是想打消辛焯万万人之上的气焰,他们想让辛焯明白,朝廷是讲规矩的地方。
有些规矩一定要早立,君权与臣权的斗争,还没等辛焯登基便已开始。
肖华飞手指着影龙卫的密报,“盯住这些喜欢说风凉话的人,看看他们以后会在朝中说些什么,本官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是朝廷的栋梁,还是沽名钓誉的败类。”
吴苟道不屑道:“要属下说,名单上这些人就没一个好人,挨个抓到牢里,能有半个冤枉的就不错了。齐王在宫里作乱时,没见他们以死明志,现在讲起大道理却一套一套的,全是嘴不对心的老梆子。”
肖华飞轻叹道:“人家占着大义,咱们又能把人家怎么样,不信你看着,一会就算殿下不高兴,他也会忍着。对与不对,只是立场不同,文官们只是想告诉殿下,甚至是咱们,大晋还是他们的天下。”
吴苟道疑惑道:“天下不是皇帝的吗?”
肖华飞拍着吴苟道的肩头说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该是哪一个人的,也不该是某些权贵的。只不过在他们的心中,天下人这个范围有些窄。”
吴苟道嬉笑道:“大人说的这些,属下听不太懂,难道说这天下,还有我的份喽。”
肖华飞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杜金等人,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天下是每一个人的。”
辛焯这时已从暂住的房子中出来,他在孙喜的搀扶下,登上了公主府的宽大马车。
肖华飞与金朋义分左右守护在马车两边,随着辛焯在车内一挥手,两千多人的队伍开始向着京城北门进发。
赵宏锦站在迎接队伍的正前方,他身后跟着赵千里与顺天府的几名官员。
远远的看到辛焯的车队后,赵宏锦当先跪倒,因为大行皇帝的丧期未过,迎接队伍中并没有准备礼乐。
不多时,辛焯的马车来到赵宏锦等一众官员面前,孙喜掀开车帘,“殿下,赵侍郎与顺天府的官员正在车外迎候,殿下要不要出去见见。”
孙喜并没有将肖华飞转交的密报,事先告诉辛焯,这就让辛焯对眼下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
辛焯一路上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原本以为朝中百官会主动来北门迎接他,甚至想好了如何勉励百官的说辞。
可现在一看车外跪着的小猫两三只,辛焯刚才准备好的长篇大集结,便再没了说的兴趣。
眼前就这么三五个人,卖力表演又给谁看?
就算先帝丧期未过,可国之储君就不要脸面了吗?
赵宏锦这些人明面上看重得是礼仪规制,可是辛焯看重的是朝中百官对他的态度。
辛焯心中非常不满,不过顾及身份,并没有将恼怒表现出来,他还是让孙喜挑开车帘,平静的让赵宏锦几人起身。
赵宏锦还想要同辛焯说上几句话,可是没等他开口,辛焯便已转身钻回车厢,不再理会外面迎接的几人。
孙喜用尖锐的嗓音喊喝道:“百官入列,随殿下回宫。”
辛焯在车厢内紧紧握起拳头,他知道孙喜如此喊,是在照顾着储君的面子,可是这也让他的耳根子发红。
百官?朝中百官就剩这么三五人了吗?就算他们要为先帝守灵,来个十个二十个总好吧。
赵宏锦出于限制君权的考虑,安排的这出迎驾表演,已经突破了辛焯的心理承受底线。
队伍基本没有在城门口停留,辛焯所在的马
车直接穿过北门,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肖华飞在马上向赵宏锦拱手致意,笑得有些意味难明。
赵宏锦手拎胡须,丝毫不以为意,大方的走入队五当中,随着车队一路前行。
赵千里在叔叔身后说道:“您老是不是有些过了,要知道殿下年纪尚小,最是爱面子的时候,这次您出面得罪殿下多少有些不值。”
赵宏锦慢走几步,与身边人拉来了距离,才对赵千里指点道:“咱家的功劳还不够多吗,没看跟着殿下逃出宫的那几人,连老夫眼睛都不好意思看?”
“教你个乖,只要占住道理,皇帝不是不可以得罪,但切记不能得罪满朝文官。老夫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朝中所有的文官,你看不懂不要紧,可他们能看懂就行。”
赵千里若有所思,低声问道:“叔父是想往上走走?”
赵宏锦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胸有成竹地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我辈读书人一生的追求。卢老鬼年纪大了,今年他必会让位。老夫此时不争,何时争,可惜你走了武官的路子,否则咱们赵家还能再兴旺几代人。”
赵千里道:“小侄有些不明白,若是叔父想谋取丞相的位置,不是更不该得罪殿下吗?您这次让殿下对您心生不满,还怎么接替卢丞相的位置。”
赵宏锦冷声训斥道:“糊涂,谁说丞相就一定得听皇帝的指令才能坐上,只要到时老夫有百官的支持,就算殿下对老夫有些许芥蒂,他也得捏鼻子认了。”
这时肖华飞回头瞧了这对叔侄一眼,越看越觉得二人长的太像,嘴角不自觉带出笑意。
赵千里却突然打了个激灵,躲在赵宏锦身后说道:“叔父能不能想办法,把小侄调出影龙卫,以后这影龙卫便要姓肖了,小侄实在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煞星,总觉得他对小侄不怀好意。”
赵宏锦对着肖华飞那边回以微笑,边轻轻点头边说道:“怕什么,等老夫当上丞相后,他便不敢动你。再说你留在影龙卫还有大用,你在老夫家里多年,怎么连个这毛头小子都要怕?他是办了不少大事,但那全是冯克明的背后指点。如今冯克明归隐,没了人罩着,这小子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偏殿议事
辛焯回宫后直接去了重熙皇帝停灵的大殿,卢丞相当着百官的面,将重熙皇帝的遗诏再次宣读一次。
百官跪拜,新朝初现。
从此辛焯做为大晋的正统继承人有了法理依据,纵使有人想要说点什么,也被皇宫中肃杀的气氛吓得闭了嘴。
齐王之乱造成的后果比较深远,辛焯不再信任现有的御林军兵将,而将京营的大军,留在了宫中护卫他的安全。
金朋义因平乱有功,摇身一变,从京营的副将,变成了掌管宫中安危的御林军统领,并协管着京城的护城军,一时间风光无二。
而肖华飞虽未经明旨任命,朝中百官已拿他当影龙卫正指挥使来看,有许多人对他的态度已从原来的不理不睬,变成了笑脸相迎。
重熙皇帝的丧礼依旧如常,广场上跪满了低阶的官员,分早中晚三次守丧致哀,其间还有繁复的仪轨,着实让人心身疲惫。
而在偏殿内,卢丞相以辛焯的名义,召集朝中三品以上大臣闭门议事。
大行皇帝的丧礼非常重要,但朝廷的后续规划也要立即定下来,特别是新朝年号与辛焯登基的事宜,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这种向来只有高级文官与勋贵参加的场合,本轮不到肖华飞参与其中,议事的进程向来由文官们把持。
可辛焯在孙喜的提醒下,也马上反应过来,他不能让文官们牵着鼻子走,于是强烈要求肖华飞一起参与议事。
纵使有几名文官出言反对,但没人能说服开始变得执拗的辛焯。
只要肖华飞不到场,辛焯便躲在先帝灵前,谁也不见。
卢丞相又抱着老好人的态度不管不问,这位心力憔悴的老丞相,只等辛焯一登基,便打算告老还乡。
最终文官们不得不妥协,肖华飞以旁听者的身份,参加了新朝的第一次闭门会议。
寒冷的偏殿中,除去李春阳与两名侍郎,其他的各部高级官员均已到场。
金朋义不管文官们的目光,拉着肖华飞站到了勋贵那一群当中。
肖华飞在勋贵中受到了热情的问候,看来因为金朋义的关系,勋贵们已经开始把肖华飞当成自己人。
而且这些勋贵当中,有许多人的庶出儿子与肖华飞并肩战斗过,这又让大家的距离拉近不少。
肖华飞举止完美的应付着这些勋贵,不过他心中明白,只有他能为这些人带来更多的利益时,彼此的交往才会越发紧密。
若是有一日,他失了势,这些人会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将他抛彻底弃掉。
工部李侍郎将手拢在身前,在赵宏锦身边酸溜溜说道:“看来这位就是新朝的显贵喽,不过听说此人是个商贾人家出身的小子...一群见利忘义徒罢了,真不知道先帝看这小子哪好。”
赵宏锦扭头看向李侍郎,微笑劝道:“见悟兄还是少说两句,刚才殿下的意思很明白,单靠咱们这些人,怕是压不住这小子了。再说不管这位肖大人出身如何,也是立下大功的,见悟兄这么说人家,就有失公允了。”
李见悟嘴角轻挑,“你老赵家人说话,向来嘴不对心。不过你那侄子老夫倒是很欣赏。听说齐王这回就是折在他手里的?”
赵宏锦多少有失意的回道:“这次宫中大乱,千里做得那些,不过是些微末功劳罢了,跟旁人比还远远不够。可惜冯克明这次犯下大错,回公主府养老已成定局,只是这指挥使的位置,怕是要归那位肖大人了。”
“是可惜啊,”李见悟长叹,“要是千里能当上影龙卫指挥使,这朝中百官便能放开了手脚,何愁大晋不兴。”
赵宏锦看向肖华飞的目光,越发深邃,他也想和肖华飞搞好关系,但在东阳关那次,他因为两位王爷夹在当中,只能做到两不相帮,没能和肖华飞结下香火情谊。
早知道两位王爷会折掉,那次在走私军资的事上,赵宏锦说什么也要仗义执言一回。
眼下赵宏锦再想收拢肖华飞为己用,显然没有半点可能。
经此一役,肖华飞不再是一棵,需要依附别人而活的藤蔓。
赵宏锦不得不承认冯克明的算计很深,通过各种各样的棘手差事,始终把肖华飞与文官们对立起来。
让肖华飞只能依靠皇帝的权威行事,最后成长为和冯克明一样的皇家鹰犬。
只是他们谁也没能现解,甚至猜到,肖华飞内心中隐藏的不屈与梦想。
那是不同与大晋的世界,肖华飞见识过信仰的伟大,知道人类该以什么样的状态活着。
时空或许有变,但人心底的梦想,未必会变。
做不到,只是因为能力还不够。
其实肖华飞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只是冯克明或是赵宏锦,各自希望看到的假象。
他们认为肖华飞会成为的样子,全是大晋人的固有思维定式。
肖华飞见赵宏锦正盯着他,马上还以微笑,对这个老家伙,肖华飞从来没有掉以轻心。
金朋义见李见悟与赵宏锦好像在谈论这边,马上转身挡在肖华飞的身前,“别理那些老家伙,一群只知道蝇营狗苟的家伙。他们未必希望看见你好,一个个心里全是心眼,咱们斗不过他们,离远点对谁都好。”
肖华飞笑道:“大哥这是不怕兵部卡你脖子了?这统领了御林军以后,说话可是大气了不少啊。”
金朋义以前所在的京营,名义上可是归兵部管辖,军资与饷银少不了要看兵部的脸色。
“呸!老哥从来没怕过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儿郎们能有口饱饭吃,不得不给他们点面子。”,金朋义回头悄悄瞥了眼赵宏锦那边,才继续说道:“以后咱们吃宫里的,住宫里的,用不着看他们脸色了。”
金朋义还要再吹嘘几句,这时听到孙喜的喊声传来,“皇太孙殿下到。”
众人赶紧找位置站好,肖华飞朝金朋义拱了下手,赶紧找了个靠门边的位置站好。
肖华飞之所以找个边缘位置站着,是不想让文官们抓住话柄。
他现在还不是实职的影龙卫正指挥使,名义上还无法与这些朝廷重臣相比,旁听就该有旁听的觉悟。
肖华飞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今天殿中无人造反,那他绝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辛焯身上穿着四爪龙袍,外罩白纱,缓步走进殿中。
远远看去,倒真有了几分,皇帝该有的威仪。
肖化飞微微抬头瞧了一眼孙喜,见孙喜此刻紧紧站在辛焯身后,仿佛一个透明人。
孙喜除去刚才通报辛焯驾临,再没什么多余的话语。
不过孙喜站的位置很有讲究,那是辛焯亲近之人才能站的位置。
眼下不是谁都能站在小皇帝的心理安全圈之内的,看来宫中以后就要以孙喜为主了。
至于其他几位没受到齐王之乱波及的大太监,只时只能远远的站在一边,望向孙喜的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与嫉妒。
纵使辛焯以后还会任用一些其他的大太监,但那些人也不会太受重用,无法替代孙喜在辛焯心中的位置。
肖华飞记住了那几名看孙喜不顺眼的太监长相,心中长出一口气,跟着众人一起行礼下拜。
宫中的权力斗争只会比外面更加激烈,那几个心怀嫉恨的太监,肯定会对孙喜使绊子。
以肖华飞的性格,看着自己人被坑,可不是他的性格,所以着重关注了一下,这几名宫中的大太监。
若是孙喜未来斗不过他们,肖华飞不介意出手,帮孙喜拿下他们。
金朋义现在掌管着宫禁,凭他俩的塑料兄弟情义,只要肖华飞许的利益足够,做起事来那是相当方便。
而金朋义也需要在宫中有强力盟友,凭借着三人先前的情义,相信金朋义会愿意帮助孙喜掌权。
只不过这一切需要时间,孙喜目前还小,只要他不再宫中夭折,再过个七八年,这宫里便没人再能威胁孙喜的位置。
年龄有时是优势,也是劣势,辛焯就算不喜欢孙福留下的那些大太监,可眼下也不得不用他们。
上万的宫女太监,可不是孙喜这个十来岁少年可以管理好的。
卢丞相向前一步,向着辛焯行礼道:“臣等商议,四日后当送大行皇帝梓宫入皇陵,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宗亲勋贵,扶灵随行。相关事宜,老臣已着礼部加紧承办,稍后会把奏书呈于殿下。殿下觉得有何不妥之处,还请示下。”
辛焯擦了下眼角,“皇爷爷虽有遗诏,让丧事从简,但他老人家一生操劳,本宫不忍丧事办得过于寒酸,就参照前例为他老人家办理吧,还望老丞相多费心。”
卢丞相心里觉得非常为难,国库什么样,他心里最清楚,如果辛焯不拿出内帑贴补,只希望国库出银子的话,这就有些难办了。
卢丞相把目光望向新任户部尚书归志勉,“归尚书现在国库存银几何,还有多少银粮可以支用,你来向殿下说吧。”
归志勉硬着头皮出列,行礼后沉声说道:“本官接任户部以来,清查了往年的账目,发现各地均有欠税,而现在又是初春,夏税还没到入京的时候,这笔欠账怕是一时半会收不回来。而且齐尚书辞官过于突然,有许多的账务没有向本官交待清楚,年前东阳关那边蛮子闹得又厉害,才过了年,赵侍郎便奉旨劳军,又带走大笔钱粮......还是先帝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
足足一柱香的工夫,归尚书才把大晋的财政现状说了一个明白。
说白了,就是老子摊牌了,直接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咱们大晋国库没有银子可用了。
先帝的葬礼最好简办!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图穷
归尚书半遮半掩,向在场的各位大晋精英表明了一个事实,咱们朝廷没银子可用了。
辛焯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脸色逐渐变得有些涨红,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似乎在强压着怒气。
肖华飞以前只是听冯克明提起过,大晋的财政状况堪忧,却没想到国库已经干涸到如此地步。
按归志勉的意思,大晋目前的国库存银只有再应付一个来月,这还得是国家没有大事发生的情况下。
若是边关告急,或者南方突发春汛,那这点散碎银子就会像一枚小石子扔进大海当中,连个水花也瞧不见。
归尚书看了眼卢丞相,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要禀明殿下,本月官䘵已经发放完毕,可下个月京中几千名官吏的䘵米,还没有着落。”
啪!
茶杯掉地的声音响起,是辛焯将桌上的茶盏扔到了地上。
辛焯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他只不过说了句不希望皇爷爷的葬礼过于寒酸,希望能稍微体面些,可这些当朝大员却推三阻四,左顾而言他。
国库没银子这事,辛焯多少知道些,但也没到了支应不了一场先帝葬礼的程度。
茶盏落地后,孙喜连忙从辛焯身后走了出来,毫不犹豫跪在辛焯面前,请罪道:“是奴婢没拿稳,不小心打碎了茶盏,请殿下与列位大人恕罪。”
辛焯知道这是孙喜主动揽过了责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无奈道:“退下吧,下回注意些,不要这么毛手毛脚。”
殿中众人好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全部低着头,无人看向辛焯。
卢丞相心中摇头,辛焯打碎茶盏泄愤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未免处置得有些不成熟。
文官们在做事前先提困难,这是朝堂上的常规操作,若是不把难处讲得大些,就算事情干成了,功劳也会变小。
再者把丑话说在前面,也是为了万一事情办砸时,可以找借口敷衍。
上来就拍胸脯保证完成的官员,最后基本没有落下什么好下场。中文網
这是多年积累的为官经验,也是大晋朝廷特有的朝议生态。
归尚书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打碎的茶盏,又再次讲起了江南州府的欠税。
听着议事又重回正轨,殿中的勋贵、宗亲,纷纷把头垂得更低,开始起了瞌睡。
这种久违的嗜睡感,在人群中一发不可收拾,随着归尚书的废话不停,那些年长的勋贵们熟练的合上了眼睛。
在重熙朝后十年,这些勋贵基本没有机会上朝,就是想在议事时睡觉,也找不到机会。
再说国库向来由户部把持,至于里面银子是多,是少,根本于勋贵、宗亲们无关。
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肖华飞看金朋义嘴角已流下口水,顿时心生羡慕,于是也把身子往人堆里靠了靠。
国库的事与影龙卫无关,肖华飞也打算找个辛焯看不到的地方,眯上一会。
他实在太累了!
这不是肖华飞不分轻重,任谁二天二夜没合眼,还要指挥大军与齐王作战,到城外去找皇储,就算铁打的身子也该到了极限。
孙喜已将地上的碎茶盏收拾干净,又再次退回到辛焯身后。
辛焯强忍着心中的恼怒,面无表情的继续听着归尚书废话。
本以为归尚书该说够了,谁想他又从袖中抽出三本奏疏,一本一本的摊开,先从关外说到关内,又从江南跳到北彊。
辛焯多少有些理解皇爷爷为什么不喜欢上朝了,本来朝会时就该一事一议,现在只商量如何为先帝出殡。
可归尚书却像回家诉苦的怨妇一般,把户部近几年的那些难处,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辛焯不像其他人那样听得昏昏欲睡,反而被气得越发精神,想要骂人的话,好像随时能脱口而出。
终于归尚书合上了最后一本奏疏,向着辛焯施礼道:“工部昨日还找臣讨要先帝修陵的欠银,此事不是老臣不管,而是账上实在没银子拔给工部,此事如何解决,还望殿下与丞相大人明示。”
辛焯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语气酸楚的问道:“先帝梓宫不日便要启奠归陵,不知户部欠了工部多少银子?”
归尚书低头不语。
工部尚书林思辨出列道:“先帝陵寝始修于重熙十六年,期间偶有几年停工,不过在工部全体同僚的不懈努力下,整体上还是跟上了修建的进度。先帝陵寝严格按我朝帝陵规制,劈山而建,其山势虎踞龙盘,实在天下罕见的风水宝地,地宫深入山腹四十余丈,光是开凿甬道便用去快十年,加上地宫整体由汉白玉打造,通体雪白,前后征发民夫二十余万,半点没有偷工减料。山上又移载有深山巨柏,共计九九八十一棵,每一棵移载的花费耗银十二万两,足以福佑我大晋江山万年......”
林思辨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卖力证明着工部可没有白花国库的银子。
眼看着殿中所有人全要快睡着,辛焯无奈打断林思辨的话,“有劳林尚书为国分忧,等本宫来日再好好奖赏林爱卿的辛劳。”
林思辨要的也就是这句话,当下打住,欠身行礼道:“臣为先帝分忧,不敢言及劳苦。一切皆有赖先帝与殿下的圣德,才能让工部将先帝的陵寝按时完工,不过户部还欠着供货商贾的货银,迟迟不肯给付,这就有些伤及朝廷与先帝颜面,还望殿下责承户部,将一百八十万两欠银,尽快拨付。如此先帝方可安眠在陵寝,殿下与臣等也能安心。”
辛焯年纪尚小,有时却很要面子,他不知道寻常百姓家里,有没有因办丧事欠银子的,可是他觉得皇家的葬礼,倒真不该欠外人的银子。
否则皇家的颜面何存,皇爷爷会不会托梦骂他不孝?
可银子的事,还是要户部想办法才是,于是辛焯对归志勉开口道:“不知归尚书...”
归尚书见辛焯又找到他头上,不好对辛焯发火,于是对着林思辨发起火来,“林尚书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吧!你们工部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惯了,天天只知道伸手要银子,难道不知道,户部的银子是从哪来的吗?那是天下百姓从嘴里省的,从地缝里扣出来的,银子,银子,老子没银子!你看老夫身上的肉值多少银子,你全割了去卖掉吧!”
林思辨抬手擦掉脸上的吐沫星子,无奈的冲归尚书一摊手,“归尚书你难,可本官就不难吗,这天下谁不难?本官府外堆满了商贾们搭好的帐篷,他们就吃住在本官的府门前,天天逼着本官给他们给账,就算过年也没让本官安生一天,我不冲你要银子,找谁去要?”
林思辨说完,似乎无意的看了眼辛焯,弄得辛焯一脸尴尬。
“反正老夫这里没银子,工部若是想要银子,就等夏天税赋收上来再说吧!要是你还想硬要,那谁有办法弄来银子,你就找谁去,反正老夫管着户部一天,就是这个说法。”
归尚书发泄完,气呼呼的回了自己位置,这回谁也不理了。
辛焯被这两位高级文臣的表演唬住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不过是想把爷爷的葬礼办得不那么寒酸,没想却引起了两个大部的相互攻击。
这朝议眼看着便无法商议下去了,辛焯求助的望向卢丞相,希望这位老丞相能帮着想个办法。
卢丞相只得出言道:“户部没银子这事满朝无人不晓,就不要拿到这里说了。至于林尚书那边,也不好让要账的人堵着门,顺天府何在?”
顺天府尹王佑民出列,供手道:“下官在,请丞相大人吩咐。”
卢丞相道:“你派人把林尚书府门前的那些商贾赶走,若是那些人不肯走,就全抓进牢里关上几天。京城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他们堵在尚书府门前,成何体统。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这顺天府尹怕是干不长了。”
王佑民不敢擦掉头上的冷汗,躬身忙道:“下官谨记,谨记,请殿下与老丞相放心,下官回去就让衙役抓了这些刁民,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王法。”
辛焯犹豫着说道:“王府尹先不必用强,还是好生相劝,他们为皇爷爷修陵算是出过力的,不好一下子就抓到牢里去。”
王佑民恭维道:“是,是,下官会去好好劝他们,殿下仁德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吵了半天,可重熙皇帝安葬的事还是没个头绪,归尚书又彻底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辛焯这回没了主意,踌躇间看向宫中管事的那几个大太监,心痛的开口说道:“本宫记得皇爷爷的内帑中还有些银子,不如先拿出来......”
没等辛焯把话说完,几个大太监马上痛哭流涕的一起跪在辛焯面前,连声哀嚎道:“小主子不可啊,不可啊,按说陛下的银子,就是您的银子,小主子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是小主子还不了解宫中的难处。”
一个专管内库的白姓大太监又向前跪爬了几步,抱着辛焯的小腿哭诉道:“小主子可不能听风就是雨,您老人家过几天就要登基,还要补齐因逆王之乱减少的几千宫人。到时宫里这一万多张嘴,每天要吃要用,这些可全是内帑出的银子。陛下留给您的银子本就不多,这么个支用法,就是把奴婢们全饿死,也不够给户部填窟窿的啊!”
辛焯有一瞬间觉得当皇帝也没什么好,要不要回去当个闲散的王爷呢,这个烂摊子谁爱要谁要吧。
至少他在王府时,可没短过一两银子的用度,感觉家里总有花不完的银子。
怎么这家变得大了,却麻烦了成百上千倍呢。
辛焯被这些亲近的臣子弄得有些手脚冒汗,一时间没了章法。
而下面的朝廷栋梁们,一个个老神在在,睡觉的睡觉,装死的装死。
归尚书见时机成熟,一脸歉然的出列道:“这是老臣的过错,老臣无得无能,没能管好户部,让殿下忧心了。臣请辞官,请殿下与丞相大人另寻贤能,统领户部,以解殿下之忧。”
卢丞相眼睛眯缝了起来,他有些看不明白归志勉想要搞什么妖蛾子,但心中已提升了警觉。
辛焯见他还没登记就要失去一位朝廷重臣,心中很是惊慌,急忙在心中斟酌着词句,劝慰道:“老尚书切莫如此说,国事艰难至此,不是老尚书的过错,咱们不要着急,有办法一起想,一起慢慢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