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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     山寨小姑爷txt下载     山寨小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宫中来信

    肖华飞让金朋义带着圣旨暂时先回营中坐镇,以免有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然后才跟着吴苟道向着队伍后方走去。

    马远此时正焦急的来回踱步,等见肖华飞过来后,马上紧走几步,在肖华飞耳边低声道:“宫里来人了。”

    肖华飞心中怦怦直跳,在这个节骨眼宫里来人找他,应该没什么好事。

    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被几名影龙卫力士的环绕当中,好像是怕有外人看到此人在队伍中出现。

    马远如此刻意的安排,显然此人的身份见不得光。

    肖华飞心念急转,来到那小厮面前,低声喝骂道:“你是何人?竟然胆敢冒充宫中之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到底受何人指使前来蒙骗本官,还不从实招来,本官心软,念你年少无知,或许可网开一面。”

    马远一愣,不知道肖华飞这是抽的哪门子疯,他刚才已经亲手验过这小厮是个太监无疑,否则他也不敢让吴苟道去叫肖华飞过来。

    小厮被肖华飞吓得脸色惨白,用尖锐的声音回道:“借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哄骗大人啊,小的是受孙喜公公所托,有要事来见大人。”

    肖华飞听到小厮说话的嗓音,其实也听出了对方的确是太监,可是现在是什么节骨眼,眼看着皇位便有更替,各方势力均在暗中较劝当中,各种诡计阴谋让人不得不防。

    万一谁过来给他挖坑,一旦押错了宝,那非得赔上身家性命不可。

    肖华飞一向谨慎小心的性子,使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再说太监在京城里可不是什么稀罕物,别的不说,单就那两座王府中,这样的小太监至少也得有个几百人。

    肖华飞不会因为对方一句话,便轻易相信对方,“你可有什么凭证,能证明是孙喜公公让你来找本官的。”

    小太监急的抓耳挠腮,壮着胆子说道:“孙喜公公说他有一梦想,可以为之粉身碎骨。还说只要奴婢把这句说了,大人就能听懂。”

    小太监一脸希冀的看着肖华飞,孙喜让他传的这句话,他是一点听不懂。

    难道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有什么魔力不成,能让影龙卫的副指挥使甘心听孙喜的安排。

    要不是孙喜曾经救过这个小太监的命,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出宫来帮着传这句话。

    肖华飞当然记得孙喜在仙味楼里许下的誓言,心中知道了小太监的确是孙喜派来的人,不过孙喜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派人出宫,肯定是有了解决不掉的难题。

    肖华飞只带着吴苟道把小太监领到僻静之处,他不想让别人听到小太监到底会说什么。

    “本官昨晚才知道今天要来京营办差,孙喜是怎么知道本官在京营这边的?”肖华飞心里仍有疑虑,自然要打听清楚。

    小太监道:“大人的行踪对孙福老祖来说,从不是什么秘密,大人能来京营这边本就是宫里的安排。孙喜公公是老祖宗的干孙子,想知道这些事,自然不难。”

    肖华飞想了想,觉得倒是说得通,便继续问道:“宫里不是戒严了吗,你又是怎么出的宫?”

    小太监是个伶俐的性子,猜到肖华飞此时有很多疑虑,马上态度诚恳的回道:“奴婢是提前藏在运夜香的大桶里,今天天没亮便从宫里跑出来了,大人不信可以闻闻奴婢身上,还有臭味呢。”

    肖华飞真就凑近小太监身边,抽着鼻子闻了闻,果然有一丝臭味在小太监的身上挥发出来。

    小太监道:“孙喜公公现在是宫里的红人,老祖宗对他青睐有加,别人没办法送奴婢出来,他总是有办法的。”

    肖华飞未置可否,淡淡问道:“说吧,他让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小太监看着肖华飞的脸色,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孙公公说陛下大行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宫里已命东阳关守将吴荣前来接管京营,他人应该一两天内会到。”

    肖华飞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和本官有什么关系,吴荣要来接管京营,就让他来接管好了,本官还能拦着不成。”

    小太监急切道:“大人不能让吴荣接管京营,这吴荣虽不是齐王府的人,可是也不是我们的人,此人态度不明,万一他到时转投到齐王世子那边,可能会有大麻烦的。”

    “那陛下到底有意让哪位皇孙继承皇位,这个你知道吗?”

    “陛下向来喜欢谷王世子多些,总说他像陛下小时候。按理说应该是让谷王世子承接大位,不过继位圣旨在老祖宗与卢丞相那里,没人能够打探到底细。”

    肖华飞此时心念急转,脑袋像是开了锅一样,这个宝不好押,却不能不押。

    这个时候没有骑墙捡便宜的可能,只有两条岔路可选,因为孙喜的关系,肖华飞自然只能押宝谷王世子这面。

    “谷王世子知道孙喜让你出宫吗?还是说你出宫是孙喜或是孙福公公的主意?”

    肖华飞很想知道孙福的真实想法,毕竟这老狐狸手里有圣旨,这小太监私自出宫的背后,若是有孙福的影子,则说明皇位已确定归属到谷子世子那里。

    小太监摇头道:“这,这个奴婢真不知道,但奴婢猜测若是世子不知道,孙喜公公还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宫里没什么事能瞒住老祖宗,奴婢能顺利出宫,难保没有老祖宗的帮忙。”

    小太监话说得没啥底气,想来这些话是孙喜教他的,肖华飞自然不会相信这个说辞。

    肖华飞搓着手指头,这一切现在都是猜测啊,孙喜的意思他已经明白,无非就是让他控制住京营的三万大军。

    万一事情和他们想得有出入,那就得靠这三万京营大军来敲定皇位了。

    皇宫那边满打满算,只有一万出头的御林军,而京营这里可是有三万大军。

    就算重熙皇帝传位于齐王世子,到时肖华飞与孙喜凭着京营的三万大军,依然可以锁定胜局。

    这是要兵谏的节奏?还是孙喜帮着他的主子再上一层保险呢?

    肖华飞心中百转千回,因为与孙喜见不到面,肖华飞只能推测孙喜真实的意图。

    可是不管怎么说,肖华飞已经明白自己必须控制住这三万京营军士,得让他们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到时只要大义的名份定下,周边的卫所与边军根本闹不出什么事来,就算他们有不同的意见,那时新皇早就登基坐殿了。

    再说大家都是打工人,只要新皇帝不触动边军与卫所的利益,谁当皇帝不是当。

    忠诚这种东西,最终还是要看眼前的利益。

    肖华飞再一次感受到了军队对权力的决定性作用,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云铺卫时,当时他面对的不过八百名军士,便让人有股敢战天斗地的勇气。

    现在若是能掌控三万京营大军,皇位这种东西,说是谁的不就是谁的!

    前世的太祖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确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肖华飞想起了刚认的好大哥,觉得这个操作真是神来之笔,一会只要能说服金大哥跟他共进退,那谷王世子就是新的大晋皇帝了。

    至于文官们是否会反对,肖华飞其实不担心,无数的历史已经告诉他,只要手里有刀,所有的反对意见都会消失。

    那些消失不掉的,只是因为手中的刀不够快。

    文官们的忠诚,不值一提,翻遍史书,能为信仰舍生取义的又有几人。

    肖华飞已经看透大晋的文官,他们除了银子,不信仰任何道义。

    只要加官进爵的圣旨一下,能让他们继续捞钱,他们便全是磕头谢恩的顺民。

    再说谷王世子也是重熙皇帝的嫡亲骨血,就算部分文官们会反,也不过是出于派系之争罢了。

    不管哪个龙子龙孙坐上龙椅,总有人会加官进爵,也会有人折戟沉沙。

    肖华飞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只要眼下倒霉的不是他就好。

    肖华飞对小太监问道:“孙喜还要你回宫送信吗?”

    小太监道:“孙喜公公让奴婢先呆在大人身边,他老人家但心奴婢冒险回宫会走露消息。”

    肖华飞点头,这个安排倒也合理,万一这小太监被人在宫门口抓住,肯定会生出麻烦来。

    “那本官下一步该如何做,孙喜那边可有要求?”

    小太监谦卑说道:“这个奴婢不敢胡说,孙喜公公只让小人传刚才那几句话,剩下的让大人见机行事。”

    肖华飞让小太监先跟在身边,郑重提醒他不要露了宫中太监的身份,暂时就充当肖华飞的随身仆从,除非肖华飞允许,轻易不许出声。

    然后肖华飞让吴苟道领着二百人,去吴荣的必经之路上堵住他。

    要想控制住三万京营军士,那吴荣绝不能出现在京营当中,否则金朋义那位好大哥,到时说不上会听从谁的安排。

    吴苟道伸手下切,低声请示道:“要不属下在半路把吴荣给咔嚓了,免得这条老泥鳅给大人找麻烦。”

第二百五十六章 秘议

    大帐内的酒宴已然摆好,赵高不用人吩咐,开始为肖华飞与金朋义斟酒布菜,

    肖华飞明知故问道:“大哥觉得将主这把椅子可还舒服?”

    金朋义举起酒杯敬了肖华飞一杯,然后才讪笑道:“老弟说笑了,要说我太爷爷那辈也坐过这张椅子。可是到了大哥这里,就有些辱没门风喽,在军中混了多少年,如今才是个副将。这张椅子再好,也不是大哥现在能坐住的,话说老弟可知道,新任主将何时会来赴任?”

    肖华飞当然知道谁会来接任,不过吴荣应该逃不出吴苟道的有心算计,十之八九是来不了京营赴任了。

    眼下还不是将实底告诉金朋义的时候,得循序渐进才行。

    肖华飞听出了金朋义话里的酸涩味道,出言蛊惑道:“老哥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想您先祖追顺太袓出生入死,才有了这大晋的万里河山。要小弟看,老哥才是根红苗正的大晋栋梁,不管哪位贵人登上大位,也得依靠老哥这帮勋贵子弟稳定军队啊,再说依小弟看,眼下除了金老哥,谁还有资格当这京营将主呢?”

    金朋义重重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长呼出一口酒气,叹道:“谁说不是呢,上面难道不知道勋贵才是和大晋同生共死的一群人吗?那些文官懂个球,他们只知道升官发财,大晋的好坏他们才不放在心上。”

    这句话肖华飞并不认同,在他看来,勋贵和文官其实是一丘之貉,全是一群吸食米脂民膏的杂碎玩意儿,只不过勋贵们与文官们掏钱的渠道不同罢了。

    不过现在还要借助金朋义这位好大哥掌控京营大军,肖华飞只能继续对他忽悠。

    肖华飞也曾在军营外盘算过,单靠他这三百人能否掌控整个京营,不过转眼便放弃了。

    因为挑战太大,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稍有不慎就是作死。

    军队是个特殊的暴力机构,这里有等级分明的军官体系,还有上下级的人身依附关系,突然来个外人就想升帐发令,就算他手里有玉玺都不一定好使。

    这次之所以能够成功,还是冯克明高瞻远瞩,事先勾连了金朋义这群勋贵将领,才能将薛任魁等人一举拿下。

    肖华飞陪着金朋义又喝了一杯,深有感触的说道:“小弟也算半个军中之人,自从当了这个小官,就没少受文官们的气。现在还有不少弹劾小弟的奏疏,摆在陛下的案头呢。要不是陛下龙体有恙,无心朝政,说不定小弟早就让这帮文官搞死了。”

    肖华飞听出了金朋义对文官阶层的不满,便顺着对方的话抱怨起来,以便拉近与金朋义的心理距离。

    金朋义劝解道:“老弟不用跟那帮文官置气,他们哪天不弹劾几个人,就睡不着觉。”

    肖华飞举杯相敬,与金朋义推杯换盏起来,二人边吃边聊,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赵高始终在二人身边伺候,杜金则单独坐在营帐门口的一桌酒席旁,自顾自大吃大喝,好像根本没在意肖华飞在与金朋义谈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肖华飞与金朋义已经喝了不少酒,二人将椅子搬到一起,并排坐着,就像多年未见的亲兄弟。

    肖华飞假装大着舌头说道:“老,老哥家里世代传承.....怎么如今还是个侯爷,就没想混个公爷当当?”

    金朋义拍着肖华飞的肩膀说道:“老弟你当官时间还短,不知道这里的难处,你看跟着我混的那些小崽子,哪个王八蛋不想当公爷啊!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当国公得有多大的功劳啊。”

    “那老哥给小弟说说,得立什么样的功劳才能封国公啊?”肖华飞醉眼朦胧,装做无知的问道。

    金朋义大手一挥,豪情万丈的说道:“若是在咱们大晋开国时,至少屠他个百十万敌军,还得和太祖走得近,才能捞个国公当。至于现在吗,基本没啥机会喽。眼下是太平年景,边关那里只守不攻,又没个人起兵造反,在军中哪有什么军功可捞?文官那边倒是有点机会,如果卢老头要是死了,倒是能追封个国公,不过他那国公和老哥这侯爷不一样,传不了代的,就是死后的名声好听些,屁用没有。”

    肖华飞听了金朋义的解说,才知道原来想当大晋勋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战场上屠百十万敌军,这个成就完全是炼狱级的挑战,还得和太祖皇帝关系要好,这需要战力与情商双在线的人,才能做到啊。

    但世事无绝对,现在虽然是江山已定,未必就真没有机会,再说就算没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啊。

    肖华飞蛊惑道:“大哥说得有道理,但未必全对,不知大哥听没听过一句话,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金朋义酒喝得没有肖华飞想像中多,闻言眯眼问道:“老弟的话里是意有所指啊,难道现在还有什么机会,能让老哥进一步不成?”

    “功劳这种东西,想要总会有的,比如说京城那边,不就有功劳在等着咱们兄弟吗?”,肖华飞说完,不等金朋义接话便转头对赵高吩咐道:“你先出去候着,不叫你别进来。”

    金朋义等赵高出去后,未并说话,直到肖华飞告诉他,杜金是肖华飞的舅兄,不需要防备。

    金朋义思量片刻后对肖华飞说道:“老弟虽然咱们兄弟还没正式结义,不过老哥已拿你当自家亲兄弟了。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老哥这里出力,只管说出来。”

    肖华飞心中暗笑,说出来是简单,可金朋义可没在话里承诺帮忙啊,毕竟肖华飞想的是调动京营大军,金朋义未必有这个胆子。

    勋贵里面混吃等死的人是多,但傻子可不多,这些人的家里代代相传的,都是如何明者保身,否则他们早就消磨在朝堂争斗中了。

    肖华飞神秘兮兮的指着棚顶,“老哥知不知道京中将有大变?”

    有些话不能说透,得靠对方自己领会。

    金朋义倒是没装假,直言不讳道:“这个老哥当然知道,否则老弟跑到京营来又砍又杀的,还能是为了什么。要是老哥猜的不错,怕是宫里快敲钟了吧。”

    在大晋,若是皇宫里的景阳钟敲起,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皇帝大行了。

    金朋义自然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不过意思大家都懂。

    肖华飞点头道:“老哥所言不差,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陛下应该就是这二天的事了。”

    金朋义不知是真的悲伤,还是作秀给肖华飞看,语气悲怆的说道:“大晋不可一日离开陛下,只是人力有穷时,否则老哥宁愿减寿十年,也要换陛下再多活些时日。”

    肖华飞为金朋义的演技拍案叫绝,这厮的演技足以让后世的影旁汗颜,“谁说不是呢,陛下对小弟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实在是万死不能报陛下万一。”

    肖华飞刚一说完,金朋义与肖华飞几乎同时向着京城的方向举杯,遥祝重熙皇帝可以逢凶化吉。

    二人喝过杯中酒,相视一眼,均觉得对方是同道中人。

    金朋义擦了下嘴角,咧嘴说道:“这浮生醉果然够劲,此时喝这酒,最是解忧。”

    肖华飞擦了下眼角,拭去并不存在的泪水,轻叹道:“老哥一心为国,小弟心中感动,大晋能有老哥这样的忠臣义士,实乃国之幸事。”

    金朋义眼皮一跳,有些心虚的问道:“兄弟再说就过了,咱们兄弟酒也喝了,这里没有外人,老弟有什么心事就请直言相告吧。”

    肖华飞目露忧色道:“老哥不是外人,小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陛下早已写好传位召书,如今召书就在孙福公公与卢丞相手中,估计再有一两日,便会传召天下吧。”

    金朋义急切问道:“老弟可知陛下将大位传于哪位贵人?”

    肖华飞点头,反问道:“以老哥的聪慧,想必能猜出陛下有意让何人继位吧。”

    金朋义道:“薛任魁是齐王的人,如今他人头挂上军营,自然是谷王继承大位了,否则何必老弟过来跑一趟。”

    肖华飞先是点头,又摇头,弄的金朋义摸不到头脑,“老弟就别猜哑谜了,这是不是要急死老哥吗?不是谷王继位,难道还能是别人?”

    肖华飞轻声吐出四个字,“谷王世子。”

    金朋义有些发蒙,这不是瞎搞吗,重熙皇帝这是病糊涂了不成。

    自古长幼有续,这条规矩轻易不可废,况且谷王和齐王还活着,这就立孙子当皇帝,这会让国家法理秩序陷入混乱之中。

    朝中那些文官们能同意就怪了,要是万一谷王或是齐王心有不甘,进而起兵谋反,也够刚继位的小皇帝喝一壶。

    齐王就算了,闹不出太多花样,大不了平叛砍头就是了。

    可是谷王能老实的当他的藩王吗,将来见了儿子跪还是不跪?

    按血统算,谷王可是小皇帝的亲爹,虽然没有太上皇的名份,可至少有成为太上皇的可能啊。

    要是谷王对他儿子说,先把皇位给老爹坐两年,那小皇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就是不孝,答应了肯定不甘心,皇位这种东西,谁会让来让去的,就算是亲父子都不好使。

    那时满朝文武,会选择忠于谷王,还是忠于他的儿子呢?

    金朋义额头已渗出汗水,这是国之将乱的节奏啊!

    肖华飞察言观色,充满关切的问道:“老哥怎么满头大汗,可是身子不舒服,小弟觉得这营帐里不是很热啊。”

    金朋义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然后就连连叹气,觉得这世界没爱了。

    其实肖华飞同样有过这样的忧虑,不过基于对重熙皇帝的盲目信任,肖华飞觉得重熙皇帝不会把这个隐患留下来。

    冯克明那边去帮两位王爷搬家,真就是只是押送二人就藩?

    肖华飞隐约觉得里面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以重熙皇帝的心性,杀子不至于,但绝不会给二人做乱的机会。

    王书吏相当于不告而辞,那天冯克明并未挽留,这说明了什么?

    肖华飞在冯克明拿出两份圣旨时,不愿接帮王爷搬家的差事,其实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远离这件差事。

    有些事就不能知道的太多!就算知道了,也要当成不知道,这是在官场保命的不二法门。

    肖华飞安慰道:“老哥想的太多了,要知道以陛下的行事风格,有些事轮不到你我操心。”

    金朋义沉默不语,有些垂头丧气,觉得自己离将主的位置越来越远了。

    肖华飞给金朋义倒了杯酒,“老哥就不想给自己换顶国公的帽子带?”

    金朋义明显不适应肖华飞这种跳跃的风格,疑惑道:“老弟是在说笑吗?眼看着大晋将乱,老哥这侯爷的帽子都未必保得住,还能弄顶国公的帽子?到时父子相残,你说咱们帮谁不帮谁,这不是要难死个人嘛!”

    肖华飞淡然道:“要是不乱,咱们兄弟哪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啊!老哥难道没听过,公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

    金朋义茫然的摇头,这句话听着可是相当有劲,不过真要是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呢,弄不好会破家杀头的啊。

    肖华飞道:“老哥也觉得世子继位不容易,会有很多人反对?”

    金朋义点头,“不说别人,单就是朝中大臣就会有很多人跳出来反对,这些人早就依附到两位王爷身边,如今他们押错了宝,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大哥怎么就糊涂呢,如果文官们一起反对,这不就是咱们的机会吗?要是再有人造反,不就更合了大哥的心意嘛。”

    金朋义摆手道:“老弟你等会,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肖华飞目露杀机,阴恻恻说道:“大哥前面还说过,怎么转眼就忘了,要是不见血怎么会有国公当呢?小弟只会遵从陛下的旨意行事,不管谁反对世子登基,咱们就杀光他们,刀把子在咱们兄弟手里,大哥还怕个什么。你没听过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吗?”

    肖华飞喝光杯中酒,继续说道:“不管传位给儿子,还是孙子,那是皇家的家事,咱们不该跟着操心。只要咱们兄弟扶保新皇坐稳皇位,那时论功行赏,大哥就算当不上国公,也会比现在更进一步吧,比如说这京营的将主这位,除了老哥还能有别人吗?”

    金朋义多少有些意动,世人说富贵危中求,哪有没有风险的买卖。他从小便听着先人的故事长大,要说对权势没有渴望,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还有一个担心,于是问道:“可是老哥只是京营的副将,若是朝廷指派的主将这两天到了大营,老哥就算想搏也搏不动啊?”

    肖华飞心中长出一口气,知道快把金朋义说动了。

    金朋义明显是个有追求的勋贵子弟,否则他不会和冯克明暗中勾联。

    肖华飞笑道:“朝廷派来的新任主将不是别人,正是东阳关的将主吴荣。大哥只要实心扶保世子登基,那剩下的事,不用大哥操心,全交给小弟来办,小弟保证吴荣不会出现在京营当中。”

    肖华飞又给金月义吃了个定心丸,“退一步说,如果朝中不乱,咱们就躲在京营里看风景,你我兄弟就当今天说的全是酒话。可若是新皇有召,那就是你我兄弟,飞黄腾达之时!”

第二百五十六章秘议(一)

    肖华飞拍了下吴苟道的脑袋,笑着训斥道:“本官一向与人为善,你不要整天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吴荣是朝廷任命的京营守将,你当是地里的大萝卜呢,说砍就砍。”

    一个正二品的大将,可不是肖华飞说杀就杀的,如果暗地里作掉吴荣,后患极大,将来被有人心追究起来,早晚是要账的。

    吴苟道无奈道:“可是吴荣不会单身赴任啊,少说得带个百八十个亲兵一起过来吧,属下担心他们反抗,这一动弓弩,场面就难以控制了。”

    肖华飞低声道:“能来京营的就那么几条路,吴荣就算带着百十来人,还能不吃饭睡觉?这种小事还要本官教你吗?”

    吴苟道恍然大悟,贼兮兮笑道:“大人就是高,属下这就在沿途的店家里安插人手,明刀明枪的打仗,咱们影龙卫肯定不行,可是要说这些暗地里的手段,吴荣那些边军必须得喝咱们的洗脚水。”

    肖华飞叮嘱道:“千万别大意,吴荣那人未必好对付,他怎么说也是领军多年的大将,提防之心肯定是有的,告诉兄弟们瞧准机会再下手,不能打草惊蛇。”

    “大人就瞧好吧,影龙卫的兄弟装虎像虎,装蛇像蛇,就是把吴荣卖了,还得让他帮咱们数钱。到时属下把他秘密看押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大人说什么时候放,咱们就什么时候放。”吴苟道拍着胸脯保证完,然后便带着二百人离队出发。

    小太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寒,越发不敢小瞧了肖华飞,明明大家年纪差不多,可这影龙卫的副指挥使咋就这么阴狠呢。

    听着肖华飞与吴苟道的对话,小太监终于明白,孙喜为什么让他来找肖华飞帮忙了。

    影龙卫这些人向来不会玩明的,只玩阴的,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没有他们不敢算计的人。

    幸好大家是队友,否则落到这些人手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太监对肖华飞越发的殷勤起来,完全拿自己当成肖华飞的小跟班来伺候,肖华飞刚要迈步往军营那边走,小太监便殷勤的扶住肖华飞的胳膊,好像生怕肖华飞掉沟里。

    肖华飞斜眼看着小太监,“本官还没七老八十呢,不用这么扶着,你这么干,别人看了还以为本官的腰不好呢。”

    小太监谄媚的说道:“奴婢小胳膊小腿的,也帮不了大人什么忙,只能把您人家伺候好喽,就算不浪费孙喜公公给奴婢露脸的这个机会。大人将来一定能飞黄腾达,展翅万里,到时要是能记得奴婢的好,只要从手指缝里露点给奴婢,奴婢就是心满意足了。”

    肖华飞点头,看来孙喜眼光不错,没有选错人,这小太监属实是个伶俐的角色。

    将来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让孙喜帮帮他。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肖华飞边走边问道。

    “奴婢贱名赵高,在宫里的净房当差......就是给贵人们倒马桶的地方。这差事不够光彩,污了大人的耳朵,还请大人恕罪。”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回道。

    肖华飞虽然知道此赵高非彼赵高,但他还是恶趣味的想试一试,便一指身边的战马说道:“赵高啊,你说这是马啊,还是鹿啊?”

    赵高眼珠一转,轻笑着回道:“奴婢在宫里就是尘泥一样的碎催,向来没什么见识,只知道伺候好大人,大人说它是马,它就是马,大人要说它是鹿就是鹿。”

    肖华飞呵呵一笑,有些意味难明的说道:“大家都是为陛下当差,干什么差事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本官倒是觉得赵高公公,将来一定能在宫里大放异彩。”

    “奴婢可还当不起公公的称呼,大人就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会的,本官说你行,你就行。”

    “那奴婢就借大人吉言了,今后但凡大人有吩咐,奴婢一定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肖华飞拍着赵高的肩膀,“那赵公公可要记得今的话,苟富贵,勿相负。本官虽然心地善良,但对反复小人,可没什么好脾气。”

    赵高吓得一激灵,不知道肖华飞明明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间话里带刺了。

    其实肖华飞对赵高这个名字还是很抵触的,因为听着就不像好人会起的名字。

    不过不同的时空,人应该会有所有不同吧,肖华飞不能因为赵高与前世的某位大奸同名,就把人杀掉啊。

    一切还得看将来,如果赵高进化成他那位同名的同行,那就说不得,要下狠手了。

    如今肖华飞只是对他敲打一番,让赵高记得世上还有人能治得了他。

    肖华飞不再与赵高闲聊,带人就往京营的中军大帐走,守门的军士此时已不敢再阻拦肖华飞。

    薛任魁的人头还在营墙上挂着,眼前这位杀神,还是少惹为妙。

    别人说杀人,可能就是随口说说,可眼前这位是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就会动刀的狠角色。

    肖华飞在赵高的搀扶下,穿过寂静的军营,向着中军大帐慢慢走去。

    金朋义此时已得到卫兵通报,得知肖华飞带人进营,当下不敢怠慢,马上带着剩下的将官出帐迎接肖华飞。

    “老弟你可来了,这么会不见老哥就想你想的不行,正寻思让人去请你进帐喝酒呢。”

    “大哥说的正是小弟心中所想,小弟也正挂念着大哥,不知营中叛逆可曾肃清,是否还有人违抗陛下的旨意?”

    肖华飞意有所指的话,让金朋义身边有人脸色不太好看,肖华飞与金朋义虽然将薛任魁的嫡系将领全部杀光,可是总有些中立派系的将领,他俩还没动。

    现在这些本来观望的人,不知肖华飞是否有扩大株连的意思,当然心中便显得有些没底。

    墙头草看似不吃亏,可是也占不到什么好便宜。

    金朋义知道肖华飞这是给他在撑场面,让他更好的在京营中树立起权威,压服一些不稳定因素,心中不免对肖华飞感激起来,看来这个兄弟还算没认错。

    金朋义左右看了一圈,见所有人均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才满意的哈哈大笑道:“老哥拿人头担保,这里全是忠于陛下,忠于朝廷的汉子,老弟就不要吓他们了。”

    肖华飞打着哈哈,向着所有将官拱手道:“有大哥坐镇军营,小弟哪敢造次,刚才不过是奉旨行事,职责所在列位不要在意啊。”

    众人齐道不敢,并保证会忠于陛下,忠于朝廷。

    肖华飞这才满意的微微点头,拿足了天使的派头。

    金朋义等肖华飞演够了,才向着中军大营抬手请道:“老弟忠于国事,这也忙了小半天,想来也饿了,大帐里已备下酒宴,请老弟进帐用饭吧。”

    肖华飞把着金朋义的胳膊,低声笑道:“大哥的好意兄弟心领了,不过眼下还有点小事,小弟需要与大哥商议一二。至于酒宴,等咱们兄弟谈完公事后,再叫大家一起来用餐不迟。”

    肖华飞这里还要大事要办,自然不能让这么多人进帐,他得先搞定金朋义才行,于是在话里露出想要与金朋义私下密谈的意思。

    金朋义闻言,神情一正,对着身边众将吩咐道:“尔等暂且回营稍后,等本将与天使谈完公事后,再叫尔等过来用宴。”

    那些敢于反对的将官,人头已被挂上墙头。

    剩下的这些将官,此时早就被金朋义与肖华飞吓住,无人敢反对金朋义的军令,纷纷退回各自营房。

    肖华飞与金朋义谦让一番,便携手走入中军大帐。

    影龙卫的三百军士不用肖华飞吩咐,便将大帐严密保围起来。

    马远与李雷、王老虎在外守卫大帐的安全,杜金带着赵高跟着肖华飞进了中军大帐。

    金朋义敏锐注意到肖华飞身边多了一个,又少了一个人。

    少的自然就是吴苟道,他正在坑吴荣的路上,多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赵高。

    不过金朋义看赵高不像普通的跟班小厮,反倒有点娘里娘气,心中虽有疑惑,但明智的没有多问。

    金朋义只拿赵高当成肖华飞的小跟班,既不问姓名,也不问来路。

    其实就算金朋义看出赵高是宫里的人,他也不会多事,现在他与肖华飞正是彼此扶助之时,有些事当成不知道,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金朋义强烈要求肖华飞坐上主座,不过肖华飞哪会不懂这点人情世故,口中连连说着不敢,死活把金朋义按在了主位上。

    肖华飞这个姿态让金朋义很满意,毕竟他现在是京营里的最高将官,心里多少还是要些面子。

    人都是虚荣的,口中可能说着不在意,但心里未必不在意。

    肖华飞从里到外可谓给足了金朋义面子,这让金朋义渐渐放下了防备的心理。

    金朋义用手摩挲着座椅扶手,越发觉得这椅子很合适自己。

    他以前看着薛任魁坐在这里,心里充满嫉妒,也曾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坐在这里,发号施令。

    如今真坐上这把京营主将的椅子,金朋义便有些抬不起屁股了。

    但金朋义不知道的是,这原本就是肖华飞算计好的,否则以肖华飞传旨官的身份,礼应肖华飞坐在主位上。

    肖华飞深知,人一旦坐上高位,再想让他退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喽。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春风渐起

    肖华飞陪着金朋义喝了半天的酒,终于争取到了金朋义的支持,心中轻松不少。

    反观金朋义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拉着肖华飞反复讨论京中的局势。

    要说对京城官场的了解,金朋义作为京城多少代土著居民,能甩肖华飞几条街,对那些朝廷大员的派系与家族势力分布如数家珍。

    通过金朋义的介绍,肖华飞对朝局未来的可能走向有了一定认知。

    卢丞相这些年得罪人太多,新皇上位后这位老丞相就快到了退位的时候。

    也许是半年或者一年以后,卢丞相就会辞官归乡,这已由不得他,而是小皇帝会快速组建自己信任的班底。

    这就是肖华飞与金朋义的机会,肖华飞断定冯克明也到了该隐退的时候,只是影龙卫会交到谁的手中,这是未知之数。

    肖华飞虽然在嘴上总说,想要回姚安过没羞没臊的日子,其实在心底无法放下对权力的追求。

    他明白自己在重熙朝注定争不过冯克明,只能老老实实做小,冯克明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到了新朝,他未尝不想有掌控影龙卫全局的一天。

    孙福可能要去皇陵陪伴重熙皇帝了,那宫中的势力会由谁接手,这个还不好说。

    孙喜可能会开始掌握宫里的部分权力,但孙喜年纪实在太小,只要小皇帝还没疯,估计不会把整个皇宫交给孙喜打理。

    金朋义一直在肖华飞耳边絮叨着,弄的肖华飞有些头大,他看出了金朋义的紧张。

    这个可以理解,金朋义就算不跟着肖华飞搏这一把,人家也是世袭的侯爷,虽然失败的概率极小,但总归对金朋义来说是要赌上承远侯帽子的注码。

    肖华飞只能不停给金朋义打气,什么我花开尽百花杀这类话,不要钱的往金朋义耳朵里灌。

    弄得金朋义心里越发的躁动,肖华飞相信现在要是有件黄袍,金朋义可能都想试着穿一下。

    眼见金朋义被忽悠瘸了,肖华飞便让他在中军大帐中休息,而肖华飞也不离开中军大帐,就在帐中和衣而眠,免得有变故时,抓不到金朋义的人影。

    不知睡了多久,营帐外响起巡夜军士走过的声音,肖华飞起身想要找些水喝。

    赵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将一杯温茶递到肖华飞面前。

    肖华飞并没有被赵高吓到,因为赵高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赵高恰到好处的递茶举动,不似那种鬼魅般无声无息,而是给了主子充分的反应时间,这就很有讲究了。

    肖华飞心中感叹,皇宫里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这赵高看着年纪也就十五六,可一身伺候人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

    肖华飞接过温茶抿了一口,水温不高不低,顿时觉的喉咙松快不少。

    赵高在肖华飞耳边道:“刚才吴大人已经来过,说是那差事已经办好,让大人放心。”

    肖华飞瞥了眼低眉顺目的赵高,冲他笑笑,又回头看了下正在打呼噜的金朋义,便冲一直坐在大帐中的杜金点点头,起身离开中军大帐。

    吴苟道自从回来后,就一直等在营外,此时衣甲上已挂满寒霜。

    肖华飞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忙了一天,回来就该找间营房歇着,我这里哪需要你站岗放哨。”

    没等吴苟道答话,王老虎就不满的嘟囔道:“姑爷这是偏心啊,咱老王也在这站一天了,你咋不问我吃没吃,困不困。”

    肖华飞心中暗笑,王老虎这是挑礼了啊。

    吴苟道抢着说道:“王大哥别拿我逗闷子了,大人这是心里惦记着事,才先和我说句话。要说亲近,还是你和李雷大哥与大人亲近些。狗子不过是个跑腿的,哪能跟你和李雷大哥比啊。”

    李雷皱眉对王老虎道:“会说话你就说,不会说就闭嘴,还好吴兄弟是自己人,不与你计较,你别像个娘们一样,少爷有正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王老虎被李雷骂了一顿,才老实不少。

    肖华飞带着吴苟道离营帐门口远了些,才问道:“一切顺利吧,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吴苟道轻声回道:“还好大人让属下离开的及时,属下堵到人时,那吴荣离着咱们这里只有不到四十里。属下赶在中午前把一家客栈的人全部换掉了,所幸吴荣不总回内地,对沿途店家不熟,属下带人略施小计,便将这些人全麻翻了,基本没动什么手脚。”

    肖华飞点头道:“吴荣这人不能动,要让他活着,但也不能让他跑了。”

    “大人放心,吴将军现在活的很好。属下已将他与那些手下分开关押,没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你做事我放心,咱们与吴荣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要说在东阳关时他还帮过咱们的忙,能好好照顾就多照顾些。”

    “大人说的是,属下这就让人多照顾他,哪怕他想要京城里的粉头,咱们也给他找几个过来。”

    肖华飞笑道:“这个没必要,凡事不用做的太过,别冻到饿到就行了。等这里事了,我会去亲自见他。”

    “大人就是心善,能跟着大人办差,真是属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吴苟道搓着手,恭维起来。

    肖华飞嗔怪道:“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油腔滑调了,本大人一身正气的优点,你是一点没学会啊。以后你会当更大的官,身为朝廷命官,一定要心怀正气,不可谗言媚上。”

    这次如果事成,肖华飞打算让吴苟道在影龙卫里,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所以话说得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

    肖华飞不希望吴苟道的下属,以为他是靠媚上得到了官位,那样的话吴苟道在影龙卫难以被众人信服。

    吴苟道低头称是,不过打不打算改,就不知道了。

    肖华飞无奈道:“京城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指挥使那边差事办的可还顺利?”

    吴苟道连忙正色回道:“属下已收到飞鸽传书,指挥使已带人护送两位王爷离京,谷王那边倒是没什么,不过齐王好像闹的挺厉害。”

    肖华飞道:“怕是谷王早已得到了消息,知道是他儿子继承皇位,肉烂在锅里当然不急着闹。而齐王属于鸡飞蛋打那一波,再不闹腾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大人的意思是,两位王爷已经知道皇位要传给谁了?”

    肖华飞叹道:“京城就是个大漏勺,皇宫同样如此,咱们能知道,别人就不能知道了?皇宫里上万的宫女太监,所谓的宫禁不过是对老百姓好用,对那些真正的达官贵人,又能起什么用,恐怕这也是孙喜让我坐镇京营的原因吧。”

    吴苟道心思急转,小声问道:“大人你说会不会皇位是传给齐王世子的,孙喜求大人来京营,就是想让您在关键时刻,站到谷王世子一边。”

    肖华飞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他头脑清醒不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吴苟道,“......”

    肖华飞回头望一眼京营大帐,“只要这三万大军在手,就任他们闹去,最后皇位咱们说是谁的就是谁的,本官不会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吴苟道熟练的竖起大拇指,点头道:“大人就是霸气,属下跟着大人做事,每天就如吃了仙丹,全身充满无穷的力气,想想就舒心......”

    肖华飞按下吴荀道的手指,没底气的说道:“停,赶紧给老子打住,每天听你的迷魂汤,老子早晚得让你忽悠死,咱们说好,以后这招用在外人身上,就不要在身边人身上用了。”

    肖华飞此刻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这些人带坏了。

    吴苟道正色道:“这全是属下的真实想法,属下对大人的敬仰如云铺河水,涛涛不绝,又如黄石山顶峰,高......”

    得,这家伙算是没治了!

    肖华飞只能转移话题,“本官有正事和你说,你时刻派人盯紧京中的动静,万一京中有变,要提前告诉我,这里的三万大军不能轻易调动,所以情报是重中之重,千万儿戏不得。你要知道,只要本官和金朋义领军入京,那咱们可就再没退路了。”

    “属下已命人将京城中的各府密报送到京营这边,其他各州府的密报先放一放,现在京城各大员的动态,属下均能掌握。这些人虽有私下密议,但还看不出有谋反的架式。”

    “不可大意,谁也不会把谋反写在脸上,影龙卫这些年,还是疏于对朝中官员的监控了,所以在他们府中,咱们的人能接触到的消息层级太低。一旦有事就晚了。指挥使已经离京,现在就以本官的名义,命令各府暗探,全力剌探消息,哪怕被人发现了也不要怕,本官给他们撑腰。”

    吴苟道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些人会不会阳奉阴违啊,毕竟大人到影龙卫的时间尚短,不是所有人都跟咱们一条心。”

    肖华飞充满自信的说道:“本官在卫里大方是出了名的,真当以前洒出去的那些钱是白花的,世上只有错信的人,还没有错花的银子。再说,就算有一部分不和本官一条心又如何,总有在卫里不得志的人,想换条船坐坐,只要这部分人心在本官这边就行了。”

    吴苟道连忙道:“大人高见!”

    肖华飞抬脚虚踢一下,“你给老子滚!顺便让马远赶回京城,给我盯紧那些人,他对京城更熟些,应该能震慑卫里首鼠两端的人。”

    吴苟道赶紧领命离去。

    此时明月高挂,春风渐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病榻之前

    次日清晨,肖华飞正与金朋义在帐中用早饭,吴苟道掀开帐帘将头探了进来。

    肖华飞与吴苟道眼神一碰,便让金朋义自己先用餐,他则起身离开大帐,跟着吴苟道来到帐外。

    吴苟道低声说道:“有人昨晚去了宫中御医家中,虽然御医现在全在宫里,但消息恐怕还是露了。这人离开御医家,便去了几家高官的府上,不多时便有几顶轿子向着礼部李尚书家里去了。”

    肖华飞道:“李春阳回来了?”

    吴苟道点头,“已经回来了,不过邹通他们可还在路上,看来是李春阳把随从撇开后,单独回来的。”

    肖华飞搓着手指说道:“是我小看了这些文官了,这些家伙鼻子够灵的。知道都谁去了李春阳府上吗?”

    “有刑部的人,吏部的人,还有工部、兵部的几位大人。不过他们谈了什么,小的们没有探听到。”吴苟道有些歉意的回道。

    “盯紧就是了,一群文官还闹不出太多花样,他们能做什么,本官心里有数。”

    肖华飞不是看不起那些文官,这些人要是在朝堂上骂架,肖华飞肯定骂不过他们,可是让他们动手造反,就不太可能了。

    文官嘛,能动嘴时,就绝不会动手。

    再说这些人在京城也没什么兵权,就算他们手里有些护城兵丁,也起不了什么用作,那些巡城兵丁吓唬老百姓还成,想要攻打皇宫肯定做不到。

    肖华飞将文官这面的事放下,转而问道:“指挥使那面可有消息?”

    吴苟道摇头,“只知道昨天指挥使便护着两位王爷出了京,至于后续的情报,属下这边没接到任何消息。”

    肖华飞表示理解,冯克明肯定不会向吴苟道这面通报消息,毕竟人家才是影龙卫的正牌指挥使。

    肖华飞让吴苟道继续关注两边的动静,若是有情况随时来报。

    吴苟道领命离去,肖华飞则回帐继续陪着金朋义等消息,对肖华飞来说,现在还不是主动出击的时机,只有事态到了无法挽回时,肖华飞才敢让三万京营大军直抵京城。

    ...

    皇宫。

    孙福已在重熙皇帝身边连着守了几天,重熙皇帝此时已病入膏肓,御医们束手无措,汤药已无法喂入皇帝的口中。

    卢丞相一直陪在宫中,这位为帝国付出一生的老人,此刻和孙福一样,已被重担压垮了脊背。

    孙福请卢丞相到偏殿休息一会,卢丞相摇头拒绝,就那样佝偻着身子,继续坐在床帐外,直直看着自己的学生。

    御医来到孙福耳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颤声道:“陛下怕是......怕是挺不到明早了。”

    孙福眼中猛然射出暴虐的光芒,死死盯住御医,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后,孙福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跪伏在皇帝榻前,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流下。

    几十年的主仆相伴,孙福算是重熙皇帝最亲近的人,卢丞相能理解孙福此时的心情,不过身为帝国丞相,卢丞相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卢丞相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椅子,走到孙福身边,轻轻拍着孙福的肩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有些事还需要陛下做最后的安排,要让陛下醒过来。”

    良久后,孙福起身对御医吩咐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陛下清醒过来。”

    御医身子一颤,有心拒绝,可他面对孙福想要杀人的目光,顿时便萎了。

    按御医们原本的想法,最好是让重熙皇帝就这么去了,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担太多的责任。

    可是要用虎狼之药,透支皇帝的生命力的话,必然要记入用药记录,搞不好朝中会有人让他们承担医治不力的罪责。

    但御医此时不敢违抗孙福的命令,这位宫里的老祖宗现在可是敢杀人的。

    御医们在孙福的注视下离开皇帝寝宫,去准备汤药,孙福连带着将一众小太监赶出寝宫,只留卢丞相在殿中。

    当殿中只剩二人时,卢丞相忧心忡忡问道:“冯都尉能把事办好吗?”

    孙福向着重熙皇帝瞄了一眼,见皇帝依旧在昏迷中,才小声回道:“冯都尉执掌影龙卫多年,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做事还是可靠的。”

    卢丞相心情复杂的自语道:“咱仨这么干,是不是有些过了,那二位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啊。”

    孙福有些气恼的说道:“丞相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时不是您二位说服老奴这么干的吗?什么主少国疑,又是消除隐患,如今冯克明已经开始动手,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到底,是老奴辜负了陛下。”

    卢丞相道:“我也知道二位王爷是陛下的骨血,可是谁能想到陛下会将皇位传给世子,如果不让冯都尉剪除隐患,那世子能坐稳皇位吗?到时大乱一起,我等岂不是更对不起陛下的托付!”

    孙福知道卢丞相身为文官,更看重帝国的延续,和他的想法肯定不一样,这样的争论他们仨人已经争了几天,最终冯克明和卢丞相都站在了孙福的对立面。

    二人说服孙福按照他俩的想法来处置两位王爷,这算是欺负重熙皇帝命不久矣,在孙福看来这就是有负圣恩的表现。

    但卢冯二人说得也有道理,国不可有二君相争的危险,既然皇帝不忍心动手,那只能臣子服其劳了。

    于是冯克明去护送二位王爷,主动送上门的肖华飞就被安排去了京营。

    孙福说到底只是一个宫中太监,虽然在宫里被人叫作老祖宗,可是对于宫外,他的影响力远没有二人强大。

    可以说孙福是捏鼻子认了,卢冯二人的安排,心中纵有不快,以后只能到皇陵去说了。

    半个时辰后,御医带着小太监把熬好的汤药端进重熙皇帝的寝宫。

    孙福望着小太监端着的汤药有些愣神,御医在孙福耳边说道:“此药服下后,陛下估计可以清醒半个时辰,然后就....”

    孙福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吩咐小太监请两位亲王世子与宫中众嫔妃到御前来。

    皇帝如果醒过来,肯定要让这些人见上一面,孙福能猜到重熙皇帝的心理,最后的时光里,想来皇帝也想见一见这些亲人吧。

    特别是谷王世子,那是重熙皇帝亲选的皇位继位人,想来皇帝还有很多事想对他交待。

    重熙皇帝的嫔妃与两位世子一直等在宫外,时间不长便进入到皇帝寝宫。

    齐王世子炻进来就对孙福劈头盖脸问道:“孙公公一直不让我们见陛下,这是想要干什么,莫非是要隔绝中外?”

    谷王世子则先对孙福与卢丞相恭敬行礼,然后才低声问道:“皇爷爷身子如何,几时能够康复。”

    卢丞相与孙福相视一眼,两位皇孙遇事的表现,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不排除齐王世子抱着破罐破摔的打算,反正皇位归谁已经在宫中传开了,闹一闹说不定还能为将来留点尾巴。

    万一齐王真有什么打算,到时齐王世子将这句话传开,必然引得朝中人心大乱,天下臣民也会生出疑问,今天这话就是最好的起事因由。

    不过齐世王子与两个老狐狸相比还是过于稚嫩了,二人的打算他根本不清楚,这话算不算白说,不久之后便能知道。

    孙福根本没理会齐王世子,而是对谷王世子与众嫔妃微微一礼道:“陛下服药后便会清醒片刻,还请各位贵人稍安勿躁,有事就等陛下亲自垂问吧。”

    孙福在宫中的权威,足以让除两位皇孙外的人闭嘴,重熙皇帝修仙多年,一向与后宫不亲近,这些嫔妃就是一群活寡妇,自然不敢撩拨孙福不快。

    齐王世子再次跳出来,对御医皱眉问道:“这是什么药,药方可曾记录在皇爷爷的起居注与御医房当中,要是你们胡乱用药,害皇爷爷病体难愈,小心齐王府与本世子绕不了你们。”

    对御医们来说,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御医们被齐王世子怼得心里一阵发虚,全部低着头,没人敢接这话,这药肯定能让皇帝醒过来,不过之后便不好说了。

    谷王世子看御医们的表现,心中也有狐疑,求助的望向孙福。

    孙福神情沉重,回望着谷王世子,他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有事些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决定的,显然是让谷王世子出面解决这件事。

    谷王世子深吸一口气,对齐王世子道:“王弟不要再闹了,这里有卢丞相与孙公公,还有众位宫中长辈在此,没人能害得了皇爷爷。”

    齐王世子冷笑道:“本世子身位天家血脉,自然有责任过问皇爷爷的病情,而且你我二人的父王此时被逼离京,本就是有违常理人伦。本世子心中有疑,说两句又怎么了?”

    谷王世子道:“你两次三番说些胡言乱语,拖延皇爷爷用药,莫非是不想让皇爷爷清醒过来?”

    齐王世子讥讽道:“我的好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皇爷爷可还在,还不由不得你一人做主。”

    卢丞相见两位皇孙争个没完,心中哀叹,皇家与普通老百姓家的糟心事,真的一点区别没有。

第二百六十章 余音

    卢丞相轻咳一声,对齐王世子说道:“还请齐王世子慎言,此乃陛下榻前,陛下虽然未醒,但未必听不清你的言语,稍后若是陛下醒来,不知世子该如何面对陛下?”

    齐王世子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有些心机,可是与卢丞相这种见过无数无浪的老狐狸相比,还是过于稚嫩了。

    卢丞相不过用了些许诈语,便让齐王世子闭上了嘴,这事只能由卢丞相来办,无论孙福与重熙皇帝多亲近,但奴婢始终是奴婢。

    他虽然不怕齐王世子,可是长久以来养成的奴才心理,让他不能对齐王世子过于严苛。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他想让两位世子之间,再生出些隔阂,对于后患,孙福一向不会手软。

    等谷王世子登上皇位,那最恨孙福与卢丞相的必然是眼前这位齐王世子,凭这孩子的能力肯定动不了皇帝,可是对于一个退下来的大内总管,他就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了。

    孙福现在不给他多上点眼药,割裂了两位堂兄弟的关系,以后可能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卢丞相身为帝国宰辅,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内心坚定果决,见无人再反对后,便让御医将汤药硬灌入重熙皇帝口中。

    重熙皇帝必须醒过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他来做最后的安排,而且身为皇帝的老师,卢丞相也不想让这位学生,留有太多的遗憾。

    寝宫中的时间变得极慢,只能听到压抑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已知道,重熙皇帝已到了最后的时光。

    这是一位天性聪慧的皇帝,而且精于帝王心术,即使他十多年不曾上朝,依然能将帝国牢牢控制在手中。

    无论丞相还是各部大员,均在他的帝王术下瑟瑟发抖。

    但过于依赖帝王心术的皇帝,在治国理政上就会顾忌左右平衡,可是权术不是万试万灵的解药,特别是在治理一个拥有亿万臣民的大国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需求,总有无法平衡的时候。

    在重熙皇帝当政的四十多年里,大晋最激烈矛盾已经突显,贫民几无立锥之地,纵使卖儿卖女,已换不来一顿温饱,而富人与权贵却奢靡无度,欲无止境。

    这种根本性的对立,已将大晋推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极少部分人已拥有无尽的良田,却还想要更多的银子与土地,连穷人的最后一枚铜板都要拿走。

    这只占万分之一不到的富人,却不向国库缴纳一分税赋,日积月累之下,大晋朝廷已贫弱不堪,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

    这些问题重熙皇帝全知道,他想要改变,可是面对巨大的阻力时,他选择了逃避,用修仙求长生当成解决问题的灵药。

    他幻想把自己的敌人全部熬死,然后再重整山河,还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可是上天给了他和所有人一样的结局,那也是人世间最后的公平,就是死亡。

    重熙皇帝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睁开了双眼,他侧头一望,眼前全是模糊的人影,“谁在?朕看不到了。”,皇帝这话说得很平静,似乎已向命运低头,或者是已没气力。

    孙福连忙伏到皇帝耳边,轻声道:“主子爷醒了,要不要喝些水,现在殿里该在的全在,主子爷有什么事,还请吩咐。”

    齐王世子在心中挣扎半天,知道机会转瞬即逝,强自镇定道:“启禀皇爷爷,孙儿有事要奏,我父王被人逼着离京就藩,说是奉了您的旨意。孙儿不信,这是皇爷爷的本意,肯请皇爷爷召我父王回京,在皇爷爷榻前尽孝,也能让天下臣民看到我天家以孝治天下的初心。”

    齐王世子的做法可以说很应景,重熙皇帝正处在弥留之际,他猜测皇帝一定在心底想念儿子,想要儿孙伺奉在身前尽孝。

    这是人之常情,连皇帝也无法避免。

    孙福听到齐王世子的话,连忙把头垂的更低,可嘴角却有一丝笑意,一闪而逝。

    这倒霉孩子还是不了解自己的爷爷啊!

    卢丞相与其他人也默不作声,均等着皇帝的答话。

    重熙皇帝觉得腹部有一丝热气升起,透支生命力的汤药已开始发挥药力,皇帝身体有了些力体,眼睛也渐能看清身前的事物,不过太远的地方还是看不清。

    孙福在皇帝的授意下,用软枕将身子稍稍垫起几分,让皇帝不用费力抬头说话。

    皇帝没有回答齐王世子的疑问,而向谷子世子问道:“焯儿,你怎么想,是否和你皇弟想的一样?”

    谷王世子道:“孙儿也思念父王,担心父王在封地过得不好,又没有孙儿在身边伺奉,不知父王会不会独单。”

    重熙皇帝连连咳了几声,孙福看到有丝鲜血至皇帝的嘴角流出,心知御医开的汤药过于霸道了。

    孙福连忙用丝帕将皇帝嘴角的血丝擦掉,不过孙福的动作再快,也没有逃脱齐王世子的眼睛。

    重熙皇帝喘息半天,才对谷王世子道:“你不用担心他,以他那温吞的性子,就是朕死了,他也未必有多大动静。”

    谷王世子刚想替父王辩解几句,却听重熙皇帝对齐王世子叹道:“辛炻,朕的乖孙子,你和你爹一样爱耍小聪明。朕还没死......没人敢当着朕的面假传圣旨。”

    齐王世子辛炻吓得连连叩首,口中说着,“孙儿不敢。”

    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在重熙皇帝脸上升起,让皇帝心中生出一丝错觉,感觉自己的病全好了。

    卢丞相脸上哀容渐起,知道这位皇帝学生到了最后的时光,开始回光反照了。

    重熙皇帝挺直身子,对孙福吩道:“传旨,命宫中御林军一千人,护送齐王世子辛炻前往齐王藩国,让他们父子相聚,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孙福连忙接旨,向左右一使眼色,马上有两名小太监出现在辛炻身边,躬着身请齐王世子离开皇帝寝宫。

    辛炻很想挣扎一下,可是面对重熙皇帝不怒自威的目光,他所有的算计与勇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磕头谢恩后,老老实实跟着小太监离去。

    谷王世子偷看着堂弟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不等众人缓过劲,重熙皇帝又道:“朕大行后,命所有后宫无子女的嫔妃殉葬。”

    重熙皇帝的语气冰冷,不含丝毫的人类感情,就像高坐九天的神祇,一言而定人生死。

    嫔妃们顿时花枝乱颤,凄厉的哭嚎声在皇帝寝宫中响起。

    重熙皇帝心知这些女人不是真为他悲伤,特别是那几个最年轻的嫔妃。

    此时重熙皇帝已然心硬如铁,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他给了她们人间顶级的荣华富贵,她们的家族亦因她们的身份而兴旺发达,这时到了这些女人归还一切的时候了。

    凄厉的哭嚎声,半点没有影响皇帝的情绪,甚到还有开心的感觉,就好像他提前听到了,天下臣民对皇帝的哀悼。

    卢丞相对孙福使了个眼神,示意孙福不能让这里乱下去,皇帝的时间有限,不能浪费在妇人的哭泣声中。

    孙福不敢怠慢,连忙命小太监将这些嫔妃拖了出去,想要白凌的给白凌,想要鸩酒的给鸩酒,这是皇帝嫔妃应得的体面,再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东西。

    谷子世子此时泣不成声,将头抵在地毯上,浑身颤抖不停。

    这当然不是害怕,只是没人能分清,他的颤抖是因为激动,还是悲伤,亦或二者皆有。

    哭声随着殿门的关闭,戛然而止,同样的悲伤,却是两个天地。

    重熙皇帝回过神来,轻拍着御榻对孙子笑道:“你个傻孩子在想什么呢?爷爷就要走了,你坐到爷爷身边来,咱们爷孙俩说会话。”

    皇帝此时就像寻常人家的老人,满眼慈爱的望向孙子,这是他生命的延续,亦是帝国的希望。

    谷王世子泪流满面,跪着用膝盖爬到皇帝塌前,哽咽着说道:“皇爷爷身子好着呢,孙儿什么也没想,孙儿还要陪着皇爷爷批改奏章,明天批,以后天天陪着皇爷爷批。”

    重熙皇帝握住孙子的手,点点头,又接着摇头道:“爷爷是不行了,以后这天下就是你的了,所有的烦心事,也全归了你。别怪爷爷心狠,你爹的性子太软,斗不过满天下的豺狼,而你又太小......”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皇帝的话,等皇帝喘息平复后,继续说道:“你太小,但性子最像爷爷,所以爷爷只能把天下托付给你了,记住爷爷的话,这天下是我们辛家的,你要守好。要善待你的百姓,只要百姓不反我们辛家,那谁反你都不用害怕。”

    谷子世子只是摇头,哭诉道:“孙儿不想当皇帝,孙儿只想要皇爷爷。”

    孙福心中暗自点头,看来陛下这位皇孙是选对了,不管这话里有多少真情实意,但话得是真漂亮。

    重熙皇帝轻叹一声,向卢丞相与孙福摆下手,示意二人离开,他要单独与辛焯说话。

    卢丞相知道皇帝这是有私密的事要对继承人交待,他早已去意已绝,只等皇帝大行,新帝登基便会告老还乡。

    所以卢丞相没有犹豫,便行礼离开了皇帝寝宫,孙福则紧随其后,将天下最尊贵的爷孙二人留在殿内。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死

    寝宫中现在仅剩重熙皇帝爷孙二人,孙福紧贴着寝宫大门,不过他不是为了偷听,只是担心皇帝会随时大行。

    卢丞相站得稍远些,双手拢紧衣袖,此时传位诏书已在他袖中,这算他最后一次为重熙皇帝尽心了。

    御榻旁,重熙皇帝握住孙子的手,“爷爷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

    谷王世子感受着爷爷冰冷干枯的手指,心底有一丝惶恐与无助,虽然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当皇帝的一天,可是当皇位真的降临在头上时,却又害怕自己无力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

    激动与茫然交替在谷子世子的内心对冲,他只能向着皇帝爷爷点点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重熙皇帝看着孙子强装小大人的模样,内心同样纠结,本来该传皇位给儿子的,只是那两个儿子太过不堪,若是他们有人当上皇帝,注定会将大晋的千秋基业败光。

    选长与选贤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重熙皇帝,这才是他迟迟不立太子的原因。

    不论东阳关一案,还是其他各种无法公示天下的隐密,已经让皇帝对两位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亲王失望透顶,他们做下的事,皆是皇帝无法对天下臣民交待的

    天子行事,当正大光明,重熙皇帝不希望继任者是一个懦弱之君,或是奸诈小人。

    可以说重熙皇帝在为帝国选择继承人时,可谓费尽了心力,不惜把两位还算年长的皇孙接到身边来教导。

    辛炻小聪明有余,但容人之心不足,只知道用诡诈心机行事,这让重熙皇帝对他失望之极。

    反观谷王世子辛焯,就比他堂弟好许多,至少说话行事,有煌煌之相,且为人较有主意,不会轻易偏听偏信,这是为君的重要秉性。

    偌大的朝堂总会有各种声音,而皇帝需要从这些声音中,选择那些对帝国和皇帝皆有利的声音。

    不是重熙皇帝喜欢平衡,而是身为皇帝必须在各种诉求中寻找平衡,这样帝国才能在无数势力的羁绊中前进。

    如今重熙皇帝只希望这个孙子,可以把他犯下的失误,扭转过来,让大晋可以风调雨顺的传承下去。

    重熙皇帝这回没有和孙子打哑迷,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学会相信你的臣子,但又不能全信他们,天下太大了,单靠皇帝是治理不了国家的。每个跪在你面前的人,未必是绝对的忠臣,但也未必是绝对的奸臣,你要学会分辨他们的内心。”

    辛焯摇头道:“可是孙儿该如何分辨他们呢,孙儿年纪太小,看不破人心。朝中那些老大人,哪个都比孙儿聪明,孙儿怕斗不过他们。”

    重熙皇帝拍着孙子的手说道:“你这个问题很好,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皇爷爷没选错人。”

    辛焯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这次是真的伤心,他能感受到爷爷对他的疼爱。

    重熙皇帝目光微寒,轻描淡写的说道:“爷爷是想告诉你,对谁都不能全信,要时刻防着他们,皇帝就是孤家寡人,没有人可以相信。让你信,是要学会用他们办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忠臣也罢,奸臣也罢,只要能给朕和国家带来好处,该用就得用。当你觉得他们碍眼或是阳奉阴违时,该杀就得杀。”

    辛焯道:“孙儿有些听不懂,难道当了皇帝就没有能亲近的人了吗?”

    重熙皇帝勉强笑道:“这寝宫里此刻不是只有你我爷孙二人嘛,只要坐上了龙椅,你就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同样就不能再让任何人靠近你的左右。你要明白,爷爷说的是皇权,是人心。”

    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辛焯只能听个懵懵懂懂,对于重熙皇帝的话,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抓住。

    重熙皇帝所讲的帝王心术对一个亲王世子来说,还是有些高深了,毕竟辛焯不是从小学的帝王之术,而且辛焯并不是一个天性冷酷的人,想到要面临朝中那么多的惊涛骇浪,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辛焯心里的惶恐占了上风,拉住重熙皇帝的手哭诉道:“孙儿舍不得皇帝爷爷离开,这天下还是皇爷爷来管吧。”

    重熙皇帝颓然叹道:“不要害怕,人力有穷时,就算皇爷爷是天子,到了时辰也不得不离开。有些话你听不懂不要紧,将来等你当了皇帝,你就会慢慢懂的,只是不要太晚。太晚就会和朕一样,等明白了就什么都晚了。”

    辛焯知道这是重熙皇帝的感慨,并不是对他的教导,这话他没法接,也不能接。

    重熙皇帝继续说道:“朕给你留了几个能用的臣子,希望你能用好,一个就是吏部的张景清,此人朕一直压着他,虽有提拔但并不符合他的学识,这些年下来他的脾气应该能改了不少。”

    辛焯点头记下,将张景清的名字记在心里。

    “还有一个就是影龙卫的肖华飞,这人外表油滑了些,可是给他办的差,他都能处置的不错。不过此人是把利刃,用好了伤人,用不好伤己。”

    辛焯其实比重熙皇帝所说的,更了解肖华飞,因为孙喜没少说这人的好话。

    爷孙俩又陆续盘点了朝中的几名重臣,重熙皇帝对这些人逐一做了点评,并给了孙子将来用人的建议。

    看孙子正仔细听自己说话,重熙皇帝满意的点下头,继续说道:“等朕一走,若有文官提议裁撤影龙卫,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话,朕当初听信文官的话,压着影龙卫多年,以至很多事,很多人,他们都背着朕,等朕知道时已经晚了。”

    辛焯犹豫着问道:“可是孙儿听师傅们说,影龙卫专行不法之事,将国家法度视为无物,使朝中忠直大臣人人自危,还是加以管束的好。”

    其实辛焯那些师傅是说裁撤掉影龙卫,不过辛焯没敢照直说,怕皇帝临死前把那几个师傅给一起带走。

    重熙皇帝耻笑道:“那些腐儒的话不可轻信,为君者当深谋远虑,影龙卫是保护我大晋朝堂安稳的利剑,可惜朕知道的太迟,没明白太祖设立影龙卫的初衷。否则当年不会被东蛮人钻了空子,有了镜泊湖那场大败,这是朕的错,不是盛帅的错。”

    见孙子眉头紧锁,重熙皇帝轻抚着他的眉头说道:“莫愁,你记住朝臣们的权力需要制衡,要有人能管着他们才行,而影龙卫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斩与不斩,咱们爷孙说的算。那时官员们才会用心办差,少贪些银子,让百姓们多点活路。你要明白,那些官老爷的权力不受控制时,那皇帝就不是皇帝了。”

    辛焯用力点下头,不过听没听进去,就没人知道了。

    重熙皇帝又开始咳嗽,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你登基为帝后,把,把孙福那个老家伙赶出宫出,贬为贱民,是生是死,你不必再理会......”

    辛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孙福伺候了重熙皇帝多年,主仆之间无比亲近,就算有些小错,也不至于让他没了好下场吧。

    辛焯想要为孙福求情,这段时间已来,孙福对他可是没少关照,可以说孙福对他的照顾,要比这位皇帝爷爷还要多些。

    重熙皇帝一摆手,止住了辛焯,知道时间已经不多,话有些急促起来,“朕的枕头下有份名单,上面的人你可以看着用。”

    辛焯在皇帝的示意下将枕下的名单抽出来,当着皇帝的面打开,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下几十个人名。

    有边关的领将,也有朝中的重臣,还有一些地方上的芝麻小官,重熙用工整的小楷将这些人的籍贯,秉性,特长写在了上面。

    这份名单看起来已经反复修改过多次,纸张上已经被磨起了毛边,有的人名,还被重熙皇帝涂抹过,似乎不太合皇帝的心意,便被划掉了。

    看来重熙皇帝对这份名单非常用心,把这些人当成孙子将来可用的治国人才,打算留给新皇帝。

    名单中同样有肖华飞的名字,不过好像被抹掉过几次,最后还是被重熙皇帝加在了名单中,相对靠前的位置上。

    辛焯不明白为什么重熙对此人这么上心,便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重熙皇帝此时双眼看天,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些人全是朕为你选的肱骨之臣,希望可以帮到你,姓肖那小子,家境富裕,所以人不贪心,这是一个优点。还有就是他和文官们不是一路人,定然不会向着他们,此人面软心硬,用来制衡文官最好不过。”

    辛焯道:“可是皇爷爷为什么划掉过他,可是此人有什么地方让皇爷爷担忧吗?”

    重熙皇帝答道:“也不算是担忧,不过朕试探此人过几次,还是看不破这人的心思,要知道这世上爷爷看不透的人不多,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游离在朝廷之外,好像看不起朝堂里的那些人。总之这人很有意思,若是你能用好,应该是你的好帮手。”

    辛焯咬着嘴唇说道:“若是此人用着不顺手呢?”

    重熙皇帝看了眼孙子,有些玩味的说道:“不要忘了,将来你是皇帝,好则用,不好则杀了。一个秀才而已,他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只能依靠咱们皇家,所以朕最后还是加上了他。记住爷爷的话,除了你不能有事外,大晋少了谁,也还是大晋。”

    爷孙二人又密谈了一刻钟,透支生命的药力开始消散,重熙皇帝的精神开始萎靡。

    辛焯就算年纪小,也知道皇帝怕是要再次陷入昏迷了,终于对着重熙皇帝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他爹谷王该怎么办。

    这是辛焯的一块心病,就算再不懂权谋,他也知道皇帝爷爷给他留了个极大的麻烦。

    重熙皇帝此时已躺回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殿棚,似有似无的声音在他口中传出,“我管不了,自求多福吧。”

    微弱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也不知辛焯听没听清。

    重熙皇帝终于由高高在上的帝王,重新变回了凡人,他不再自称朕,而是最后一次用起了我这个自称。

    或许是认命,或许是不甘,重熙皇帝身为一代帝王,死前却像那些蝼蚁百姓一样,只能屈服于生老病死的宿命。

    辛焯郑重的向着重熙皇帝行叩拜大礼,小心的收起名单,然后起身,用微颤的手指放在皇帝的口鼻间,感到还有微弱的气流在流动,才稍微放下心,转身向着寝宫大门走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噩耗

    谷王世子辛焯来到寝宫大门前,在里面把殿门打开,“请卢丞相与孙公公进殿吧,本宫与皇爷爷谈完了,此时皇爷爷已经睡了过去。”

    卢丞相与孙福很默契的没有问,皇帝祖孙二人谈了什么,向着辛焯行了一礼,便再次回到殿内。

    孙福召来御医为重熙皇帝请脉,时间不长,御医擦了下头上的汗,回身向着三人摇了摇头。

    辛焯此时逐渐适应了身份的变化,出声问道:“皇爷爷身体如何,是否会再次醒来,本宫还有事想向皇爷爷请教。”

    御医向着孙福与卢丞相看了一眼,见二人没有任何表情,才回道:“陛下脉息枯竭,已有,已有不可言之兆,臣下估计,再有......”

    辛焯见御医吞吞吐吐,心中已然明了,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对御医道:“这里没有外人,皆是皇爷爷的信重之人,你就照直说吧。”

    卢丞相对辛焯投去肯定的目光,觉得重熙皇帝的选择果然没错,单是谷王世子这种遇大事不慌的劲头,就有些许英主之风。

    人本来就要死的,无论平民还是皇帝,可是活人还要继续活着,特别是一位皇位继承人,那承担的不只他自身的荣辱,更是整个帝国的未来。

    如果辛焯只是虚情假意的表现出悲伤,而不考虑下一步的安排,从孝道角度来说没什么,可对于要当皇帝的人来说,就显得有些分不清轻重了。

    御医向着辛焯跪下道:“刚才陛下已经醒过一回,气血早已萎靡,估计熬不过今夜了。”

    殿中几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透支生命力的汤药,彻底消磨了重熙皇帝最后一丝气力,看来皇帝大行就在今夜了。

    辛焯好言抚慰御医几句,叮嘱他不要乱说后,便让其退下,然后对孙福道:“宫里诸事向来由孙公公执掌,还要劳烦孙公公严守大内宫禁,不让宵小有可趁之机,以防加重皇爷爷病情。”

    孙福明白皇宫就快迎来新的主人了,当下不敢反对,连忙转身出去安排。

    辛焯见孙福走后,便对卢丞相行了弟子礼,卢丞相心中微微诧异,不过还是受了皇孙这一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是他身为朝堂首相应得的礼遇。

    辛焯道:“刚才皇爷爷反复向辛焯交待,以后凡事要多向老丞相请教,还望老丞相就像对皇爷爷那样,时时教导辛焯,不让本宫行事有所偏差,辜负了皇爷爷所托。”

    卢丞相仿佛看到重熙皇帝当年向自己行拜师礼时的情形,心中五味陈杂,等辛焯说完后,对着辛焯回道:“老臣已过古稀之年,且身有宿疾,时常夜不能寐。若是殿下不弃,老臣便在朝中再呆上一年,不过一年之后,还请殿下准许老臣乞骸骨归乡。”

    出言挽留,这算是辛焯对老丞相的礼敬之意,毕竟人走茶凉的事,不能干的太明显。

    同时卢丞相也开出条件,再帮未来的小皇帝一年,等一年之后,他便要告老回乡,给顺眼的人倒出位置。

    读书人讲究三思,这时的卢丞相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卢丞相心里清楚,若是眷恋权柄,意味着将来与小皇帝的冲突会变的多起来,多少恋栈不退的前辈,全是因为不知进退没了好结果。

    一朝天子一朝臣,退下来还可以回乡风光,不退可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辛焯想要朝堂权力的平稳过渡,那就需要卢丞相不藏私的交出自己的政治遗产,二人转瞬间便达成了协议。

    同样辛焯也不用再担心卢丞相在他继位这件事上使绊子,十来岁的年纪,虽然手段还是稚嫩,但已比过去许多皇帝做的好。

    辛焯让小太监搬来一把椅子,让卢丞相坐下来休息,然后辛焯推说想要方便的机会,离开卢丞相的视线。

    辛焯来到重熙办公的正殿,按着重熙皇帝的交待,在一个隐秘的柜子里找出一个匣子,然后出门让早等在一边的孙喜过来,把匣子交给孙喜后,在孙喜耳边低声吩咐几句。

    孙喜抱紧匣子连连点头,然后向着辛焯施了一礼,匆匆转身离开。

    辛焯对这座皇宫一直觉得很陌生,短时间的宫中生活,让他对皇宫中的所有人缺乏信任。

    这是个没办法的事情,对于孤身一人进入皇宫的亲王来世子来说,这座辉煌的宫殿,不到最后一刻还不是他的,那些保卫皇帝的几千御林军,显然更听孙福的命令。

    这让辛焯有些莫名的发冷,好像脚踩在半空中,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如今要说他最信任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孙喜,还有那个不时被孙喜挂在嘴上的肖华飞。

    辛焯只知道一点,他需要忠于自己的军队,环绕在他身边,这也是重熙皇帝的最后教导。

    孙喜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辛焯眼中,可辛焯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再次回到皇帝寝宫,等着皇帝爷爷大行的那一刻。

    重熙皇帝的寝宫内,此时只有辛焯与卢丞相,还有几名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殿中只有重熙皇帝时有时无的呼吸声响起。

    在这种时候辛焯其实也和卢丞相没有话说,不能请教治国的方略,也不便询问朝中的大小政事,辛焯只能默默守在重熙皇帝的榻前,期盼着孙喜不要出纰漏。

    不知过了多久,孙福手里拿着奏报,急匆匆走进寝宫,看眼躺着人事不省的重熙皇帝后,孙福眼中有一丝迟疑,不过挣扎片刻后,孙福还是小声对二人说道:“请殿下与丞相大人移步偏殿,老奴这里有要事禀奏。”

    辛焯心一下悬了起来,现在无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生警惕,没办法皇位这种东西,不到坐到屁股下面那一刻,任谁也不会安心。

    卢丞相似乎早就猜了急报的内容,他面沉似水,让人看不透心中所想。

    二人没有在御榻前说话,不约而同的起身,随着孙福来到了隔壁的偏殿之中。

    三人来到偏殿后,孙福屏退附近的小太监,将手中的急报先交到卢丞相手中,然后退后一步,守在一旁不再作声。

    辛焯虽然迫切的想知道急报的内容,可是孙福把奏报交先交给了卢丞相,这也是按朝廷规矩办事,挑不出孙福的错处。

    毕竟辛焯现在只是皇储,朝中诸事当以丞相为尊,他现在只能等在一旁,等着卢丞相看再说。

    卢丞相看着奏报,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老人花白的眉毛紧锁,拿着奏报的手开始颤抖。

    辛焯时刻注意着丞相大人的表情,这时他的心已不是悬在半空了,是根本找不到心在哪了,看卢丞相的表情,显然是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卢丞相含恨嘟囔两句家乡骂人的方言,然后长叹一声,才将奏报递给辛焯。

    辛焯迫不及待接过奏报,连忙看起来,等读过奏报,辛焯愣在当场,奏报从他手中滑落到地毯上。

    奏报上写明,在冯克明护送二位王爷离京的半路上,突然杀出一支四千人左右的兵马,从结果看,这只兵马应该是齐王蓄养在隐密之地的私军。

    这些私军将齐王从冯克明的手中救出后,便开始了无差别的屠戮,护卫谷王的影龙卫全军覆没,附马都尉冯克明重伤将死。

    谷王亦被齐王的人杀死在乱军之中,谷王府的所有财产被乱军劫掠一空。

    齐王已率领乱军向京畿外逃去,目前不知去向。

    辛焯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刚想张嘴与卢、孙二人说话,可还没有吐出一个字,便晕倒在二人面前。

    孙福连忙唤来小太监,将辛焯安置到偏殿的榻上,并传来御医为辛焯诊脉。

    趁着御医为辛焯诊脉的空档,孙福把卢丞相拉到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道:“是不是有些过了。”

    卢丞相疑惑不解的看着孙福说道:“孙公公在说齐王吗,我年纪大了,耳背听不清......还是你在问老臣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殿下快点醒过来,现在还不够乱吗,咱们得让殿下主持大局。”

    孙福心中暗骂老贼无耻,开始大声招呼御医赶快用药,无论如何要保证殿下无事。

    御医诊脉后悄悄擦掉额头的汗水,他已经不想再当御医了,稍不留神他差点成为接连送走两位皇帝的人。

    这还叫人怎么干下去,御医打定主意,只等这次风波过去,他就给自己下点药,装病告老。

    御医稳了下心神,向着卢、孙二回报,辛焯殿下只是悲愤攻心,被急火堵了心窍,只要用热醋一熏便可以醒过来。

    孙福不知哪来股邪火,对着御医怒道:“有办法还等什么,还不快让殿下醒来过,殿下要有什么事,老子现在就诛了你九族。”

    御医唯唯诺诺连忙让小太监准备热醋,心中却打定主意,不等这次的事完了,一会他就回去给自己下点药,这他么就不是人能干的差事。

    果然和御医说的一样,辛焯鼻下被热醋熏过之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辛焯,忍不住放声大哭,叫嚷着要把齐王一家全部处死,以慰谷王的在天之灵。

    孙福向着卢丞相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卢丞相出面劝慰下,重熙皇帝还在隔壁躺着,辛焯这样闹下去,有些不成体统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历史迷雾

    卢丞相也不想出这个头,对于辛焯此时的举动,他能够理解。

    毕竟辛焯就算少年老成,有重熙皇帝的几分模样,但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突然间听到这种噩耗,难免六神无主。

    况且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情况,卢丞相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但为了大晋的江山万年,有些牺牲是难免的。

    卢丞相是文官,他们自认为忠于的是大晋朝廷与天下万民,只要和这两样相比,其余的全是细枝末节,可有可无。

    这样做当然有风险,但只要没人知道,相信未来的小皇帝也乐于见到这种结果。

    叔侄相争总好过父子相争,这样没了孝道与人伦的制约,相信小皇帝做起事来,会轻松许多。

    直到此时卢丞相依旧认为,自己是为了辛焯或是大晋好。

    重熙皇帝不忍对血亲骨肉动手,那就只能外人来帮他们了。

    以孙福和冯克明的精明,怎会容忍有人在大晋京畿附近蓄养私军,这将成为千古的谜团。

    只要真相隐没于岁月,那就没人能指责当朝首相的不是来。

    史书上不能写明的事情多了,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桩。

    卢丞相让辛焯哭够了,才轻咳一声,“老臣请殿下节哀,朝中百官与天下万民,都在看着殿下,陛下还在隔壁躺着,这时最重要的是处置接下来的事。”

    辛焯抽泣道:“本宫现在......心如刀割,六神无主,请,肯请老丞相拿个主意。”

    卢丞相对辛焯的态度很满意,捻须沉吟片刻后说道:“当务之急,请殿下以陛下的名义颁下圣旨,八百里加急,将齐王的罪行公布天下各州府,以正视听。同时命宗人府褫夺齐王一系的封号与封地,并将其定为逆贼,号召天下臣民共诛之。”

    辛焯看了眼孙福,“孙公公对老丞相的安排可有异议。”

    这不是辛焯有多重视孙福,而是皇帝的印玺都在这个老太监手中,适当的尊重,有助于争取孙福的支持。

    孙福连忙躬身道:“老奴听闻噩耗亦是痛心疾首,如今陛下不能理事,宫中所有事,一切全听殿下安排。”

    孙福的姿态放的很低,辛焯继位的诏书已在卢丞相袖中,早晚这天下是这位世子殿下的,孙福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辛焯点头道:“那一切就托付给老丞相了,让人务必收殓好父,父王的遗体,暂且送回谷王府安置,待本宫侍奉完皇爷爷后,再为父王守孝......”

    辛焯原本的担忧,此时全部化为悲伤,这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起初他怕父王会回来与他争皇位,可现在谷王已薨,心中剩下的只有对父王的无尽愧疚与失落。

    卢丞相欠身道:“老臣还有事要请奏,老臣会让兵部行文,命各地卫所与边军加强戒备,让他们节制好手下,并对逆贼开始追缴,此事当急办,不能等着陛下醒过来再下旨了。”

    辛焯知道轻重,马上点头道:“清缴逆贼的事就全托付给老丞相了,本宫眼下对朝政不熟,一切便就交由老丞相做主,望老丞相挂念皇爷爷与本宫的信重,扶保大晋江山安泰。”

    眼下局势越发复杂,辛焯当然不能让卢丞相回公房办公,于是命小太监引着丞相大人,就在一旁的桌案起草各项诏书与命令,然后交由孙福用印。

    辛焯就看着二人在那边起草诏书,目光微寒,可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齐王的叛乱让他始料未及,这中间有什么样的隐情,叫人难以看透。

    但肯定简单不了!

    冯克明是什么样的人,辛焯没怎么接触过,并不太了解,可是重熙皇帝是什么样的人,辛焯还算有数。

    他相信自己的爷爷就算再糊涂,也不会犯这种错误,可是现在不是深究真相的时候。

    如今他还没有坐上皇位,还需要眼前这些人帮他坐稳皇位。

    这时辛焯多少有些理解皇爷爷的话了,所谓孤家寡人就是说得现在吧。

    谁都不能信,也不敢信,却还要用着他们。

    不用这些人,他的话连这座寝宫都传不出去。

    一些朦胧的想法在辛焯心底生起,他要改变这种情况,做真正的大晋之主,而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傀儡。

    卢丞相与孙福很快起草好了几份召书,交到辛焯手上。

    辛焯拿着召书扫了几眼,并未逐字细看,似乎很信任眼前的两人,然后一脸悲容的对二人道:“本宫此时心乱如麻,一切就交给二位了,本宫还要过去陪着皇爷爷,这几份召书就请丞相大人明发各部吧。”

    卢丞相劝慰道:“殿下勿忧,这些事老臣会与孙公公办好,等召书发走后,老臣会去陪着殿下。”

    等辛焯回到皇帝榻前,卢丞相才对孙福低声说道:“齐王带着乱军去了哪,别说你不知道。陛下眼看就要大行,一切可儿戏不得。”

    孙福道:“齐王那里闹不出什么大风浪,他的行踪自会有人来报,丞相大人不必着急。”

    卢丞相有些不满的说道:“冯克明在搞什么,还弄个重伤垂死出来。他现在该马上进宫,向殿下请罪,把事情经过编圆了,否则单凭一份用词简略的急报,你觉得这位小殿下会信吗?”

    孙福替冯克明解释道:“丞相大人说得容易,现在可是死了一位王爷,还是未来皇帝的亲爹,他如果不表现得拼过命,这怎么向殿下交待,谁不得为以后留条后路。”

    卢丞相淡然说道:“人是齐王害死的,与我们这些臣子可没关系,我们一切全按陛下的旨意行事,这个天知地知。”

    孙福在内心暗骂,你咋不说你知我知呢,最讨厌文官这种明明是那啥,还非要立牌坊的模样。

    “丞相大人不要说这些了,还是把召书发出去,然后随老奴去陪着殿下吧,陛下榻前不可没人侍奉。”

    “还有一事要办,你快命人去追齐王世子,这位殿下在宫里呆过,不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否则对新君不利。”

    孙福闻言向远处的小太监交待几句,小太监马上躬身离去,自然有人去追捕齐王世子。

    不过孙福没有抱太大希望,时间过得有些久,想必齐王世子早已出京,至于能不能抓回来,只能看老天帮不帮忙了。

    其实卢丞相也知道这事难以办到,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先让人送齐王世子离京归藩,看来重熙皇帝还是顾念着骨血之情,没有在自己家人身上,用帝王心术。

    重熙皇帝未必是历代大晋皇帝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但绝对是最聪慧的一个,可惜他把聪慧用在了与臣子权斗,而不是治国理政上。

    辛焯呆呆地跪在重熙皇帝榻前,看着面容枯槁的皇爷爷,没有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卢丞相与孙福处理好手头的事,再次回到皇帝身边,陪着辛焯一起发呆。

    孙福望着京营的方向出神,该做的安排他已全做了,只希望那小子能抓住机会吧。

    此时殿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大行的丧钟快要敲响了。

    ...

    京营当中一片肃杀的气氛,不时有执法军士在军营中巡察,严防有人私自离营。

    肖华飞不知道皇帝何时会大行,但他已鼓动金朋义做好了大军开拔的准备。

    五匹快马来到京营紧闭的大门前,打头的骑士看到了营墙上挂着的几十颗人头,心下生起疑虑。

    因为人头上沾满血污,骑士无法分辨墙上挂的是何人的首级,正犹豫着是出声叫门,还是转身离开。

    没等骑士有下一步动作,几张带有倒刺的大网便从天而降,将五名骑士全部扣在网中。

    从军营边的沟渠中跳出几十名黑衣人,用刀逼住了几名骑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没等这些人闹出什么动静,便成了影龙卫守卫在此处暗桩的阶下囚。

    肖华飞只是未雨绸缪,安排了人手看住通往京营的几条要道,没想到还真有人会自投罗网。

    五名骑士被搜身后,押到肖华飞与金朋义面前。

    吴苟道将骑士身上搜出的密信,交到肖华飞手上。

    此信是写给薛任魁的,邀请薛任魁到营外二十里相聚。

    写信人一看便与薛任愧较为熟识,信中并没有任何把柄可抓,就是普通的约友相聚的信函。

    不过引起肖华飞注意的是,写信人并没有留下全名落款,只是留了一个外人看不懂的画押,看起来像戒指面上的某种花纹。

    肖华飞将信交给金朋义,等金朋义看过信后,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但没彼此说话。

    肖华飞笑着对为首的骑士问道:“这是谁让你转交给薛大将军的信件,结尾的花押代表着哪位贵人?”

    骑士身子颤抖一下,连忙低下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肖华飞注意到此人的鬓角已有汗水流下,知道事情肯定小不了。

    这时有名影龙卫百户进入中军大帐,将一枚竹管交到吴苟道手中,吴苟道避开众人,确认竹管封口无误后,才小心的取出当中的密报。

    吴苟道飞快看过密报后,不动声色的将密报呈给肖华飞。

    肖华飞用手指展开密报,看清上面的蝇头小字后,极为自然的将密报放入袖中,并不打算给金朋义看,让等在一旁的金朋义稍微有些尴尬。

    肖华飞面色转冷,厉声几名对骑士喝道:“你等几人已犯下诛九族大罪,若想让家人活命,马上告诉本官,齐王如今人在何处?”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令箭

    金朋义端着茶水的手抖了一下,心中不断猜测肖华飞到底收到了什么内容的密报。

    可是肖华飞直接将密报收入了袖中,他总不能伸手到人家袖子里掏。

    金朋义眼珠一转,对几名绑在帐中的骑士骂道:“你们几个毛贼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就把要到这里干什么招出来,否则本将一声令下,就叫人剁碎了你们喂狗。然后再找出你们的家人,陪你们一起上路。”

    肖华飞心中暗乐,自己这位大哥像山大王,要比像侯爷更多一些。

    几名骑士虽然瑟瑟发抖,但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肖华飞劝慰金朋义几句,让其消了火气,转头对吴苟道吩咐道:“选卫里可靠的人手,两人分为一组,独单审问他们。”,又对几名骑士道:“本官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最先老实招供的那个人,本官可以网开一面,放过他与他的家人。若是一柱香后无人招供,那就都杀了吧,然后把他们的样子制成画影图形,发往各州,找出他们的家人,以谋逆诛杀。”

    吴苟道领命,带人押着几名骑士离开大帐,寻找僻静地方审问。

    金朋义等人全出去后,才对肖华飞说道:“老弟怕是知道了什么吧,如今帐中就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事不能让老哥知道的吗?要老哥说这几人全是死硬的贼骨头,怕是不会轻易招供,你把人交给老哥,老哥让人收拾他们。”

    肖华飞笑着将袖中的密报拿出递给金朋义,用略带歉意的语气道:“非是小弟要瞒着大哥,刚才帐中人多嘴杂,大哥又是陛下最忠诚的臣子,小弟是怕大哥压不住火气,当场杀了这几人,到时你说小弟还去哪找人打探消息。”

    金朋义见目的达到,也不再与肖华飞闹别扭,边笑着客气几句,边接过密报,飞快的看起来。

    金朋义越看心里越凉,暗骂自己好奇心太足,非看影龙卫这些鹰犬的密报干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肖华飞嘴角含笑,用眼角余光瞥着金朋义的表情,这位好大哥是被彻底拖下水了。

    有些事不知道还可以装糊涂,可是一旦知道了,就没法躲了。

    人就是这么有趣的动物,俗话说好奇害死猫,凡事越是瞒着,人越想知道。

    金朋义捏着密报的手指,已经因过于用力而发白,想来心中正做着激烈的挣扎。

    肖华飞当然不会给他站错队的机会,轻声说道:“齐王谋逆,害了同胞手足,如今又来京营生事,已犯下必死大罪!这几人到京营来,看来是想找薛任魁鼓动大军,做最后一搏。当下宫中只有皇太孙辛焯在陛下榻前侍奉,储位已定,小弟看来要恭喜大哥快要成为公爷了。”

    金朋义的大脑还处在震撼之中,他被这个消息冲激的有些头脑不清,担忧道:“齐王毕竟是年长的皇子,又做了多年的亲王,总有死忠会跟着他干的,谷王世子年幼,未经世事,恐.......”

    金朋义话说到一半,恍然想起身边这位亲兄弟,可是影龙卫的副指挥使,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只能尴尬的苦笑下。

    在金朋义看来,宫中的辛焯未必能斗得过这位皇叔,齐王在朝中收拢人心多年,各衙门全有他的党羽,相比之下,辛焯的根基就有些浅了。

    这时要是押错了宝,金朋义可能会万劫不复,承远侯府大门上的金字招牌,就要砸在他手里了。

    此时金朋义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时而发狠,时而颓废,如果没有齐王谋逆这件事,他不会怀疑当初与冯克明的协议,可现在他又开始纠结起来。

    金朋义心中开始埋怨冯克明这老狐狸,这老家伙怎么就让齐王翻盘了呢,整天逛青楼的臭流氓果然不可信。

    肖华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弟知道大哥在想什么,不管谁登基,你这与国同休的爵位丢不了。可大哥就没想过,你如今执掌着京营,如果什么都不做,将来不管谁当了皇帝,也不会放过你啊。墙头上的风景是好,可总有摔下来的一天。如今皇太孙已得正统名位,大哥可要想清楚啊。”

    金朋义知道肖华飞说得是实话,当齐王把心思放在京营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薛任魁虽然不是他杀的,可是薛任魁那些手下,却是他下的手。

    就算现在跟着齐王,齐王就算赢了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无论齐王还是辛焯,谁当上皇帝也不会相信反复小人,他只能跟着肖华飞一条道跑到黑了。

    时间不长,吴苟道带着四份供状回到大帐。

    不出肖华飞所料,那五名骑士在囚徒困境下,已经没了退路,只有一人宁死不招,其余四人在惶恐不安中,被影龙卫的刑讯高手很快拿下。

    肖华飞与金朋义一起看过四人供状,见四人供述基本一致,二人便信了几分。

    肖华飞一拍供状,对金朋义说道:“齐王好大的胆子,小弟原本以为他会带乱军躲在哪个山沟里,或是到外地联络叛逆,裂土分疆。没想他根本没有远离京城,而是就躲在城外十里的山坳里。”

    金朋义唏嘘道:“老弟有所不知,陛下当年非常喜爱齐王,所以这位王爷在壮年时,有过领兵平叛的经历。只是朝中有大臣死命反对皇子掌兵,每日上本劝谏,陛下拗不过那些文官,不得已之下卸了齐王的兵权。这回你明白,大哥为何那啥了吧。”

    肖华飞年纪小,不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往事,他听金朋义讲了齐王的很多往事,对这位王爷有了更深的了解。

    肖华飞边听金朋义介绍这位齐王,边把自己代入齐王的角色中,猜测着齐王的下一步行动。中文網

    等金朋义讲完,肖华飞也有了大致的行动计划。

    这时帐外有影龙卫力士来报,又在京营门外,抓住了三个细作。

    金朋义心里带着邪火,对力士怒道:“当老子这里是市集吗,阿猫阿狗的谁想来就来,不用问了,把人砍了,脑袋挂营墙上。”

    报信的力士还是跪在帐中未动,显然不会听金朋义的命令行事。

    肖华飞知道金朋义这是在怪他,如今这帐里帐外全是影龙卫的人。

    这二天金朋义想召集手下将领,都被肖华飞花言巧语的阻上了,想来是让这位亲大哥不舒服了。

    “小弟知道大哥一片忠君之心,对叛逆恨之入骨,这些将来小弟都会向皇太孙据实禀报。”肖华飞安抚了金朋义一句,转头对力士吩咐道:“我大哥只是忧心国事,口不择言,不是冲你来的,去把人带进来吧。”

    肖华飞话里话外,敲打了金朋义一下,这位刚认两天的亲大哥如今还患得患失,分不清形势,这让肖华飞心底多少有些不快。

    要不是肖华飞让吴苟道拦住了吴荣,这帐里说得算的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不过这个还没法对金朋义明说,否则这位老哥,头发丝里都是心眼,可能会更纠结。

    金朋义也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当下不再多言,只是在一边生着闷气。

    没过多久,两名影龙卫力士押着一个百姓打扮的人进入军帐,其中一名力士手上捧着一个匣子。

    等肖华飞看清来人,双眼立马放光,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喜。

    孙喜也是一脸喜色,笑吟吟的望着肖华飞,不过二人并未说太多,只是在眼神中交流了一下。

    肖华飞连忙命力士解开孙喜身上的绳索,并向金朋义介绍,这位孙公公是辛焯身边的大伴太监。

    金朋义看孙喜不过十来岁模样,本来心中有些疑惑,不过想到辛焯的年纪,便也释然起来,忙过来和孙喜打着哈哈。

    金朋义心中暗叫侥幸,还好听了肖华飞的话,他要把皇太孙的大伴太监砍了,以后他这承远侯也不用在大晋朝混吃等死了。

    三人只是简单相互介绍一下,孙喜便打断叙话,神色一正,双手拿回力士手中的木匣,对着肖华飞说道:“奴婢奉陛下旨意,特将此物交由影龙卫副指挥使肖华飞执掌。”

    肖华飞猜测孙喜能到这里来,是出于辛焯的意思,而并非重熙皇帝的旨意。

    否则来人就该是孙福这类人,看来皇帝的身体已不容乐观了,皇太孙已经敢以皇帝的名义下旨了。

    肖化飞没有犹豫,跪下接过孙喜手中的匣子,高呼陛下万岁。

    金朋义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跟着肖华飞一起跪下,领旨谢恩。

    孙喜站在二人面前,抄手道:“请肖大人把匣中之物取出来吧,陛下与谷王世子的安危就全托付给你了。”

    重熙皇帝还没发明旨让辛焯继承皇位,当着金朋义的面,孙喜对辛焯还是以谷王世子相称。

    肖华飞再次谢恩后,当着金朋义的面把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箭。

    纯金令箭上面花纹繁复,字体古拙,以肖华飞那点学问,根本认不出令箭上面刻的字是什么意思。

    肖华飞不认识这东西,可勋贵出身的金朋义却猜出个大概,虽然以他的身份也没亲眼见过这件东西,但总还听家里长辈提起过。

    看着令箭的大小与形制,该是大晋皇帝统御天下兵马大权的金牌令箭无疑。

    孙喜知道肖华飞不知道这是什么,便出言解释道:“陛下特赐肖大人金牌令箭,凭此物肖大人可统御京畿附近的军队,率军进宫保卫陛下与世子,以防不臣。”

    肖华飞咽了口唾沫,原来手里这金块子,是比虎符更高端的存在,马上拉着长音喊道:“臣肖华飞唯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与世子信重之恩!”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心向阳光

    金朋义艳羡的看着肖华飞手中令箭,恨不得这是辛焯送来给他的。

    就算金朋义跟随太祖开国的祖辈,也没有机缘拿过这件兵祖,要是肖华飞有不臣之心,凭这个物件至少可以让天下乱上一阵。

    金朋义想起爷爷讲过的那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

    虽然肖华飞与孙喜没有过多的沟通,但金朋义还是品出来一丝不对味,这两人肯定关系不浅。

    金朋义打定主意,看来还是要与这位亲兄弟再亲近一些,刚才他与肖华飞说话的语气有些过了。

    这个小龌龊得想办法弥补一下,就是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喜欢银子,还是喜欢美女,还是两样都送的好。

    肖华飞不等孙喜说话,便从匣子中拿出金牌令箭,随手把令箭收入了怀中藏好。

    金朋义很想说,金牌令箭不能这么随意的收起来,至少得找个香案供起来才是,想想孙喜都没反对,他便闭嘴不言。

    这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肖华飞已经收好令箭站了起来,正想与孙喜说两句话,却见金朋义还跪在一旁,便疑惑道:“孙公公已宣完圣旨,大哥快起来啊,咱们仨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金朋义并没有起身,而是半跪着冲肖华飞抱拳道:“属下恭喜大人,大人得陛下与殿下信重,将来定能......”

    肖华飞苦笑一下,扶起了自己的亲大哥,“我与大哥是结义兄弟,无论小弟到了哪一步,也不会忘了大哥的好处。大哥快起来说话,陛下还有大事让我们办。”

    金朋义得到了想要的话,才在肖华飞搀扶下起身,然后请肖华飞与孙喜上座,自己陪在一旁恭敬无比。

    勋贵们可能对公事不了解,可对人情世故这点事却极为拿手。

    肖华飞不再与金朋义瞎客套,直接对二人说道:“如今齐王藏兵在京畿附近,想来是在等着宫中生变。”

    孙喜急道:“大,肖大人这有齐王的消息?”

    肖华飞把刚才的事向孙喜解释了一番,让孙喜了解了事态的最新进展。

    孙喜神情凝重,喃喃道:“齐王这是想干什么,犯下如此大罪还不跑。”

    金朋义对孙喜拱了下手,才说道:“孙公公常在宫中,猜不出齐王的想法也是正常,末将估计齐王肯定是放不下皇位。”

    肖华飞接话道:“金大哥说的没错,齐王就藩途中谋逆,自然已做好了万全准备。眼看着龙椅近在咫尺,他怎么可能不赌一下,要我说这也是件好事。”

    “齐王带兵藏在京城近郊,肯定是想害世子殿下,这怎么能说是好事呢。”,孙喜有些听不懂肖华飞话里的意思。

    金朋义见孙喜没有听懂,便主动替肖华飞解释道:“齐王毕竟是陛下的骨血,以亲王之尊逃到外地才是真麻烦。他到时勾联各处叛逆,时间不长就可以糜烂天下。到时天下大乱,殿下的皇位会更加不稳。如今他赖在京郊不走,只要肖大人带领我等,及时将其扑灭,反而对时局影响不大,就是京城的百姓恐怕......”

    孙喜翻着白眼道:“本公公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殿下没事就好,至于二位如何行事,本公公没有意见,就按肖大人的意思办。只要二位能扶保殿下登基,坐稳皇位,本公公自然会在殿下面前为二位表功。”

    金朋义自以为能猜透孙喜的想法,认为像孙喜这种太监肯定是以主子的利益为尊,只要孙喜在用兵时不胡乱指手划脚,金朋义对这次诛灭齐王的行动,倒是多了几分信心。

    在肖华飞的主导下,三人基本达成共识,肖华飞故意引导金朋义多说一些,有些话由金朋义的口中说出来,要比肖华飞说出来好的多。

    万一事后文官们发难,金朋义有顶侯爷的帽子在头上,骂起架来可要比肖华飞硬气的多。

    肖华飞无论如何,不能让齐王跑到外地去谋乱,到时被动的是大晋朝廷与小皇帝。

    如今大晋国库空的连老鼠都已经不去了,根本经不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内耗。

    况且北周那边死掉了几千骑兵,这个帐最后会落在大晋朝廷头上,这个事情是肖华飞惹出来的,他不能不管。

    若是北周趁秋季对大晋用兵,以大晋目前的国力,无法支撑起内外两场战争。

    当下只能尽快扑灭齐王的野心,让朝廷能空出手来,专心应对北周人的挑衅。

    肖华飞看问题要比金朋义与孙喜全面,所以京城才是与齐王决战的最佳战场。

    以京营的三万兵力,肖华飞相信对付齐王的几千人还不成问题。

    肖华飞对金朋义问道:“大哥这营中有多少骑兵可用,既然已知齐王的藏身之处,小弟觉得我们当以奇兵突袭齐王叛军,争取一举歼灭,不给他们进入京城的机会,这样也能减少城中百姓的损伤。”

    金朋义有些尴尬的挠着脸说道:“按理说骑兵是够的,不过你去北周时带走了最好的那二千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营中至多还有二千余骑。”

    肖华飞诧异道:“怎么就这么点骑兵,小弟去北周看人家动不动就能发动几万骑兵,咱们就算马少,比不过人家草原得天独厚,但万八千的骑兵总该有吧。”

    金朋义看了眼孙喜,才不得不实话实说,“京营按编制是有一万骑兵的,可是薛任魁这罪将当权时,贪墨了养马的银子,营里只备了不到五千骑兵。此人真是罪该万死,幸得陛下英明,让肖大人来处置了他与那些罪将。”

    肖华飞,“......”

    金朋义这是把屎盆子全扣在了死人身上,薛任魁的人头还挂在营墙上,总不能装回脖子再砍一次。

    这话能骗得了孙喜,可骗不过肖华飞,重熙皇帝就算再能算计,也不会省下给京营的银子。

    大晋养一个骑兵一年的花销极高,省下五千骑兵的费用,一年至少几十万两银子被这些京营将官分入囊中了。

    薛任魁虽为主将,但金朋义这个副手不可能捞不到一点油水,这件事整个京营的高级将官都跑不掉,甚至包括兵部的那些官员,肯定也要分一杯羹。

    肖华飞对大晋的文臣武将有些无言以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到了用兵的时候,却无兵可用,这不知道是谁的尴尬。

    孙喜脸色阴沉,怒视金朋义,责问的话就在嘴边。

    金朋义虽然对孙喜恭敬,但也不是很怕孙喜,只是冲孙喜厚脸皮干笑,不再多解释一句。

    一个未来的大太监,对他这种世袭勋贵的威慑力不大,再说薛任魁已死,京营中还活着的那些人,根本不用他出面串供,也会把事情全推到薛任魁身上。

    再说金朋义上任这一年多来,他自认也就分了不到二万两银子,拿银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只怪他一个人。

    肖华飞忙向孙喜微微摇头,止住了孙喜想要出口的话,时间紧迫不是内讧的时候。

    现在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

    肖华飞压住怒意,将御赐令箭从怀中掏出,轻轻摆在桌面上,“二千多就二千多,烦请大哥现在擂鼓召集众将,本官有军令要传给他们。”

    金朋义看着金牌令箭,霍然起身,向着肖华飞抱拳道:“末将听令!”

    孙喜等金朋义出帐聚将,才对肖华飞说道:“大哥想怎么办,小弟看这金朋义必然也贪了养骑兵的银子,此人是否还靠得住。”

    肖华飞无奈道:“还能怎么办,你我兄弟二人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才有了这点地位,在大哥看还是根基太浅,现在要和整个朝廷的贪官斗,只能是找死。大晋很大,各层官吏多如牛毛,百十多年养出的毛病,岂是你我兄弟二人可以改变的?”

    孙喜咬牙说道:“大哥说的对,是小弟想的少了,以大哥的意思,那我们只能等了。”

    肖华飞拍着孙喜的肩膀说道:“怕什么,你我还年轻,时间站在我们一边。”

    孙喜不确定的问道:“大哥你说殿下会是个好皇帝吗?要是他是个好皇帝,是不是老百姓过的就不用那么苦了。”

    肖华飞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与辛焯根本没见过面,无法揣度辛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说人一旦拥有了绝对的权力,总会发生变化,孙喜看过的模样,未必就是辛焯当了皇帝后的模样。

    肖华飞听着帐外隆隆地鼓声,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若是想把天下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只能靠我们自己。”

    孙喜郑重点头道:“小弟记住大哥的话了,小弟就算死,也会帮着大哥完成你说的那个天下。”

    肖华飞不怀疑孙喜话里的真情实意,十多岁的孩子正是人生观成形的时候,他们一旦认准的道理,就会当成人生的准则来实行。

    孙喜经历的人生苦痛,让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比肖华飞还要深刻的认知。

    肖华飞不希望他活得过于阴暗,才在姚安时,把自己前世所知对他稍微描绘过。

    让孙喜知道这个世界,总会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坏。

    肖华飞不愿孙喜成为一个内心阴暗的掌权太监,那样这个孩子本就不幸的人生,就活太苦了。

    人总该给自己一些希望,而不是在阴暗中挣扎前行。

    孙喜是没有了希望的那种人,肖华飞愿意把自己的梦想分享给他,愿他心向阳光,人生处处是风影。

第二百六十六章 出兵京城

    肖华飞又与孙喜闲聊了几句,打听了一下辛焯的为人如何,这时外面的金朋义再次入帐,抱拳道:“京营众将已在帐在集结完毕,请肖大人训话。”

    肖华飞起身收起令箭,温和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大哥不必多礼。”

    金朋义对肖华飞笑一下,并未借开句玩笑显示亲近,只是向帐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不比当初,聚帐鼓一敲,军中就只有上下级,兄弟什么的就得先放一边了。

    哪怕父子在军中,现在也只论军职,而不论亲情,这点军中规矩,金朋义还拎得清。

    孙喜不再多说什么,跟着肖华飞向帐外走去,军队里的事他不懂,但也不多问。

    肖华飞站在帐外,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三十多名将官,并不觉得意外,薛任魁的人是他与金朋义杀的,现在这种将官不足的情况他也得受着。

    金朋义神色一正,对肖华飞半跪施礼,高声道:“请大人出示皇命信物,好叫众将遵命行事。”

    肖华飞将御赐令箭掏出,先向着京营众将展示一番,然后交到金朋义手上。

    金朋义双手接过令箭,装模作样查看后,将令箭递还给肖华飞,口中大声喊道:“末将已验看无误,此乃陛下亲赐调兵令箭。末将金朋义与京营众兵将,此刻起全听大人军令行事。”

    肖华飞先将金朋义扶起,然后面对京营将官说道:“齐王不尊圣命,蓄养私兵谋逆,做出手足相残之事。现今齐王意图进攻京城,威逼陛下逊位。陛下忽闻噩耗被气的龙体有恙,今命本官率京营众将剿灭叛逆,维护天家正统。待功成之时,陛下对尔等皆有封赏,诸君可愿随本官出营保卫陛下。”

    因为肖华飞一直封锁着京营的对外联系,所以下面这些将官还不知道京城已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这两天让人震惊的事情太多了,众将突然听到肖华飞的话,皆有些茫然无措,没人立刻行礼应命。

    金朋义看到众将的反应,觉得有些打脸,这帮小子平时去青楼一个比一个有干劲,怎么到了正事就没了精神头了呢?

    当下金朋义率先拔出战刀,口中带头高喊道:“扶保陛下,清除叛逆!......扶保陛下,清除叛逆!”

    肖华飞对金朋义微微点下头,这位大哥倒是个精明的人物,扶保二字分明是对辛焯说的,将来传到小皇帝耳中,虽不能说有功,但绝对无过。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下面这些将官终于反应过来,这时该干些什么。

    所有人全拔出战刀,卖力的跟着金朋义高喊起来,“扶保陛下,清除叛逆......”

    肖华飞长出一口气,第一关算是过了,现在这些人总算有了点大晋军人的样子。

    金朋义在刚才聚将的同时已命令京营全军集结,远处已有兵士在基层军校的命令下,从各自的营房中跑出来,向着偌大的校场整队集结。

    肖华飞看着远处三万京营兵士集结成一块块方阵,只觉得心潮澎湃,兵士们踩踏大地的脚步声,让他觉得心脏就快从胸腔中跳出来。

    孙喜则看得小脸煞白,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军队站在自己面前,那种巨大的压迫感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肖华飞向着面前的众将官一摆手,耳边的口号声戛然而止,众将均神情肃穆的看向肖华飞。

    金朋义及时出列,半跪在肖华飞身前,抱拳道:“京营将士已集结完毕,请大人下令。”

    此时京营中除了偶尔的马匹嘶鸣,再没有一人出声。

    肖华飞轻吐浊气,朗声道:“骑军将领何在?”

    当下有一人抱拳出列,跪禀道:“末将骑军佐将叶合军拜见大人。”

    肖华飞看着叶合军,直接命令道:“命你即刻点齐本部骑兵,稍后随本官一起出发,剿灭齐王藏在京郊的乱军。”

    叶合军兴奋的领命离去,到校场那边去集结京营骑兵。

    肖华飞对金朋义说道:“请金将军带领其余兵将,火速赶往京城,接管京城城防,保卫陛下安全。”

    金朋义先是当着众人面跪下领命,然后才命令其余将领去整军开拔。

    当众将离开各自行动后,金朋义才对肖华飞说道:“末将请示大人,若是京城守军不让我等入城该怎么办?”

    肖华飞思量片刻,皱眉回道:“若是齐王乱军没有冲进京城,那大哥就在城外暂候小弟,到等齐王那边事了,到时小弟会与大哥到京城外汇合,不会让大哥承担调兵入京的责任。”

    金朋义讪笑道:“兄弟千万别误会,我是担心护卫京城的那些丘八,不会听从我的将令。毕竟大家统属不同,做起事来难免不顺畅。”

    肖华飞道:“顾忌不了那么多了,谁知道齐王在城中有没有内应,大哥整顿好队伍后,就请马上出发,争取在二个时辰内赶到京城城下,到时咱们见机行事。”

    金朋义无奈叹道:“那老哥就依兄弟的命令行事,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要说这齐王也是的,好好的王爷不当,造个屁的反啊。要不还是大哥去抓齐王这小子吧,兄弟自领大军回京护卫陛下,身为大哥怎么能看着兄弟一个在战场冲杀,我家老爷子知道了,还不打折老哥的双腿。”

    肖华飞玩味的看着金朋义,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大哥还是想耍滑头,喜欢两头占便宜的毛病也是没治了。

    说白了,领大军直逼京城总是有潜在风险的,不管理由是什么,总会让皇帝心生忌惮。

    谁知道哪天带兵的将领会不会走顺脚了,常带着大军回京逛逛,顺便坐一把龙椅过下瘾。

    皇帝半夜睡不着觉怀疑起来,就是杀头抄家的根苗。

    肖华飞是不想出这个头,他宁可去做追齐王这件有风险的差事,金朋义不管如何也是大晋的勋贵侯爷,总比肖华飞这个指挥使身板硬些。

    孙喜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不过他不知为什么不喜欢金朋义一口一个老哥,兄弟的叫着。

    孙喜尖着嗓子对金朋义说道:“二位大人是不是快点行事了,再过几个时辰天可就黑了,大晋还是陛下的大晋,齐王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殿下可还在宫中等着我回去复命。”

    金朋义听孙喜提到皇帝,也不好再挑肥捡瘦,只能依着肖华飞的安排行事。

    叶合军带领着不到三千骑兵飞奔到中军大帐前,来了一个漂亮的飞身下马,几步跑到肖华飞面前行礼复命,等着肖华飞的下一步指示。

    肖华飞见人马已齐,便对杜金,吴苟道等人招手,让影龙卫的三百力士也骑上马,汇入叶合军的骑兵队当中。

    然后肖华飞也骑上马,才对金朋义解释道:“非是小弟不愿挑更重要的差事来做,而是对着小三万的京营将士,小弟哪个也不熟,担心难以服从,军令不畅,这才劳烦大哥亲自带队。”

    说完肖华飞对金朋义一抱拳,也不管金朋义同意不同意,边催马前行边说道:“咱们兄弟二人就在京城外汇合,小弟先行一步,去捉拿齐王,请大哥快点赶上。”

    肖华飞把孙喜留在金朋义身边,想来当着这位未来的大太监,金朋义也不敢耍太多的花样。

    肖化飞策马扬鞭带领三千骑兵,向着齐王的藏身处飞奔而去。

    金朋义连呸了几口马蹄卷起嘴里的沙子,转头对孙喜陪笑道:“孙公公远道而来,一路辛劳,不知要不要本将给公公备顶轿子,咱们一起往京城前行。”

    孙喜翻着白眼说道:“不敢有劳金将军,奴婢是苦出身,能骑着马来,也能骑着马回去。要是坐轿回京,耽误了殿下的大事,是怪金将军,还是怪奴婢呢。”

    金朋义没想这小太监也能看透他的算计,当下只能装糊涂,假装听不懂孙喜在说什么,招呼手下找来一匹性子温顺的马给孙喜骑。

    孙喜见金朋义还要磨蹭,语气不善的说道:“肖大人刚才说两个时辰让将军到京城城下,奴婢可还没忘。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虽然你们二人以兄弟相称,但那也是军令。大军失期,是个什么罪名,奴婢不知道,但想必世子殿下是知道的。”

    金朋义没想这宫里出来的小太监如此难缠,当下不敢再闲扯拖延,板起脸向着京营的将官喝骂起来,催促众将快点出发,命令大军务必在二个时辰内赶到京城城下。

    ...

    肖华飞让人将齐王信使那得到的藏身处地图交给了叶合军,问其是否知道图中所标记的位置。

    叶合军骑术极佳,骑在马上用双手展开地图,细看了一会,肯定对肖华飞大声回道:“末将练兵时到过这个地方,此处是个狭长的山坳,地处隐蔽,附近人烟不多,倒是个藏兵的好地方。”

    肖华飞道:“那里能藏匿多少兵马,不被人发现。”

    叶合军在心里估算一下,谨慎回道:“至多四五千兵马,再多就藏不住了。大人不用担忧,末将估计齐王的兵卒里没有多少马匹,既然是私军,他们就不敢大批的养马。大人以三千骑兵对上齐王的四千步骑,基本稳胜。”

第二百六十七章 帝崩

    叶合军已派出军中探马,向着齐王所在的藏身处打探消息,不知过了这么久,齐王是否有所行动,这也是肖华飞要与金月义分兵前进的原因所在。

    肖华飞预计在到达齐王藏身的山坳,就会与叛军发生战斗,所以在整个行进途中控制着马力的消耗,防备因准备不足而未能消灭叛军。

    要是让齐王流窜到外地,将对小皇帝的新政权,造成无法预估的伤害。

    ...

    皇宫当中,辛焯依旧陪在重熙皇帝的榻前,其他的王孙贵胄被孙喜拦在外殿,防止他们吵闹到重熙皇帝。

    因为孙福不让这些人到重熙皇帝的榻前哭诉,这些人心中其实积累了相当多的不满与幻想,没到皇帝遗诏颁布的那一刻,是不是谁都有点机会,哪怕那种机会万中无一。

    天色渐暗,孙喜没有回来,京营的大军不知在何处。

    辛焯越发坐立不安,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就像普通百姓家的孙子一样,一脸悲切守在皇帝身前,片刻没有离开过。

    孙福这老家伙虽然说整个皇城禁军已忠于世子,可是他们是在嘴上忠心,还是心里忠诚,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辛焯牢记着皇帝爷爷的教诲,那就是谁也不能信,也不可信。

    重熙皇帝留给辛焯的这种执政理念,不知会对他将来造成何种的影响,但此时这种对臣子的不信任,已经深深扎根于辛焯的心中。

    辛焯目前急需肖华飞带着京营大军入京,利用京营大军来平衡京城中的各方势力,让他们相互牵制,使得没有哪一方敢轻易做乱。

    至于齐王逃往何处,这不是辛焯现在关心的,杀父之仇肯定要报,可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项。

    一旦他能坐稳皇位,控制住京城与朝廷,辛焯相信那位毫无亲情可言的齐王叔,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的重熙皇帝,口中忽然传出一声音轻微的呻吟。

    辛焯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连让孙福告诉门外的皇亲们不要再哭了。

    这哭声中本就没有多少真情实意,要是他们实在想哭也行,至少滚远点。

    直觉告诉辛焯,重熙皇帝驾崩就在眼前了,他不知道皇帝爷爷是否还想再嘱托点什么。

    谷王已先一步离世,现在辛焯眼中只有这位爷爷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至于在乱军中保下性命的谷王妃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谷王娶的续弦,乃是前朝重臣的嫡亲孙女。

    辛焯的生母早在多年前离世,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王死了,而这个后妈怎么就命大活了下来。

    外面传冯克明行事如何精明,如何干练,看来不过如此罢了。

    重熙皇帝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是口中喃喃的在嘟囔着什么。

    卢丞相与孙福看着皇帝好像有话要说,都往前靠近了几步,可惜依旧无法听清皇帝的低喃。

    辛焯屏住呼吸,壮起胆子把耳朵贴在皇帝的耳边,断断续续的听到重熙皇帝的不成句子的话语,“不,不怪朕......天下......一个人。”

    重熙皇帝说完这句话,再无半点声息。

    执掌大晋四十余年的重熙皇帝,驾崩离世。

    辛焯不明白皇帝临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眼中的泪水溢出了眼眶,他从未像此刻的心慌与害怕过。

    他头顶上的那片天,终于塌了。

    再没人站在他前面遮风挡雨,一切只能靠他一个人了。

    辛焯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回头对卢丞相与孙福,轻声说道:“皇爷爷殡天了。”

    孙福身形一晃,差点没有站稳,等反应过来后,颤巍巍跪倒在大行

    皇帝榻前啼不成声。

    卢丞相长叹一声,整理衣冠跪在皇帝榻前行了君臣告别大礼。

    辛焯呆呆的看着二人行礼哭泣,不知下一步该说些什么。

    殿内所有的小太监全向着大行皇帝榻下叩首下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宫中传开。

    代表着皇帝大行的丧钟,在皇宫钟楼敲响,好似呜咽的钟鸣声传遍京城。

    时间不长,全城缟素。

    卢丞相在大行皇帝灵前,当着所有皇室宗亲,朝廷勋贵的面,宣读了重熙皇帝遗诏。

    立谷王世子辛焯为皇太孙,三日后登基为皇,并昭告四海。

    外地藩王各守藩地,当以国事为重,无命不可回京奔丧,违者以谋逆论处。

    京城臣民二十七天后除去丧服,不禁鼓乐,嫁娶,地方官员不得擅离职守,派人代为敬香三日即可......

    ...

    京城中赶来皇宫奔丧的官轿已换了带孝的轿衣,一顶顶从京城内的各处宅邸出来,向着皇宫的方向聚集。

    不到一个时辰,前来为大行皇帝守灵的官员已从宫门进入皇宫,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排好队伍,等着到皇帝灵前致哀。

    但不是所有官员均有资格来到大行皇帝灵前跪拜,很多官员只能身穿孝服跪在宫中的广场上,遥望着皇帝停灵的宫殿痛哭不已。

    辛焯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换好孝服,跟着孙福来到重熙皇帝停灵的偏殿中。

    此时偏殿中已站满了六部侍以上的官员,卢丞相等辛焯到了后,向着众人再次宣读了大行皇帝遗诏。

    李春阳也在这些人当中,而且站的位置比较靠前。

    等卢丞相宣读好遗诏,带领众人要向辛焯叩拜时,李春阳终于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道:“丞相大人且慢!请谷王世子殿下稍候,拜见储君之事不急,老臣李春阳身为礼部尚书有话要问丞相大人。”

    卢丞相心中一叹,该来的早晚会来。

    卢丞相打起精神,对李春阳说道:“李大人有事可以等会再问,当务之急是我等按陛下遗诏,奉皇太孙为主,马上定下君臣名份,其余事可以等会再说。”

    李春阳不肯后退,向着卢丞相逼进一步,正色道:“正是因为君臣名份事关天下安稳,半点含糊不得,所以李春阳身为礼部尚书不得不问清楚,难道丞相大人还有什么见不得光,不能让我等知道的事?”

    卢丞相皱眉道:“陛下遗诏在此,李大人身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可是要看看老夫手中遗诏,是否为陛下亲笔所书?”

    李春阳没理卢丞相,而是向着辛焯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尔。还请世子殿下,让臣等验看过遗诏真伪,再向殿下行礼不迟。老臣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请殿下明鉴。”

    辛焯就算再笨,也听出李春阳话里话外的意思,赶情这老家伙是怀疑辛焯联合了卢、孙二人,伪造了先皇帝的遗诏。

    重熙为皇帝早时为求安稳,也是不想耳边被亲儿子与大臣们絮烦,所以将写好的遗诏先藏在寝宫,至到病重才当着孙福与冯克明的面交给卢丞相保管。

    以重熙皇帝一向行事任性的风格,能做出这样的事,倒是不足为奇,只是没想现在让李春阳抓到了其中的疏漏,要拿着这事做文章。

    辛焯向孙福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面对礼部尚书的突然发难,辛焯不知该如何回答。

    孙福给了辛焯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李春阳语气不善的说道:“陛下遗诏,乃是陛下年前当着老奴与丞相大人的面亲笔所书,起居太监那里也把这件事写在了起居注上,司礼监早就给了翰林院封存副本。尚书大人分管翰林院,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

    懂吧,等翰林院为先帝修史时,李大人自然可以解封起居注,然后两相对照,存在翰林院库房的东西,老奴与卢丞相可没办法变造更改。”

    李春阳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过皇帝的起居注封存后有御林军看守,没人敢打密档的主意,否则就是私下窥探圣意,这个锅他可背不起。

    辛焯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他皇爷爷亲口把天下托付给他,中间没有见不人的事,思虑片刻后对李春阳说道:“李大人与列位大人皆是我大晋的栋梁,若是想亲眼验看皇爷爷的遗诏,本宫没有意见。”中文網

    李春阳向卢丞相手中的先帝遗诏跪拜后,不管卢丞相想要杀人的眼神,还是生硬的从丞相手中把遗诏接了过去。

    辛焯从重熙皇帝大行,整个人就乱成一团,也没亲眼看过皇爷爷的遗诏,此时他想起身和李春阳一起看眼遗诏,算是对皇爷爷的缅怀。

    没等辛焯有动作,孙福抢先一步拦在他身前,微微摇头,示意辛焯不要动。

    辛焯虽然不懂孙福想要干什么,但还是忍着这个老太监,稳坐上首未动。

    对于朝廷的内部斗争,辛焯还是太嫩,还不懂得上位着应有的城府与架子,只能靠孙福这个老狐狸来提醒。

    李春阳手捧遗诏来到各部官员身前,毫不避讳的会同几名***,对着大行皇帝遗诏,逐字逐句的细看起来。

    卢丞相没有靠前,冷眼看着李春阳,这位礼部尚书如此作态,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已有数。

    一朝天子,一朝臣,重熙皇帝的时代落幕了。

    随着重熙皇帝大行,卢丞相此时已心如止水,只求能站好这最后一班岗,索性就把朝堂让给李春阳这些人表演。

    卢丞相另一只袖子里就是告老的奏疏,这个没钱没粮的缝补匠,他早就做够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卢丞相比眼前这些卖力表演的同僚,更加理解这个道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乱局

    肖华飞带着三千骑兵直扑齐王藏身的山坳,两个时辰后,当三千骑兵到达信使指明的山坳附近时,队伍进行了短暂的休整。

    叶合军放出探马,时间不长,探马回报,在山坳中没有发现齐王人马的影子。

    不过看山坳那里的痕迹,的确的大量的人马在此停留过,只不过现在山坳肯定是空了。

    肖华飞闻言大怒,如果紧赶慢赶还是让齐王逃了,未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就有些难以控制了。

    吴苟道马上让人抓出来那个带路的齐王信使,二话不说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这人被吓得尿了裤子,但还是再三保证,他出来时齐王就藏身在这里,至于现在人跑哪去了,他也不知道。

    肖华飞将几名手下叫到身边来说道:“齐王不会跑远,他的目标应该是皇宫,本官也不瞒着众位,陛下恐将不愈,齐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十之八九会趁人心不稳之时,控制住京城百官,谋朝篡位。”

    叶合军抱拳道:“末将有些疑问,如像大人所讲,齐王打算拼死一搏,可是京中护城军,加上守卫皇宫的御林军,也有不下三四万之众,齐王带着这几千人入京,不是自投罗网吗?”

    肖华飞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还是问向吴苟道,“你在衙门里,可曾看到有齐王勾连城中守将的消息。”

    吴苟道摇头,“齐王是陛下的血亲,卫里没有人手安插在那边,所以相关消息不是很多。再者属下接管密档库时间太短,还来不及翻看军中暗桩消息。”

    肖华飞点头,没有责怪吴苟道,眼下这些事,不是吴苟道的责任。

    冯克明在这当中肯定有算计,只不过肖华飞一直被排除在外,弄的有些看不清当下的棋局。

    肖华飞思量片刻,对众人命令道:“来不及多想了,命令军士后队变前队,所有人向着京城进发,分出人手联系金将军,就说本官带兵进城了,为防有变,让他快点带大军赶过来。”

    叶合军想起肖华飞怀中的令箭,当下再无异议,转身发出将令,命令三千骑兵转向京城疾行。

    ....

    大行皇帝停灵的偏殿当中,李春阳与其他几部高官,还在就遗诏上的笔迹与用词习惯,进行着系统性的分析。

    其实很多人都已看出这是重熙皇帝的亲笔所书无疑,但这时不说点什么,怎么能显得文官们对国家大事的决定性作用。

    李春阳冒着得罪新皇帝的危险,为各部高官争取来的这次机会,这些人精可得抓住了。

    他们要让辛焯知道,大晋朝廷不是只有皇帝说得算,文官们也是有脾气的。

    如果以后什么事不与文官们商议,皇帝关起门自己就决定了,那以后这官当起来还有什么滋味。

    辛焯看着这些官员的眼光中充满了愤怒,这群人难道连皇爷爷的手迹也认不出来吗?还是说他们有不可告诉人的图谋?

    果然如皇爷爷所说,这些人没一个可信的,就算是卢丞相,现在都不发一言,这让辛焯无能狂怒。

    但他不能,也不敢发作,面对这些六部堂官,如今他可以说势单力孤。

    没有这些朝廷重臣的认可,他的皇位就是空中楼阁。

    辛焯只能忍着这口气,看着李春阳他们表演。

    李春阳把遗照从众人手中拿回来,向着辛焯深施一礼,然后问道:“臣等年迈,又伤心过度,所以看得久了些,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辛焯端坐不动,嘴角挂上一丝冷笑,“老尚书客气了,列位爱卿皆是朝廷众臣,想必已经看出来遗诏是皇爷爷亲笔所书吧。”

    李春阳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犹豫着说道:“遗诏的事不忙,老臣听到京中有一传闻,还请殿下解惑。”

    辛焯,“......”

    孙福身为大内总管,自然心向着辛焯,不能看着李春阳闹下去。

    孙福弯腰挡在李春阳身前,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奴不知道有什么事,能比执行先帝的遗诏还重要,各位大人,君臣名份已定,先跪下拜见皇太孙吧。”

    李春阳毫不退缩,挺直身子沉声道:“大晋立国一百五十年,老臣身为礼部尚书,从来没听说过皇太孙这个称谓。世子只知有皇帝,有太子,我大晋何时有皇帝越过皇子,传位于皇孙的先例。”

    卢丞相知道这时不说话不行了,站出来对众人说道:“陛下遗照里写的清楚,谷王世子殿下,天资聪慧,克勤克俭,深得陛下信重,必然可以中兴大晋。所以陛下决定让殿下继承大位,这个本丞相可以作证。李大人还是不要胡闹,快些见礼,以免自误。”

    哪知李春阳这回谁的面子也不给,转身对几名高官说道:“京城有传言,陛下是用了谷王世子进献的汤药后,才一病不起的。而且陛下大行前几个时辰,曾经再次服药,那时只有谷子殿下在陛下身前,老臣身为大行皇帝臣子,想要弄清此事难道过分吗!”

    李春阳正气凛然的说完,殿中几名六部官员开始相互看起来,明显有人心有疑惑,但也有人充满不屑。

    此时能在殿内议事的重臣,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李春阳的举动多少有些反常了。

    争口气是可以的,大家也会支持,但往莫需有上靠,就有些过了。

    京中的传言多了,哪信能信,哪信不能信,甚至不能听,这些六部重臣心里还是有数的。

    自从齐家两位尚书离京以来,反对卢丞相的那一系便以势微,看来李春阳是想接过齐家的大旗了,甚至还有更多的图谋。

    李春阳见无人接话,只好继续说道:“自从陛下卧病以来,我等便难以接近,近几日宫中更是禁绝中外,使我等忠臣不得入宫,除了丞相大人,再无朝中重臣侍奉在陛下榻前,如今突然拿出这遗照,这让人不得不心生疑虑,这到底是陛下的真实意图,还是有心人胁迫所为,诸位你们分得清吗?”

    辛焯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指着李春阳鼻子骂道:“你,你个.......”

    卢丞相连忙拦住辛焯,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辛焯是马上要当皇帝的人,最好不要当着朝廷重臣的面讲出什么不该讲的话,掉入李春阳挖好的陷井。

    李春阳明显有激怒辛焯的意思,这让卢丞相心中警铃大作。

    让卢丞相不解的是,李春阳这么做明显没有什么好处,辛焯继位是早晚的事,到时势必对李春阳进行清算。

    李春阳毫不在意辛焯的恼怒,反而冲着他拱了拱手,又说道:“殿下莫急,老臣无意反对殿下,但天下之事,皆大不过一个礼字。老臣斗胆直言,先帝的遗照与礼不合,恐怕对天下万民难以交待。且听说齐王与谷王在城外,遭遇贼人伏击,且生死不明,不知朝廷可派人去寻找二位亲王下落。”

    辛焯听到此时,已知事情恐怕不简单,强自深吸一口气,压住悲伤与怒火,生硬的说道:“老尚书到底想说什么,还请直言,辛焯洗耳恭听。”

    李春阳嘴上说着不敢,但还是继续说道:“老臣建议,朝廷当召集各地藩王入京,与京中各位宗亲,还有朝中大臣一起入朝讨论此事。若是藩王与宗亲,还有朝中各位大臣,均没有异议,则拜请殿下登基,这样可以正人心,稳朝纲。殿下若是为了大晋考虑,还请体谅老臣的一片赤城之心,这也是为了殿下好。”

    这时又有二名大臣站出来,附和李春阳的说法,请辛焯与卢丞相下令召集藩王入京。

    兵部侍郎赵宏锦出列,先向着辛焯与卢丞相施礼,然后冲着三人嗤笑道:“三位大人到底想干什么?我大晋的皇位传承,什么时候需要问藩王与宗亲的意见了,谷王殿下身为陛下的嫡亲血脉,继续皇位本在情理之中。就算是寻常百姓家,爷爷想把家产留给孙子,难道找齐堂兄弟问下意见?就算官府也管不着吧。以下官看,几位怕是因为先帝大行,有些悲伤过度了,这种糊话还是少说?”

    李春阳皱眉道:“赵侍郎这是胡搅蛮缠,皇位传承事关国运,自当慎之又慎,怎可拿寻常百姓家的小事作比。你若有还念先帝的恩德,就说几句朝廷重臣该说的话,这种胡言乱语,就不要说了。”

    赵宏锦道:“本官身为兵部侍郎,怎么在李尚书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李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难道哪个人不同意你,你就要乱给人家扣帽子?这就是礼部该有的议事风格吗,想卓尚书还在时,也不会不让同僚说话吧。”

    李春阳让赵宏锦说得脸色发红,刚想再反驳几句,压下这个老混混的气势。

    这时殿门口传来一道虚弱的说话声,“老子在这听半天了,光,光看你李大人一个耍威风了,裹挟虚礼威凌皇储,李大人是想要造反吗?”

    殿中众人把目光投向门口,只见一人被两个小太监用肩舆抬入殿中,不是别人,正是身负重伤的冯克明。

    冯克明此时胸腹还有大腿上,已被白绸条层层包扎,还有鲜血不停渗出来。

    辛焯虽然暗恼冯克明没有保护好谷王,但此刻冯克明话里明显是向着他的,当下没有时间考虑其它,辛焯忙命人将冯克明抬到自己身边来。

    辛焯知道皇爷爷一直器重此人,想来冯克明能顶伤来此,必能对他有所帮助。

    冯克明脸色煞白,强撑着冲辛焯拱了下手,然后对李春阳三人说道:“老夫来了有一阵了,本来身上就有伤,又在门外冻了半天,怕是没几天好活了。原想等各位拜见过皇太孙后,再入内请罪,没想几位正事不办,净说些没边际的话。所以不得不打断诸位,让人把老夫抬进来了。”

    殿中众人没人相信冯克明没几天好活这句话,不过以这位密谍头子积累下来的凶名,还是让李春阳等人住了嘴。

    冯克明见他们不说话,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挣扎着爬起来,在小太监的帮助下,跪在辛焯面前。

    等冯克明喘匀了气,才满脸羞愧的对辛焯说道:“罪臣向皇太孙请罪,臣没有识破齐王的狼子野心,没有保护好谷王殿下,让齐王有了可趁之机。我影龙卫护位王爷的一千多兄弟全部壮烈殉国,还请殿下不要为难他们家人,有什么罪责,冯克明愿一力承担。”

    辛焯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他也没预料到这时能见到冯克明,心中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

    现在谷现已无法威胁到他继承皇位,父子骨肉之情旋即又占了上风。

    辛焯此时很想命人杀掉冯克明,让冯克明给他父王陪葬,可见识过李春阳等人后,这种不成熟的想法,被他压了下来。

    他对重熙皇帝对他说的那些话,有了新的认识。

    有些人身处困难危险中可能会自暴自弃,但辛焯不是这样的人,他在风险中飞快的成长着。

    辛焯让眼泪在眼眶中流下来,并不去擦拭,而是让所有的臣子都看到他对父王的哀悼之情。

    等了半晌,辛焯装成大人模样,叹了口气,对冯克明说道:“冯都尉亦是我的亲族长辈,长公主奶奶从小就对本宫疼爱有加,本宫纵使伤心欲绝,又怎可加罪与都慰。姑爷爷别说这样的话了,罪不在你,而在齐王那个逆贼,你还是好好养伤,本宫将来还要多依仗你。”

    李春阳连忙站出来,打断辛焯的话,“世子殿下不忙着伤心,老臣认为此事有蹊跷,现在京中说齐王谋逆的谣言,只是冯克明的一面之辞。这里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想齐王是陛下亲子,与谷王又是血脉至亲,怎会做出弑兄之事。朝廷应该明发告示,劝齐王回京,当着朝廷众臣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辛焯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李春阳骂道:“你,你个老混蛋欺本宫太甚......”

    卢丞相眯起眼,挡在辛焯身前,目光已露出寒意,“李春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以你一个礼部尚书,无兵无将,本相不信你吃了熊心豹胆,敢在宫中无的放矢,三番两次混淆视听,无视先帝遗诏,屡屡出言欺辱殿下。李大人不妨直说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李春阳不为所动,正色道:“李春阳身为大晋的礼部尚书,自然是大行皇帝的忠臣,卢丞相不用吓唬本尚书,就算你们杀了我,此时殿外还有许多忠臣和老夫想的一样,你们能杀光天下的忠臣义士吗?”

    冯克明不屑的撇下嘴角,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玩味的看着李春阳冷笑。

    此时一名小太监飞快的跑进殿中,磕磕绊绊的说道:“大,大事不好了,宫外好像出事了...京城里各处有浓烟升起,还有喊杀声...传到宫墙里边,宫中的奴婢们有些吓到了。”

    辛焯第一个坐不住,起身走向殿外,只见原本跪在广场上守灵的官员,此时也全都站了起来,彼此交头接耳,向着宫外的方向指指点点。

    殿中的各位大臣也来到殿外,他们身处大殿的基座上,所以位置较高,可以看到京城中果然如小监所说,四处均有浓烟升起。

    而且不知多少人的喊杀声向着皇宫的方向,越传越近。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人谋反了!

    孙福与卢冯二人交换了下眼色,向着辛焯施了一礼,然后声色俱厉对贴身太监吩咐道:“命御林军上宫墙迎敌,务必死保皇宫不失!宫中若有宫人与叛军勾连者,不必收押,斩立决。另外叫御林军正副守将速来见皇太孙殿下,禀命敌情。”

    辛焯强自镇定,但他紧握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已经发白,声音有些发颤的向孙福问道:“孙公公可知是何人进攻皇城,可是齐王那个逆贼?”

    孙福躬身道:“殿下勿忧,皇宫城墙高大厚实,御林军又全部忠于殿下。就算叛军破了外面的宫门,各宫室间还有阻兵进犯的大小宫门,相信时间不长便可扑灭贼军的图谋。”

    李春阳见叛军已然攻城,这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殿下不要听这些奸佞小人的话,还是考虑一下臣的建议,臣愿出宫与叛军和议,让他们暂停进攻皇城,里外皆是大晋的子民,臣相信可以用道礼说服他们,大家有什么事,可以在朝堂上一起商议解决,大行皇帝的灵柩还在此处,实在不宜刀兵相见。”

    冯克明冲李春阳脚下吐出口血沫子,朝着李春阳鼓掌笑道:“还好老子没当文官,如果读书读到李尚书这样,本都尉怕是连到祖坟前烧香都不敢了,搞不好祖宗会拿阴雷劈死我。你当着本指挥使的面,怎么就敢说出这种没黑没白的话,真当老子现在杀不了人吗?”

    冯克明向着辛焯拱了下手,然后对宫院外面挥手高喝道:“影龙卫何在?还不快些过来,随老夫保护皇太孙殿下。”

    整齐的脚步声在宫院外响起,一只五百人规模的影龙卫带着刀弩冲入广场当中,吓得那些身着孝服的官员冷汗直冒。

    眼下的局势可是越来越乱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撕裂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放到冲入宫院中的影龙卫身上。

    李春阳慢慢的往后蹭去,趁身边几人不注意,将他一直拿在手中的遗诏向长明灯上点去。

    只要这遗诏一烧,那真就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冯克明一直在注意着这位礼部尚书,向着原本抬着他入殿的小太监努了下嘴,这两位影龙卫假扮的小太监,就向着李春阳扑了过去。

    在李春阳刚把先帝遗诏放上火头,这二人已将他扑倒,死死的按在地上。

    冯克明一把抢回遗诏,鄙夷的对冲李春阳说道:“呸!白念了那么多书,没听过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这句话吗?说吧齐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当朝礼部尚书,敢把全家性命押到他身上。”

    李春阳双唇紧闭,垂头不语。

    冯克明没有体力与李春阳再理论,向着刚才与李春阳站在一起的两名官员干笑道:“韩大人,林大人,还要二位委屈一下,先跟着李大人到边上休息片刻。等这里的事完了,咱们老哥几个再亲近一下,想必那时几位都有话想和殿下说吧。”

    辛焯看着垂头丧气的三名***,恨声道:“听都尉的意思,就是这几人联合齐王害了本宫的父王?”

    冯克明摇头叹道:“这个请殿下恕罪,老臣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你也知道这些年陛下不许影龙卫监察百官,等平息了眼下的事端,再让下面人拷问因由吧。”

    辛焯深吸一口气,话说一半却改了口,“让那肖......那就有劳都尉了,等消灭叛逆,本宫还要好好感谢都尉。”

    其实辛焯已不再信任冯克明,本想说事后让肖华飞去审问这些犯官,他对冯克明已有心结,不会因为他刚才的些许帮助而消除。

    但想到此时还要依靠眼前这些人,辛焯只能先安抚冯克明,让他继续为自己卖命。

    冯克明早从辛焯的脸色中看出端倪,当下也不解释,而是命令影龙卫将所有的守灵官员,关进一座空殿当中严加看管,防止再有人口出妖言,蛊惑人心。

    辛焯看着台阶下的几百影龙卫力士,心中又生起了些许勇气,至少有这些人保着自己,眼下应该还算安全。

    御林军主将快步来到辛焯身前,二话不说便单膝跪了下去,“末将罗本,拜见皇太孙与列位大人。”

    辛焯见别人没有抢话的意思,便先开口说道:“罗将军请起,现在皇城外的情形如何,贼军兵势如何,将军可有信心扑灭叛军?”

    罗本脸色有些难看,犹豫说道:“如今进攻皇城午门的不下二万多人,末将在那些乱军中发现了京城守军,想来五城兵马司那边有人辜负了先帝重托。末将眼下只能严守宫城,还请殿下与各位大人火速调京营入京,咱们里应外合之下,若许还有机会消灭这些叛逆,不让京中百姓陷于兵灾。”

    辛焯心中一颤,没想齐王能裹挟如此多的叛军作乱,皇宫这下怕是不好守了。

    赵宏锦接话道:“定是统军将领有人投靠了齐王,现在乱军势大,臣建议殿下与丞相大人从北门出宫,到外面联络忠于陛下的军士,待殿下身边有大军护卫时,再回来夺回皇城,则轻而易举。臣愿替殿下看守宫城,绝不让叛军得手。”

    辛焯对越宏锦的提议有些意动,他将目光投向孙福。

    孙福不知说什么好,内宫总管的权力再大,也还是皇家的奴才,既然是奴才,那主子的决定就是命令。

    但孙福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时皇太孙离京,那对皇权的伤害会极大,将来就算事态平息,满朝文武也会对小皇帝生出不敬。

    卢丞相自然不想辛焯离京,向着辛焯施礼道:“还请殿下安心,皇城墙高,御林军整备精良,赵

    侍郎的话虽有一定道理,可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

    没等卢丞相把话说完,一名全身浴血的校卫快步跑到罗本身边跪倒,向着高台上的众人禀报,“御林军副统领齐仲月率午门守军投降,现齐逆已打开午门,放任叛军入宫,末将等正组织人手层层抵抗!”

    此时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无数宫女太监惨死在叛军刀下,鲜血与惨叫填满了皇城外围。

    辛焯这时早被吓得没了主意,刚才还说不会有太大危险,怎么转眼间就出了这种事,看来皇爷爷的话没错,这里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罗本将拳头重重砸在地面上,对辛焯等人说道:“末将该死,没有看出齐仲月的狼子野心,末将愿亲自前往取这叛贼狗头,不过敌军势大,午门一开,皇宫内再难有转机,还请各位大人早做准备!”

    罗本不等上面这些贵人有反应,便带着校尉转身离开,他此时已顾不得其它,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战死谢罪这条出路。

    至于投降,罗本连想都没想,以他的职位投降新主子也不会被人信任,还不如一死了之,留下个忠义的名声。

    辛焯呆愣的看着罗本离开,想要说点鼓励的话,但罗本却没留给他一点时间。

    赵宏锦再次劝说道:“还请殿下快些离开皇宫,老臣愿留守此地,保护先帝灵柩。纵是老臣身死,也不会让叛军侵扰到先帝。”

    冯克明有些虚弱的说道:“老夫以前可没发现赵大人如此仗义啊,你不是凡事都抢着先跑的吗?”

    赵宏锦怒道:“冯都尉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插科打诨,老夫今日不是与你谈私交,眼看着叛军就要打到这里,殿下若是有个闪失,看你对先帝如何交待。兵法有云,避实击虚,谋后而动,岂不是正用在此时?”

    冯克明意味深长的重复道:“好个避实击虚,谋后而动,赵大人的话让老夫没有话说。”

    卢丞相插言道:“全给老夫少说几句,不要乱!有殿下在此,你我皆是臣子,还听从下殿下的意见行事。”

    冯克明道:“那就不吵,不过老冯把话先说前面,若是殿下不走,老臣拼死也会保住殿下安全。要是殿下觉得该退出皇宫,那我就保着殿下出宫。”

    刑部王尚书接话道:“不如放那李春阳与叛军谈谈?哪怕拖延点时间也好啊。”

    马上有人站出来反对王尚书的话,说是宁死也不该与叛军妥协,指责王尚书就是齐王藏在这里的同党。

    王尚书不甘势弱,与指责他的大臣对骂起来,大有一言不和就要动手的架式。

    卢丞相与孙福忙着拉开几人,再没有拿出新的办法。

    辛焯就这样看着朝廷重臣相互攻讦,这下彻底没了主意。

    眼前这些人吵了半天,也商量不出一个统一的办法,他多少有些理解皇爷爷这些年为什么不上朝了。

    这时不停有忠于辛焯的溃兵,进入到重熙皇帝停灵的宫院中,不过这些兵士没有逃跑,反而在一名校尉的组织下,在宫院大门处又组织出一道防线。

    一名御林军兵士被打发到辛焯这边报信,齐王对叛军未曾约束,任由叛军正在皇城中大肆劫掠,因此叛军的推进速度并不快。

    残存的御林军至多再阻止叛军两刻钟,两刻钟后齐王的叛军就会杀到宫院的大门前。

    众臣听到这个消息,终于停止了争吵,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辛焯。

    其实这些大臣并不怕齐王会命人杀光他们,只要龙椅上坐的还是辛家血脉,谁做皇帝也还要重用这些大臣。

    只不过他们知道,辛焯做为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是了。

    谷王父子勾结,弑祖谋逆这种

    屎盆子,就是为辛焯量头定制的,到时会有大量的证据与证人,证明就是辛焯在谷王授意下毒杀了重熙皇帝。

    而齐王的谋反,只不过是出于孝道的复仇罢了,会被妙笔改写成顺应天命,替先皇清理皇家糟粕。

    辛焯就算再幼稚也清楚事态会如何发展,身为皇家子弟,这点颠倒黑白的基因,早就刻入了他们的骨髓。

    ...

    齐王此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皇城中的御道之上,他身边有几百名全身披挂的骑士护卫在身边。

    从午门往北,叛军正击蚕食忠于辛焯的御林军,一座座宫院正被叛军清理出来,从里面抓出来的御林军被当街斩首。

    宫女、太监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各处,有一些地方,尸体甚至已铺满了御道。

    叛军的铠甲里全塞满了宫中的珍宝与首饰,那些他们做梦也不敢想像的稀罕事物,此时已经异主,只是过程与手段太过血腥。

    如潮水般的叛军开始从各宫室中退出,向着重熙皇帝停灵的宫院方向杀去。

    齐王转头志得意满的看向勤政殿,他已经四十八岁的人了,这一刻实在等得太久了。

    所幸再有个把时辰,这座皇宫将彻底臣服在他的脚下,那张龙椅将迎来新的主人。

    一个披甲汉子在齐王身边说道:“殿下不能再让兵士们劫掠乱杀了,将来这里也是殿下的皇宫,要是把宫女太监们全杀光了,殿下登基后上哪找人来服侍。”

    齐王看了眼汉子,冷声道:“你称呼孤什么?”

    汉子全身一紧,连忙回道:“陛下请恕小臣无礼,小臣只是担心兵士们抢光了宫里的宝贝,是一心为陛下考虑,并不是同情这些叛逆。”

    齐王呵呵一笑,假意叹道:“孤还没正式登基,还是不要管孤叫陛下,以免被小人听去,质疑孤的一片孝心。孤王不是嗜杀之人,但这些奴才里面有多少心向那我那侄子,你能分得清?总之孤分清,那就索性一了百了,省得将来猜来猜去的麻烦。”

    汉子道:“可是兵士们抢了宫中的无数珍藏,这个也是陛下的损失啊。”

    齐王阴狠一笑,“那不过是让他们先保管着,父皇的东西全是留给孤的,要是现在不给这些人点甜头,他们会为孤王卖命吗。”

    齐王世子辛炻在旁附和道:“还是父皇高瞻远瞩,眼下不过是些浮财罢了,等父皇坐定江山,这些东西还不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齐王满意的看眼儿子,点头说道:“等孤登基就封你为太子,这回你做的不错,能在京城里散布辛焯的罪状,算你一大功。”

    辛炻欠身道:“这都是儿臣该做的,可恨那辛焯小畜生使计,让皇爷爷把儿子赶出皇宫,否则父皇入宫会更加顺利。请父皇抓住辛焯后,让儿臣来料理他,定叫这弑祖的小畜生后悔来到世上。”

    汉子看着辛炻的目光透出一丝不屑,不过却很快隐藏好。

    汉子奉承道:“陛下能得太子殿下相助,我大晋何愁不兴,相信再过几年,无论东蛮还是北周,都会向陛下纳供称臣。”

    齐王皱眉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赵千里你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本王记得你的功劳,多亏你提前报信,才反杀了冯克明那老家伙一回,不过还是让这老狐狸跑了,我这姑父精明一辈子,还不是喝了你的洗脚水,等一切事了,本王会让你掌管影龙卫,护我大晋朝堂清明。”

    “那小臣就多谢陛下了,能分陛下分忧是赵千里的福份。”,赵千里翻身下马,对着齐王磕起头来。

    齐王张狂的笑声在皇宫中传出好远。

    遗憾的是,辛焯听不到齐王的狂笑,他在冯克明的保护下不告而辞,从皇城北门出宫,仓惶

    逃往城外。

    随着辛焯的离开,皇宫里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小,看来忠于辛焯的御林军要么被杀光,要么已经投降叛军了。

    辛焯一行人出了皇城北宫门,行进变得极为困难,这时已经在北城看不到守城的官军,所有人都在各自寻找生路,没有人再维护京城的秩序。

    通往京城北门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很多人拖家带口,背着包袱,看样是打算到城处先躲一阵,等京城局势稳定后再回来生活。

    冯克明让五百影龙卫结成紧密队型,紧紧护卫在辛焯与自愿跟随出城的重臣身边,防止人群中有齐王的刺客行刺。

    事态发展到此是冯克明没有想到的,形势瞬间急转直下,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孙福在辛焯离宫前,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向着重熙皇帝的棺椁磕头谢罪,并饮下毒酒,算是为御林军中出现叛将的交待。

    重熙皇帝与他最忠实的仆人,在同一天,告别大晋的权力中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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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小姑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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