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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     山寨小姑爷txt下载     山寨小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巍巍东阳关

    赵宏锦是卢丞相的门生,年纪约有五十多岁,整个人保养的相当不错,看上去就像一个四十五六的中年大叔。

    肖华飞名义上是赵宏锦此行劳军的侍从首领,不过以往这种职位只需要影龙卫出个千户代领即可,以肖华飞现在的职务给赵宏锦当侍卫长,就有些高官低就了。

    肖华飞在出发前往他那件光鲜的铠甲下面又套了层软甲,向来以小命为第一要务的肖大人,半点不觉得累赘。

    李雷与王老虎穿着普通影龙卫力士的衣服,紧紧跟在肖华飞身后,然后才是杜金,吴苟道与马远等人。

    肖华飞压根没把保护赵锦宏的差事当回事,有千名京营兵士守着,哪会有不开眼的势力打当朝兵部侍郎的主意。

    张信这次领了留守家中的任务,老实当起了京城宅男。

    这次到边关办差,肖华飞不敢大意,基本将家里的亲信都带在身边。

    肖华飞临行前,不忘叮嘱张信不要与家里帮忙的仆妇做游戏,如果搞出什么事,得张信自己兜底,弄得张信脸红得像秋天的苹果。

    赵侍郎是文官,这次代表朝廷出行自然要顾着体统,他那乘官轿慢悠悠的晃荡在官道上,至少需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到达东阳关。

    冯克明那边只给了肖华飞二十八天的期限,真按照侍郎大人这么个走法,估计二月底之前都回不到京城。

    肖华飞在与赵侍郎商量后,想要以打前站的名义,带着亲信手下与一百名兵士离队先行。

    不知道赵侍郎出京前是否得了重熙皇帝暗示,他并没有反对肖华飞要将他撇下的举动,还很贴心的保证会尽快赶上肖华飞的队伍。

    对赵侍郎来说这次是公费旅游,而肖华飞则是要拼命除奸,二人心境不同,行事方式自然差别极大。

    在搞定赵侍郎以后,肖华飞带着众人顶风冒雪连续急行七天,终于在第八天清晨抵达东阳关外。

    东阳关始建于大晋立国之初,那时不过是防备边境盗匪的小型关隘,近些年随着东蛮的崛起,东阳关经过连年扩建,已经成为帝国东方的最大城关。

    东阳关依山势修建,东西城墙沿山麓用条石垒筑,高出地面五丈有余,墙宽二丈,绵延不下七八里,城墙上马道与藏兵洞一应俱全,墙头每隔二十来丈便修有高大箭楼,牢牢扼守着各处山谷小道。

    敌军若是蚁附攻城,尸体不把那些山谷填满,绝对不会摸到东阳关的墙根。

    曾有朝中大臣私下里言道,东阳关若破,大晋半壁江山皆为敌酋放马之地,可见此关在大晋的重要地位。

    此刻,肖华飞眼前的高大城关里,除了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几万边军外,还有不少平民居住在其中。

    城头守关的兵士见到肖华飞一行人到来,立刻提高了警惕,不等肖华飞他们靠近西面城门,便有一队人马在城门中冲了出来。

    这些兵士快速在拒马后列出队型,兵士手中长枪直接指向肖华飞这边,城头垛口后的弓箭手也将羽箭虚搭在弓弦之上,一有不对就会开弓便射。

    一名校尉打扮的人冲着肖华飞这些人高声喝止,让肖华飞他们停下接受检查。

    肖华飞思量片刻,决定还是配合对方要求,边关重地不比保宁县那个小地方,人家守备严格些,本是情理之中。

    肖华飞在城头弓箭射程外停住队伍,让吴苟道拿着兵部公文与冯克明给的新腰牌上前交涉。

    守门校尉见肖华飞等人停住,只派一人上前,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没敢让士兵解除防备,依旧把肖华飞等人当成需要防备的对象,毕竟城外这些人身上穿着比他们还要精良的盔甲,看着盔甲样式好像京营那些少爷兵的装备。

    只要是甲兵,在不清楚对方来路前,校尉便不敢轻易放这些人入城。

    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异族乔装的奸细,当年京营可是有不少装备,在镜泊湖一役中落入敌手。

    而且这种变装诈门的事,在这里不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一点失误都会给东阳关造成巨大的破坏。

    西门这边还好些,防守相对宽松,毕竟从西边过来的,基本都是大晋人。

    如果是在常年紧闭的东门那边,恐怕没等肖华飞这些人靠近,校尉便会命人放箭射杀。

    校尉看到肖华飞那边听令停住队伍,不再前进,心底反而升起一丝不屑,虽然对来人身份有了一定预判,但他还是板着脸查看起吴苟道拿来的文书。

    兵部大印没错,行文规矩符合朝廷规制,来人事由和前几天送来的邸报相吻合,就是肖华飞那面临时赶制出来的京营腰牌有些新,摸起来多少还有些扎手。

    校尉将公文与腰牌还给吴苟道,皱眉说道:“公文与腰牌应该没问题,但是为何没见赵侍郞仪仗,而是只有你们这一百多人前来,情况不明之前,未将不敢轻易放各位同袍入关。”

    吴苟道对此早有准备,笑着答道:“兄弟你也知道文官们的架子,这冰天雪地的,他们一天坐着轿子能走几里路,我们这些人是赵大人派过来打前站,收拾院子的小跟班。兄弟要是没什么事,就让我们先进城,不知将军府有没有将赵侍郎的行辕备好,打扫起来费不费事。”

    校尉见吴苟道低眉顺眼的模样,轻视之心更盛,大咧咧说道:“京营的兄弟们要进城,本将自然不会阻拦,不过东阳关乃是边关重地,除本地守军外,其余人等不得带盔甲与兵器入城。你回去告诉你们带队的千户,让他把京营兄弟们的兵甲交给本将暂收,等你们离开时,再还行返还,放心,本将保证不会丢一片甲叶子。”

    吴苟道听到这些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名校尉身后的兵士却跟着哄笑起来,完全没把城外那些京营打扮的兵士当回事。

    在他们心中,京营的兵士就像鸡棚里养大的公鸡,看来看去就是那么回事,除了模样好看些以外,再没卵用。指望京营这些少爷上阵杀敌,大晋早就国破家亡了。

    吴苟道强忍着一口气,没有对校尉发火,他说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回去和带队上官商量一下。

    校尉不以为意,挥手让吴苟道回去找肖华飞商量,而城门口的守军依旧未撤,只不过枪尖不再指向肖华飞那边。

    肖华飞看吴苟道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办得不顺,等从吴苟道嘴里得知对方的要求以后,肖华飞并没有动气。

    他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满怀敬意,虽然他们中间有些人背弃了族人与国家,但不可能所有人都参与了资敌罪行,否则眼前这座雄关早已成为敌方的国门。

    肖华飞让吴苟道留在队伍中,他回头叫来杜金跟着一起上前交涉。

    等肖华飞见了那名校尉,先行冲着对方抱拳问好,那校尉歪着头跟着拱下手,算是还了一礼。

    校尉抢先开口说道:“肖千户是吧,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过为何还不让你那些兄弟们快些解甲,把兵器与盔甲全送到本将这里保管。我这可是为你们考虑,早点送来就早点进城。这天寒地冻的,你们从京城过来,想必也受不住这边关的破天气吧。”

    肖华飞吐出一口气,沉声说道:“兄台与贵部为国戍边,辛苦了。不过...”

    不等肖华飞说完,却听那校尉不耐烦地说道:“难道你手下没和你讲楚?那本将当着你的面再讲一次,你们想进城,这没有问题,但是边关重地,外军不得持兵甲入关,这是铁例,还请肖千户不要见怪。”

    肖华飞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个规矩,当下有些狐疑,严格来说他不是大晋的正统军人,而是一个特务头子,对于大晋边军的规矩,可以说毫无所知。

    可让他交出手中的武器与盔甲,这种事他不想再做第二次,如果前次云铺卫那些兄弟们有盔甲在身,又何必付出那么巨大的牺牲。

    冷兵器时代,步兵对阵,盔甲为王。

    肖华飞心中打定主意,马上就要深入虎口,这盔甲绝不能交!

    “你我皆为大晋军人,不过是卫戍城关不同,我身后这些兄弟与贵部均是军中同袍,应该知道,我们未得上命不敢轻易卸甲,还请城门守将通融一二,待我等进城拜见过守将大人后,再行分说。”

    “不交出兵甲,不得进城,这是东阳关的将命,任何人不得违背!”守城校尉脸色开始变得冷峻,他身后的兵士也跟着鼓噪起来。

    肖华飞见事难善了,但自废武功的事,他决不肯做,便开始强硬地说道:“本人虽为京营一个小小千户,但不归东关阳守将节制,所以兵甲无法交由贵部暂存。况且身为军人,兵甲乃军人之性命所托,荣耀所在,请恕本千户无法接受你的要求。”

    校尉懒得和肖华飞说话,他一招手,他身后的兵士再次挺起长枪,不过目标不是肖华飞身后那一百多人,而是用枪尖直接指向了肖华飞与杜金。

    肖华飞有些压不住火气,咬牙向着校尉问道:“你刚才看过兵部公文与我的腰牌,可曾看出什么问题?到底公文与腰牌是真是伪?”

    守门的校尉不过一个百户级别的军官,见肖华飞动怒,多少有些心虚。

    他刚才自称本将,无非是瞧不起京城来的那些样子货,不就是盔甲亮一些,个子高一些,吃得比他们好一些吗。

    他就是要欺负对方初来乍到,所以才自抬身价,以将官自称,为得是稳压对方一头,但真论起官职大小,肖华飞实际要比他高上许多。

    哪怕是百户到千户,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有时就是许多人一生无法达到的距离。

    而他眼前这个俊俏得像个姑娘一样的少年,居然是个千户,不问可知,这小子不是兔爷,就是托生在个好人家。

    要么上官喜欢,要么爹娘给力。

    校尉想到此处,不想掉了边军威风,强行给自己打气,挺着胸膛对肖华飞说道:“公文与腰牌倒是不假,不过你这个年纪怕是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当上千户级别的军官。将军把城门重地交予我等看守,便要负责到底,但有一丝疑虑,本将便不能放尔等入城。”

    这个校尉还是有点小聪明,把心里那些不堪的话留住没说。

    他只说肖华飞年纪太小,不应该官至千户,抓住这种违反军中常理的事,开始大作文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王副将

    肖华飞本不想刚到此地,便与东阳关的边军把关系搞僵。

    可对方让他交出兵甲的要求,注定无法妥协,既然事情没法善了,那说不得要费点手脚了。

    当下肖华飞不再管什么规矩,他放低姿态,脸上露出一丝怯懦,而又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位将军,你且过来一下。”肖华飞边说,边在袖中掏了起来。

    守门校尉见到这个举动,心中一喜,看来对面这个小兔爷这是要给他掏银子啊,果然是个银样蜡枪头,这便服软了。

    其实城中甲兵至少几万,就算他放肖华飞这些人进去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何况对方的手续并没有问题。

    他刚才只是气不过对方那种皮毛两面光的样子,凭什么京营的军士能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而他们只能在东阳关这里顶风冒雪。

    人类最基本的矛盾,就是资源分配的不平衡,朝廷虽然大力保障边军的物质,但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京营军士享受的待遇。

    在京城那种物质充沛的所在,别管东西贵贱,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边关虽然物价没有京城那边高,但受运输条件的限制,能买到的东西却不多。

    肖华飞将袖口的银票拎出来一角,让守门校尉眼睛更加发亮,目前他与守门校尉还有七八步距离,需要把对方引诱过来。

    果然守门校尉没有经得起银票的诱惑,脸上立马换上了另一幅表情,呲着嘴里的黄牙,笑着向肖华飞这边走来。

    等校尉离肖华飞还有三四步远,肖华飞闪身后退,让紧跟在他身后的杜金让了出来。

    杜金狞笑一声,飞身上前,伸出大手抓向校尉的手腕。

    校尉不愧是边军出身,杜金骤起发难,并没有把他吓住,他早看这群京城来的家伙不顺眼,动手教训肖华飞他是不敢的,但对付一个小护卫,他还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校尉多少还顾忌肖华飞这些人的京营军士身份,没有拔出腰间战刀,而是错步向后,拉来拳架,握紧右拳向着杜金的大手轰了过去。

    杜金见猎心喜,就要化掌为拳与对方来上这么一下子,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火石电闪间,肖华飞冲着杜金连忙大喊一声,“不可伤人。”

    杜金的拳有多重,肖华飞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个守门校尉如果能有杜金那样的身手,想必不会被上官按在这里看守城门。

    肖华飞认为军中多少还要讲究实力为尊,他没将这校尉放在眼里,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杜金把对方的胳膊打断。

    那样的话对于未来在东阳关里办差,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校尉是这里的地头蛇,将来在他们背后使绊子,肖华飞倒是不怕,不过终归还是麻烦事。

    那校尉也听到了肖华飞的喊声,不过他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当下没有收力,已经挥起的右拳继续向着杜金面门而去。

    杜金虽然觉得肖华飞做事不够爽利,但还是给了自己妹夫面子,他身形一转收掌回撤,护住自己的面门。

    “啪!”的一声响起。

    校尉的拳头正打在杜金的右掌上,杜金右掌虽然被拳头轰了一下,可手掌依旧竖在身前纹丝未动。

    这点拳劝对杜金来说,还没有与王老虎对练时打得凶猛,他掌力轻吐,将校尉拳头拨开,没有借势抓住对方的拳头,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法。

    校尉当下一愣,知道碰到了高手,他那一拳好像打在一面石墙之上,不过他刚才也收了力道,并未使尽全力。

    “再来?”杜金轻声对校尉说道。

    校尉收起轻佻的神情,收起拳头后退一步,冲着杜金一抱拳,正色说道:“东阳关边军守城校尉陈得胜,领教。”

    军人只会尊重与他们一样的敢战之人,拳掌相击之间,杜金的身手得到了陈得胜的认可。

    杜金也站定身形,正色抱拳向着陈得胜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得胜没有因为拳头被杜金挡住而羞恼拔刀,反而行礼通名,这个举动出乎肖华飞的预料,不免对他高看了一眼。

    肖华飞见二人这是要正式过招的架式,不是不能阻止,而是在军中向来以强者为尊,想要得到东阳关边军的尊重,这次交手就免不掉。

    原本他是想让杜金制住对方,逼对方让开门城,可对方现在摆出了约战的架式,那便战吧。

    反正有杜金这个强力打手出场,肖华飞根本不担心会输掉。

    肖华飞对二人说道:“军中切磋本是常事,虽然现在场合有些不对,但本千户不会多加阻拦。咱们全是大晋的军人,希望你们二位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同袍的情谊。”

    “真啰嗦。”杜金小声嘟囔一句。

    陈得胜闻言一笑,觉和杜金很投脾气。

    二人没再废话,须臾间战在一处,杜金势在力沉,拳拳带风。

    陈得胜未必比杜金差上多少,虽然拳力照比杜金有差距,可他胜在敢战,有时拼着让杜金打在胸甲上一拳,也要对杜金还以颜色。

    军中这种比试很常见,但两个高手过招的时候并不多。

    肖华飞那一百多人在两人刚一动起手,便凑到城门前为杜金加油助威,而城头上的军士因为没接到陈得胜的命令,并没有张弓射箭阻止京营军士靠近。

    当下两边的军士都已不再关注进城与守卫城门的事,各自为己方的伙伴鼓掌叫好起来。

    肖华飞虽然功夫不行,但他很了解杜金的武力上限在哪,二人交手不到十个回合,他已发现杜金其实在收着拳力,想来是怕伤到陈得胜。

    陈得胜功夫虽然比杜金差上许多,但好在敢于搏命,抗击打能力强,他身上挨了杜金五六拳还依旧强撑着对战。

    杜金欣赏这样英勇无畏的对手,所以一直没有使出杀招,将拳力控制在三四分,想看看对方的极限到底在哪。

    两人继续交手一柱香的时间,城门口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进城与出城的普通民众,纷纷驻足观看,将西门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闪开,全闪开!王副将巡城!都特么的给老子闪开!”,一阵刺耳地喝骂声,从城门洞里传出来。

    紧接着是连打带骂的声响越传越近,看来是有人对堵在城门洞里的人动了手。

    人群随着打骂声逐渐散开,一个骑着马的中年将军出现在城门之外。

    此人约有四五十岁上下,穿着精铁锻打鱼鳞铠,身材壮硕孔武有力,黑铁头盔下一双单凤眼顾盼自雄,四下扫过时寒芒尽显。

    肖华飞看眼此人,不过没有上前搭话,杜金和陈得胜这边还没停手的意思。

    王副将骑在马上,举起马鞭,冲着正在比试的二人那边喝道:“陈得胜你小子是不是被军棍打傻了!你他娘的就是这么把守城门的,你腰上的刀是烧火棍嘛!谁不服管,你不会砍了他?”

    陈得胜听到这几句责骂身子一僵,不敢再与杜金比试,不管杜金会不会继续攻来,转身抱拳冲着王副将跪了下去。

    杜金对陈得胜的后背自然不会出手,他站定身形,不理睬那王副将,回身站到肖华飞身边。

    王副将的心机不像他话语表现的那么浅陋,他每隔一两年是要回一次京城的,京营军士的打扮他还认得出来。

    他皱眉对陈得胜说道:“你小子挨打没够是吧,前几天刚在东门那边罚过你,今天又在西门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这就去军法官那领三十军棍,且本月不得轮休。”

    看来这陈得胜算是因为肖华飞倒了大霉,三十军棍可不是开玩笑的,重则伤筋动骨,轻则几天下不了地。

    然后这王副将还不让陈得胜轮休,这等于变向加重了处罚,连养伤的时间都不给。

    肖华飞见这王姓副将根本不问原由,就把陈得胜罚得极重,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此事是因他而起。

    不过这是东阳关边军的家事,肖华飞作为外人不好插嘴。

    陈得胜倒是光棍,没把错处推给肖华飞这些人,更没有向王副将求饶,而是直接抱拳领命,自行去军法官那里受罚。

    陈得胜这个举动,让肖华飞对他的印象有了极大改观,这人是个勇于承担的汉子。

    这时王副将把目光转到肖华飞这些人身上,他没有下马,直接对肖华飞问道:“你们是京营的军士吧,本将与你们京营左参将有些交情。今天也不为难你们,把与陈得胜动手那人交出来,让本将把他斩首示众,这事就算过去了。”

    肖华飞听他上半句话还以为此人要攀交情,闲聊二句便会放他们入城,谁知后半句话却急转直下,这人竟然要拿杜金斩首立威。

    在来东阳关之前,冯克明给肖华飞看过东阳关守将的资料,肖华飞对这王副将颇有些印象。

    此人家族世居此地,他的太爷爷便是东阳关的一任守将,后因作战不利被夺职,转由其子担任东阳关副将,朝廷重新指派主将过来这里镇守。

    朝廷初衷原本不错,认为王家人会把东阳关当成自己家来守护,于是没有把王副将这一族人迁往外地,而是让他们世代镇守此地。

    可如今看来,这一家人已成为尾大不掉之势,这王家人遍布军中各处,在东阳关说话要比主将好用得多。

    肖华飞心中冷笑,看来这些军头在边关久了,已不知道什么叫朝廷,什么叫规矩了。

    就算是东阳关的主将现在站在肖华飞面前,非战时他也没有权力斩杀任意一名京营兵士,何况杜金还是肖华飞的大舅哥。

    肖华飞摸了下藏在怀中的圣旨,目光毫不退让的迎向王副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想进城,要人头

    邹通见事情闹僵,小声在肖华飞耳边嘀咕几句,肖华飞听到后心中有底。

    他盯着王副将的眼睛说道:“刚才不过是京营与边军兄弟的切磋之举,这位将军有些小题大作了吧,谁都只有一个脑袋,砍了可就再长不出来。”

    肖华飞这样说是不想把陈得胜装进去,毕竟他人看起来还过得去。

    王副将冷声道:“怎么?你敢违抗本将的军令!”

    肖华飞可对付过比这王副将还要大的官,跟两位齐尚书相比,王副将还不够看,他可不怕对方这假模假样的威胁。

    肖华飞笃定对方不敢命兵士杀光他们这些人,那样就是举兵造反。

    还是那句话,造反的成本极高,要是没有身死族灭的勇气,没人敢做出那样的事。

    大家第一次见面,肖华飞相信自己还没有把对方逼到没有退路的地步。

    “奉陛下钦命,下官护送赵侍郎前往边关劳军,却被西门守军无故拦阻,不能进入东阳关的大门。敢问这位将军,这东阳关可还是大晋的边关。”

    跟陈得胜那浑人讲不出道理,不过对这位从三品的副将,肖华飞打算讲讲大道理了。

    王副将一顿,皱眉说道:“东阳关当然是大晋的边关,但却是将军府管辖下的东阳关,陛下将城关交予本将,本将自然有权决定关内的一应事务。”

    这时有人附到王副将耳边,将刚才城门口发生的事简要讲了一遍。

    王副将边听边打量肖华飞这边,脸上阴睛不定,似乎在考虑说辞。

    等王副将了解到情况后,沉声对肖华飞说道:“边关执行的是军法,而本将的话就是军法,本将军这些年将令发出后,还没有未执行的情况发生...左右可在!”

    “在!请将军吩咐!”

    王副将一指杜金,轻蔑说道:“拿下此人,执行军法!”

    王副将身边亲卫就要对杜金动手,肖华飞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东阳关里都是一群什么人,竟然蛮横至此!

    杜金倒是不怕冲过来这些人,在他看来对方除了人多以外,还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心,转眼间杜金就要冲上去。

    肖华见事难善了,当下不再犹豫,他向邹通等人一摆手,邹通便吹起竹哨。

    尖锐的竹哨声划破长空,以云铺卫老兵为班底的军士一瞬间坚起圆盾,雪亮的战刀跃鞘而出。

    王副将见到这种情形,心中虽然不怕,但是还是犹豫片刻。

    以他的权势在东阳关这里杀掉这些人没有问题,可过后如何向重熙皇帝解释就是个大问题。

    肖华飞这边军士亮出战刀时,王副将带来的那些亲卫也同时亮出刀盾,双方兵士均死盯着对方,这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一旦双方刀刃见红,今日的事就大了,下到将军府,上到朝廷,没人再能把这事压住。

    无论边军还是云铺卫,他们可以对异族,对山贼挥刀,可对着同为军中同袍的兄弟,还是心存犹豫。

    但这种犹豫,转瞬即逝。

    两边兵士都死盯着对方,军令如山,半点不由人。

    肖华飞不怕王副将,更不想与边军死磕,双方杀来杀去,死伤的均是大晋的好儿郎。

    可让他拿杜金的脑袋去换一时的苟安,这个想都不要想!

    事已至此,唯有半步不退,否则王副将会骑在他头上拉完干的,拉稀的。

    肖华飞挺起胸膛感受了下怀中的圣旨,现在还不是用这张底牌的时候。

    他摘下腰间宝剑,向着王副将的方向比划道:“这是陛下御赐宝剑,今日何人敢阻我等入关,本官便斩下他的脑袋!”

    王副将拍了下腰间嵌有若干颗宝石的宝剑,冷笑道:“你这小千户莫不是疯了,陛下赐你的仪剑,还要当尚方宝剑来用吗?你手中那东西,本将也有,而且比你手中的要好的多。”

    肖华飞呆住!

    他上哪知道,重熙皇帝还有乱给别人赐剑的喜好啊!

    王副将眯起眼,心中觉得肖华飞肯定还有依仗没有亮出来,这让他多少有些犹豫不决,没有直接命令手下向对方进攻。

    既然御赐宝剑不管用,肖华飞还不想亮出圣旨,那就只能死磕到底了。

    他将杜金叫回来,不许杜金单独与对方兵士对阵。

    肖华飞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对王副将说道:“京营乃陛下亲军,赏功罚罪自有京营将主与陛下定夺。王副将若是不服,可以上书兵部或是陛下,本官相信陛下自有定论。但你以军法名义动私刑,想要擅杀我京营军校,本官绝不同意。”

    王副将淡然道:“交出那人,本将容你等退离城关二十里扎营,让那兵部赵侍郎来找本将说话。”

    见过欺负人的,还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肖华飞脾气再好也忍不了,森然说道:“如果我今天非要进城呢!”

    王副将不再答话,而是向着肖华飞的方向一甩马鞭。

    他的亲卫没有犹豫,向着马鞭所指方向,开始齐步前进。

    这五十人的亲卫,一齐迈步向前,硬是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看来这王副将对于治军还是很有些手段。

    此时对阵,任何计谋已无用处,唯战唯勇气。

    肖华飞目光冰寒,对邹通吩咐道:“结阵阻敌!”,想了片刻,又加上一句,“尽量不伤人命。”

    “护!”

    邹通的大嗓门,再次响起。

    “立盾!”

    云铺卫兵士的气势不比边军亲卫弱上半分,他们人挨人排成密集队型,单手持盾,将一面面盾牌交错叠在一起,几个呼吸间,便形成几道严密的盾墙。

    王副将看着肖华飞那边,心中微感诧异,什么时候起京营那些少爷兵有这般战力了?

    不过他还是认为自己这五十名亲卫足以突破对方的防线,将人抓出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王副将在亲卫后面喊了一声:“收刀,硬冲!”

    五十名亲卫没有犹豫,王副将军令刚一下达,他们便同时举起手圆盾,排成锋矢阵型,向着云铺卫盾阵冲去。

    轰!

    巨大的金铁交击声,在城门口响起。

    双方兵士没有呐喊,后队用肩膀抵着前队那人的后背,双方前排兵士手中的圆盾撞击在一起。

    凭着极大的冲击力,王副将的亲卫在一第一波冲击中,将云铺卫兵士的第一道盾阵瞬间冲开。

    眼看着第二道盾阵,马上也要被撞开。

    “往里!往里冲!”,亲卫们喊出声来。

    云铺卫兵士在邹通的指挥下向着缺口处涌堵。

    邹通大声喝道:“别乱!咱们还有两道防线,第一排前队变后队,都给老子去后面重新整队。”

    “收起刀!单手持盾能拿实吗!”肖华飞发现了已方的失误,因为怕对方玩脏的,他一开始没有让兵士收刀。

    而对方现在是双手持盾,所以无论在冲击力与稳定性上,肖华飞这面第一阵便落到劣势。

    眼看着第二道盾阵,已经有两个身位的距离被突破,只要再过一道防线,王副将的亲卫将冲到肖华飞身边。

    肖华飞心中发狠,如果对方再冲破第三道盾阵,那说不得就得让兵士们出刀了。

    王副将看到亲卫势如破竹,心中大定,看来样子货始终是样子货。

    他敏锐抓到了对方单手持盾的弱点,瞬间抓住了对方的破绽,看来用不了多久,那个和陈得胜动手的家伙就会束手就擒。

    王副将回头看了眼墙头,他要找个好位置,呆会好把那小子头挂到城头上。

    那时东阳关里的所有人就会明白,谁才是这里真正的王。

    邹通经过初时的慌乱后终于稳住了阵型,原本第一排的军士已经持盾来到后排,他们的再次加入,让那些亲卫的冲击变得艰难起来。

    来往的路人这回学乖了,他们站在离城门很远的地方看热闹,不过他们只敢交头接耳,摄于王副将的权势,没人敢大声为双方呐喊助威。

    双方对撞的现场却听不到什么嘶喊声,两边兵士体力消耗极大,口鼻间呼出的白气,在众头顶上形成了一层薄雾。

    只有邹通与对方的校尉,在不停的发出军令,调整着己方的攻防节奏。

    王副将此时心中多少有些惋惜,他今天出巡还是把亲卫带少了,原本该有百人的亲卫跟随在他身边才对。

    王副将已经想不起这二十来年,东阳关里还有谁敢撩拨他的虎须,否则他也不会不断减少护卫人数。

    若是再多五十人,他有信心可以很快冲破对方的结阵,可眼下回去叫人已经来不及,而且有点伤面子。

    见到邹通成功稳住阵型,又将对方亲卫挡在圈外,肖华飞此时心中稍安。

    只要王副将不再往这边加人,那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五十人最终会被他的兵士按倒。

    到时哪怕抓上十个八个亲卫,作为人质,王副将那边也不得不服软。

    忽然,城门洞里传来整齐的战靴踏地声,听上去至少有二三百人的规模。

    这声音经过城门洞的放大,传出好远,肖华飞在城门外就是不想听见都不行。

    肖华飞此时脸色阴沉,这王副将果然还是叫人增援了,这个老不要脸的,骑在马上一言不发,装得跟当世名将一样,可是背地里净使阴招。

    肖华飞心中发狠,就要让邹通带人下死手,别管王副将又叫来多少人,先抓住几个人质再说!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尾巴

    “住手”,城门里的兵士终于齐步走出,为首一将高声厉喝。

    王副将心情不好,不用回头看,他就知道东阳关主将吴荣赶过来了。

    不过肖华飞这边的军士与王副将的手下并没有听到这声高喊,双方依旧较着劲不肯分开。

    吴荣看眼王副将,不快的说道:“王贵副将,你在这边搞什么?边防重地就任由他们在城门胡闹?要不是本将今日出巡碰巧遇上,你们打算胡闹到什么时候!”

    王副将随意的拱下手,“末将正在巡城,见到外军到来,正想上前查问,不想没几句双方就动上手了,既然吴将军到了,是非曲直自然交由将军处置。”

    吴荣向着身边校尉命令道:“带人去把两边分开!”

    校尉听令,带着身边这三百人向着双方对抗的中线插去。

    有了新到的力量,肖华飞自然不会让手下再打下去。

    他让邹通收拢军士,静待吴荣那边处置。

    如果处置结果不合他心意,那这东阳关不进也罢,他认可这就带人回京。

    若是冯克明不给他搞来更高级别的权限,东阳关这边,谁爱来谁来好了。

    吴荣没像王贵那样上来就是以势压人,反而让手下校尉请肖华飞过去。

    这个面子肖华飞自然要给,他来到吴荣身边后以下官之礼问好,对王副将则还是没有搭理。

    没啥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讨厌这人。

    王副将倒是没在吴荣面前添油加醋,反而沉默不言,就像刚才发火要杀人的不是他。

    肖华飞也是识趣的人,见吴荣有意掀过这页,他也不会再闹下去。

    终根到底他来是为了入城查军需大案,不是和边军打架。

    吴荣按规矩再次验看了肖华飞的官凭与兵部公文,所验无误后,吴荣笑着对肖华飞道:“外军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这就随本将入城吧,官驿前几日已经打扫过,只等赵侍郎过来劳军就好。”

    肖华飞见这吴荣虽为主将,却有礼贤下士的风范,心中对此人印象还不错。

    王副将对吴荣说道:“末将还要巡城,主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末将告退。”

    吴荣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王副将这个举动,分明就是不给他面子。

    没等吴荣点头,王副将已先行提马前行,他那五十名亲兵须臾间整好队列,再次跟在王副将身后离开。

    肖华飞见到这种情形,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东阳关的主将与副将之间明显有隔阂,而且双方都已不再隐藏这种满,恐非边关之福。

    东阳关作为大晋抵挡东蛮的最大最重要的边关,主副将失和,虽然对朝廷分权管制有利,可是对敌呢。

    会不会在作战的关键时刻,他二人出现致命的分歧,最后关破城亡,大事休矣。

    吴荣这时已经邀请肖华飞带人一起入城,肖华飞是见过重熙皇帝的人,但对于吴荣这种礼让还是很高兴。

    毕竟人家是管着几万边军的实权大将,这种认可还是让肖华飞心里有些窃喜。

    肖华飞落后吴荣半个马身,边走边陪着对方闲聊。

    吴荣向肖华飞打听着京城里的近况,还不经意间问到了两位齐尚书离京的事。

    肖华飞当然不会说他参于其中,只是推说二位尚书年高思乡,想要叶落归根。

    吴荣身处边关,可对京里的情况显得十分关心。

    “听说卓尚书在保宁县遇害身故,有当地县令与一位外地通判参于其中,还有一位姓肖的影龙卫副指挥使到过保宁,不知肖千户与那位什么关系。”

    肖华飞眼皮一跳,如果这里是京城,他不会多想,但这里是东阳关,可不是各种小道消息充斥坊间的京城。

    肖华飞目露思索之色,然后摇头说道:“在下一般只在京营与兵部当值,将主说的这事,属下只是听闻大人们谈论过,但均语焉不详。况且刑部还没明发罪官判词,请恕属下不敢乱说。”

    吴荣点头,可眼睛还是看着肖华飞,肖华飞只能接着说道:“至于影龙卫那位肖副指挥使,想必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属下有幸与他同姓,但仅此而已。”

    吴荣哈哈大笑,用手点着肖华飞,“本将离京城太远,自然没见过那肖副指挥使。至于他是高大魁梧还是英俊机敏,就像肖千户这般模样,本将也没法知道,你说对吧,肖千户?”

    肖华飞觉得自己被吴荣看透了,不过他不可能承认,就算吴荣从哪知道了他就是影龙卫副指挥使,现在也不是承认的时候。

    现在肖华飞亮明身份估计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在东阳关里寸步难行,二是搞不好被人乱箭射死。

    这里是边关,军城!好弓箭手可不要太多!

    从王副将对手下的控制力可以知道,只需谁派上几十名弓箭手,把肖华飞堵在半路上,一次齐射,九死一生,两次齐射,十死无生!

    到时贩卖军资的背后势力能给朝廷上书说肖华飞溺水而死,冬天为何溺水不会有人问,更不会有人管。

    边关稳定,朝中洗牌,是重熙四十三年最大的政事要求。

    肖华飞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在官驿与将军府的岔路口,吴荣与肖华飞分开,身为东阳关主将陪着肖华飞走一会儿,已经是很大的面子。

    但肖华飞严重怀疑,这吴荣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到城门口特意见的他。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吴荣看似在无意中帮了他,但怎知不是故意而为呢。

    而且吴荣对肖华飞的态度过于随和,这不像一个从二品大将该有的威势。

    等肖华飞带人入驻官驿后,邹通他们这些军士被安排到了前院,肖华飞与几名亲信兄弟找了套僻静的小院住下。

    李雷与王老虎守好房门后,杜金笑着对肖华飞说道:“那吴荣对你倒是不错啊,今天要不是他恐怕咱们还进不了城。”

    肖华飞的表情没有那么轻松,“大哥认为王副将与吴荣将主谁更好些。”

    “王副将虽然话说得不好听,可听我爹说他治军时就是这样,军中没那么多道理可讲,废话太多就不用打仗了。”

    肖华飞点头。

    杜金继续说道:“至于那吴荣嘛,看着像文官要多过武将。而且我觉得他已经猜出来你是谁了。不过他是哪得到的消息呢。”

    肖华飞嗯了一声,淡然说道:“吴荣能在边关统领几万边军,还能在朝中没有强力内援?我这阵在京里风头出得有点多,被有心人关注在所难免。”

    肖华飞离京对普通百姓和一般朝官来说肯定是机密,但对于兵部,卢丞相那边,宫里的孙福肯定是瞒不了的。

    这中间的漏洞太多,只要是活人就有泄密的风险。

    想再多也没用,该做的总要去做。

    肖华飞知道时间不站在他这一边,当下不再犹豫,半刻不曾休息,就要去城内打听情况。

    他让杜金与吴苟道跟着换下官衣,三人找了几件事先备好的普通百姓服饰,从官驿的后门溜了出去。

    三人还没走上几步,吴苟道嘴唇微动,“大人别乱看,有人盯上咱们了。”

    肖华飞闻言皱眉,不过他没有向后看,装着观赏边城风物,与二人边走边闲聊。

    不过他们三人越走越偏,等走到一处僻静角落时,吴苟道将肖华飞挡在身后,三人就猫在巷子里,等那跟踪的人自己送上门。

    约有二三十个呼吸,巷口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不过那人在巷子外面停住,好像在听巷子里的动静。

    肖华飞给了杜金一个眼神,杜金直接从藏身处冲到巷外,接着听到一声拳肉交击的声响。

    转眼间,杜金拎着一个二十多岁,小贩打扮的人走进小巷。

    “见我出去,他就想嚷嚷,让我一下打晕了,等会就能醒。身上搜过了,什么都没有。”杜金冲吴苟道摇下头,低声说道。

    虽然杜金说搜过身,可吴苟道不敢大意,他让杜金站到肖华飞身边,自己又亲自搜了小贩一番。

    吴苟道在小贩头发里找出三根精铁打造的钢针,又在小贩的挑子里找出一根中空的细竹管。

    肖华飞注意到钢针尖端明显泛蓝,根部粘有小团棉花。

    吴苟道捏着棉花那里,闻了一下针尖,连忙用手绢垫着托在掌中,让肖华飞过目。

    吴苟道小心指着针尖,解释道:“针尖淬过毒,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救治不及时,还是很危险。”

    杜金脸上表情既尴尬又后怕,气得抬起手掌就想将这小贩击毙。

    肖华飞连忙拦住杜金,“大哥等一下,咱们至少先问一下,他要是不说你再弄死他。”

    杜金恨恨收住掌力,不过掌风依旧将小贩的头发扫动起来。

    吴苟道连忙打圆场,笑着劝道:“杜大哥是生撕虎豹的英雄,自然不会注意这些阴暗伎俩,以后搜身这种小活小弟来做就好,杜大哥只管冲锋陷阵。”

    杜金也是混过江湖的,只不过这几个月在肖华飞这里当管家,松懈太久了,警惕性多少有些降低。

    肖华飞问向吴苟道:“你能看出他什么来路吗?”

    吴苟道嘿嘿一笑,将脚踩在那人脖子上,“大人这小子刚才已经清醒了,不过他看杜老大在场,就想装死混过去。大人只管问他就好,若他不说,呵呵...”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整肃

    肖华飞看着那打扮成小贩的青年人,“说吧,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小贩眼中露出绝望,并不打算回答问题。

    肖华飞一见不好,忙对吴苟道急道:“快摘掉他的下巴,这小子要自尽。”

    吴苟道脚尖上挑,赶在小贩咬碎嘴里藏着的毒腊丸前,把小贩的下巴踢掉。

    杜金走过去提起小贩,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几声人体骨折的声响传来,声音很小,但显得很刺耳。

    杜金在那边如何审问,已无人关心,反正这人他们不会留下活口,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喽啰。

    肖华飞对于那边响动,连眼都没眨一下,反而问向吴苟道:“这毒针是江湖手法,还是咱们自己人的手法。”

    吴苟道思考片刻,在自己身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了一样的毒针。

    这个答案既在肖华飞的意料之中,又在希望之外。

    军队的杀人方法很多,但大都暴力直接,很少会用这种江湖伎俩。

    用这种小巧手段的往往不是杀手就是密谍。

    想来冯克明那边也对东阳关的影龙卫有所怀疑,否则不会干脆和肖华飞只说了一个杀字。

    肖华飞心情相对沉重些,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人下手。

    自作孽不可活!

    肖华飞对吴苟道吩咐道:“一会用信鸽给指挥使发信,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务必派卫里熟悉这边情况的人过来。”

    “大人是想把这边的影龙卫全部执行家法?请恕属下多话,他们不能所有人都变节吧。”

    肖华飞眯起眼,没有回答吴苟道的问题。

    他没有答案,但他没有时间去分辨谁还忠诚朝廷,谁已经投靠到走私商那边。

    有些事说不得,可一定要做。

    一入江湖岁月催,一入官场心变黑。

    如今在东阳关这边,肖华飞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京城远在千里之外,他身处在数万大军环绕之中,可怕的是,这些军队还不一定听谁的军令。

    外无援,内无可靠消息,肖华飞只觉得头大。

    杜金已从巷子里走了回来,他正撩起衣襟,边走边擦手掌。

    肖华飞对血液如今已经免疫,他看向杜金。

    杜金对他摇摇头,“嘴硬的狠,我敲碎他十多块骨头,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吴苟道心情有些沉重的说道:“大人那就应该是了。”

    肖华飞长叹一声,没了在城中闲逛的兴致。

    吴苟道有些疑惑的说道:“属下只是不太明白,按道理说卫里对边关的兄弟向来照顾,指挥使那边不管钱多紧,却没亏欠过这边一钱银子。”

    肖华飞冷笑一声,“那点俸禄怎和走私的巨利相比,十两或许能说少,可百两,千两还能说少吗?”

    吴苟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已记不清自己从肖华飞那边拿了多少银子。

    肖华飞顿一下继续说道:“走私粮草与军资是巨利,其中的空间难以想像,那些人敢做杀头的买卖,还会舍不得银子?”

    杜金笑道:“我还在山上时就听我爹说过,寨子里的人命都有价钱,想来这个道理放到这边也一样。”

    肖华飞不再多说,带上二人返回官驿。

    一路上没再发现有人跟踪,不知对方就派了一个人,还是躲得更远了。

    肖华飞回到官驿后,坐在房中思考半天,他身边这几人全陪着他干坐着,多一句话不敢说。

    自从肖华飞从无名山包回来后,话越来越少,官威却变得重了。

    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未知的黑幕仿佛罩在他们几人的头顶。

    “狗子去大门口标出卫里暗记,召当地百户来见。”肖华飞终于发出命令。

    吴苟道领命离去后,杜金问道:“不是说这边的人不可信了嘛,那你还找他们来干什么?”

    肖华飞露出苦笑,“大哥啊,我也不想找他们。一会不管来人说什么,多少会发现些蛛丝马迹,哪怕他就是来骗我呢,总比什么也不干要强吧。”

    “你现在有些反复无常啊,我有些看不透你的想法了。”,有些话只有杜金敢说。

    马远,邹通他们只能陪着干笑,却没有人接话。

    “大哥以为我想这样,上回就是我大意了,否则咱们也不会有一百多兄弟死在外边。这种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杜金劝道:“过河卒子没有回头路,生死全看老天爷的意思。就像这东阳关城头下,无论咱们还是东蛮,这些年不知死了多少人,你总这么想会得病的。”

    午饭后,吴苟道从官驿后门领进来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见到肖华飞后,心中惊异肖华飞的年轻,但他礼数上却没敢少上半分。

    他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属下东阳关百户杨卫东,参见肖副指挥使。”

    肖华飞看眼吴苟道,吴苟道摇了下头。

    肖华飞指着吴苟道,对杨卫东说道:“领你进来的人,没告诉你,我是谁吧?你为什么能叫出本官的姓氏?还知道我是副指挥使!”

    肖华飞说出后半句话时,声色俱厉,吓得杨卫东一哆嗦。

    “快说,三息内不说,死!”

    唰!

    肖华飞刚一说完,邹通与晋彪已亮出战刀!

    这二人可不会顾虑太多,只要肖华飞一个眼神,他二人就敢立劈此人。

    杨卫东额头瞬间见汗,他连忙磕头道:“大人别急,卫里王书吏早就明发各卫,有位姓肖的大人来卫里任职。加上属下认出了马远百户,由此猜测大人就是新的副指挥使。”

    马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时就是二人相熟,他也什么都不能说。

    肖华飞没看马远,只是盯着着杨卫东的表情,“那也说不通!马远就不能陪别人来的?”

    杨卫东期期艾艾的回道:“可是他站着,大人在坐着,而且卫里几位千户已经夺职了。那能坐在主位的,就只有大人您了。”

    肖华飞哈哈一笑,亲自起身搀起杨卫东,“这样多好,只要能把事情说清,咱们就还是自家兄弟。”

    如果说不清就是死喽!

    杨卫东嘴里连连说着不敢,然后恭敬站到肖华飞面前。

    他只觉得后背这一会已经湿透,心中再不敢小看,眼前这个看上去才十七八的少年人。

    哪知肖华飞还不算完,他才一坐好又继续问道:“前几天这里青楼死了五个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杨卫东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这里是军治的边关,哪天不死几个人。

    特别是青楼赌档这种地方,隔太久不出人命,大家全会说那家生意不好。

    不过肖华飞既然问了就必有所指,杨卫东不敢隐瞒,“这个属下只是听说过,有五个北边来的豪客,在青楼里与人争粉头打了起来,可惜技不如人,被人家全弄死了。”

    “弄死他们的是谁,你可知道?”

    “这个...这个请大人恕罪,属下不知。”

    肖华飞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杨卫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大人容禀,这里总死人,属下...属下大部分人手都在关外,对关内监察不足,还请大人恕罪。”

    肖华飞呵呵一笑,“只是人手不足?若是一两条人命,你这么说,本官也就将就信了。现在是五条人命,你叫本官如何信你!”

    杨卫东看着邹通一直未曾收起的战刀,心中除了惧怕还有后悔。

    他看向马远,可马远看着屋顶,根本不瞧他。

    肖华飞再次加码,“实话实说,本官保你祸不及妻儿,否则...本官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人性下限。”

    杨卫东不用全明白,也知道肖华飞说得不是好话。

    杨卫东以头抵地,颤声说道:“那五人是被边军斥候营的金千户杀死,至于原因为何,属下真的不知,还请大人饶命。”

    肖华飞声音已经透着冰寒,“你当真不知那五人是卫里的暗探?”

    这个问题杨卫东无法回答,他只是不停的冲着肖华飞磕头,没几下他的额头已经出血。

    这他么是个吃里爬外的混蛋!

    肖华飞抓起桌上茶壶一下砸到杨卫东头上,边打边骂道:“砸死你个脏心烂肺的东西!你有老婆孩子,可曾想过他五人的家人怎么过这个年!”

    肖华飞的手被茶壶的碎片割出一道血口,杨卫东已经被肖华飞这一顿猛砸晕死过去。

    吴苟道见状,连忙抱住肖华飞的腰,“大人停手吧,不值得为这个杂碎生气,属下一会活剐了他给那五个兄弟报仇。”

    肖华飞扔掉手里的半个茶壶,看着手上的伤口,沉默不语。

    吴苟道连忙拿出上好伤药,给肖华飞包扎起来。

    肖华飞等吴苟道包扎完伤口,才生硬的说道:“一会给这王八蛋弄醒,让他把关里能钓来的人全给我骗进来。”

    吴苟道心中暗叹,不过没有再劝一句。

    肖华飞又对邹通与晋彪吩咐道:“他那些人到了以后,让兄弟们把这些人分开关押,不许他们之间有任何接触!若有窜供出现你二人重罚。”

    吴苟道提醒道:“既然把这里的人全抓了,那还用不用卫里再派人来。”

    肖华飞阴森一笑,“继续派!不但要派,告诉指挥使再给我派些暗杀高手过来!”

    马远与吴苟道对视一眼,知道肖华飞这回是真生气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要人

    时间过去小半天,肖华飞将东阳关内所有影龙卫的人员收拢到官驿,这个举动不可谓不大。

    诡异的是,各方对肖华飞这个举动没有任何反应,至于背地里他们在想什么,只有天知道。

    吴荣从回将军府后便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赵侍郎漫游各州府迟迟未到,肖华飞这个名义上的京营千户,自然也没有资格到将军府拜会。

    从跟踪者被杜金做掉,肖华飞想亲自在关内暗访一番的计划便已宣告失败。

    肖华飞倒是不以为意,因为他还留着一个后手,他做不到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去做。

    只不过这些只有他与吴苟道知晓。

    当本地的影龙卫成员被集中到官驿后,由吴苟道和马远牵头,开始了快速甄别行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赵侍郎依旧不知拖延在路上何处,可关于东阳关走私情况的口供与隐秘被吴苟道几人逐渐揭开。

    水,很深,深不见底!

    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北门与东门的城门守军与将校均参与了走私行为。

    不过名单上全是一些小鱼小虾,按当地影龙卫所知的内情,走私组织者最高级别为几名千户级军官。

    这根本不可能!

    像这样有组织的走私行为,怎么可能是千户级军官就能搞得定的。

    吴苟道拿着一摞供词对肖华飞说道:“属下等人已盘问他们三天,其中有些人可能没有问题,但已不值得相信。目前咱们这里关着五十多人,这么关下去怕有未知的变故,敢问大人想如何处置他们。”

    肖华飞道:“这些人往小了说是知情不报,往大了说是通敌卖国,你说该如何处置。”

    吴苟道犹豫说道:“可是经过属下等人的仔细甄别,不是所有人全参与了这件事,如果都杀掉,是不是有些过了。”

    肖华飞没好气的看了吴苟道一眼,“本官在你心里就是这么阴狠的人吗?”

    吴苟道,“......”

    马远提议道:“反正京里派来的人手马上就到,不如交给他们处置如何?这样也不用脏了咱们的手。他们是杀是剐可怪不到大人头上。”

    马远这个提看似不错,但不符合肖华飞的心意。

    肖华飞沉思片刻,“通过甄别的人员,全部派往北周充当坐探,其家眷全部迁往京郊严密保护。”

    凡事都往上面推,虽然是官场常用的伎俩,但会给冯克明留下不愿担责的印象。

    有些事可以推,有些事不能推,这中间有个度的问题。

    事情没接手时,可以推脱下,可一旦接手了,就需要把事情做完,做好。

    而且肖华飞在影龙卫时间尚短,急需收买人心和罚过立威,否则将来坐不稳二把手的椅子。

    肖华飞对马远说道:“等京里的支援过来后,让他们分成两队,一队把主要的知情人带回京城,一队只带着口供轻装快行,防止有人半路灭口。”

    马远道:“大人是怕他们回去时,遇到保宁那次一样的遭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么大的事,就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边军。情况只会比我们上次更糟,而不是更好。告诉他们死保口供,保自己的小命,犯人的死活全看天命。只要他们能把口供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肖华飞的语气颇为无奈。

    东阳关这边,不比内陆的保宁县,这里的边军可以说野惯了,律法与皇命,未必有边军军头的话好用。

    这是实情,如果肖华飞连这个都看不透,那就不配来东阳关查案。

    杜金点头说道:“马老哥不在军中,可能不会了解军中的行事风格,我敢打保票,这些回京的人肯定九死一生,断然不会那么顺利就回到京城。”

    吴苟道皱眉道:“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属下提议,大人还是让杜大哥护送离开此地,返回到赵侍郎队伍那边,此处就留属下几人继续探查便好。”

    肖华飞摇头,“这件事会有很多人掉脑袋,一个侍郎还确保不了咱们安全,眼下最难的是,东阳关里谁是我们的朋友,谁又是我们的敌人,这是个大问题。”

    众人皆无言,东阳关里也许就没有好人!

    何谈朋友,就算有,也是那种去敲人家门,最后抄家杀的朋友。

    吴苟道从口供里找出两张纸,“大人请看,这是杨卫东与他副手的口供,属下查出关里还有几个大商家参与了走私,不过...”

    “有话就说,这屋里没有外人。”

    “属下查出关内共有六家大商户暗地里参与走私,边军最多不过是在他们商队出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说走私案的下家,非前五家无疑。”

    肖华飞接过纸,看了下吴苟道的名单,眼角猛然一跳,他知道为什么吴苟道有些吞吞吐吐了。

    名单上前三家倒还无所谓,可后三家的名字,就不太好处理。

    肖华飞此时宁愿没有见过这张纸,或者说他从没来过东阳关。

    吴苟道在后三家名单里,特意标准了两家的底细,一家是谷王府的背景,而另一家则是齐王府。

    至于第三家根本不用标,因为第三家是肖氏商行。

    肖华飞将名单交给杜金,杜金也看得直皱眉,“外面扎手,里面肉疼。”

    肖华飞知道家里在这边有生意,只不过这两天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到自家商号里看上一眼。

    他原本打算等离开前过去望一眼就好,谁想这边的分号就主动跳出来了。

    这边的分号掌柜姓汪,是跟过他爷爷打江山的老人,肖华飞在家里半年聚会时还见过此人,长得胖乎乎,相当和气的一个半大老头。

    没成想这汪掌柜居然参与到了对东蛮走私当中来,这当真让肖华飞没有想到。

    肖家定的规矩是可以向异族贩卖货物,但不许夹带违禁之物。

    因为肖家以前没有官场上的靠山,做生意向来小心谨慎,自然不敢参与到走私这种需要强力背景的生意当中。

    肖华飞陷入沉思,难道说自从他当官以后,家里这些掌柜们开始飘了。

    至于那两位王爷参与到走私,肖华飞一点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两位都需要银子,而且是大笔的银子。

    无论是王府的开销,还是用来收卖人心,这些全需要钱,否则谁会支持他们当下一任皇帝呢。

    不过这两位银子花起来并不心疼,无论他们二人谁坐上将来的龙椅,第一批要杀的,就是收了他们银子的大臣。

    贪官就像韭菜,割之不尽,用好了还能当存钱了。

    只不过能看透的人不多,当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会吞下香饵,顺便给全家在阎王爷那边预约个好位置。

    姚安县那里是这样,二位齐尚书是这样,东阳关内也是如此。

    天下尽墨!

    不过两位王爷不是肖华飞现在能碰的,就算是挂名在他们下面的掌柜,也不是说收拾就能收拾的。

    这件事必须马上报给冯克明,就看冯克明怎么跟重熙陛下说吧,或则冯克明干脆压下此事,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管如何,肖华飞需要冯克明给他一个明确答案。

    肖华飞觉得有心累,对吴苟道与杜金说道:“给京城的信鸽发走后,去把汪掌柜请过来吧,就说我要见他,感谢他这些年的辛苦。”

    杜金与吴苟道对望一眼起身离去。

    过了半个时辰,汪掌柜便被带到官驿。

    肖华飞见到汪掌柜,笑得很亲切,“汪掌柜这些年为了肖家的生意辛苦了,正巧小侄来东阳关这边办差,顺便代表家里问候您一下。”

    汪掌柜受宠若惊,眼前这位少爷,不再是那个人人憎恶的败家子了。

    如今肖华飞在他眼中已经是朝廷的大官,在这之前是他根本接触不到的官员。

    二人寒暄几句后,肖华飞话锋一转,“不知最近分号的生意如何?”

    汪掌柜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账册,恭敬送到肖华飞面前,“知道少爷要见老朽,便已把这半年来的账册带来,请少爷查验。”

    “查账就算了,我自然信得过汪掌柜,家里的生意还是由我爹那边管着,小侄只是随便问问...你老人家还把账册带来做什么,我还能信不着您老人家嘛。”

    说完,肖华飞直接拿起账册细看起来。

    肖华飞也不管汪掌柜尴尬的神色,把每一页账册都翻看了一遍。

    从进货到出货,货物的种类与贩卖到的地点,肖华飞全部进行了核查。

    这本就是他最强的能力,没过两盏茶时间,肖华飞对分号的经营状况已有了大致了解。

    不过他心中疑惑更多,因为从账册上他根本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分号应该没有参与到走私当中。

    至于分号在银两收支上是否有出入,这个他没关注。

    但从账册中肯定没有看到分号,在向东蛮那边出售任何违禁物品。

    吴苟道会搞错吗?还是当地的影龙卫搞错了?还是这个老家伙在跟他演戏?

    对于自家的掌柜,肖华飞不会像对外人那样客气,“汪掌柜,小侄有一事不解,有人向我告发你在向东蛮走私违禁货物,是否真有此事。”

    汪掌柜目光茫然,断然说道:“少爷别听外人胡说,咱们肖家向来不碰不干净的生意。而且这半年来分号把精力都集中在浮生醉的贩运上,还有什么生意比这个更赚钱。”

    肖华飞淡然一笑,没有全信对方的话,“那汪掌柜对关内走私军资的事知道多少?”

    汪掌柜看了下左右没有外人,刚想加回话,却听邹通匆匆来报。

    官驿大门外聚集了不下三百边军,这些人嚷着要见肖华飞,并且要求释放杨卫东。

    肖华飞让汪掌柜先去别的房间等候,不许他离开。

    等汪掌柜走后,肖华飞才对邹通问道:“他们可曾带着兵器?”

    邹通担忧的回道:“至少有一百多人带着兵器,而且他们点名道姓,说是要见影龙卫的肖副指挥使大人。”

    肖华飞一楞,转而马上想明白,时间已经过去三天,看来对手终于坐不住了。

    赵侍郎还在路上,他们自然不会求见,对手已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肖华飞这些人。

    大晋的朝堂还不如筛子啊!

    伸头缩头,躲不过去那一刀,索性就闹一场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法

    肖华飞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带头的人和杨卫东什么关系?”

    邹通摇头道:“这个属下不清楚,不过他们说大人抓了什么千户的连襟。”

    肖华飞看向吴苟道与马远,二人均是摇头,看来杨卫东没老实,还是有事情在瞒着。

    “点齐人马会一会对方,本官还不信他们敢明刀明枪的杀官劫囚。”肖华飞沉吟片刻,向着几名亲信下达了指示。

    吴苟道些不安地劝阻道:“大人还是留在官驿中,让属下去会会他们。”

    “你们压不住场面,如果他们冲进来动手抢人,本官又不在场,你们敢动手杀人吗?”

    以肖华飞对这几人的了解,除了杜金以外,没人敢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死手。

    如果事情不可收拾,肖华飞又不在场,今天事态恐怕会继续扩大。

    肖华飞让官驿的管事,走后门去将军府报信,就说有乱兵围攻官驿。

    至于将军府管还是不管,至少能从中看出,吴荣对于此事的态度。

    无论是镇压还是纵容,将军府的决定,将会说明很多问题。

    肖华飞看了下身上京营千户的这身衣服,对李雷沉声道:“装不下去,就不装了,取我的官服来。”

    肖华飞换好副指挥使官服,系紧狐裘披风,带着所有兵士来到官驿大门。

    这时官驿大门外,正像邹通禀报的那样,门前已经站满了边军兵士。

    为首的一人有四十岁上下,身着校尉盔甲,腰挂战刀,正冲着官驿叫骂,言语粗俗不堪。

    他身后约有百十来人,同样带着战刀前来,剩下的一二百人,没有带兵器。

    堵在门前的所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不屑,在他们眼中看不到犹豫与胆怯。

    这就是边军,他们与肖华飞的兵士相比,这些人更像一群刀头舔血的亡命徒。

    军容不整,无视军规,举止轻佻散漫。

    肖华飞给了马远一个眼色,马远向着边军那边拉着长音高声喊道:“重熙陛下欽封,从四品影龙卫副指挥使肖大人到~!”

    官阶是够了,可人家未必买账!

    那为首的校尉不屑的看向肖华飞,并不见礼,“你就是影龙卫的肖副指挥使?看着可不像啊,行了,咱们也别废话,你把我连襟交出来,今天的事就算完。”

    校尉身后的兵士跟着一起叫嚷,“交人!交人!”

    肖华飞负手而立,盯着这人说道:“杨卫东是本官下属,身为上官我自然有权留置,影龙卫行事自有规矩,向边军交人闻所未闻。”

    校尉脸色变冷,“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小心回不去京城。”

    肖华飞往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你,你是何人,胆敢威胁上官,我要到将军府去告你!”

    校尉听到肖华飞这么胆怯,当下底气更足,“这里可不是京城,吴将主不会向着你们,爷爷告诉你,我不是陈得胜那个熊货,可不会让你几句话哄住。”

    肖华飞阻止邹通想要上前的举动,继续问道:“你难道连将军府都不怕?本官和吴将主关系很好的。”

    校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冷哼一声,不过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这人不像吴荣的人。

    肖华飞道:“你们围住钦差行辕,已犯国法,本官劝你们不要自误。此时散去,我还可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肖华飞将钦差二字咬得极重。

    校尉稍有犹豫,口气缓和一些,“只要肖大人今天肯放了杨卫东,我罗刚自有厚礼奉上,咱们不必伤和气,交个朋友如何?我这些兄弟全是粗人,做事可不太讲规矩!”

    肖华飞眼神变冷,他笃定这罗刚和走私军资的事脱不开关系。

    杜金在肖华飞身后低声道:“要不要我过去擒住此人。”

    肖华飞看了眼罗刚身后那些人,觉得此事有些难度,万一双方在官驿门前乱战,己方损失可能会很大。

    罗刚见肖华飞犹豫不决,向前猛然踏步,他身后那些边军兵士跟着他同时前进三步。

    这些边军虽然举止轻佻,可是行动间却显出军人该有的底子,看来他们平时并非没有经过严格的操练。

    边军整齐的迈步声,让肖华飞有些动容,杜金的提议转眼间便无法实行。

    眼前这些人是实力相当的对手,不是群没见过血的软柿子。

    罗刚收起伪装,正色对肖华飞说道:“老子玩够了,放人不放人,肖大人给个痛快话。”

    肖华飞嗤笑道:“你想动手?”

    罗刚道:“有些事我不想做,但如果身家性命不保之下,肖大人会如何抉择?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肖华飞何尝不想善了,但有些事没有回旋的空间,没有退路,“影龙卫所有人听令,不管何人敢于劫囚,格杀勿论!”

    罗刚一招手,他身后有兵器的那些边军纷纷亮出战刀。

    肖华飞此时已懒得和对方说话,对方摆明就不是来讲道的。

    肖华飞冷声喝道:“列队!出刀!”

    罗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以往只要找些人吓吓朝廷派来的官员,总会达成他们的心愿。

    可今天这些人不一样,看起来对方不是普通的京营兵士,他敏锐的在这些京营打扮的兵士身上嗅到了血腥气。

    这是一群可以称为劲敌的家伙,罗刚一时有些举棋不定,可若是救不出杨卫东,他活不了,他身后那些人也活不了。

    万一杨卫东去了京城乱说,那可不是砍一两颗人头就能交代得过去的。

    罗刚心中发狠,他抽出战刀向身后喊道:“随我杀!”

    那些没有兵器的兵士站在后面没有动,他们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他们就是被罗刚借来充场面的看客。

    除了罗刚那百十来名嫡系的兵士,在场没人想到罗刚真会动手。

    杜金抽过边上兵士的战刀,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对着罗刚的头直劈而去。

    令人牙齿发酸的刀刃交错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火星在杜金与罗刚之间耀眼闪过。

    杜金势大力沉的一劈让罗刚胳膊发麻,他的虎口已被巨大的冲击力震裂。

    杜金压抑已久的杀心再难控制,他借着刀刃交错,罗刚空门大开,顺势反手一拉。

    罗刚脖子上瞬间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片刻后大片血液自脖间喷涌而出。

    干脆利落,出手无情,杜金将罗刚一合秒杀!

    罗刚身后那些兵士好像被人点了穴,手举着刀愣在当场。

    扑通!

    罗刚尸身倒地,那些边军被这声音惊醒,他们的嗓子喊出了破音,“为罗校尉报仇!报仇,杀了他!”

    但失去了罗刚的指挥,边军的行动便没了章法,显得杂乱不堪起来。

    边军那边有人在往前冲,更多的人则在观望。

    边军那边有十来个人向着杜金冲去,眼看着事情越发难以收拾,肖华飞冷声对身边军士命道:“放弩!”

    云铺卫并入影龙卫的军士,越来越喜欢这精铁打造的强弩,相比与弓箭,这些弩更稳定,作战时穿透力强,练习起来也更容易掌握。

    杜金见来人过多,开始边挡边退,就是功夫再高也怕人多。

    蚂蚁咬死大象,他是勇猛可从来不傻!

    肖华飞身边至少四十把弩箭开始交替放箭,不到二轮射击,追杀杜金那十来名边军便被射倒。

    肖华飞心中对他们毫无怜悯,人生选择无非左或右,不同的岔路,就是不同的结局。

    亮刃那一刻,很多事情就已决定。

    肖华飞望向将军府那边,吴荣会如何决定呢?中文網

    真正的较量将是那边,而不是眼前。

    时间不长,除去罗刚已有将近三十人倒在官驿门前,弓弩依旧不停射出,已经没有人再敢冲到官驿台阶前。

    边军那些兵士在后退,肖华飞敢下令杀人这让他们着实没想到,二十几个呼吸后,边军已退二十多丈外,官驿门前再次出现了大片空地。

    肖华飞抬手止住弓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拿人命不太当回事了。

    官驿门前并不是所有边军都被射杀,还有十来个人只是被射中了胳膊,大腿,并没有马上死去。

    这时一阵马蹄声与叫喊声从街口传来,“停手,将主有令全停手!”

    吴苟道冷哼道:“大人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肖华飞眯眼未答,这个问题,只有吴荣自己知道答案。

    一个偏将打扮的人带着二十骑出现在官驿门前,偏将看着官驿门前的血腥场面,多少有些皱眉。

    将军府早就得到了有人到官驿闹事的消息,吴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拖着没有处置。

    不过偏将知道,这罗刚曾经当过王副将的亲卫,向来与将军府走得比较远。

    偏将看着边军尸体与哀嚎的伤兵,多少有些不快,毕竟是一个城中的袍泽,死在这种事上让他有些心疼。

    偏将没有下马,他皱眉对肖华飞斥责道:“你等不过是钦差护卫,提前到行辕打扫,怎可在城中随意杀人!”

    肖华飞露出披风里的官服,那官服上绣的金丝尤为亮眼,“你是何人,官居何职?为何不问事由便胡乱说话。”

    人杀都杀了,再软下去,更容易出问题,再说肖华飞认为道理始终站在他这边。

    “本将东阳关将主帐下,偏将楚秋生,未请教大人何职。”

    楚秋生话说的不卑不亢,倒是让肖华飞高看此人一眼。

    肖华飞通报自己官职后,对楚秋生质问道:“这些边军乱兵,已在本官面前闹了半个时辰,敢问楚偏将是才得到消息,还是早就知道消息。”

    楚秋生明显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他嘴动动,却没说话。

    肖华飞心中了然,他转头对邹通命令道:“将门前这些人就地正法!”

    楚秋生见肖华飞还要把人杀光,当下怒道:“你敢!”

第二百一十七章 掺水

    楚秋生想要制止肖华飞把官驿门前的伤兵全部杀死。

    肖华飞看着楚秋生淡淡说道:“你这话不该说。”

    说完,肖华飞看向邹通,“本官的话还要说两遍嘛。”

    邹通闻言嘿嘿一笑,冲后一招手,“执行军令!”

    几十名云铺卫兵士抽出战刀向前官驿门前走去,这些人没有犹豫,手起刀落间将闹事者的人头砍下。

    血光四溅,惨叫与求饶声不绝!

    楚秋生提马就要上前阻止,不用肖华飞吩咐,官驿里手握弓弩的兵士直接将弩箭对准了他。

    箭尖微寒,毫不动摇。

    楚秋生怒视肖华飞,冷声说道:“这里是东阳关!不是京城影龙卫官衙!”

    肖华飞毫不退缩,直视楚秋生吃人的目光,生硬说道:“东阳关是大晋东阳关,不是某人的东阳关!”

    “那你也不可以随意擅杀边军兵士,小心惹火烧身!”,楚秋生被肖华飞气得有些口不择言。

    “本官身为钦差护卫,从入驻此官驿开始,这里便是钦差行辕,乱兵围攻行行辕已犯诛九族大罪!本官现在并未追究他们的家人,你还要再说什么吗!”

    楚秋生话说一自窒,从理论上说,肖华飞的话说得一句没错。

    可是他心里有闷气却发不出去,总有一种被人骑在头上拉屎的感觉。

    楚秋生怒极反笑,“肖大人好大的官威,冯指挥使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这里是大晋的边关不假,但是要知道边军可不像京城那些没见过血的文官,被人吓一吓就会尿裤子。”

    “哦?本官按律弹压乱兵你可有不满?或者说你想要煽动兵变?”

    肖华飞说完看了下偏将身后带来的二十多骑,目光逐渐冰寒。

    留下这二十多骑也许不容易,但偏将肯定会被第一波弩箭射成刺猬。

    偏将见肖华飞眼中冒出杀机,心中也是一颤,嘴硬是一回事,可小命又是另一回事。

    本来就是想在手下面前争个面子,可这肖华飞想玩真的。

    他不知道肖华飞背后有多硬的后台,但这家伙行事根本不考虑后果的印象已深入他心中。

    不需要别的证明,眼前这些无头的乱军尸体就是最好的示范。

    肖华飞并不是嗜杀之人,可是今天如果镇不住这些骄兵㥂将,那死的可能就是他们这些人。

    肖华飞在赌,赌对方不敢真和朝廷翻脸,赌王副将或吴荣至少有一人还心向朝廷。

    邹通在请示过肖华飞后,将那些人头摆在官驿之前。

    肖华飞与楚秋生冷冷对视着对方,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头就摆在他俩中间。

    “楚秋生你还不回将军府,呆在钦差行辕干什么!”,从街口处传来一声厉喝。

    肖华飞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老熟人来了。

    王副将带着五十名亲卫从街口处缓慢走来,一地的鲜血与污渍,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楚秋生冲王副将一抱拳,也不下马答话,直接冲着身后的骑兵一摆手,带着他们返回将军府复命。

    楚秋生临走前冲着肖华飞狠狠冷哼一声,肖华飞全当没听到。

    王副将看着官驿前的人头微微皱眉,脸色却没有多难看。

    肖华飞准备接招,他料想王副将不会轻易算完,可谁知王副将深看了一眼肖华飞,就带着人继续巡城去了。

    自始至终,王副将没有与肖华飞说一句话。

    这倒让肖华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东阳关里可真有点意思。

    马远道:“大人得多注意这个王副将,这个人不简单。”

    吴苟道看着王

    副将那些人的背影,“这人不是个大女干大恶之人,就是个忠君爱国之士。”

    肖华飞现在没空想这些,他让邹通驱散门口剩下的边军兵士,转身回到官驿当中。

    过不久,邹通来报将军府已派人把门外的尸体收走。

    肖华飞在室内思考目前的现状,杀了乱兵这事影响极大,他不在乎朝廷那边责罚,而是东阳关这边他已成为很多人的公敌。

    将会有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说是举步维艰不过如此。

    肖华飞正想把汪掌柜叫来继续问话,这时吴苟道进来通报,京中影龙卫派来的支援已到,不过这些人此时人困马乏,急需休息。

    将军府那边派人过来邀请肖华飞,请他过去赴晚宴。

    肖华飞让吴苟道安排好过来支援的兄弟,并且让马远派人看管好汪掌柜,在事情没有理清前,绝对不许他离开官驿。

    等料理好眼前琐事,肖华飞带着杜金,李雷等人向着将军府出发。

    东阳关将军府有着关内最大的院落,杜金与李雷等人被留在前院。

    吴荣刻意结交为肖华飞的下属安排了不错的酒席,由将军府的管事陪着用餐。

    肖华飞跟着一个幕僚模样的人走进吴荣居住的后宅。

    可以看出吴荣对肖华飞还是比较重视,特意在后宅中的正厅中招待肖华飞。

    肖华飞先向着吴荣见礼,吴荣此时穿着居家常服,完全看不出边关大将的模样。中文網

    肖华飞仔细打量吴荣后宅的布置,发现吴荣对厅宅中布置相对简单朴素,不像齐家那样铺张奢侈。

    闲聊几句后,吴荣直接开门见山,“不知肖大人这次隐藏身份入关,到底所为何事?”

    肖华飞也没有想到这吴荣如此直接,不过肖华飞拿出早就想好的话应对道:“朝廷对东蛮敌情很是重视,下官隐瞒身份前来,是不想引起对方注意,可没想被边军兄弟坏了身份。当时情况紧急,有重要人犯在官驿当中,下官行事不周,还望将主海涵。”

    吴荣哈哈一笑,“这个不怪肖大人,不守规矩的官军与匪盗何异。这全怪老夫到边关时间不长,对手下管教不严,他们死有余辜!只是经他们这么一闹,没坏了朝廷的什么重大布置吧?如果有的话,老夫愿向陛下请罪。”

    肖华飞忙道不敢,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吴荣不再与肖华飞谈论不愉快的事,反而向着肖华飞介绍起桌上菜肴。

    一个时辰后,吴荣借着各种理由,灌了肖华飞不少酒下肚。

    肖华飞不敢当着吴荣的面摸鱼,着实喝了不少酒,多少有些昏头涨脑。

    吴荣见时机成熟,屏退左右,对肖华飞小声问道:“肖大人来此所为何事,可否向老夫透露一二,若是遇到解决不了事,老夫也好帮些小忙。”

    肖华飞打个酒嗝,拉着吴荣的手说道:“大事,当然是大事。老将军怕是还不知道,这,这关里......有,有人走私吧。陛下闻之震怒,特让赵侍郎与下官来寻访查证。”

    吴荣一拍桌子,怒道:“何人有如此大的狗胆,肖大人要是不说,老夫还被这些杂碎蒙在鼓里。”

    但随后吴荣面露疑惑之色,“肖大人,你说会不会上面搞错了,老夫来此地也有三年了,从未听说有边军主动参与走私啊。若是无良商贩走买几个败类过关,倒是有可能,但数目绝不会很大。”

    肖华飞嘿嘿傻笑道:“老将军一看就是个实诚人,哪个将校参与走私了还会写在脸上嘛,有将军虎威在,他们肯定小心再小心。您老一天诸事繁杂,不知道......呃,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

    肖华飞打出的酒嗝,呛的

    吴荣直皱眉,不过他却没有发作,仍旧强带笑脸听着对方的酒话。

    吴荣心中有些发苦,看来肖华飞手里掌握了些证据,只是他不知道这些证据的破坏性有多大。

    “不知肖大人能不能说说,都有谁参与了走私,让老夫心里有个数,可以对城门加强巡察,不让这些败类继续资敌。”

    肖华飞醉眼朦胧,笑得更加白痴,“还不就是老谁家小谁嘛,就是.......”

    咣当!

    肖华飞已经钻到桌子底下,吴荣脸色难看,却不好发作,他让人把肖华飞送到杜金等人手中,并派兵保护肖华飞回官驿。

    肖华飞离开正厅没多久,吴荣身边出现了那个带路的幕僚。

    吴荣对幕僚道:“梁先生刚才那小子的话你全听到了吧,可曾听出什么。”

    梁先生给吴荣递过一杯热茶,胸有成竹的说道:“在将主的略施小计之下,他早就被灌迷乎了。学生观此人不学无术且口无遮拦,相信他对关里的事,知道的并不太多。”

    吴荣叹道:“老夫乃将门之后,要不是被陛下硬安排在这个位置,也不愿意和一小孩子虚与委蛇。”

    梁先生道:“成大事者不居小节,将主给他几分面子,是为了边关安宁。有些事真被朝廷知道,恐怕更糟。这里面的事,就是算是给陛下处置,未必有将主处置的好。”

    吴荣摇头道:“不可说这些犯忌的话,老夫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如今对关内这团乱麻,老夫难辞其疚,有负陛下所托。”

    “那二位王爷才是这关里最大的走私商,要说得利谁又比得过那二位爷。他们二位都不心疼自己家的江山,将主做得已经够好了。”

    梁先生的话并不能让吴荣心里舒服半分,这江山是皇帝家的不假,可也天下人的,这么一直搞下去,就不一定是谁的喽。

    肖华飞在回官驿的马车上吐了好几次,吴荣借给他的马车,被弄得很脏,随行护送的将军府兵士跟着恶心了一路。

    杜金将肖华飞背进院中,等关好了门,肖华飞马上睁开双眼,连忙抓起桌上的茶壶喝起凉茶。

    杜金道:“不好应付吧。”

    肖华飞连喝几口水,才叹口气说道:“得告诉这边分号,卖到关里的浮生醉要多掺点水。”

第二百一十八章 拿人

    吴苟道帮着肖华飞倒来热茶,“大人,那吴荣就白天的事可曾说过什么。”

    肖华飞稍喝口热茶,抑郁说道:“他说这一切于他无关,言外之意是王副将那些人再搞事情。”

    杜金道:“你不会信了吧。”

    肖华飞道:“无所谓信,无所谓不信,我只知道这关里有人想拿咱们挡刀啊。”

    杜金拍了下膝盖,气愤说道:“边关重地,主副失和可不是好事。但是到底是谁在向东蛮走私军资呢,如果说只有那几个千户校尉主导,我是不信的。”

    吴苟道呵呵一笑,“杜老大不信,我也不信。”

    二人可以说来自社会底层,对大晋的现状其实要比肖华飞了解的多些。

    现在围绕在肖华飞身边的人,可以说都是社会的失败者,或者是挣扎在最底层的普通人。

    他们没有出众的家世,没有强硬的靠山,更没有钱。

    从某种程度来说,肖华飞能看懂那些贩卖军资的人,对他们来说在气节和饿死之间,他们选择了现实。

    这是一种无奈的背叛,当人活不下去时,能坚持原则不动摇的才是真英雄。

    肖华飞揉着额头,对二人说道:“没当官前我觉得大晋也就是士绅贪了些,对百姓盘剥重了些,这大晋至少在我死前还倒不了。可现在看来,这种信心有些不足,这个家他们败的有些快了。”

    吴苟道低声问道:“现在事关两位王爷,咱们是蜻蜓点水呢,还是弄个水落石出。”

    “把汪掌柜叫来吧。”,肖华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汪掌柜此时不再像白天时那样侃侃而谈,他这次直接跪在肖华飞面前。

    肖华飞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安,他不希望分号参与到走私当中,无论主动或是被动。

    没有别的原因,肖华飞不是那种吃家里饭,还要砸饭锅的人。

    大晋有不足,是晋人的家事,只有大晋人自己能解决,但勾结外族,出卖祖先是他不能接受的。

    总有那种认为外人比自己家好的人,无限放大别人家的优点,贬低自己家的问题。

    肖华飞无法理解这些人,这些人从来没有考虑自己去解决家里的问题,反而会跑到关外,引来异族来屠戮自己的族人。

    这种人根本不配当人啊!

    大晋人不信天神,不屈从自然,就算是重熙皇帝每年都要拿出大量的银钱去治水,只是结果总是差强人意。

    肖华飞没有扶汪掌柜起来,“说吧,分号这面到底参与走私没有。”

    汪掌柜额头见汗,颤巍巍回道:“少爷还请看在老太爷的份上给小老儿一个机会。”

    肖华飞耐心渐失,“就是看你是家里人,我才没让下面用刑,说!还是不说?”

    汪掌柜当下不敢再隐瞒,“我家老儿子在分号里管车队,他每次在出关车队中会帮人夹带两车货。可货物究竟是什么,我与老儿子并不清楚。”

    “为什么我在账上没有看出来?”

    “这些......这些货并不在账册中,每次得的钱均被我儿子提走了。”

    肖华飞听到汪掌柜的话,心中既有轻松,又有遗憾。

    汪掌柜见肖华飞脸色阴晴不定,连忙求饶道:“小老儿十五岁随老太爷行商天下,为肖家流过汗,流过血,我只是想......只想给儿孙留下些家产,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啊。而且分号只是在出关车队里帮人夹带两车货,并没有主动参于到那些人的买卖当中啊。”

    肖华飞记得在半年计算生意得利时,这汪掌柜可是分到了上千两银子的分红。

    肖华飞不再多言,让人把汪掌柜带走。

    杜金与吴苟道此时均不说话,他们在等着肖华飞的决定。

    肖华飞想了想,对吴苟道吩咐道:“你去办点事,送汪掌柜回分号,他年纪大了,身体一向不太好,至于他那儿子......”

    吴苟道点头道:“他儿子会送他回乡安葬,可惜伤心过度,路上就一病不起。唉,天有不测风云啊。”

    杜金道:“你的心变狠了。”

    肖华飞沉默不语。

    汪掌柜父子贪得无厌,必须付出代价。

    肖华飞现在担心的不是这对父子,而是有人故意拉这对父子下水。

    两车货对大晋与东蛮来说,均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可有人就要让肖家参于进来,这就是个问题了。

    有人在东阳关内正打造一张大网,这张网层层叠叠,牵连极广。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肖华飞再见到吴苟道时,吴苟道向他微微点头。

    吴苟道什么没有说,肖华飞也没再问。

    自从肖华飞在官驿门前大开杀戒后,关内便没人敢再来撩拨肖华飞。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疯子,没人想在他这惹一身腥。

    东阳关内暗流涌动,可是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

    肖华飞到达东阳关第八天清晨,他再一次召集众人。

    当所有人到齐后,肖华飞对所有人说道:“本官接到密报,城中有不法商户勾结东蛮,意图暗中破坏关防。命各百户带队按名单封门抓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五份商户的地址被交到吴苟道与马远等人手中,肖华飞一声令下,众人领命离去。

    杜金没有跟随众人行动,他带着三十人留守官驿,保护肖华飞安全,防止有人狗急跳墙。

    肖华飞端坐在室内喝茶,杜金神情凝重坐在一旁说道:“冯克明到底给你回了什么信?”

    肖华飞将冯克明的密信递给杜金,杜金看过后脸色很精彩。

    他指着密信对肖华飞说道:“这老家伙让你看着办?!”

    肖华飞无奈苦笑,其实他早已猜到了冯克明会如此回信,只不过没想到这老狐狸说得这么直接。

    杜金劝道:“要不等下赵侍郎,再有一二天,他再慢也该到了。有他顶在前面会好些。”

    “等到什么时候?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就没有万事皆备的时候。这里距京城千里之遥,姓赵的来了,也许更难办。”

    肖华飞对赵侍郎明显更不信任,既然人证已经在三天前向京城出发,东阳关这边肖华飞也不想再拖了。

    马远带领五十人来到裕泰号大门前,裕泰号在东阳关里属于顶级的商号,没有别的原因,这家商号正是谷王府的背景。

    看着那光灿灿的商号大门,马远心中非常纠结,肖华飞挑战的人越来越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可马远没有退路,裕泰号是肖华飞亲自指派给他的,若说这中间没什么用意,马远也不信。

    马远把心一横,带人闯入裕泰号。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其他五家商号当中,整个东阳关的气氛为之一紧。

    巡城的边军将情况火速上报至将军府,王副将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吴荣坐在将军府中脸色阴沉,肖华飞这样做分明是不给他面子,不经他的允许便在城中抓人,这肖华飞胆子可谓大到了天。

    梁先生此时心情焦急,他在吴荣面前来回踱步,弄的吴荣心情更加烦躁。

    “先生平时总说逢大事时需静气,此时为何如此担不住事。”,吴荣的语气,略带不快。

    梁先生忙坐到吴荣下首,语气中略带催促道:“那姓肖的在城中乱搞,将主不能坐视不理,万一让他查出点什么,到时将主如何向陛下交待。何况那裕泰号与保丰号是那两位爷的生意,将主得为以后留后路啊。”

    吴荣道:“不是老夫不想管,先生不要忘了这城中可还有那个姓王的,老夫虽为主将,但那王副将在城中势力不可小觑,万一他与肖华飞联手,老夫也要投鼠忌器。”

    梁先生眼珠一转,再次劝道:“在下不信王副将就那么干净,他家在这里几十年,不可能没跟东蛮那边做过买卖,银子这东西,家族越大越需要,谁又和银子有仇呢。将主不如联合王副将压服肖华飞,咱们不管如何,先将那几个商户保下来。到时两位王爷自然会领将主的人情。”

    吴荣思量片刻,又摇头说道:“先生该知道王副将那脾气,这家人一向有些死脑筋,又不想入朝为官,未必会和老夫联手。”

    “将主此言诧异,等将来新帝登基必会恩赏四方,到时将主借着这次的人情,想必定会高升。到时把这主将的位置让给王副将便好。”,梁先生摇头晃脑,分析的有理有据。

    吴荣长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就请梁先生代我去一趟王家,把此中利害与王副将说清。就说若是老夫调任,必会保举他为东阳关主将!”

    吴荣心里明白,这回是对王副将低了头,那以后在东阳关,他已无法在对方面前硬起来。

    可事情紧迫,就算受委屈,吴荣也要忍下这口气。

    再说东阳关是苦寒之地,又要直面东蛮的进攻,吴荣早就呆够了。

    若能离开此地回京任职,无论从哪方面看,对吴荣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梁先生施礼离去,至于他心中在想什么,吴荣无从得知。

    时间不长,梁先生来到城东边的王家。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人在江湖

    不到两个时辰,五队人马全部收队回往官驿,一路上被抓的商户哭嚎不止。

    关内的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等马远他们将这些人的罪行向百姓公布后,招呼这些人的就不只是白眼,而是浓痰与污水。

    马远灵活的躲避着这些污物,然后继续边走边公布这些商户的罪行。

    他也不想这么干,毕竟污水什么的总会溅到他身上。

    不过这是肖华飞严正交待的事项,马远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路,喊一路。

    不止马远这么干,其他几路人马按照肖华飞的要求全在这么干。

    这下五家商户的名声在东阳关里,算是彻底臭掉了。

    此地的百姓,每家与东蛮均有血仇,二三十年间的彼此攻伐,仇恨的记忆早已深入双方骨髓。

    而这些商户向着东蛮走私粮草与军械,这已经突破了百姓能够承受的底线。

    若不是有影龙卫兵士看护着这些商户,百姓已经把他们打死在当街,即使这样,等这些人被押进官驿时,他们早就鼻青脸肿。

    因为有些扔砖头的百姓,影龙卫的兵士根本就不会去帮着拦。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总说百姓不明事理,其实没人比百姓更明白什么叫民族大义。

    抹黑百姓,污其无知,一向是无耻奸佞的惯用手法。

    肖华飞的选择与那些人正好相反,他在东阳关没有靠山,就需要找一个靠山,这世上还有哪座山比百姓更大呢!

    只不过有人手握权力,无视民愿罢了。

    梁先生进入王副将府里,不过王家人并没有将他引入大厅,而是把他直接带到演武场。

    王副将今天没有出去巡城,而是带着家族子弟在演武场上打磨筋骨。

    王副将脸上还是那种对谁都爱搭不理的神情,对于梁先生的来访,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个将主的幕僚,又不是将主,整天装得高深莫测,也不知装给谁看。

    梁先生见王副将不理他,只好主动上前,“在下见过王副将,将主有事让在下与副将商量。”

    王副将看着场中的子弟,连头都没转,“说。”

    梁先生此时极为尴尬,若是在往常可能他早就转身离去,但此时容不得他要面子。

    “那肖华飞在城中大肆抓捕商户,王副将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没...”

    梁先生张口结舌,这家伙不按套路啊。

    “将主的意思是,城中的治安一向由副将管辖,将主希望王副将可以去维护城中秩序,以免东蛮那边有机可乘。”

    “此乃军令?”,王副将勉强对梁先生说了四个字。

    梁先生犹豫半晌,“这是将主的提议,将主不希望关内出现乱子,在下认为王副将也不希望王家在关内的利益受损吧。”

    王副将面色冰冷,他手指场中正在比武的王家子弟,自豪说道:“我王氏男儿守关五十载,族中代代有男儿血染城头,城中无数百姓受我王家活命之恩。纵是我辈流尽血泪,未让东蛮踏上城头半步!全因王家并未忘记祖宗遗训,守关既守家。”

    梁先生连忙道:“副将所言甚是,那肖华飞现在正在扰乱城中的秩序,副将还是....”

    王副将冲梁先生一摆手,“你走吧,本将脾气不太好,再听你说话,我怕吴将主面子有损。”

    梁先生被人赶出王家大门,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梁先生只能在心里咒骂,却不敢冲着王家大门叫嚣。

    没能说动王副将出手,梁先生只能先回将军府,再和吴荣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此时官驿内十分热闹,肖华飞这次突然出手,足足抓了二三百人回到官驿。

    至于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在关外行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只要这些人敢再次入关,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再逃掉。

    摆在这些人面前只有二个选择,从此成为化外之民,当东蛮人的走狗,再一个就是回到大晋受审。

    肖华飞估计这些人得知消息后不会再回来了,自愿选择当异族走狗的人,就交给影龙卫过来的暗杀高手处置就行了。

    这将是一场持续许多年的追杀,肖华飞给影龙卫下达的命令是绝不许这些人善终。

    东阳关此地的影龙卫在京城的支持下已经快速重建,肖华飞将当地主事人全部换成马远推荐的新人,而这些新人基本是亲近肖华飞的那些青壮派。

    肖华飞将裕泰号与保丰号的掌柜带到暗室当中,这二位身份有些特殊,他们将要说出的话,肖华飞不希望别人听到。

    肖华飞此时身边只有吴苟道与杜金,李雷与王老虎把住门户不许任何人靠近。

    两位掌柜此时虽然身上很脏,可眼中那种不屑之色却更浓。

    他二人怕外面的那些百姓,因为百姓敢把他俩打死在街上,可却不会怕肖华飞这种当官的人。

    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他们的靠山太硬。

    肖华飞没进来前,二人还寒暄了一番,直到肖华飞进门,这二人才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肖华飞进门看到二人坐在椅子上,并不向他行礼问好,心中不由感叹,看来京里的二位王爷看人的眼光不行啊。

    “二位坐的可还舒服?”,肖华飞站在二人面前,笑着调侃他俩。

    裕泰号的掌柜冲着肖华飞微微一拱手,就大咧咧坐在椅子上问道:“敢问大人贵姓。”

    “在你们二位面前,不敢称贵,我姓肖。”,肖华飞背着手,平静回道。

    保丰号掌柜懒得装,气乎乎说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事人?官居几品,所任何职?可知你犯了大罪吗?”

    肖华飞对这二人的态度不以为意,但没再回答对方的问题,看来在这偏远的边关,这二人已经习惯了目中无人了。

    吴苟道为肖华飞拿来一把椅子,肖华飞撩袍坐下,可惜这两位均没有认出肖华飞身上的官衣。

    肖华飞身上这件官衣,已经十多年没在京城中出现过,以至于这二人虽然猜测肖华飞身份不一般,却还是没太往心里去。

    虽然以他俩的身份还不足以见过京中的王爷,但他俩毕竟是为王府办事的掌柜,那种自豪感是寻常商人所没有的。

    二人知道城关中来了京中的什么官员,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按他俩的想法,对方没来主动拜会他俩便已是失礼了。

    惯性的自大与盲目,已迷住了两人的心智。

    肖华飞就静静坐在二人面前,不发一言。

    保丰号的掌柜最先沉不住气,皱眉说道:“这位大人咱们是一家人,恐怕刚才有些误会,还请放了我们的伙计。你不知道啊,小号里生意繁忙片刻耽误不得,很多货京里催得急,最好不让小的难做。”

    肖华飞看向裕泰号掌柜,他刚想说话,却被对方打断。

    “我裕泰号与保丰号一样,非常忙,这位大人还是打听一下我们两家的背景,年轻人冲动不要紧,但不要惹到不能惹的人。”

    保丰号掌柜很及时的跟上一句,“闵掌柜说得对,当官有时很危险,稍不留神就会牵连家人的。如果大人肯高抬贵手,今天的事我做主,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如果在二人面前的是其他人,也许真会如他们说的一样,会把此事轻轻放下,甚至还会给二人赔罪道歉。

    这不是笑话,而是现实。

    可他二人今天面对的是肖华飞。

    肖华飞此时站起身,对吴苟道问道:“这两家的账房和账册扣下没有?”

    吴苟道点头回道:“属下看过那些东西,足够他俩死上几个来回了。”

    肖华飞见吴苟道明白他的意思,再懒得和这两只白手套说什么,起身向门外走去。

    裕泰号掌柜见肖华飞要走,马上起身拦在肖华飞面前,“你这年轻人好不懂事,老夫叫你一声官,你真拿自己当官老爷了?若是我家王爷....”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扇的这掌柜发蒙。

    肖华飞嫌弃的用手绢擦掉手上蹭到的油脂,鄙夷的骂道:“你这是猪油蒙了心,你们的主子尊贵不等于你们尊贵!”

    闵掌柜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他居然被肖华飞打了脸,在东阳关这么多年,即使吴荣见到他,也要给个笑脸的。

    肖华飞的腕力今非昔比,闵掌柜的脸瞬间肿了起来,他捂着脸恨声说道:“你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齐王不会放过你!”

    肖华飞没理闵掌柜,他看向保丰号的掌柜问道:“你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这两家商号平时虽有竞争,但在这个时候还是会同气连枝的,这掌柜点头道:“我保丰号不是没有根底的小生意,这位大人今日如此折辱我俩小人物没什么,但我们在京中的靠山,你真的想得罪吗?”

    “蠢货。”

    肖华飞轻声说出两个字,转身离开房间。

    不多时吴苟道与杜金从暗室中走出来,吴苟道笑着回复道:“这二人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自尽。”

    肖华飞望向天空,心情却很沉重,他不生这两个掌柜的气,跟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让他感到为难的是京城中的两座王府,冯克明晦暗难明的态度,以及重熙皇帝的抉择。

    人在江湖中,半点不自由。

第二百二十章 稻草

    肖华飞让人收好两名掌柜的尸首,在关外随便找块荒地掩埋。

    这种数典忘袓的败类,就不能让他们回关里的祖坟,既然愿意认异族当爹,那就死在外面吧。

    在影龙卫刑讯高手面前,这些商号的管事、账房根本没有一丝对抗能力。

    关于这些商号走私的具体情形被逐一查证,军方参与者的名单记录下官阶的越来越高。

    天亮时,肖华飞拿着这份名单倍感烫手,这不是犯罪名单,更像是催命符,只是不知道催的是肖华飞的命,还是那些边关将领的命。

    肖华飞为防意外,让吴苟道将这些名单放到五只信鸽上分别向京中送信。

    他不想做光让自己头疼的事情,有好事还是大家一起分担比较好。能够想象冯克明看到名单后的情形,肯定把老脸揪在一起,使劲拍桌子跳脚大骂,想到这里肖华飞就分外开心。

    至于此事的最后处理结果,肖华飞已猜到七八分,只不过眼下的难关还要过去才行。

    那些人绝不会束手待毙,这官驿恐怕会马上热闹起来。

    肖华飞安排好应对措施,正坐在房中与几名亲信喝茶,这时官驿门前守卫的兵士来报,有人来访。

    吴苟道笑着说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这才刚说完没多一会,就有人登门了。”

    过不多时,肖华飞见到了来人,此人一副管家打扮,可却不肯自报家门,只说是为人办事。

    这就很有意思了。

    肖华飞见来人两手空空,直接让吴苟道和马远给他轰了出去。

    他不想让东阳关里的那些人,认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人。

    吴苟道将来人送到大门口,不忘提醒对方,“我们肖大人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过说什么,怎么说就很有讲究了。”

    来人茅塞顿开,连忙告辞离去。

    果然过了不一会,这人再次来到官驿门前,吴苟道根本就没离开大门口,他见到来人捧着一个盒子,连忙带着笑脸给这人带入院中。

    肖华飞连喝茶的姿势都没变过,就好像他知道这人会回来一样。

    来人被李雷与王老虎挡在房门外,他俩也不管来人是否愿意,便在来人身上仔细搜查起来。

    直到把这人头发捏过三遍后,他二人才把这人放到肖华飞面前。

    来人双手捧着盒子,向肖华飞躬身道:“小人是城内聚鑫银号的管事,今日特来拜见肖大人,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这人说完,特意将已被李雷搜查过的盒子放到肖华飞面前,然后恭敬的后退站到一旁,静静等着肖华飞的答复。

    肖华飞向着盒子望了一眼,然后眉毛轻挑,“本官不记得和贵号有什么往来啊,先生送来如此厚礼所为何事?”

    这人向屋人几人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大人远道而来,一路劳顿,小人代表城内商户表达一些心意,并无所求。”

    肖华飞淡淡一笑,“无功不受禄,这盒中怕不下万两银票,你不说此来所为何事,本官怎么敢拿?”

    管事再次行礼说道:“有几位城中的将校,对肖大人很是仰慕,想要与大人结一番善缘。今晚那几位在城中春来楼备下了醇酒美人,还望大人拨冗相见。”

    肖华飞拿起桌上的一叠纸,用手指轻轻弹了弹,不过他没把纸上写的纸给这管事看。

    “本官这几日公务缠身,实难有空啊。不知这几位将校是哪名位,本官也好提记一二。”

    管事以为大事已成,连忙报出四个人名,这几人均为边军中握有实权的将官。

    肖华飞不露声色,在手中的口供上寻找几人的名字,每找到一人,他就当着管事的面,将这人的名字勾掉。

    时间不长,肖华飞将名单收起,对管事说道:“你回去转告几位将军,就说他们的心意,本官已经收到了,至于酒宴就免了。本官为国谋事,无心饮酒,在此祝他们几位年年高升,说不定哪天本官与他们就要在京中相见了。”

    管事连忙再三感谢,恭敬的表示,一定会把肖华飞的意思转告几位将校。

    王老虎看着管事的背影,郁闷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李雷这次却没有管他,只是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肖华飞见他二人的模样,并不解释,只是让杜金将银票收起来。

    吴苟道大致能猜到肖华飞想干什么,他笑道:“看来大人这次在东阳关收获不小啊。”

    肖华飞微微一笑,“这才哪到哪,看吧,这才刚刚开始。你去门口等着,来人拿东西的一律搜身后放进来。没拿东西的不许进门!说请吃饭的,让他滚蛋!”

    王老虎在门外重重“呸”了一声,也不管肖华飞能不能听到。

    杜金沉着脸对王虎骂道:“不爱呆在这儿,就滚回屋睡觉去,大人做事还用问你对不对啊!”

    肖华飞刚想劝一句,王老虎却真的拔腿就往后面走,边走还边说道:“这官当的越久,心越黑,啥钱都能敢拿了!也不怕生儿子没....”

    王老虎说到这,突然收住了嘴,没办法他敢冲着肖华飞说酸话,却不敢把杜兰英牵扯进来,那样杜金可能真会打断他的腿。

    杜金这回却没对王老虎使用暴力,他等王老虎走后,才对肖华飞说道:“你这回是什么意思,昨天抓人的是你,现在怎么反悔了?又想收钱放人了,还是说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要我说这银子可烫手,别到时让宫里那位知道,砍了你的头。”

    见王老虎那个嘴快的走了后,肖华飞才苦笑着说道:“大哥当我想收这银子?你不知道咱们现在是在火山口上吗?那些人不抓是不行的,边关不能这样败坏下去,可是抓了以后呢?这关内有多少人的身家性命,现在握在小弟手中,大哥不想今夜官驿失火把咱们烧死在这吧。”

    杜金犹豫道:“他们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咱们这三百来人全弄死在这里?”

    肖华飞摇头道:“恐怕他们的胆子比大哥认为的要大很多,小弟敢说今天就是赵侍郎在这里,他们依然敢把我和赵侍郎一起弄死。到时只要一把无名的大火,就能把一切盖住。而且京城还不会追究,因为什么也查不出来。”

    杜金想起老爹告诉他的一些军中典故,终于认同的点点头。

    肖华飞继续道:“我现在只能让他们以为还有活路,宁愿显得我贪一些,多要一些,这样反而他们才安心。收了银子,他们就不会走极端,跟咱们闹个你死我活,或者同归于尽。”

    杜金道:“这些人会这么傻?难道他们不会起疑心,担心你收了银子不办事?”

    肖华飞无所谓的说道:“刚才老虎的话大哥不也听到了,他那样老实的人都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些心虑的人,又怎么会怀疑呢。我现在就是他们救命稻草,只要我愿意伸手,就不由得他们不抓。”

    做了错事的人,总认为侥幸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杜金没再问这事到底会如何结束,转而安心当起了账房,还别说数银子的心情就是比扭断别人脖子强。

    又过了一会,吴苟道再次领了一位管事打扮的人过来。

    同样的剧情一直在官驿内上演,原本焦躁不安的东阳关边军将领,此时心绪变得平和起来。

    肖华飞笑到了脸抽筋,杜金数银票数到了手抽筋。

    等到晚上,官驿大门关闭时,肖华飞带着几人清点了收到的银票,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

    看着苦哈哈的边关,却让肖华飞一下子收上十二万两白银,送礼的人数超过了五十名。

    肖华飞看着装满一口小箱子的银票,觉得属实有些烫手。

    按照送礼名单逐一登记后,肖华飞将每个人交上来的银子做了详细记录。

    他没敢有一刻耽搁,再次将这些行贿的名单抄了几份,用信鸽送往京城影龙卫官衙。

    肖华飞在给冯克明的信中,含蓄的点明,如果京城不重新派一个能压得住边军的重量级人物过来,那么所有证据,可能有被付之一炬的风险。

    肖华飞可不认为怀中的圣旨,能说服已被逼到墙角的边军。

    牵涉的到案中的将校,有吴荣的人,也有王副将的人,得什么样的圣旨才会好用?

    接下来的三天,肖华飞只能借口还有人没有给他送银票,推迟释放商户的节奏。

    若是有人来问,他就含糊的回答,不能才收银子就放人,那样他的面子上过不去这类理由搪塞。

    可是收了银子,不放人证的做法,让边军将校再次紧张起来。

    在官驿门口开始出现向里打探的身影,吴荣与王副将仿佛失踪了一般,再没有来官驿这边露面。

    又过了一天,邹通突然来报,说将军府传信,赵侍郎将在中午前到达东阳关,让肖华飞等人过去迎接。

    肖华飞心中暗骂这个赵侍郎,路上拖延这么多天,等他把什么事都办完了才到,这是要来搅局还是摘果子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赵侍郎

    肖华飞没有去接赵侍郎入城,官驿中现在关满了人,以及各种证据,他不想被人趁机偷家。

    马远尴尬的带着二十多人来到西城门,这时吴荣与王副将早已等在城外。

    赵侍郎是正牌的劳军钦差,东阳关内的大小将官自然不敢怠慢。

    临近午时,赵侍郎的官轿出现在官道之上,吴荣一摆手,边军这头马上奏响礼乐。

    吴荣与王副将下马前行,神情恭敬的来到赵侍郎官轿前,迎接赵侍郎下轿。

    赵侍郎下轿后,双手捧着圣旨,当着边军众将宣旨,表达了朝廷的慰问之意。

    宣旨完毕后,众将谢恩,赵侍郎与吴、王二将寒暄起来。

    赵侍郎环视一周,却不见肖华飞前来迎接,顿时心生不快。

    他知道肖华飞另负皇命,可是肖华飞如此的怠慢于他,足以让人心生不快。

    赵侍郎对吴荣问道:“本官的护军统领肖千户可曾入城?”

    吴荣连忙回道:“那肖副指挥使自然已经入城,赵大人晚到这几日,肖大人已经把本将的东阳关折腾的不像个样子了。”

    赵侍郎为官多年,知道肖华飞的身份不知为何被对方识破,不过他脸不红心不跳,全当没有听出来。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为他操心了。说起来本官一路劳乏,现在想到行辕休息,还请吴将军陪本官入城。”

    吴荣赶忙命令护卫开道,他打算亲自陪着赵侍郎向着官驿行去。

    王副将不合时宜地对赵侍郎拱手说道:“既然侍郎大人要去行辕休息,末将便不再多陪。眼下还有巡城要务,防止东蛮借天使劳军生事,末将就此告退。”

    赵侍郎脸色不变,正色说道:“东阳关乃边关重地,城防自是重中之重,王副将还请忙于防务,本官由吴将主陪同去行辕便是。”

    王副将行礼告辞,带着他那五十名亲卫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巡城。

    赵侍郎看着王副将背影对吴荣说道:“王副将时刻不负皇命,心怀国事,实乃我辈楷模,吴将主说是不是啊?”

    吴荣点头道:“还请天使莫怪,王副将就是这么个人,平时只知上阵杀敌,至于何为朝廷大事,倒是了解不多。”

    赵侍郎与吴荣相视一笑,只不过各自的笑容中饱含深意。

    吴荣将赵侍郎送到官驿大门前,寻得机会在赵侍郎耳边轻声说道:“那肖指挥使在我东阳关可是发了笔横财,只是不知京中的二位贵人脸上挂不挂得住。还请侍郎大人多劝劝这个年轻人,凡事适可而止。”

    赵侍郎闻言眉毛一挑,不过他没有多言,却不再邀请吴荣进入官驿,而是借口困倦难耐,在进入官驿后,便命随员紧闭官驿大门。

    吴荣看着官驿大门,心中冷笑,这是要去闭门分赃了嘛。

    不过有了赵侍郎这条大鱼来搅浑水,吴荣相信肖华飞终于可以老实一会了。

    赵侍郎毕竟是兵部的文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赵侍郎都算得上是军方的自己人。

    而且每个年节,吴荣对赵侍郎这边没少上心意,虽然数目不大,但意思总是到了。

    他相信赵侍郎在关键时刻,胳膊肘不会向外拐。

    肖华飞所在的影龙卫与军方或是兵部并不是一体,严格来说影龙卫是天子亲军,皇家的爪牙,和他们这些拿着俸禄当官的人,有根本立场上的不同。

    吴荣与赵侍郎是给大晋朝廷打工的人,而肖华飞则是看着这些打工人的万人烦。

    这中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肖华飞站在官驿正厅外迎接赵侍郎,见到赵侍郎以后,肖华飞先行见礼。

    可赵侍郎一甩袍袖,全然无视肖华飞的行礼问好,直接迈步走进大厅中,弄得肖华飞多少有些尴尬。

    赵侍郎坐定后,对跟进来的肖华飞说道:“几天没见,肖大人换回你们影龙卫的官服了?”

    肖华飞笑着回道:“经查这东阳关内有惊天大案发生,所以下官不得已表明了身份。”

    赵侍郎故作不知,“哦?肖大人才来几天,这里就发生了大案,真是太巧了。只是不知具体所为何事,把本官这行辕里弄得人满为患啊?”

    肖华飞觉得赵侍郎的话有些味道不对,不过还是客气的回道:“早在出京前,朝廷就接到密报,说这关内有人走私军资粮秣到东蛮谋取暴利。”

    没等肖华飞说完,赵侍郎就拍案而起,“胡闹,是何人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老夫要参他。”

    肖华飞觉得赵侍郎有些激动过了头,按道理一个从三品大员,不该遇事这么沉不气才对。

    “大人先别激动,坐下慢慢听下官说,恐怕您要参的不是他,而是他们!”

    肖华飞拿出一份不甚详尽的名单,递到赵侍郎面前,这份名单将那些送银子的将官都摘了出去。

    不是肖华飞收银子后昧了良心,想要替那些人隐瞒罪行,而是他不知道赵侍郎到底是哪头的人,自然不能将全部的名单给赵侍郎过目。

    赵侍郎捻须细看半晌,皱眉问道:“这就全部名单?本官看上面人员品级好像不高啊。”

    “大人明鉴,名单上的人属实全是些没什么根基的低级军官,或许这名单之外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正好大人今天到了,下官想请示大人,咱们是接着往下查呢,还是到此为止。”

    赵侍郎眉头一挑,沉吟道:“既然肖大人已亮明身份,那咱们还是各行其事的好,本官奉旨劳军,当然就只劳军慰问的差事。关于这军需大案,还是交给影龙卫负责吧。”

    赵侍郎摆出了不想过问的态度,这倒出乎的肖华飞的意料。

    肖华飞本来在心里憋着劲,还打算与赵侍郎据理力争一下的。

    没想对方上来就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出来。

    赵侍郎嘴上说不过问这件事,不过还是转而说道:“有一件小事,需要肖大人配合一二,你看这里毕竟是钦差临时的行辕,如果把这些人犯放在这里多有不便,万一本官这里有什么公务来访,与颜面上也不好看,你看能不能把这些人犯搬到将军府收押,这样也名正言顺些。”

    肖华飞有些不情愿,如果把人全押往将军府,他敢保证这些人活不过几天,搞不好今天晚上就得全被灭口了。

    贩卖军资的边军和将军府的守卫,谁知道会不会有私下里的联系,要知道这些人可全是边军一系。

    无论出于袍泽之情,或是金银收买,暗中使些伎俩简直太容易了。

    赵侍郎见肖华飞久久不语,沉着脸说道:“年轻人眼光需放长远些,你名单上这些人已经足够你交差,什么事当见好就收......否则误人误己啊。”

    赵侍郎说完见肖华飞神色似有松动,才笑着继续说道:“老夫以前也多次到过东阳关,知道这名单上的两个商家,他们应该与此事无关,不知肖大人肯不肯给老夫一个薄面呢。”

    说完,赵侍郎在裕泰号与保丰号这两家商户的名字上指了指。

    肖华飞笑道:“不知大人何意?下官不太明白啊。”

    赵侍郎拍着肖华飞的肩膀,就像一个和蔼的老者,“其实没什么大事,如果这两家只是出于一时疏忽,误犯国法,肖大人不如多罚银钱,好好惩戒一番。这东阳关说到底还要靠着这些商号为朝廷转运货资,你把这些大商号全抓了,本侍郎以后处理起公事很为难啊。此地距京城千里之遥,什么物资均靠朝廷征发徭役,实在于民有害啊。”

    肖华飞,沉默不语,

    如果真像赵侍郎说的那样,肖华飞自然可以把他们放了。

    可是现在查明的情况,这两家商户把朝廷让他们代运的物资,直接运到了关外。

    那些军需物资甚至没在东阳关内卸车,便直接转手卖给了东蛮人,这压根说不过去啊。

    这样的商户都能放,那还守这东阳关干什么,还不如直接把东蛮人放过来好了。

    有了东阳关的据险镇守,提高了东蛮获取物资的难度,贩到东蛮手里的货物,价格自然也上涨不至二倍。

    走私成了一本万利的买卖,朝廷用来保家卫国的关口,变成少部分人牟利的工具,这怎么都交待不过去。

    肖华飞神情晦暗难明,“大人这个要求请恕下官难以苟同,如今查明这两家商号可不只是无心之失这么简单。”

    赵侍郎冷着脸说道:“你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

    “希望肖大人明白,老夫今天说的话不代表自己。老夫也不瞒你,还在半路时,老夫便接到京中快马来报,有人要保下这两家商号。咱们都是痛快人,那两家商号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你最好还是听老夫一句劝,大事化小。否则老夫能得了京城,而肖大人又该如何回京呢。”

    “下官只知这两家商号,走私军资数目巨大,且已供认不讳。下官无法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侍郎大人的提议,下官无法苟同。”

    赵侍郎怒极反笑,“那就请肖大人带着你影龙卫的人搬出钦差行辕,本官这里不是你影龙卫的官衙,请恕本钦差不予招待。”

    肖华飞,“我不!”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盟友

    开玩笑,肖华飞带人搬出去会死人的好不好。

    城里现在估计不只一两个人想肖华飞死在城中,要不是前几天官驿门前鲜血未干,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如今肖华飞已将官驿内的服侍人员全部换成了自己人,着实担心有人在饭菜中下毒。

    肖华飞在等,等一个转机,相关的口供与名单他已发往京城,就看京城如何决择。

    这口锅实在太大了,这不是一个影龙卫副指挥使可以背得动的。

    “肖大人你有没有听到本官在说什么,你的人连同囚犯,何时可以搬出行辕?本官这次来东阳关的使命是劳军,不是来陪你查什么走私大案。”,赵侍郎出声打断了肖华飞的思考。

    “赵侍郎是不是有些无情了,大家同在京中任职,不说乡里乡亲吧,总还要念着点香火情。想必你知道此时我带人出去会有什么结果,这是要把我与那些兄弟往绝路上逼?”

    肖华飞语气渐渐不像先前那么恭敬,咋看赵侍郎都没安什么好心。

    “肖大人这是什么话,老夫把你往绝路上逼?分明是你自寻死路好不好。这里是边关,不是京城,你要知道你这番胡搞下来,是可能激起兵变的。万一情况不可收拾,你如何向冯克明与陛下交待。那时老夫敢断言,冯克明保不住你!”

    赵侍郎说的这些,肖华飞不是没有考虑,反而他也一直在担心这种情况。

    若不是怕激起边军过激的反应,他不会收那些所谓的贿银。

    一切不过是为了安抚对方的无奈之举,暂缓那些罪犯有可能狗急跳墙的行动。

    没想此时逼迫肖华飞就范的不是边军那些人,而是原本同路而来的赵侍郎。

    肖华飞眯眼冷笑,“侍郎大人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喽?”

    赵侍郎道:“面子?你一个从四品副职,在本天使这里有什么面子,要不是看在冯都尉一向与文官亲近的份上,本官根本不会与你讲这些利害。年轻人不要有了些权力,就得意忘形,要知道,老夫为官三十余年,见过有多少青年才俊折戟沉沙,而你不过是一个秀才罢了。偶得圣眷,可以风光一时,但绝不会永远风光!”

    肖华飞明白,赵侍郎说得有错吗,可以说一点错没有。

    肖华飞不是对官场倾轧与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相反在他前世的人生经历中,看过太多的实例。

    而他内心隐约有种明悟,重熙皇帝用他,到底因为什么。

    他没有根基,没有靠山,不在文官序列,年纪小爱冲动,有点小狡猾,这是重熙眼中的肖华飞该有的样子,也是他一直给皇帝展现的样子。

    说白了,皇帝需要孤臣,敢于在重熙朝末年得罪官僚集团的孤臣。

    可孤臣的结局一向不是太好,所以肖华飞以往做事,还要考虑一个度的问题。

    他没将在姚安搜出的名册献给皇帝,就是不想真的把天下文官得罪个精光。

    文官集团的强大,在于科举带来的裙带关系,你收拾了小的,就会有老的跳出来,打了老的,就会有一大群他的徒子徒孙跳出来。

    真的能杀光他们吗?

    文官集团有强大的反击能力,与持久的韧性。

    在前世几千年的历史中,不乏隐忍几十年,跳出来报仇的老阴货。

    是人均会为以后考虑,为朋友,为家人考虑。

    这是一种基于人性的本能决定,与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无关。

    肖华飞原本只是不想大晋他在眼前崩塌,为这千疮百孔的帝国尽点力,过好自己这百八十年的人生罢了。

    可现实却把他一步步逼向与强大势力对立的深渊。

    他能反抗皇帝的安排吗,答案是可想而知的。

    肖华飞很羡慕那些开了外挂,带着强大金手指的天命之子。

    可惜他开局就不对,没有个皇帝爹或爷爷,只能像个普通人那样一步步发展,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肖华飞失去了耐心,他不能带着兄弟们去自求死路。

    “侍郎大人,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一定要本官带着所人离开行辕?”

    赵侍郎冷笑道:“这是本钦差的决定。”

    肖华飞从怀中掏出冯克明先前给他的圣旨,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兵部侍郎赵宏锦,接旨。”

    赵侍郎闻言一愣,为什么肖华飞会有圣旨?

    他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能当上一部侍郎的人物,必然心智不会很低。

    赵宏锦此时已想到很多,很远。

    重熙皇帝那张铁青阴沉的脸,浮现在赵宏锦的脑海中,重熙皇帝这是又有大动作啊。

    他此时想起了京城中的一些风声,两位齐尚书的黯然离京,以及关于肖华飞这人的种种传言。

    肖华飞在赵宏锦的心中就是个愣头青,能得罪,不能得罪的,这小子已经得罪个遍。

    前有北周使臣,后有两位尚书,这家伙就没有不敢捅的马蜂窝。

    等肖华飞向他宣读完圣旨,赵宏锦满脸苦涩,京城中的两位王爷与东阳关这些人全被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赵宏锦先前已经猜到肖华飞此来有目的,只是没想过重熙皇帝会把如此大的权力交给肖华飞。

    东阳关吴荣之下,可先斩后奏。

    这是重熙皇帝疯了吗?他老人家就不怕肖华飞这个愣头青把东阳关闹个天翻地覆?

    肖华飞并不想亮出这份圣旨,因为这圣旨中并没给他节制东阳关边军的权力。

    这个倒是很正常,只要皇帝没白痴,就不会把这个权力交给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人。

    正是因为肖华飞不能节制军队,所以他才一拖再拖,没有把事情做绝,至少边军里的人他到目前为止,可一个没抓。

    他希望京城快些派个能镇住军队的人物过来,那时再亮出圣旨,以寻求来人的配合,将这关内的腐败将领一举拿下。

    这样既可以保证边军不乱,又能让隐藏在边军内的毒瘤一举铲除。

    肖华飞想到了很多,唯一就是没有想到赵侍郎这个猪队友,根本不给他拖下去的时间。

    赵侍郎此时脸上阴晴不定,肖华飞手中的圣旨可以说对他并没有太大的约束力。

    他是兵部的侍郎,又不是边军的将官,肖华飞的刀砍不到他的头上,可京中两位王爷的托付又该如何处理呢。

    赵侍郎不属于任何一个王爷的派系,他是那种少有的聪明人,极力保证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站队。

    只要不站队,不管哪个王爷登基称帝,都少不了他一份官禄。

    他这次想压着肖华飞放手,无非是抱着对两位王爷谁也不得罪的态度行事。

    可肖华飞手中的圣旨对此事增加了变数。

    赵侍郎此时不是站在肖华飞与两位王爷中间,而是站在重熙皇帝与两位王爷中间做选择,这就属实有些让人为难了。

    听了老子的,肯定要得罪两个小的,得罪了两个小的,将来搞不好要被收拾。

    他们天家父子掰手腕,只要不是谋反,最终肯定是父子相宜,可是夹在中间的臣子呢。

    这不是为难人嘛。

    赵侍郎真希望自己还在官道上慢悠悠闲逛着,而不是赶过来蹚这滩浑水。

    赵侍郎嘴里有些发苦,“肖大人你到底是何意,还是同老夫讲明白吧,如果老夫能配合的,尽量配合你。”

    见赵侍郎口气变缓,肖华飞知道这人已做出选择,那就是还是听现任皇帝的话。

    这个选择既无奈又简单,新皇帝登基是以后的事,而现在的重熙皇帝有把任何人搞死的权力。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只能顾好眼前。

    肖华飞此时又带上笑脸,“侍郎大人这就对嘛,你我二人均是陛下的臣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赵侍郎,“......"

    “想必您也明白,如今东蛮已经立国,伪朝新立,未来必对我大晋大举用兵。如今关内还有人敢向东蛮走私军资,这可是在挖大晋的墙角啊。咱们如果坐视不理,万一哪一天关破城开,东蛮西进到京城之下,你我二人可就是历史的罪人啊。”

    赵侍郎白了一眼肖华飞,“老夫身为兵部侍郎,用你个小辈给我讲大道理?不管你信不信,老夫所说的全是为你好,你把这关里的隐患澄清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如今你手握圣旨,但还是要劝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

    肖华飞淡笑道:“想必大人是说京里那两位王爷吧。”

    赵侍郎低头不语。

    人年纪大了,话就少,话一少,就活得更久些。

    这是赵侍郎为官几十年总结出的真理。

    肖华飞继续道:“下官奉旨办差自然不会惜身,一定要将所有参于走私的罪犯统统拿下,以正国法。”

    赵侍郎此时觉得肖华飞挺适合入朝当文官的,没别的原因,这小子说话这一身正气,如果不是他活了几十岁,可能就信了。

    “你要把两位王爷拉到朝堂上任百官评议?你要知道陛下可就这么两位爷能继承皇位。你想死别拉着老夫。今天就算你说出大天去,老夫也不会陪着你把两位王爷卷进来!”

    肖华飞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侍郎大人有没有收过东阳关这边孝敬的银子?”

    赵侍郎所答非所问,“你那份圣旨砍不掉老夫的脑袋,休想胡乱攀咬。若说收东阳关的银子,恐怕你肖大人收得更多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夜宴

    赵侍郎笑的意味深长,轻声道:“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肖华飞没想这老家伙才一进城便知到了消息,不过他没也没想瞒着,有事些根本瞒不住。

    肖华飞直接对赵侍郎问道:“赵大人是说东阳关那些将校送来的银子?”

    赵侍郎道:“肖大人听老夫一句,拿人钱财于人消灾。大家同朝为官,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谈呢。”

    肖华飞在赵侍郎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我将这里收的银子,分给赵大人一半。”

    赵侍郎手一抖,沉默不言。

    肖华飞再加一把火,“一口价,三万两。”

    “此事关系太大,这银子拿着烫手啊。”

    “三万五千两,不能再多了,赵侍郎不会连宫里那份都想要收入囊中吧。”

    赵侍郎摇头,“老夫是说你给的太多了,这事想要老夫帮忙也行,你给老夫五千两,你就这行辕呆下去。不过别的事老夫不管,不要想让老夫为你出头。”

    肖华飞觉得有些看不懂赵侍郎了,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侍郎淡然一笑,“是不是看不懂?可是老夫跟你不熟,不想告诉你其中的原因。”

    肖华飞沉思半晌,叫人送来五千两银票给赵侍郎。

    当银票摆到桌上时,赵侍郎看都不看肖华飞送来的银票,只是让那银票摆在那。

    “肖大人如果没事,就去忙吧。老夫提醒你,凡事尽快定下来。总这么拖着,别说老夫不管你,最后一个人回京。”

    肖华飞冲赵侍郎拱下手,退出房间。

    吴苟道贴到肖华飞身边问道:“这老头什么意思,他的喂口倒是不大。不过大人把这些银子全造过册,想必陛下也知道了这事,他就不怕回京后上面找他的麻烦?”

    肖华飞带着吴苟道走出赵侍郎的小院,才回道:“他不怕,他收了这银子,就是已经站了本官的队,站了本官的队,就是站了陛下的队。这位老人家可是不简单啊。”

    吴苟道长出一口气,“属下还以为这老头会站那位王爷那边,跟咱们死磕到底呢。”

    肖华飞摇头,他多少看出点赵侍郎的心思,这人有点意思。

    重熙朝是没多久了,半年还是一年,两年,朝臣们不知道,重熙皇帝何时会驾崩,恐怕只有孙福和皇帝自己知道。

    这个赵侍郎原来只是想和两位王爷结个善缘,但他始没有押宝任何一人,否则他到东阳关时会踩一个拉一个,而不是两家商号全想保下来。

    这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他不想押宝任何人,而是选择蛰伏等待。

    新皇上位头几年还是会用老人的,不出意外的话,赵侍郎一任尚书还是跑不掉的。

    肖华飞刚开始是小看了这个小老头了,到目前为止,赵侍郎不想也不敢挑衅重熙皇帝的权威,更不想参与到天家的事情当中。

    当肖华飞向赵侍郎展示圣旨时,赵侍郎可以说没有任何犹豫的站在重熙皇帝一边,不得不说这是个精明的官僚。

    但有些过于简了,肖华飞认为这个老家伙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

    像齐家那样赌一局,赢了可能暴赚,但输了,就是万丈深渊。

    事实证明,重熙皇帝依旧是赢家,无论是卓尚书还是两位齐尚书,始终都在皇帝的棋盘之中。

    纵使重熙皇帝时日无多,他依然是大晋最有权威,最有掌控力的那个人。

    肖华飞打个机灵,至始至终他敢和冯克明玩心眼,但从来没在重熙皇帝那动小心思。

    看来赵侍郎和肖华飞的选择出奇的一致,那五千两银子,其实无论是皇帝还是赵侍郎,甚至肖华飞没人看在眼里。

    但收下的意义不同啊,跟皇帝老子分银子,这买卖还是值得一做的。

    重熙皇帝从来不怕手下人收银子,他更看重臣子的心在哪边。

    天下那么多官,又有几人不贪呢,重熙皇帝此时管不过来,也顾不过来。

    一切交于后人。

    肖华飞猜测重熙皇帝,此时只想尽力消弭浮出水面的隐患,至于深层次的问题,皇帝已经放手了。

    只要别太过分,皇帝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肖华飞无法评价这样做是对是错,如果和重熙皇帝换个位置,肖华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留给皇帝的时间不多了。

    激烈的革新可能会让一个老旧的帝国焕发生机,但也可能让这个帝国万劫不复,因为强大惯性不受理想主义者的控制。

    这是一个深层次的社会问题,不仅是统治阶级的问题,也是平民阶层的问题。

    一个不想改变,不愿放手既得利益,一个想改变,但不知道方法和手段。

    最终一切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火堆,焚尽一切,然后在灰烬中涅槃重生。

    吴苟道见肖华飞不答,继续问道:“大人想要放过那些人?”

    肖华飞还是摇头,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人总该有底线,如果能放这些祸国殃民的败类,那当时为什么要抓。

    肖华飞回头望了眼赵侍郎所在的房间,对吴苟道吩咐道:“把这些人看好,所有看守必须是我们的人,本官不希望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弄死。”

    吴苟道点头离开。

    肖华飞在等,他不知京城的皇帝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晚间将军府请赵侍郎与肖华飞过府用宴,这个推辞不得,还要在人家地头办事,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吴荣见到肖华飞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与他谈笑风生。

    这让肖华飞对吴荣的认识更深了一层,老家伙们没一个简单的。

    整场酒宴波澜不惊,没有肖华飞猜测的刀斧手,吴荣不提肖华飞在城中抓人的事,赵侍郎也只谈皇帝对边军的慰问。

    肖华飞看着二人恨不得拜把子的状态,才发现自己的城府还是不够深。

    酒过三旬,吴荣对赵侍郎问道:“不知侍郎大人能否在东阳关多留些时日啊,让关中将士得以沐浴天恩。”

    肖华飞眉毛一挑,吴荣这话问得高啊。

    赵侍郎看了眼肖华飞,笑呵呵对吴荣说道:“本官离开东阳关后还要继续往北巡视,估计再有两三天便要继续赶路了。就是吴将主再挽留,本官也得让其他的边关军士同沐天恩吧。”

    吴荣哈哈一笑,“这个自然,本将就算再怎么想与赵兄与肖大人亲近,又怎会不识大体呢。”

    赵侍郎抚须轻笑,微微点头。

    吴荣向身后喊道,“上硬菜。”

    片刻后两个精致的匣子摆到吴荣与肖华飞面前。

    肖华飞笑道:“将主这是何意?”

    吴荣诚恳说道:“本将依例要去周边军堡巡视,等侍郎大人启程时,可能无法赶回来为二位大人送行,因此先备下些许程仪,还望两位不要嫌少啊。”

    肖华飞看向赵侍郎,明面上他还是要以赵侍郎的态度为主。

    赵侍郎笑道:“边关重地,防务为重。将主能亲临一线巡视,实在是我辈楷模,本官回京后定向陛下禀命,为将主请赏。”

    肖华飞跟着恭维一番。

    吴荣做为边军主将自然可以安排自己的日常行程,不过在这个相对敏感的时刻吴荣要离关,对肖华飞恐怕不是好事。

    有吴荣在关内,那些骄兵悍将还不敢如何,可这吴荣要是离了城,一切就不好说了。

    肖华飞寻个间隙问道:“那王副将也跟着将主一起出巡吗?”

    吴荣酒至微醺,“这个自然不行,王副将家族世代镇守东阳关,这关里可是有他家不少忠心的旧部,有他留在这东阳关,本将才能安心出巡啊。”

    肖华飞心中渐冷,“将主可否再等几日出巡?”

    吴荣脸色变得难看,“肖大人你们影龙卫何时有权教本将做事了?”

    赵侍郎抬手不让肖华飞再问,开始和起了稀泥。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侍郎与肖华飞告辞离去。

    在回官驿的路上,肖华飞与赵侍郎说道:“这吴荣怕是要躲事啊,这还在正月里,边关四下安宁,他出去巡哪门子防。”

    赵侍郎道:“肖大人着相了,与情与礼,人家给够了咱们面子,老夫现在怀疑是不是信错了人。”

    肖华飞郁闷道:“赵侍郎要退银子嘛。”

    赵侍郎笑道:“以你小子的做事风格,估计老夫这银子退了也没用了吧,老夫要是没猜错,你把老夫收银子的事已经告诉冯克明那个老家伙了吧。”

    肖华飞没有回答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转而问道:“侍郎大人与我家指挥使很熟?”

    赵侍郎仔细看了眼肖华飞,长叹一声,“真不知道陛下与冯克明看上了你哪里,你难道不知道老夫与冯克明那家伙是同年的进士?现在看是冯克明故意撺掇陛下,派老夫给你擦屁股的。”

    肖华飞发愣,这个他倒是真不知道,对于科举他就是小白,虽然私下了解了下赵侍郎,却没注意到这人与冯克明是同年。

    肖华飞疑惑问道:“侍郎什么都能看透,为何今天要收银子呢?那些银子的事,宫里怕是已知道了。”

    赵侍郎嗤笑一声,“这点银子还能叫银子嘛,我若不收,冯克明如何信我能真心帮你。真当你几句话就能说服老夫?白天时老夫和你说过,你那圣旨吓不住老夫,年轻人你还太嫩啊。”

    肖华飞还要再问却见行辕方向,火光冲天。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京中来人

    官驿那边火光冲天,肖华飞心里发急,就要骑马先行。

    赵侍郎一把拉住肖华飞,凡遇大事需静心,你现在快马回去又有什么用,万一路上被人埋伏了,得不偿失。

    肖华飞闻言思考片刻,同意的赵侍郎的说法。

    这回去了路上万一不太平,还可以用赵侍郎这个明面上的钦差挡下暗箭,只要东阳关还是大晋的东阳关,至少目前没人敢动这老家伙。

    赵侍郎命令卫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但也用了快一刻钟才赶回到官驿。

    此时官驿的大门已经打开,院中有浓烟升腾而起,里面的人员乱哄哄忙成了一片。

    马远就在守在官驿大门口,禁止闲杂人员出入。

    肖华飞冷着脸问马远怎么回事,为什么官驿中会燃起大火。

    这官驿中已被肖华飞整肃过一番,已经没有东阳关里的旧人,按道理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

    马远此时半边头发已经焦黑,显然刚才他参与过救火。

    马远惭愧地对肖华飞禀报道:大人离开不到一个时辰,那时正是犯人守卫换班的间隙,在最里的牢房中便燃起了大火,火势一烧起来就很猛,属下在火场闻到了浓烈的火油味。

    肖华飞皱眉道,看来十之八九是人为纵火了。

    赵侍郎呵呵一笑,这是不问可知的事,你把这些人关在这里不放,傻子都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们不趁这时候动手,难道还等你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肖华飞对马远抱以询问的目光,马远会意轻点下头。

    这下肖华飞心中有底了,至少相关证据没有被毁掉就好。

    那些口供与账册早就被肖华飞安排人收藏在妥善地点,为的就是防止出现类似的情况,以免到时人,证两空。

    至于人证被灭口,肖华飞其实没太当回事,要知道影龙卫是干什么的,不是肖华飞不想冤枉一个好人,根本就不必在意这些人证的死活。

    影龙卫卓越的审讯技巧下,没人能扛住不说出自己犯下的罪行,哪怕有些罪行是根本不存的。

    肖华飞不想成为一个酷吏,但如果有人逼他非这样不可的话,他打心里不在意友情客串一回。

    大火在近千人的努力下终于被扑灭。

    肖华飞叫人统计折损情况,出乎肖华飞的意料,死掉的人证主要集中在裕泰号与保丰号这两家大商号之间。

    这个就有点意思了,到底谁才是放火的幕后黑手呢。

    第二天一早,肖华飞再次找到赵侍郎面前。

    肖华飞将伤亡名单放到赵侍郎面前,赵侍郎侧头看一眼,淡淡说道:你小子该不会以为这件事,是老夫指使人干的吧。

    肖华飞拱手道:您老人家身为兵部侍郎,凡事能谋算在先,下官并不会觉得有多意外。

    赵侍郎嘴角挂着笑,沉默不语。

    肖华飞进一步逼问道:下官只是不知这到底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上面的意思。

    赵侍郎道:重要吗?

    肖华飞点点头,很重要,我要知道您老人家到底是不是我的敌人。请您老人家相信,我这人有时会犯混,多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赵侍郎道:老夫昨天还说过你年轻,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

    请赵大人赐教。

    你身边那二百人是你自己的人吧。

    肖华飞点头。

    但你是不是忘了一点,钦差卫队总共有一千人,你只是名义上的千户统领,那八百人是听老夫的,还是听你的,还是听别人的呢?

    肖华飞闻言愣住,他

    怎么忘了这件事,昨天剩余的八百名京营兵士同样有人进入到官驿当中。

    这八百人肯定不听肖华飞的命令,而且未必听赵侍郎的命令。

    赵侍郎放下手中茶杯,慨然一叹,老夫七岁开蒙,二十四岁中举人,三十二岁中进士,在朝为官三十余载。跟你小子说句心里话,老夫刚入朝为官时,那时的大晋军队足可荡平四夷,天下无人敢在我大晋铁骑前称雄。那是一个辉煌的时代,老夫每当回想起那时,胸中便充满着自豪。

    肖华飞静静聆听赵侍郎的回忆。

    可现今呢,国库空虚,百官贪默,不过就是这二三十年事情。很多事老夫想了很久,但没有想明白,本来好好国家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老夫当兵部侍郎这几年,每年要分出一部分精力,用来应对大晋各地的匪患,可是刚剿灭了张大王,马上又有赵大王冒出来。虽然不是大事,但这在三十年前可是没有的。

    肖华飞道:老大人的意思是大晋病了?

    赵侍郎不接这话,继续说道:老夫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过去不是这样。年轻人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要说,天下不只你一个聪明人。

    肖华飞道:难道就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吗,我们什么不管,这天下就会太平?下官没有老大人经历的多,但是却不能对有些事视而不见。就说这边关吧,如果我们的军资养肥的东蛮,大人可知这天下会变成怎样?那时天下危矣,老百姓会流血的。

    赵侍郎摇头道:你以前难道不是百姓?你口中的百姓和朝臣们认知的百姓不同,现在你是官,既是百姓又是官,你我在陛下眼中皆是百姓...

    老大人的意思是只要咱们活好了就成是吧,可是如果我们这些当官的,拿走百姓的最后一块铜板,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史书上就没有什么新鲜事,千年以降,哪朝哪代不是这么过来的,老夫年纪大了,很多事想管也管不过来,若肖大人还有雄心大可一试。

    肖华飞脸色变得不好看,这是他第一次和大晋的顶级文官讨论国事,没想对方的话让他无所适从。

    他想反驳,却找不出能拿得出手的理由反对赵侍郎的说法。

    他想给赵侍郎去讲一群有信仰的人和军队,却知道对方根本不会相信。

    没办法,大晋历朝历代史书上写就是那样治乱循环,以赵侍郎的学识和眼界,他不相信是正常的。

    知道的越多,相信的越少。

    能聊的话题已经不多,肖华飞不想和赵侍郎再探讨那些不能触及的本质,只能直接问道:本官这次一定要将东阳关里的败类一网打尽,我只想知道侍郎大人愿不愿帮忙。

    赵侍郎叹道:不管你信不信,老夫一直不反对你治理这里的军纪。而且老夫从来没有出手阻碍过你行事,这总是眼前的实证吧。

    肖华飞终于听懂了赵侍郎的意思,但同时他内心有些心灰意冷。

    赵侍郎说他不反对治理军纪,吴荣又离开东阳关,这就是说肖华飞要把案件,限定在东阳关的范围内行事。

    那并不遥远的京城,不允许有一丝风吹草动。

    这是陛下的意思?肖华飞忍不住问道。

    赵侍郎深看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年轻人,不要恃宠而骄!

    肖华飞,......

    不需要再问了。

    吴苟道从外面慌忙来报,指挥使大人连同御林军副统领,率领三千精骑已到西门。

    肖华飞稍微愣了下,他猜测京城里会来人,只不过没想到来的会是冯克明与三千精骑。

    赵侍郎哈哈一笑,对肖华飞说道:

    替你擦屁股的人来了,走吧咱们一起去迎迎那个老家伙。

    肖华飞是在半路上遇到冯克明与他带来的那三千精骑,冯克明没有领受那些繁文缛节的欢迎仪式,而是直接让王副将他引进城中。

    冯克明此时骑在马上风尘仆仆,肖华飞赶忙上前见礼,指挥使远道而来,属下有失远迎还望指挥使恕罪。

    冯克明冷笑道:肖大人好大的威风,老夫惹是晚来片刻,怕是你要把这东阳关的天都翻了吧。

    肖华飞憨厚地一笑,为陛下分忧不敢惜身,属下自当鞠躬尽瘁。

    冯克明脸色缓和些,整天油嘴滑舌,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吧。

    等肖华飞与冯克明见礼后,赵侍郎才走过来对冯克明笑道:没想到是冯兄过来,要是你再晚来几天,你家这个小家伙怕是要把老夫当女干佞抓了。

    冯克明连忙还礼道:赵年兄还是这么老当益壮,我这影龙卫向来只抓坏人,若是我家小伙家抓了你,肯定就是赵兄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家全是为陛下办事,赵兄还是要多对我这属下多提点些。

    赵侍郎面对冯克明多少有些含沙射影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肖华飞感慨万分,这俩老家伙没一个是简单人物,全是脸厚心黑的老狐狸。

    肖华飞连忙说道:属下在东阳关这里能保平安,全靠赵侍郎出手帮衬,否则我带来这点人可能等不到指挥使到来。

    三人简单寒暄后,肖华飞想迎冯克明到官驿暂时休息。

    谁知冯克明没有接受这个提议,而是让王副将领他直接到将军府。

    此时吴荣早已离开将军府,冯克明成了将军府里官阶最高的官员,而且他还是重熙皇帝的近亲,王副将自然不敢怠慢。

    非战时,东阳关的聚将鼓咚咚作响,鼓响三次不到者,斩!

    京城来的三千铁骑把吴荣的将军府围成铁桶一般,冯克明没有废话,直接让王副将召集关内千户以上军官到将军府点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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