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软硬兼施
第十六章软硬兼施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突然李慧娟蹲在地上哭起来,“楚铭,你二哥就是混蛋,他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他转业回来,要房没房,要工作没工作,还不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把他分到物资局,我又不是老天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好的工作,也会有下岗?”她把头埋进臂弯里,身子一颤一颤地。
“他不是怨我是什么,对我冷淡,不跟我要孩子,他不能把所有的不顺心都让我一个人背吧,我有什么错?”她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像一堆烂草,杂乱而灰暗!
“我为什么找老王,只有老王肯听我诉肚子里的苦水,他给我肩膀靠。”她摸了一把泪水。
“我不怕你说我贱,贱总比没有人欣赏要好,我在你二哥眼里像个活死人,老王就把我当女王宠。楚铭你跟你二哥不一样,你没在医院说我一句不好,我心里有数,你不怨我。”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我羡慕玉芬,羡慕赵秀娥,羡慕大嫂子,我也想得到你们楚家男人的爱,可是楚昭不爱我,她不让我做他的女人啊!”她透过一双泪眼,看他们出来的22号楼。
远远地,有一个身影转身离去。
“二嫂,你来该不会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吧。”他绷着脸站着,身躯挡住迎面而来的北风,也挡住路人好奇的眼睛。
“王子新不跟他老婆离婚,你还没看出他狼性?”他望着她。
“二哥再对不起你,他给你留下了房子,王子新给你什么了?你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我为二哥不值,他在痛苦中学会了等待,你学会了什么?你不高兴了,可以哭可以闹,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他,问过他为什么不高兴?”
楚铭恨这样的女人,以自己为中心,除了推卸责任,她何时反思过自己?
“楚铭,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还是帮过你的,你每次做手术,不是我把注意事项提前给你做好了?家属跟你闹,是谁挡在你前面?我把你当亲弟弟,从没因为恨你哥给你脸色看吧?”
楚铭点点头,没错,李慧娟在医院尽管背负骂名,但她一天天笑呵呵地做她本分的事,对自己也算说得过去。
“我图什么?还不是一家人向着一家人,你倒好,替你二哥抱不平,你有良心没有?”她干脆坐到泥地上,拍着大腿。
她的话说得楚铭心软下来,他弯下腰,扶起嫂子,把她搀到长椅上。
李慧娟啜泣着,白净的瓜子脸,满是泪痕,“好了,我把心里的苦都倒出来了,楚铭你别怪我,这一切都是你二哥招惹的,他至今都不肯见我,你让他等着,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楚昭,好一会儿也不肯住嘴。
楚铭拿她没办法,他坐在她身边,心里叹着气,心想:我现在算是理解二哥为什么宁可睡办公室也不回去了。
“二嫂,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他尽量把语气放温和些,生怕又勾起她的唠叨。
李慧娟抽了抽鼻子,“院长又找老王了,说你在医院威望那是没的说,但是,年轻干部也要扶持,你看谁好报上来一个培养,你说这好事,能落到别人头上?我跟老王说,你要是不选楚铭,我跟你没完。这不,他让我来找你。”
好一张鹦哥嘴,真是死的都能说活了,他厌弃地听完,一摆手,“这事没商量。”
“呵,你长出息了?天上掉馅饼也不接着?老王再怎么不行,他能把你吃了?你应下来,主任不就是你的了吗?男人要做大事,就得懂得屈伸。”
他站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一分钟都不想跟她待下去。
李慧娟一把拉住他,“楚铭,看在嫂子的面上应了行不?老王跟我放了狠话,说我要是说不动你,我俩的事就黄了。”
可笑!楚铭差点吼起来,他想说:你们爱咋地咋地,我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精致的五官笼罩着一层杀气,拳头攥得紧紧地,“你去跟王院说,要撒气找楚铭来,跟女人算什么本事。”
“你们楚家的男人都这么狠心,谁都不为我想想,我后半辈子靠谁去?楚铭,你别把话说绝了,明天你亲自跟老王说去,以后在医院别想往好里混了。”她修长的手指抹着眼泪,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楚铭没有管她,他大步往回走,头也不回一下,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跟了王子新这几年,整个人都学坏了。
经李慧娟这么一闹,他心里反而亮堂了许多,吸进肺里的空气,爽快而自在。
“你真要放弃主任这么好的差事?”二哥从墙角闪出来,他把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我不过就是一个摆设,王子新想拿我堵住院长的嘴,他还真以为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楚铭平静地说。
“有骨气,看来他们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二哥心里很高兴,弟弟知道他心里想要什么。
李慧娟没想到他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骨子里还有那么一股狠劲,自己使劲手腕,他就是软硬不吃,楚家男人,怎么都让她捉摸不透?
她扫兴地站起来,掸掸身上的草叶,一出好戏就这么落幕了,她望望22号楼,狠狠地跺了跺脚上的泥。
她低着头向小区门口走,高跟鞋一滑一滑的,该死的小区,物业也不都死哪去了,连个扫雪的人都没有,她皙白的脸颊扫过一丝厌恶。
“你站住。”楚昭出现在她面前。
“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了?”她缕缕额头秀发,摆出一份高傲姿态。
“以后不要再跟着王子新做坏事了。”他说。
“坏事,白给他个主任他都不要,我是在害他吗?”她立起眼睛,杏核眼大了一倍。
“王子新是在利用你,他不是真心对你好。”他好心规劝。
“你不是要出国吗?滚得远远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她克制着自己,快步往外走,但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第十七章 谁是主人
第十七章谁是主人
刘玉芬如坐针毡地盼着丈夫回来,好一问究竟,她站在阳台,只看到楼下巴掌大的一块地,看不到她想看的人。
门一响,她飞奔过去,儿子好奇地问:“妈,您干嘛?”
“没你事,写作业去。”她打开门,第一眼便看丈夫的脸。
楚铭跟出去时一样,冷冰冰地,他进门换鞋的时候,驼色羊绒大衣上的草叶子掉在地上。
“没有重要的事就该早点回来,风里站那么久,你腿不疼?”她心里埋怨着李慧娟。
他冲她笑笑,“你担心我,为什么不出去找,我可是没少听二嫂叨叨,快烦死了。”
“我知道你们说的事重要不重要,就跟我不放心你似的。”她故意撇了撇嘴。
“你呀,对谁都不放心?”他刮了她一下鼻子。
两个人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进了厨房。
他继续做他的四喜丸子,大丸子在油锅里上下沉浮,他用筷子戳了戳,等炸出硬皮,就能捞出来了,别看工序简单,但他做得格外认真,明天就是大年初二,三个姐姐要来,那三家人可都是吃货,得多预备出硬菜。
“玉芬,你把桶里鲤鱼收拾出来,我过过油。”他一边做一边说。
玉芬答应着,从厨房角落挪出一只塑料桶,里面是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鸡炖不炖?”她问。
“炖”他背对着她回答,“下午,我和二哥给老街坊拜拜年,咱家也会来客人,你盯着点。”
“知道。”她一边挑个大的鲤鱼放进盆子一边点头。
二哥开门进来,他脸冻得通红,双手哈着气,直往暖气根凑,“楚铭,看来她是气得不轻,骂了我一句走了。”他好像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也是个苦命人,二哥你是不是狠了点?”楚铭按了一下蒸锅的挡。
“我没对不起她?”他拍拍口袋。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也不缺钱,你给她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她心里的痛。”他直起腰看他。
“当初你娶二嫂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会有今天?”他问。
“你说呢,我是你们当中最后一个结婚的,你娶玉芬,你们谈了四年恋爱;楚军娶赵秀娥,他们有最令人羡慕的工作;大哥就别提了,年轻时受些苦可老家的一切都给了他,只有我,工作是李慧娟找的,房子是她买的,我们俩除了互相利用还有什么?”
楚铭摇了摇头,当初妈妈自信地把老家一切都给了大哥,理由就是老二有本事,他将来混得比所有人都好。
玉芬低着头,半透明鱼鳞打了胶一样,依附在光滑细嫩的鱼皮上,她费力地用拇指往上刮,心里也为二哥难过。
二哥在外人眼里,偷懒、耍滑,凡事老好人,而当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他又是那么冷静、悲观,他是楚家唯一一个遮着面纱活着的人。
她听的入心,想的出神,不小心鱼鳍扎到了手,她“哎呦“了一声。
二哥奔过去,攥住她流血的手急问,“疼不疼?”
她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我没事,就是流点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讪讪地说,“都是楚铭把你惯坏了,扎个刺大呼小叫地,一边待着去。”他捋起袖子蹲在盆子边打鳞。
她把流血的手指放到嘴里吮。
“你跟谁学的吮手指,那是不卫生的知道不?鱼身上也会携带病菌,快跟我进去消毒。”楚铭一脸严肃地把她拉进小卧室,关上门。
“说二哥为什么对你那么紧张?”他把她挤到墙角,头顶着她的头,逼视着她。
她一把推开他,他自虐地一笑。
“来,让我看看。”他把她拉到榻榻米上,拨了拨她的手指,从小瓶子里拿出酒精棉球,轻轻地给她擦。
玉芬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根本就没生她的气,男人开起玩笑也真够人一呛,她摇摇头。
午后,老邻居陆陆续续来拜年,她们年岁跟婆婆相仿。
婆婆苦着个脸,眼里流露着无限落寞,无精打采地坐着,当初,搬家的时候,她就当众许过愿,再也不回来。
她辛辛苦苦一辈子,能第一个搬进大楼房,多风光啊!她还能活几年,老姐妹不定多羡慕她呢?要是让她们知道,儿子们大年三十就闹轮班,她这个脸往哪放?
“老姐姐,你有福呢,看这新楼房多亮堂?你老儿子真有本事。”常大娘拍着婆婆的手,抑制不住羡慕的眼神。
玉芬端着茶,刚要敬,赵秀娥走进来,她一把夺过玉芬手里的茶杯,笑眯眯地递过去,“您竟说笑话,这还算本事,等老房子平改了,您住的比这大几倍。”
“楚军媳妇就是会说话,你婆婆跟你们享福了。”常大娘接过茶杯,不住地咂嘴,“瞧瞧,你老儿媳多能干,对你比亲闺女还亲,我要是有你好命,享一天福就知足了。”
“怎么,你儿媳妇没回家过年?”婆婆问。
“离婚了,把孩子给大海留下了,对了,我给你带点黍子面尝尝。”她把一个小口袋提到桌子上。
“您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赵秀娥笑盈盈地捧过来一捧瓜子。
玉芬怯怯地站在一旁,心想:她原来可不这样,婆婆没搬来之前,她从来不这么献殷勤,今儿是怎么了?
噢,她明白了,这房子是她买的,她就是要摆出这个姿态给所有人看。
她心里空空地,只是一栋不会说话的房子,怎么就能让人判若两人,她从没这么失落,要是自己早点想清这一点,她就不会捡个大便宜似的搬进来。
她退回小卧室,坐在榻榻米上,整个人垮垮地,就像小说中的祥林嫂,新年前夕,让她一边待着去,被掏空的心态。
她无聊地看着窗外,“三嫂,没有水了,你烧点水。”
“嗳”她应着跑去厨房。
“我们税务哪挣那么多钱了,哈”赵秀娥笑着。
“三嫂子,我汽车里有新买的干货,你跑一趟,给大娘们尝尝。”她把钥匙递给玉芬,“我拿的大公鸡炖了吗?那些海货搁不住,解解冻,等楚军回来做。”
“我婆婆也想回去看看,我开春送婆婆回老房子,到时候到大娘家串门。”赵秀娥给大娘们倒茶水,有说有笑。
玉芬提着一大兜干货回来,赵秀娥接过来,往厨房努努嘴,玉芬赶紧去厨房,打开冰箱找海货。
“您慢点走,有时间过来啊。”玉芬听到楼门口电梯门开关的声音。
婆婆坐着没有动,她从心里不想轮班,她可怎么跟老姐妹开口,丢死人啦!
第十八章 海参
第十八章海参
大姐一家初二早早就来拜年,呼啦啦坐满整个沙发。
她新烫的头发,被山风吹粗糙的脸上,一双略显浑浊的大眼,一激动就会立起来,她粗野、奔放,左臂托着右胳膊肘,手里夹着烟,来回地走动。
“我说就不能干蛋糕店,别人都不租就你租,明摆着是不挣钱的买卖?”她看看儿子。
“哎呀呀,又不是您出钱,您管那么多干嘛?”儿媳妇瞥了婆婆一眼,摸着儿子的头。
“我不出钱?我可搭饭钱,这个吃肉,那个要水果,我的钱贴补你们多少?没良心地。”
“哎呀,您要是嫌操心就跟我爸回兴隆去。”儿媳妇不耐烦地说。
“怎么,蛋糕店不挣钱?”楚昭问。
“也不是不挣钱,就是房租贵,一个月下来,除去工人工资,水电费,剩不下嘛。”儿子晓辉挠挠脑瓜皮说。
“你听见没有,听着好听是老板,实际就是一个打工的。”大姐立起眼睛。
“我明儿就回兴隆,省得听你瞎叨叨。”姐夫在一旁说。
“要回你回,那山旮旯我可不回去。”她掐灭烟立在电视机旁,“妈,您的事怎么样了?”
“我说,三舅妈最合适,逸轩住校,她上班又离这近,先说自己方便。”
二哥看了一眼玉芬,“你们能不掺乎这事不?”
“好,我不掺和,那就说说你,老大不小,离婚光彩呀!还一个子不要,连个住的地都没有,你图什么?”
“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二哥就烦她这样,处处搅,搅起来,一走了之,就不是省油的灯。
“咱妈虽说是保守治疗,那也有生命危险,我上班一走就是半天,到时犯病怎么办?”玉芬不紧不慢地说。
“你说不说还不是一样,我跟妈做伴的时候,咱妈一天天自己,也没出过事,跟你们过到出毛病了,也好,放你们手里我也不放心。”她五指伸开,大手掌晃了晃。
“妈,”她凑过去,挨着她坐下,“轮班挺好,还能试出谁孝顺不孝顺,省得您天天念叨老三好。”
妈妈一脸的不自在,她“唉唉”了两声,“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妈,您就是老脑筋,咱家儿女多,您不能记一个使,玉芬也有难处。”二哥宽慰妈妈。
“我不也没说别的吗?”妈妈把脸背过去。“二弟,咱妈辛辛苦苦一辈子,老了就得顺着,顺者为孝,你们一赌气,把妈自己扔家里可不像话,玉芬我是说她两句,她就一走了之,你问问你姐夫,我做儿媳妇可没办过越理的事。”
丈夫看看她,低下头。
她见二弟不说话,脸上露出些许满足,总算找了个机会好好数落玉芬一通,她竖起食指,“咱们家的事,我不掺和,今儿吃饭打牌,陪妈过年。”
玉芬掏出压岁钱,孩子们欢天喜地出去放鞭炮。
二姐和老姐同时进门,她们也是携家带口,客厅坐不开,有的去了卧室,三个女人一台戏,男人们坐在一起抽烟聊天,女人们家长里短。
玉芬在厨房忙碌着,二哥走进来,他摇摇头,“咱妈就听闺女的,这不,搬进这新楼养老钱都给了赵秀娥,八成是她们的主意。”
玉芬看看客厅,三个姑姐簇拥着婆婆,婆婆脸上总算露出笑容。
“我没生气。”她想起前几天,自己跟大姐翻脸,弄得一家人都不高兴,反正,初五问题就解决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你们都来了?”楚军一家进了客厅。
赵秀娥脸上美滋滋地,沙发上的人赶紧给她腾地方,她走过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妈,这是给您买的海参,花了我一千多呢,别忘了吃。”他说完,一大袋干海参从他背后提出来放到桌子上。
“怎么吃,我也不会?”妈妈颤巍巍地说。
“早晨拿出来,温水泡个四十分钟就开了,干吃或者切成丝拌着吃。”他指着海参,滔滔不绝。
“就我一个人吃?”妈妈语气里透着无奈。
这句话可把楚军惹火了,他抬高嗓门冲着所有人嚷:“可不就您一个人吃,您还惦记谁?就您一个人吃,我看他们敢说什么?”
这嗓门吓了所有人一跳,屋子里“唰啦”静下来,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楚军。
只见他站在客厅中央,插着腰,像一头护食的狮子,守卫妈妈的食物。
玉芬手里的盘子“当”地一声掉在地上,她赶忙蹲下身子去捡,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楚军,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你给妈买就买了吧,你管给谁吃,就我和楚铭三口子住在这儿,你这话说给谁听那?”二哥气的不行。
老姐楚娇抄起海参兜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我给咱妈收起来,她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多大点事。”
赵秀娥坐在沙发里,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年年都给咱妈花一千多买海参,哪回问都说吃了,我们就是想问问跟谁吃的,那可是一千多啊!”
“我能吃多少,可不就是大家伙一起吃。”妈妈说。
“那可不行,海参是大补,老年人吃海参有好处,要是没毛病的还不能随便吃呢?”赵秀娥补充说。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要说海参婆婆确实没把它当个稀罕物,谁去都会吃到拌海参,楚军这两口子这是要清算啊,就连一向说话不看人脸的大姐也怕惹祸上身,不敢往下接,大姐夫缩到沙发一角,紧攥着拳头,闭着眼。
“不就是一千多块钱吗,我给你,就算咱妈给谁吃了,能怎么着,至于吗?”二哥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家人都在这儿,就不能消停消停。
赵秀娥笑了笑,“没事,不提了。”她看看丈夫,楚军这才坐到客厅一个小凳子上,接过老姐夫递过来的烟卷。
玉芬使劲地把眼泪咽回去,她也是家里的宝贝闺女,嫁到他们家,遇到霸道的赵秀娥,她可是没少受委屈。
“没事。”二哥安慰着她,他麻利地把碎渣子扫进簸箕,打开燃气灶炒菜,心想:赶紧把这些爷爷、奶奶送走,乱死人了。
第十九章 追梦
第十九章追梦
关彤彤背着双肩包,甩着马尾辫,迈着轻松步子,去文化街看庙会,在国外她没过过一年像样的年,能坐在电视机前看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是她最大的享受。
她拐过两条大街,看到一条古巷,店铺都是青砖青瓦,招牌古香古色,杨柳青的年画,泥人张的泥塑,泼墨的字画,还有一摊,一摊各种小玩意,让她眼球冒光。
身边穿着新衣服的孩子嗡嗡地闹着,男人吆喝,女人张罗,平凡而生动的生活让她的心又回到从前。
一个男孩正在给心爱的女孩儿戴一种能发光的发卡,女孩儿甜甜地笑着。
他们手拉着手,跑进人群,看一堆人围着一个地摊,几十个小物件,安安静静坐在地上,摊主吆喝着,男孩买了一把圈圈,他扔出一个圈,那女孩叫一声,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她不觉停住脚步,痴痴地看,他们多像她上高中那会儿,亲密无间又懵懂无知,也是这条大街,她、玉芬和楚铭不只一次跑出来玩,他们谈理想,憧憬着未来,发誓要考同一所大学。
他为她们一人买了一支冰糖葫芦,自己却两手空空地傻笑,她记得当时,玉芬“哎呦”一声,说里面的核儿,咯了牙,非要他替她吃,她还笑话她没口福,现在想想,她应该比自己更早爱上他的。
下晚自习,他们会坐在校园树荫下,看繁星漫天,争着找北斗星最亮的那颗,月光如水,只听到风吹杨树“哗啦啦”地响,一对对恋人,在树荫里嬉闹,多美好啊,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尽情地吮吸,用大地散发的热量缓解一天的疲劳。
她们一人靠着他一边肩膀,他就像一块礁石,支撑着两个沉醉在月色里的美人鱼。
她偷偷地看他,在空明的月色里,他的眸子那么亮,骨骼那么坚硬,她的心砰砰地跳。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她心里涌上一股热流,是在他送她回家遇到小流氓那个晚上,他张开双臂护着她,头被拍过来的砖头砸出血,仍不顾一切挡在她前面;还是在她遇到难题,他下巴颏挨着她的头,给她画草图;要不就是他生病,她给他顶着雨买药?
每个人眼里都有自己的世界,或笑或痴,他就是那个偷偷钻进她心里给了她全世界的人!
她记起他为她受伤头裹着纱布进教室的时候,玉芬是用怎样嫉妒的眼睛看着她。
但很快,她又跟她和好了,她们一起拿着饭盆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教室上晚自习。
从班长那借来的资料,她先给她看,她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可以随意出入她的寝室,即便她不在的时候,她依然可以躺在她床上听音乐,宿舍管理员李阿姨就曾因这埋怨过她好几回,说不安全,当时她说,她是她的好姐妹有什么安全不安全。
“冰糖糖葫芦—,姑娘买个冰糖葫芦吧?”一个女人的叫声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
“姑娘,你笑起来真漂亮。”那女人把糖葫芦递给她。
她接过来,“多少钱?”
“五块”那女人说。
“我的糖葫芦是山东的果,又甜又面,卖的都是回头客,你尝一个甜不甜?”她接了钱。
关彤彤吃了一个,正如她说的,果实糯糯地在舌尖融化,“大姐,糖葫芦里会有核儿吗?”
“怎么可能,二十年了,这条街就我们一家卖,每一颗果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要不我怎么要你五块钱。”那女人推着车,继续往人多的地方挤去。
她木然地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到处都是陌生的脸,她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她就输给她了,但她还在傻傻地爱。
不知道当年的李阿姨还在不在,那天是她值的班,楚铭的二哥那天也去过她们学校,她是在教室复习回来才发现准考证不见的,当时,她满宿舍楼的喊,谁拿了我的准考证,所有人急着去考场,没有人在意她无助的哭声。
玉芬那时候在哪?
两行清泪在北风里滑落,她想找回那个温暖的肩膀,栖息一下受伤的心灵。
李慧娟从楚家回来,哭着把楚铭的话,学了一遍,顺便报了些委屈。
王子新是个小白脸,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他气得咕嘟咕嘟地,这个仇他得记一年。
楚铭算什么东西,窝在科室十年了,跟他上下年进来的,谁不熬个头当当,只有他假清高,给个馅饼都嫌烫手。
他来来回回地在办公室踱步,郑院长又打电话催了,说美国公司等着回话。
这么大一单单子,返点肯定少不了,自己小打小闹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赶上过大鱼,他鞍前马后这么些年,郑院长自然偏向他,自己为什么要放弃?
想到这儿,他停下脚步,刚刚的愠怒变成和风细雨,“慧娟,现在已经到了节骨眼上,我们让步,你的院长夫人梦可就碎了,一次失利算什么,为了我们能长长久久,你还得加把劲,我老婆已经答应离婚了,你总得拿出点态度。”
他把她揽在怀里,“还得从楚铭那挖开口子,你去请他吃饭,剩下来的事我来搞定。”
李慧娟以为老王会翻脸,说她办事不利,没想到给她这么大热罐抱,她受宠若惊地抱紧他,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他用头拱着她的秀发,“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这么些年没少受外面的白眼,就快熬出头了,只要保住这单买卖,我们吃喝不愁。”
李慧娟鼻子一酸,眼泪一对一对地往下掉,“楚铭面软心硬,因为他二哥,算是跟我结了梁子,没给我一句好话,你还让我去碰钉子?
“那怎叫碰钉子,你不能让我低声下气在医院求他?只要你把他叫出来,我们坐在酒桌上,男人嘛,总要面子,给足他面子不就服帖了吗?”
“你这个主意是好,就怕他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你拿他也没辙。”她了解楚铭,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口子哪是那么好撕的?
“你准备一万块钱,在他喝酒的时候••••••”
“知道,财务科的冯达明就是这么搞定的。”她破涕为笑,他松开手,看了看她,心想:这几年没白调教她,一点就透。
第二十章 接招
第二十章接招
李慧娟心情大好,她去了外科门诊,李科臻已经交接完下班回家了,只有楚铭一人坐诊。
楼道长椅上坐满了人,别看是大年初二,病号不少反增,都是除夕那场雪惹的祸,路面结冰,不伤人才怪。
她推门进去,他正给一位大爷看片子,大爷右手捂着腰下,皱着眉头。
她坐在李科臻位置上。
“大爷算您走运,轻微骨折,没事。”他把片子放下,在电脑上敲病历。
“小伙子,能回家养着不?我闺女姑爷,她们从新疆来,住不了几天,我跟她们是见一面少一面。”
“大爷,您摔的是腿,不处理一下,可就走不了路了。”
“你开点膏药,我回去自己敷。”大爷一脸恳求。
“好吧,您先去治疗室,我一会给您上石膏板,固定好了,就能回家了。”他让大爷儿子进来,嘱咐了几句,又让护士去给大爷推个轮椅过来。
“昨天的事我想明白了,是我自私,老王骂了我一通,说公是公私是私,怪我妇人之仁,他老婆答应跟他离婚,二嫂再也没有可担心的,今儿你值班,晚上也不回去,就跟二嫂出去吃顿饭,那个家我也不想回去,在宿舍一年了,就算我跟过去告个别,怎么样?”她满眼期盼。
”二嫂求求你,给我个机会,我怎么也曾是楚家媳妇,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没说过楚家人一个不字过,你不能这么心狠,连个补救的机会都不给我?”她说着掉下眼泪。
她就像一棵常春藤伸着怯生生的蔓儿,纠缠在一颗大树上,一次次滑落,一次次地拼命挣扎,违心地献媚,风刮雨淋也算熬出头了,他不免动了心,随口答道:“下班再说。”
她抹了一下眼泪站起来,“你不是给大爷上石膏板吗,我去安排一下。”
她出了门诊室,一身轻松地去报喜,女人的眼泪就是好使,她拍拍自己的脸,只要这个事一成,老王就攥在她手心里了。
北风还在刮,他小心翼翼走在路边植被上,那里积雪少,路灯下视线好,他抬头望过去,医院两边店铺没有几家点着灯。
家家都在狂欢,只剩下冷冷清清的街道,他想到玉芬,她最爱站在阳台玻璃窗前,看他回来的身影,她现在会不会在老地方站着呢?
他走进一家四川川菜馆,服务生问他定了房间不,李慧娟一脸笑容地从单间走出来,招呼他。
“就俩人吃饭,怎么选这么个大地方?”他比较好静。
“我倒是想去咖啡厅,都是一对对谈恋爱的,你肯去吗?”她俏笑着掀起帘子。
满满一桌子川菜香喷喷地等着他,王子新从旁边沙发站起来,楚铭一愣。
“楚铭,我算不算外人?我要是妨碍你们叔嫂说话,我这就走。”他单眼皮快眯成一条缝。
“都坐吧,你们都是我请的贵客,有你们陪我过年,我值啦!”她把两个男人拉到座位上,就去开酒。
他看看二嫂,脸色很不好看,“我还值班,不能喝酒。”
“今儿不是过年吗,少喝点,二嫂给你满上。”她说着,慢慢给他斟了一杯。
“楚铭,我不怕你笑话,郑院长将我的車,说拿不下你我下,看到没有,你让我留一句话,不让我留,我滚蛋,我在医院干了这么些年,不值领导一句话,屁都不算。”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背景,以前都是我有眼无珠,这一杯酒,算我赔罪。”他一扬脖,酒连个回旋都不打,直接进了喉咙。
楚铭没想到,平时摆着架子,拿着腔调的王子新,也落魄到求他放生。
王子新看了看她。
“楚铭,郑院长也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美国公司点了你的名,可给咱们不少优惠,你不应不是跟医院过不去吗?就算咱们能力差点,不是有老王吗?人啊,也不能太贪心,就算把别人踩到脚底下,也未必能走多远,还不如靠实力说话,现在委屈点,将来人上人,不是更好吗?”她把酒杯端起来,送到他嘴边。
楚铭接过酒杯,思量着她说的话,他们能这么说也算没藏着掖着,关彤彤的作法中国行不通,他端起酒杯,一股火辣辣热流充满胸腔。
李慧娟给他又满上第二杯酒。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跟慧娟在一起,恨我家里一个外面一个,胡搞。”
他抽了抽鼻子,“我一个大男人也有空虚的时候,也有扛不住的时候,我家里的老婆只问我往家里拿了多少钱,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开始我只当慧娟是红颜知己,后来你二哥对她不好,我们才走到一起,我们才是真爱。”。
楚铭心里骂,破坏人家家庭还是真爱,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无耻!
“我就不说别的了,我明天就去找郑院长,说我不干了,进设备的事你全权负责,你什么地方不明白,就来找我,我保证全力配合,我也想明白了,伴君如伴虎,他这是嫌弃我了。”他自顾喝干了酒,胳膊支着头,一副痛苦的表情。
“楚铭我们都是男人,在医院不显示出点能力,真的不好混?”他抬起头盯着他,“你要是不想跟我这种人为伍,没关系我走,但是你想想,如果我们合作,是不是成功的几率更大,以后的路还长,你二嫂不会害你,我有什么理由害你?”
他见他不说话,知道他还在犹豫,“你可是最好大学的高材生,就算你想默默无闻过一辈子,我通过你二嫂也算跟你沾点亲,也不答应,楚铭,我们联手,什么他妈的论资排辈,纯扯淡!能在医院独当一面,那才是硬道理。”
王子新的话戳到他的痛处,他是看不惯王子新,也不满郑院长没有把大权放在他手上,但他们说的都没错,他不是张仲景,不是李时珍,不是扶危济困的圣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也想封妻荫子,也想高人一等。
是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正人君子,见到机会就要牢牢把住,等到武装到牙齿的时候,新仇旧怨一起报。
“好吧,既然王院长开口了,我就不打马虎眼了,合作可以,不过有话在先,不该我做的事我可不做。”楚铭开口说。
“你想哪去了?你上面有我,我上面有郑院长,一切按政策办事,跟美国公司打交道,那可是国际战争,只准胜不许败,哈哈”王子新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端起酒杯,“我自罚一杯,剩下的可看你表现了?”
楚铭端起酒杯,这回没犹豫,一扬脖干了。
李慧娟笑着说:“这就对了嘛,互利共赢是国策,你们落伍啦!”
楚铭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心里跟开了锅一般,脑袋嗡嗡地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值班室,一睡就是大天亮,王子新在外科门诊坐了一宿,拉拢人这一套他可是做足了功课。
第二十一章 拆招
第二十一章拆招
楚铭被李科臻推醒,他揉揉双眼坐起来,“你可真行,值班还喝酒,王院在值班室坐着呢,看他怎么批你?”
他很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去了诊室。
他下床,昨夜的酒劲还在往上撞,他头重脚轻地走到盆池洗漱。
“给,我买的早点,一人一半。”李科臻把煎饼果子掰开,给他放在桌上。
李科臻吃着说。
“我说楚铭,你说你见到他别扭不别扭,俗话说,兄弟妻不可欺,何况她是嫂子,跟他共事,岂不是良心都得泯灭。”
“你又要八卦什么?”楚铭削了他脑瓜顶一下,坐在桌子上吃煎饼。
李科臻咂咂嘴,“综合这几天医院高层对咱们科室的重视,我预言,你八成要走狗屎运。”
“滚”他跳下来打他。
李科臻一边笑一边把吃剩的煎饼往垃圾篓一扔,去了诊室。
他没往心里去,他洗了把手,去穿羊绒大衣准备回家,他顺手摸摸衣兜,看车钥匙在不在,摸到一沓硬邦邦的东西,他好奇地掏出来,厚厚一沓人民币,他慌乱地塞进兜里,就往外走。
“你走那么快干嘛,你还没跟我交接班呢?”李科臻在背后喊他。
他头也没回地走出大厅。
外面,阳光终于驱散了多日的阴霾,北风也不那么猛烈了,积雪开始变得水盈盈,里面的白晶在阳光下变成粉红色。
他感到还是那么冷,他搓着手,坐在驾驶室,目光散乱,像做了亏心事心神不宁。
他眼前又浮现出王子新在酒桌上骂骂咧咧的脸。
他手按在门把上,不断在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要是有个人商量一下就好了。
他拨通关彤彤的电话。
“楚铭,是你吗?”对面传来阳光般的声音。
“王子新想收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有点丢人。
“你不能收啊,你不是他的棋子,知道吗?给他送回去。”她毫不犹豫地说。
“我在我们常去的咖啡厅等你,你可不要失约呦。”她挂断了电话。
他推开车门,大步往王子新办公室走去,门也不敲,推开门对着一脸愕然的王子新,把一沓人民币放在桌上,“王院这是什么意思?”
王子新好一会儿缓过神来,他站起来,把门关上。
“我就没把你当外人,这个,”他指指钱,“以后我们平分秋色。”
“我看你是想错了,我答应你可不是为了钱。”他板着脸。
他向他竖竖大拇指,“我刚从院长那回来,他听说你应了,很高兴,美国公司那边也同意了,我没看错你,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把他拉到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然后把钱放进抽屉,“这个我先替你收着,有用得着的地方,再过来拿,这钱不是收买你,是给你的活动资金。”
他放好钱,端着茶走过来,“你回去好好睡个回笼觉,明天上班,院里会有新安排,你可就不再是一个医生那么简单,直接进领导班子,我发展你入党,当你的介绍人,怎么样?”他向他端了端茶杯,然后抿了一口。
楚铭见他圆滑得滴水不漏,只得把刚刚的怒气压了压,站起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王子新放下茶杯,“好,我送你。”
“楚铭,挨批了吧,我就说嘛,你小子毛毛躁躁地肯定出事。”李科臻站在楼道里,对着他背影喊。
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消失在大厅门外。
他打着油门,一想到王子新看他错愕的表情,心里就忍不住地爽。
汽车在胜利路尽头停下来,他拉下车窗,看到寒风中一张冻红的脸,“下车”她指指旁边的停车位,这个鬼丫头,上高中的时候,就爱在外面接人。
他向她回敬一个歉意的微笑,乖乖地把车停到咖啡厅楼下。
他们推转门进去,男侍礼貌地问几位,然后把他们引领到里面小包厢,小包厢灯光暗淡,沙发松软舒适颜色淡雅,他们点了两份咖啡,一小盘水果沙拉。
他把头歪向一边,高中那会儿,他习惯听她们叽叽喳喳一阵,总是先看一会窗外。
她扑哧一笑,“你怎么一点没变?”
“怎么单独跟我在一起不自在?”她打了睫毛膏,眼睛比玉芬的眼睛更有灵韵。
“要不,我把她也叫出来,我们一起聊聊天。”她笑着问他。
“别开玩笑了,我让你失望了。”他想到自己刚刚的动摇,脸一下子红了。
“除夕那天,你送我出来,听你那口气,誓死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似的,我还担心你呢,现在看来,孺子可教。”她嘻嘻地笑起来。
“我上了你的贼船。”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男人就该有点野心,你跟玉芬过得太安稳了,她与世无争,你也与世无争?”她看着他,有点小埋怨。
“玉芬从来不嫌弃我,我也乐得清闲。”他倚向沙发靠背,把双臂背在身后,“自从听了你的话,我气都喘不匀了,一天紧张兮兮地。”他也埋怨着她。
“生活是可以改变的,你不争不代表别人不争,不要错让机会溜走。”
“你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他跟她开着玩笑。
“要不,你试试,看看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充实生活更有意义?”她挑起眉毛,双肩耸了耸。
“我接受,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玉芬说,她不主张我走仕途。”
“你可以先不告诉她,到时候给她个惊喜,我替你保密。”她望着他,他比刚来时心情好多了。
“来,尝尝,还是不是我们上高中那个口味?”她端起咖啡,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慢慢抿了一口。
“自从你走后,我和玉芬就没来过,我们怕想起你。”他眼睛里充满愧疚。
“真的吗?”她停住手,“你们好,我就好。”她说好的时候,声音拉得长长地,好像也在回忆。
他们边喝咖啡边聊天,关彤彤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话敞亮,主见分明,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楚铭看着她,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是个有梦的季节,他笑着,像憋足劲的花蕾,激情满满地,哪怕一阵微风都会绽放。
第二十二章 宿命
第二十二章宿命
楚铭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从咖啡厅出来,一路哼着小曲,玉芬在就好了,他们三个人是铁三角,有福同享啊!
他敞开大衣,快步上了台阶,进电梯。
客厅里只有妈妈坐在沙发里发愣,儿子在里屋写作业。
“妈,他们呢?”他问。
“你二哥和玉芬去看你姐夫了,他抑郁症又犯了。”老人纵着一脸皱纹。
“您别着急,我看看去。”他转身下楼,他听大姐说起过,她嫁的是二婚,姐夫前面的留下一个女儿七八岁,她嫁过去没少生那闺女的气,婆婆一天到晚挑她的事,说她虐待她孙女,姐夫夹在中间,两头不敢得罪,就落下病根,一天天不说话,妈妈让他干什么他干,媳妇让他干什么他也干,后来晓辉出世,上高中,他们才一起搬回来。
大姐住在一栋老楼里,楼道黑洞洞地贴满小广告,楼梯落满尘土,他爬上五楼。
门并没有关严,他推门进去,晓辉媳妇抱着孩子冷冷地站在卧室门口,大姐坐在床铺上正在劝,“你想那么多干嘛,楚军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海参我没吃,海参我没吃••••••”姐夫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闭着眼,他完全把自己封闭在痛苦里,里面有残酷的审讯。
“他这个病犯起来,一两个月不好好吃饭睡觉,我们没回来之前,他就犯过一次,他妈说是我气的,跟我断绝关系••••••”大姐无奈地下了床,坐在客厅犯愁。
“什么海参?”他听得一头雾水,他拉拉玉芬,玉芬甩开他的手不理他。
二哥在旁边说:“昨天你没在,他们两口子去了,给咱妈买了一千多块钱海参,非得问清楚,海参是不是咱妈一个人吃的。”他眼睛看了姐夫一眼,“就这样了。”
“他们两口子呢?”他问。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那边说谁吃了谁承认。”他扶着门框咂咂嘴。
“玉芬,咱妈吃过海参吗?”他问。
“咱妈一直住着咱的房子,不是大姐跟着作伴吗?”
“你说什么呢?”大姐从沙发上跳起来,“妈呀,我可跳到黄河洗不清喽。”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
“你们不孝顺,还处处挑姑奶奶的错,你们还有良心吗?”她指着玉芬的脸。
玉芬赶紧摇手说:“我还没说完呢,咱妈也没把它当好东西,谁去赶上一回。”
“那就是谁去谁有份。”二哥看看大姐。
“老二你说什么呢?”大姐装不知道。
“我没说错,我们当儿子的是去的少,不过也有好处,就像我,过去打牌,很少吃饭,我声明,我没吃过,你们姐妹常去,怎么没一个人言声?”
“几颗海参至于吗?当时一屋子人,你让谁开口?”大姐脸挂不住了。
“心病还需心药治,我这就给二妹、老妹打电话,让她们过来,把事说清楚。”二哥掏出电话。
“她们不会来的,再说传出丢的可是咱们的脸。”玉芬摇摇头。
楚铭看看姐夫,他是医生,知道抑郁症严重起来会导致精神失常,危及生命。
“这可怎么办?”大姐又拍起大腿。
“我说是我吃的。”玉芬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说?,你可想清楚,要是让楚军两口子知道了,你这事可就坐实了?”二哥不同意,“还是我来,我孤家寡人一个,给他们个耳朵就行了。”
“姐夫一见你怕的不行,他是让楚军吓坏了,还是我来吧。”她走进卧室,“姐夫”她轻轻地唤。
他抱着枕头,“我没吃海参,我没吃海参”,仿佛黑暗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追问他,“是你偷吃了海参,是你偷吃了海参••••••”
“姐夫,我是玉芬。”她靠近她。
“是我吃了海参,我每次回去婆婆都给我拌海参吃。”她的眼泪滴落下来。
他黑漆漆地世界里突然现出一道光,好像听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看到玉芬细长的眼睛已经哭红了。
“你在说什么?”他把死死攥着枕头的手松开。
“我是说,是我吃了婆婆的海参,我每次回去,婆婆都给我拌海参吃。”
“哎呦呦”大姐快步走过去,拉住丈夫的手,“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事跟咱们没关系,玉芬嘴馋,也不敢说,都是她吃的。饿了吧,我给你端饭去。”
姐夫点点头,暗黑的脸上露出几丝同情,楚铭扶他坐起来,“姐夫,好点了吗?我姐给你端饭去了。”
“你们回去吧,我没事。”他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已经发暗的墙壁。
“你姐跟我受苦了,她快熬出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说什么呢?这日子刚刚有起色,你可别想不开?”二哥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知道,不给他们添累赘,我自己的事自己办。”他眼睛直直地,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
“我这里有两千块钱,明儿,咱就看病去,我问过了,你这病算最轻的,好治。”楚铭把钱包里所有的钱掏出来。
“你们别骗我,我知道治不好,我胸口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我白做人了,给不了这娘俩一天好日子。”
“我一辈子窝囊,我窝囊够了,不想活了。”他留下了眼泪。
“你说什么呢?你就是天天躺在这儿,我姐的心也是踏实的,她不也有个说话的人?”他声音哽咽,玉芬扭过头抹眼泪。
“你们都怎么啦?”大姐端着面进来。
“我们说会儿话,你忙你的去。”姐夫赶着她。
“呦呦,看你还神秘起来了,有什么话,他们听得,我就听不得?”她笑着说。
“姐夫,你好好的养病,我去给你预约专家,这回咱看透了。”他把姐姐手里的碗接过来,端给他,他接过碗,点点头。
从姐夫家出来,楚铭心情特别沉重,姐夫病情又加重了,他可能已经到了抑郁症最严重时期,危及生命。
他拉着她的手,看看她,她也抬头看他,他们的目光都好像在勉励对方,一直走下去。
“看来我也得找工作了,没想到姐夫病的这么重,几根海参差点要了他的命,那两口子连个面都不照。”二哥叹口气。
三个人谁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往外走。
第二十三章 铺垫
第二十三章铺垫
“你不是要出国吗?”玉芬问。
“我倒是想走,但是妈怎么办,姐夫怎么办,我六根不净,走也走不干净。”他心情也是郁闷到极点。
“二哥,你放心,这里有我。”
“你?这要是让楚军听到了,他又该给你我窝心脚了。”他摇摇头,“我找工作、买房,到后来下岗去开发区,李慧娟出了那么多力,都没见她张狂过。你看赵秀娥只不过是把多余的钱,做了个投资,妈、姐姐,都不知道怎么供着好了。”
“谁让你现在一无所有,你是反面教材。”她“噗嗤”一乐。
“可不是,说话不占地,做事靠边站,当不了靶子。”他也笑了。
“楚军做事偏激但是心眼不坏。”她对他评价不低。
“要不是亲兄弟,我早就过去抽他了。”他挥了挥拳头。
楚铭听着他俩的对话,心里好想对二哥说,二嫂有情有义,难道你真的不爱她,还是说她背后站着王子新,你无能为力?
那么他帮王子新飞黄腾达又算什么?这算不算是对二哥的背叛,跟他的仇人共谋一皮?
他苦笑了一下,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关乎生死,还是让他单枪匹马跟王子新斗吧,二嫂要是爱着二哥,她一定会看清王子新真面目,那时候,她就会回到二哥身边。
“你先回去,我跟玉芬回娘家,晚上咱们哥俩喝两盅。”他上了车,摇下车窗对二哥说。
二哥一边往雪铁龙走,一边点头说,“好啊,我去见个哥们,我们晚上见。”
“那咱妈和逸轩的饭呢?”玉芬冲着他喊。
“哎呀,你别管了,我给叫外卖。”雪铁龙吐着灰色烟雾,拐出小区。
“你就不能不操心?谁让你往上冲了,你还嫌罪名少?”他嗔怪地看着她,刮了她一下鼻子。
“儿子不管了?”
“不管了,今天就管你一个”
“那以后呢?”
“以后再说以后的,要是有谁投怀送抱,我也不嫌多?哈哈”他笑着打着火。
“别打别打,看不见路了。”他一手护着脑袋,一手握着方向盘,听到玉芬开心的笑声,爽极了。
红色捷达很快跟上了白色雪铁龙,两辆车一前一后,穿过商业街,在尽头十字路口分开,他摁了摁喇叭,右转向北,雪铁龙吐着灰色尾气一直往西驶去。
玉芬出生在农村,当年她凭借全优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好强的她竟然把优势保持到最后,大学毕业后,她就留在了城里,结婚生子。
他打开车窗,野性的风穿过车窗,吹得他头发都飘起来了,“玉芬,我看姐夫的病不好,你劝劝大姐早去医院。”
“我知道。”她拉拽被风扬起的丝巾。
“楚军那,他们说什么,你也不要急,你是三嫂,凡事让一步,为了妈,我们受点委屈不丢人。”
她像个小学生似的认真听着。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探过来,摸着她柔软白嫩的手指。
“你说我们让妈轮班到底是对还是错?”这个问题一直让她感到很罪恶,像是她抛弃了婆婆。
“能够把大家团结在妈妈身边,这个提议听着就不错,小同学,还需继续努力!”他帅帅的脸上闪过顽皮。
“我可不能总让着,别忘了,我可学过跆拳道?”她开着玩笑。
“你放心,楚军不会对女人下手,会有那么一天,他得好生叫我一声哥哥?”他肯定地说。
“你是说让他对你刮目相看?你越说,我越不懂了,你不是推了院里的安排吗?”她想起李慧娟找过他。
“没有,我答应了。”他回答得很干脆。
“楚铭,咱好好的医生当着,没有必要跟小人置气,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股火,二哥都不介意了,你较什么劲?”
“你不懂。”
他眼里冒着复仇的火焰,谁让他有这个机会跟他较量。
她眨巴眨巴眼,这家里的事还没解决,怎么外面的战火又烧起来了?
她关上车窗,“我不同意。”她板起脸。
“为什么?”
他把车停在一处田间小路,冬日的阳光洒在麦田上,黄一片,白一片,远处的村庄,传来热闹的鞭炮声。
“家里已经够乱的了,你要是再出点事,我和逸轩怎么办?”她低下头,不想看他。
“我能出什么事?我又不傻。”
“谁说你不傻?你不傻,这么多年你连个副主任都提不上,你说你让了多少回?”她抬起细长的眼睛,眸子湿润,鼻尖泛红。
“我是看不惯阿谀奉承,现在不一样,有人帮我。”
“谁?李科臻?他出去干私活,你给他帮了多少忙,除了请你喝顿酒,他还给你什么了?”她逼问着。
“呵,门清,都装在心里,就等我犯到你手里,兴师问罪?”他笑起来。
她越这样他越喜欢她,身边有一个什么事都记在心里的老婆,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他是男人,像所有男人一样他也讨厌唠叨,但是玉芬却不是,她平时什么都不说,温顺、亲切、孩子气,他逗她说话,逗她笑,逗她发泄怨气,这么多年了,他和她就像猫和老鼠,掐得昏天黑地,又爱的死去活来,每一次独处的时候,他都乐此不疲地享受她带给自己的快乐。
“你又来了?”玉芬被他气乐了,又动手打他,他求着饶,心里美美哒。
红色捷达再一次发出“嗡嗡”的声音,车轮在泥路上打着滑,留下一道深深地泥印。
“你可小心点,犯法的事不做。”她知道他脾气,平时蔫蔫地,骨子里透着股狠劲,楚军踢他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攥紧拳头,但还是放了下去,他对家里人,血液里透着爱,就算她再说出格的话,他也不会掰了兄弟情分。
但是对外人,特别是王子新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他一定会拼死一战,他说有人帮他,会是谁呢?
“告诉我谁会帮你?”她扭过头讨好他。
“这个吗,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他神秘地笑笑。
“必须是男的,这是死杠,不能改。”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他咂咂嘴,露出很为难的表情,“让我想想,玉芬同学对自己又不自信啦,我是不是该给她上一课?”
“你讨厌,看你敢有这个心,打你!”她捶着他的肩头。
“别打,别打,看不见道了。”他用手挡着她的拳头,嘴里还在忍不住地笑。
第二十四章 峰回路转
第二十四章峰回路转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逸轩跑过来,埋怨妈妈怎么不带着他去姥姥家。
“农村冷,怕你去了感冒,瞧,姥姥给你的红包。”她拿出红包递给儿子。
婆婆在一旁唠叨说:“再去,想着带太阳回来,过节,路上不干净。”
“妈,您又迷信了,能有什么事,农村都是土路,他们就不出门了?”楚铭说着,洗了手,进厨房跟二哥忙活。
“玉芬,亲家好吗?”婆婆问。
“好,她让我给您带好,说开春给您送点新鲜蔬菜,她扣了一个大棚,青菜长得可好了。”
“好,亲家年年菜是菜,瓜是瓜,难为她了。”婆婆还是高兴不起来,女婿一年才来一趟,回去就病了,年三十不顺一年都不顺,老天爷啊,这是得罪谁啦!
她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桌子那边忙碌的儿子。
“你姐夫真没事?”她问。
“妈,您就放心吧,姐夫明白过来了,把大姐做的面都吃了。”玉芬在餐桌前摆碗筷。
“你们不知道,你姐夫在兴隆犯过一次,她是死心了才回来的。”
“兴隆那边什么都没有了?”玉芬问。
“能有什么?她婆婆不要这个儿子更不认孙子,房子、地,都给上一个留下的闺女。”
“唉,你看她说话跟大刀片子似的,心里啊,软的像棉花,经不起事。”婆婆红了眼圈。
“妈,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嘛?姐夫的病我包了。”二哥端着一盘腰果虾仁走出厨房。
玉芬瞥了他一眼,径直去了厨房。
“欸,你们还别不信,这回可是真的,我挣了钱,不光给姐夫看病,我还要把钱砸到赵秀娥脸上,看她是要钱还是要脸?”
楚铭关上抽油烟机,用毛巾把灶台擦个遍,刀子、铲子洗干净挂好,垃圾处理干净,他这才擦擦汗,走过来吃饭。
“现在都放假,到哪找工作?”他问。
二哥给他斟上,又给自己满上,“我跟一哥们开饭馆,地都选好了,常德大街有个叫六福居的酒楼知道不,就是那儿。”
“你哪来的本钱?”楚铭心里一百个不信。
“我跟毛子一家一半,十万。”他喝了一口酒,五官扭曲,脸涨得通红。
“这酒够劲,玉芬,你是成心的吧,我不喝高度酒。”他冲厨房盛饭的玉芬喊。
“毛子是谁?”楚铭问,玉芬端饭出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二哥身上。
“毛子叫吴勇,我跟他在部队,一个锅里吃过饭,一辆军车上睡过觉,绝对靠得住,我不是说出国吗,也是他的关系,现在不想去了,伺候老外,丢中国人的脸。”
“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你不是把房子和钱都给二嫂了吗?”玉芬也觉得不靠谱。
“我不净身出户,她能跟我离婚,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没带出来。”他轻描淡写地说。
楚铭眼前又浮现出二嫂坐在泥地里哭天号地的样子,他恨王子新,是他破坏二哥的家庭,但他不恨二嫂,她是爱情的牺牲品。
“玉芬,咱们还有多少,都给二哥。”他端起酒杯敬二哥酒。
“不用,”二哥摆摆手,“我自有办法。”
“你那钱要是来路不正,我可不答应。”他沉下脸,要是为钱出卖自己,还不如永远做个穷光蛋。
“你想哪去了?”二哥把酒杯一口干了,他被公司传成笑话,几年抬不起头,要不是争这口气,他能义无反顾净身出户,他什么都没要,他只要尊严。
“跟楚军说,他有钱。”妈妈听明白了,张口说。
“您打住吧,我跟他要钱?您忘了,他们是借过我钱,但是,两口子一打架,赵秀娥就催着我还钱,我可不给他们当话把儿。”
“我跟关彤彤合股,她出钱,我出力。”他看看大家。
一直没说话的玉芬,被碰到敏感神经,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说:“关彤彤的钱不能用。”
“为什么?”二哥放下筷子,有点不高兴。
二人四目相对,二哥知道她担心什么,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伤了你们之间的友谊。”
“我不是指这个,”她看了看楚铭,对二哥说“你未婚,她未嫁,传出去对她不好。”
楚铭沉思了一下,点点头,“玉芬说的对,人家还是个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她出来进去的,好说不好听,还是用我们的。”
二哥暗暗给玉芬竖了竖大拇指,但是他就是铁了心,“关彤彤已经答应了,要说你们说去,反正定钱已经交了,我不干可以,损失你们补。”
玉芬裹紧垂着流苏的玫红披肩,走到阳台,看玻璃窗外,黑漆漆的夜。
对面楼,明的暗的灯光,那么冷冷地照过来,仿佛根本无法对抗强大的黑暗,它们弱小无助,就像她。
二哥一再说要帮自己,却还要跟这个女人有交集,这不是在帮她,是引狼入室,她能没有危机感吗?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轨迹再一次偏离,就像十多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哥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他叹口气把酒送进嘴里,一股热流直烧到胃里,好痛!
可他又能怎么办?是关彤彤找到他,给他出的主意,他就是旱涝保收的受益者,明明可以有钱赚,明明可以给姐夫带来更大的帮助,他为什么要拒绝?他考虑再三答应了,但是看着她如此担心害怕,他还是心疼的不行,他心里说:玉芬,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给你泄露出去。
“玉芬,过来吃饭,别生气了,二哥是成年人,关彤彤也是成年人,他们决定的事,我们无权关涉。”楚铭招呼着她。
“楚铭,你不懂,这不是钱的事。”她没有转身。
“我知道,我以楚家男人的名义担保,关彤彤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站起来,走过去,搂搂她的肩。
她还是摇摇头。
“好了,吃饭吧,我这么天大一个好事,到了你们这儿,成了难题,我真怀疑你们的智商?”二哥笑着给弟弟把酒满上,一边又拉过玉芬吃饭。
“有婆婆在,你怕什么?”婆婆忽然说。
“我没怕。”她低下头。
“来。”婆婆向她伸出手,她委屈地坐到婆婆身边,老人慈祥地看着她,一会儿,她拉过她的手,摸着她手腕儿温润的玉镯子,“你是楚家儿媳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没有人能抢走你的位置。”
“您说什么呢,我是担心彤彤,他在美国吃了很多苦,心里有点难过。”她红着脸说。
“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有分寸,你就放一百个心,嗯?”婆婆慈祥地看着她,她的眼里充满信任的力量。
一家人又坐在桌子旁吃饭,今天的饭吃得很慢,屋子里有一股火药味。
第二十五章 挑事
第二十五章挑事
常德大街是胜利路比较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主打是服装,其次是家电,饭店大点的,有宝亨食府,四海酒家,六福居档次居中。
老板要去加拿大跟儿子经营服装生意,年前就贴出转让广告,关彤彤一口价定了下来。
楚昭打开店门,壁纸八成新,桌椅是中式的,餐具干干净净,除了换个主事的人,其他都不用变。
“吴勇绝对信得过,让他采购,一百个放心。”他带着关彤彤走进厨房,锅、勺、铲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操作台上,“初八就开业,服务员是现成的。”
关彤彤满意地看看这儿,摸摸那儿。
“都跟家里说清楚了?”她问。
“说清楚了,我告诉他们是我和毛子合伙。”
她微微一笑,“玉芬没反对?”
“她反什么对,又不是她花钱,不过话说在头面,是你主动找的我,这里面可不涉及任何附加条件?”他话里有话,不受她任何差遣的意思。
“瞧你说的,我不是说了吗,我回国就是想叙叙旧,造造钱,这些年的苦不能白受,享乐享乐。”她看了他一眼,今天她化了淡妆,朴朴素素没一点刁难人的意思。
“你还要住多长时间?”他随口问。
“暂时不走了,公司在这儿开了分公司,上楼看看。”她“蹬蹬”地上了楼梯,这是三层独立小楼,老板房间就在楼梯尽头,其他房间都是包间。
“这广东老板好喝茶啊!”楚昭进门就看到一个超级大的茶桌,有山有水,古铜色小茶壶,小茶杯,小镊子,像孩子过家家。
“我以后就往这儿一坐,大主顾出去应酬应酬,其他一概不见。”他故意坐在紫檀雕花大靠背椅上说。
“让毛子把它处理出去,每天收支开销都得你过账,哪有时间喝茶水?把这改成办公室。”她干练地说。
“你别太狠了?”他冲她挤挤眼。
“你是名义上总经理,所有的事都得向我汇报。”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
“好,没问题,钱呢?”
“所有盈利都归你,我一分不要。”她说的干干脆脆,一点不拖泥带水。
“成交。”他心情一爽到底,到哪去找这好事,比天上掉馅饼实惠,直接掉钱啊!
“我们出去庆祝庆祝去?”他笑嘻嘻地说。
“去哪?我想吃火锅。”她又从女强人变回女孩子。
“没问题,我们就去正宗重庆火锅店吃,走起!”他站起来,两个人“咚咚咚”地下楼。
他们关好店门,上了车,直奔另一条大街。
这是一家历史悠久的老店,一进店就有一股浓浓的调料香味蹿进鼻孔,他们挑了个靠窗的小桌子,面对面坐下来。
关彤彤故意宰他,肉点了五盘,蔬菜十小份,楚昭一个劲地说:“够了,够了。”
她这才放下笔,“行了,要辣锅,最辣的那种。”
“别听她的,微辣、微辣。”他向服务员点头表示歉意。
她看看左右,吃火锅的人还真不少,有小夫妻,也有三五好友,感觉很温馨。
“说说你吧,为什么离婚?”她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楚铭长得精致,但也有棱有角,属于硬汉范畴。
“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他把盘子里手切羊肉,放进滚着红色蜡油的锅里。
“二嫂是叫李慧娟吗?”
“你听玉芬说的?”他搅拌着汤锅说。
“我听说她跟奸夫在一个医院?”
“噗嗤”他给气乐了,“什么奸夫,你小说看多了。”
“那她是爱你的喽?”她问。
“那我管不着,反正我们也分开了,再谈爱不爱没意思。”他真的已经不把李慧娟放在心里了,就连她给自己带来的耻辱,都快淡忘得干干净净。
“绿帽子不是男人最大的耻辱吗?”她双手托腮看着他。
“曾经是,我也报复过,但报复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何必为难一个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人呢?想明白了,也就解脱了,现在我终于可以享受爱的权利了。”他说这些的时候,放松多了,眼睛也不躲躲闪闪的了。
“她知道吗?”她无限神往地问。
“自己知道就行了呗。”他给她夹起嫩得流汁的羊肉,送到她碗里。
“你说的真好,我好想见见那个人,看她是不是值得你等?”她好奇心大发。
“快吃吧,你看过葛优演的电影吗,有一句台词叫:打死我都不说。”他白了他一眼。
“我们去医院找楚铭怎么样?”她见他不说,又出主意说。
“别、别,我可不想遇到她!”他眉头纵起,又拿出男人的倔强。
“你要是不在乎她,在哪都不怕见,在乎就是心里还有,不去就不去。”她伸着筷子从锅里夹菜。
楚昭见她这么说,明明知道是激将法,却还忍不住说,“去就去,见到三弟就回去。”
“好嘞,赶紧吃,这肉都归你,菜给我。”她又笑起来。
关彤彤吃得满头大汗,还止不住喊“爽!”
他们结了账驱车去市第一医院,午后看病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外科只有零星的病人,等着护士喊号。
楚铭低头在电脑前敲病历,他已经接到院里的任命,随时听候王子新的派遣。
这消息不胫而走,院里到处是小声地议论,有人说他不知廉耻,这种杆儿也往上爬,简直就是打他哥哥的脸,就连平时讨好他的小护士都厌弃躲开他。
完了,伟大的光辉形象毁于一旦,这可是他将近十年修成的正果!
他自嘲地笑笑,明天李科臻就来交接班,他要是知道,不定编排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呢?
“楚铭”关彤彤跳进来,他抬头看看她,皱皱眉。
“我们来视察工作,有什么不可以吗?”她开着玩笑。
二哥摆摆手,“不关我的事,都是她要来。”
她看了一会儿,他给病人问诊,心不在焉地转转这儿,看看那儿。
“没事就回去吧,医院有规定,不许家属来。”他看看二哥。
“既然他不高兴,楚昭走吧。”她故意耷拉下脸,转身挎住二哥的胳膊,往外走。
他们走过护理部,关彤彤故意大声说:“楚昭,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护理部的门“唰”地打开了,李慧娟出现在门口。
“楚昭,你不是说楚铭不知道咱俩的事吗,我看他早看出来了。”她拽住他的衣袖,拉长了声音说。
“楚昭,你混蛋!”李慧娟泪奔。
第二十六章 新欢
第二十六章新欢
楚昭听到李慧娟的骂声,才知道中了关彤彤的计,他一把甩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医院停车场走。
“你等等我。”关彤彤紧跟着他跑出来,挡在车前,右手捂着腰,气喘吁吁地说:“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我不是替你教训教训她吗?”
“关彤彤,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耍人玩儿?”他对这个二百五还真是没办法。
“我怎么了,我关彤彤好打不平,尤其是对感情不忠的人,我深恶痛绝。”
楚昭摇摇头,“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家,我想玉芬了,送我去你家。”她说完,拉开车门,憨皮赖脸地挤到他身边,系上安全带。
白色雪铁龙,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嗡嗡”了两声,无奈地驶出医院大门。
李慧娟抹了把眼泪,气冲冲去外科门诊。
楚铭正在给一位病人检查膝盖,他轻轻转动一下右膝,问他疼不疼,那男人四十多岁,摇摇头,他又按了按膝盖软组织,最后让他下床来回走了两圈。
“大夫,我到底什么病?”他探寻地问。
“半月板没什么事,有囊肿,少量积液。”他坐到电脑前,“拍个片子看看,看看骨关节病变没,行了,交费去吧。”
他把手移开电脑,正要叫下一位,抬头看到李慧娟站在门口,小护士识趣地退出去。
她进来关上门,“楚铭,你二哥有女人?”她强忍着怒火和悲愤,前胸一起一伏地,像一座已经快憋不住的火山,汩汩地冒着黑烟。
“你胡说什么?”他现在很烦感她,医院正在风言风语,她还顶着风头上,不是明摆着,落人口实。
“我就问你是不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是不是早就有人了?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她大脑一片混乱,分不清主次,她只要真相。
“你们都离婚了,还关心这个干什么?”他看到她气成这个样子,马上想到一定是关彤彤搞的鬼。
“你不懂,他欠我的,告诉我这个狐狸精什么时候勾搭上你二哥的?”她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李慧娟能得到幸福,楚昭就不行,他只属于地狱。
“好吧,我告诉你,她刚从美国飞回来不到半个月,她跟我二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清了吗?”他扔下一句话,推门出去。
他来到门诊大楼旁一个小公园,坐在翘脊小亭子下,闷闷地抽了根烟,关彤彤哪是给二哥出气来的,分明是给他找事来的。
他皱着眉,踱了一会儿步,估摸她回去了,才又去给病人看病。
李慧娟见他躲着她,气呼呼去了副院长办公室。
王子新正在看局里下发的文件。
“老王,你得给我吃这口气,楚家没一个好东西!”她委屈地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你又是怎么了?一天神经兮兮地,我现在正忙着,有事回去再说。”他没理她,女人就是小心眼,已经离婚了,还揪着不放。
“楚昭外面有女人,他就是个骗子,我怎那么傻,竟然同意跟他离婚,让那个狐狸精捡个便宜,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她不依不饶地说。
“你闹够了没有?”他放下资料,立起单眼皮。
“你就知道吼我,现在是你女人被欺负,你吼我还是男人吗?”她站起来,疯了一样往外走。
他推开椅子,拦住她,“你急什么,事情不是还没查清楚吗?”
“他们都在我面前走秀了,楚昭是诚心看我的笑话。”她眼泪决了堤。
王子新看着她,心里也未免有些同情,她跟他也有五六年了,他发现她不是水性杨花的人,她好强,要面子,肯吃苦,对爱的人忠心耿耿,她从不跟医院其他男医生搭讪,一本正正经经,就是这么个人,却快要被楚昭逼疯了,他拯救了她,但还是拯救不了她的心。
“你既然这么说了,不就是出气吗,简单,交给我,到时候你可别心疼!”他睁着裹着刀子般的眼,发狠说。
“可这事得慢慢来,楚铭把钱退回来了,我动了他哥,以后,这小子不跟咱们一条心,你这院长夫人还当不当?”
“你的意思是,让我忍着?”
“不然怎么办?等我拴牢他,你随便闹。”他安抚着她。
他见她平静下来,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材料,敲了几下桌子,对她说,“你先回去,明儿不就是初五吗,我陪你玩一天。”
“你怎么不走?”她沉下瓜子脸。
“我有事跟楚铭说,你在这儿不合适。”他挥挥手。
他把她打发出去,把楚铭叫到办公室。
“楚铭,该叫你楚主任了,哈哈”他站起来,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来,他招呼他坐。
“外国人讲究办事效率,催着我们这边提交合同,我这边事多,就全权交给你了?”
“你约个时间跟威亚公司会会面,他们夺标后,是要把所有相关细节跟我们说清楚的,我们得做充分准备,这是一些参考资料,你拿回去看,不能光听他们的,老外滑的很,有不少家大医院,花的钱是在国外的两倍,拉回来的却是一堆废铁,虽然夸张些,但确实是铁铮铮地事实。”他指着茶几上厚厚一沓资料说。
“我让财务科高丽给你当副手,她了解这方面程序,会及时地提醒你,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他接过资料,一天郁闷全散,看来王子新并没有压制他,他还是公私分明的。
他翻了翻,“我回去就看,我还有一些同学在国外,也干这个,我让他们帮我调查一下,这家公司的可信度。”
“我没看错你,好样的。”他脸上挂满信任的微笑。
他快步走回办公室,小护士已经换好衣服,准备下班了。
“楚主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她提起手提包跟他打招呼说。
“走吧。”他板了一天的脸第一次露出帅帅的笑容。
夜幕降临,大街上车流渐渐长起来,回家过年的打工仔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明天还要多。
二哥稳稳地开着车,车里坐着吃完饭回来的关彤彤,他目光直视着前方,一句话不说。
关彤彤撅起嘴,“从医院回来,就没见你说一句话。”
他依然看着前面。
“这算什么,我还有更狠的呢”她故意说。
“卡”他一脚刹车,后面的车都跟着紧急刹车,紧接着骂声和按喇叭的声音四起。
他抬起脚,雪铁龙继续往前缓慢地驶去。
“你是不是复仇的电影看多了,见什么都想伸张正义?”他不理解她的作法。
“可以这么理解,谁是受害者我同情谁。”她诡笑。
“下车。”他把车停在路边。
“还没到呢?”她着急地看看左右。
“下车。”他下了车,把她拉下来,然后上车,扬长而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她跺着脚喊他。
第二十七章 斗智
第二十七章斗智
初五早晨,玉芬就接到楚铭的电话,说他今天加班不回来了,玉芬提醒着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知道,有你在还不是一个样?”电话里传来他吃着早点的声音。
“你还是回来吧,不是有李科臻,加什么班?”她怕到时候局面失控。
“我明天去市局,都定好了,家里就交给你吧,挂啦。”电话里传来盲音。
二哥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嗑着瓜子,说:“我待会也出去,酒楼那边跟毛子商量开业的事。”
“那也得等家里完事再去。”她拉长了脸。
“那当然,家里事重要。”他见她不高兴,赶紧说。
“妈,您这是干什么?”婆婆拿起老年机,拨号码。
“让你姐姐和妹妹过来。”她把电话凑近耳边,“喂,楚娇,你和两个姐姐都过来没?”
二哥摇摇头,“妈,这是我们哥四个的事,她们掺乎个什么?”
妈妈没有说话,她放下手机继续看电视。
玉芬猜出婆婆用意,她没说话。
这就是婆婆精明的地方,记得有一次,她不停地在茶几旁倒腾药,一盒盒地看,一会儿放茶几上,一会儿放茶几下。
她正在看电视,忍不住问,“您干嘛呢?”
“我这药不对数。”她继续拿上拿下。
“怎么不对数?”她凑到跟前看。
“你看看,”婆婆把药摆在她面前。
“呵,吃这么多药啊?”她睁大眼睛。
“这药贵着呢,”她指着硫酸氢氯吡格雷片,泮托拉唑钠肠溶片,“一盒四五十,才半个月。还有”她又指指旁边降糖药,继续低头摆弄。
“不够,我给您买去。”她认真地说。
“没多少了。”婆婆直起腰,把药放到茶几底下,她见玉芬提包开门,嘱咐说:“楼下药店就有。”
还有一次,过年,全家人打牌的打牌,说话的说话,只有婆婆,坐在阳台马扎上,反过来倒过去数一沓钱。
过后她问婆婆,为什么要那么做?
婆婆生气地说:“你们都给我钱,我就看看一年到头老大给不给我钱。”
“您数钱是在提醒大哥呀。”当时她笑弯了腰,婆婆也笑了。
“那大哥给您了吗?”她笑着问。
“给我二百。”婆婆自豪地说。
现在想想,婆婆那个时候,每天倚在沙发上微闭着眼,是不是在分析着每一个儿女,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先想好的?
“当当当”敲门声传来,玉芬跑去开门。
“妈,不用您打电话,我们也会来的,这大早晨催的。”大姐也不换鞋,厚底皮鞋带着风声走过来。
二姐和老姐都换了鞋,扫了一眼屋里坐在沙放上。
“大哥还没来吗?打电话确认过没有?”二姐看着楚昭说,大排行,他大。
“昨天就通知过了。”二哥继续看电视。
“妈,待会打起来,您也别生气,要不您进里屋去,外面的事别管。”大姐看了一眼玉芬,“不是我向着楚军,你们住着他的房,多替他想想,中介我问过啦,现在得这个价。”她伸出食指晃了晃。
“一万?”楚娇睁大眼睛问。
“可不是,这可是新房,还得比这个数多。”大姐点点头。
“这么说,我们得给他摊房钱?”二哥扭过头,“像我蹭吃、蹭喝、蹭睡的,还得多交。”
“赵秀娥为什么这么横,人家自然有她的道理,为了咱妈,咱们都得忍着。”她忘了自己丈夫是怎么犯的病。
“玉芬,听到了吗,大姐说的也对啊。”二哥冲她挤挤眼。
她点点头,“这个钱我们愿意出。”
“听到没有,你们就把嘴闭上,我们哥四个的事,不用你们掺和。”他发出警告。
二姐抿嘴一笑,大姐点着烟,走到阳台上,往外张望。
楚军和赵秀娥到的时候,大哥、大嫂已经坐在椅子上多时了。
他们谁都没理谁,赵秀娥屁股一着沙发就哭,“我们图什么,自己装修钱都搭在这房上,还闹一肚子气。”
“你别哭,今儿不就是商量吗?你画个圈?”二哥单刀直入。
“我也没别的,就是别让我寒心。”她抽抽搭搭地说。
楚军喘着粗气。
“不是轮班吗?我把妈接到平房去。”大哥看出来,赵秀娥在跟他们讲条件。
“那可不行,咱妈住的好好的,回去心里一别扭,出事怎么办?”大姐第一个反对。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妈妈,她头仰在沙发上,微闭着眼,一句话不说。
“这房到底让住不让住吧?”二哥问。
“房随便住。”她爱答不理地说。
“我们三家摊水电费、煤气、取暖物业费,连咱妈的药钱,以后看病的钱也不用你出了,你看行不行?”玉芬说。
赵秀娥扭了扭身子,一副心不甘情不愿,但又挑不出什么事来。
“好,就这么定了。”楚军见媳妇不说话,知道她答应了,站出来拍板说。
楚军得意地看看媳妇,赵秀娥抿嘴一笑。
“妈,多大点事,您看您愁的?”楚军挨到妈妈跟前,撒着娇说:“您儿子给您买新楼房,还能让您搬出去?就算他们都不管,不还有我吗?”
妈妈这才睁开眼,绽开抬头纹,露出一丝满意。
“出正月,大哥你就搬过来,二哥对不起,你得另外找地。”他对二哥说。
“你二哥就住着吧,你让他上哪去?”妈妈开口说。
“别、别,我有地,我刚跟朋友开个饭馆,我搬那去,吃、住一条龙。”二哥摆手说。
“呵,二哥,你行啊,兄弟我什么时候给你去捧捧场?”楚军从妈妈身边坐起来。
“初八开业,初八多带几个朋友过去。”他腼腆地抱抱拳。
“二哥,你还真行留了一手,有小金库?”楚军冲他坏坏地挤挤眼。
“楚军,你说什么呢?什么小金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赵秀娥立起眼珠子,大声说。
“工资卡都给你了,花一分都得跟你要,哪有什么小金库,我逗二哥玩呢。”他冲老婆软绵绵地笑了笑。
玉芬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要不是提前跟大哥、二哥商量好,就楚军那脾气,准谈崩了,她走回卧室,儿子正在写作业,她抚着儿子双肩,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
第二十八章 狭路相逢
第二十八章狭路相逢
“玉芬,走,给我参谋参谋菜谱去?”二哥站在门边探头说。
她看看客厅一屋子人,“中午••••••”
“没有你,他们饿不死,走吧!”他嫌弃地看了客厅一眼。
她沉了沉,他说的没错,不是已经分开了吗,她也不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眼里、心里都是一日三餐,婆婆的喜、怒、哀、乐?她自由了,她点点头,就去拿外套,连个招呼都没打,两个人溜出楼门。
“爽不爽?”他们像逃婚的男女,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爽”她咯咯地笑着,快步跑出楼,二哥打开车门,她快速地坐到后面。
“一看你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胆子真小!”他怜爱地看看她。
“开你的车吧,他们要是不打电话才怪。”她有些小担心。
“关机,这还不简单。”他开着车,慢慢绕开楼门向小区大门口驶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嫂那么精明,她怎么能答应这么苛刻的条件?”他有点小佩服,别看她平时文文静静地,做起事来还是蛮讲效率的。
“我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他们,咱妈的户口就在他们户口本上,家产也给了他们,今天谈不成,以后养老的事,就是他们的了。”
他从后视镜看看她,心想:怪不得关彤彤败走美国,她心机还是蛮深的。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可怕?”她的表情有点担心。
“为什么?”他说。
“我也觉得自己可怕,可是还得往前走,你们周六、周日来的时候,只看到妈的笑容,不知道她要忍受五天的寂寞和孤独,才盼来与你们的一次相见,我们要上班,给不了她对你们的思念。”
“可你彻底把自己给黑了,知道吗?”他摇摇头。
她看向窗外。
“为了你的重生,我们搓一顿怎么样?”他左转,把车停在一家西餐厅门前。
“上岛咖啡?”她坐在里面不出来。
他也不管她,熄火,下车,直接进去。
一会儿,一个三十五六岁,头发打蜡,穿着短款小棉服的陌生男子走过来。
“嫂子,楚哥叫你进去。”他点头哈腰地说。
“你是谁?”她有些错乱。
“我是毛子,我们约好一起吃饭,他通知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两个大男人吃什么西餐,原来是嫂子喜欢,下车,我带你进去。”他打开车门。
玉芬这才明白,他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她心里埋怨,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二楼大厅,是一个个鸟笼子似的开放式小餐桌,两排软椅,适合小情侣和三口之家。
楚昭和毛子坐在对面。
“这回不尴尬了?”他坏坏地笑笑。
“嫂子,请喝茶。”毛子恭恭敬敬地倒茶。
“叫我玉芬吧。”她听得怪怪地。
毛子看了一眼楚昭,马上改口,“好,玉芬。”
二哥翻开菜谱,要了三份牛排,三道特色菜。
“哥,厨子我联系过了,他们要加钱,不然就跳槽。”毛子为难地说。
“现在谁还吃津菜,火锅,东北灶台鱼,都火的很,你看看有没有这方面师傅?告诉他们,只要生意好,咱不差钱。”
“那是,只要有哥这句话,人一抓一大把。”他站起来,探着身子给他倒水。
“我都失业半年多了,多亏哥还想着我,想想我们在连队的时候,谁还发愁吃的、穿的,现在回家真愁啊!”
“你换号码也不说一声,害得我问了好几个群,才打听到你。”
“唉,混的不如意,又不爱说话,总被踢出去。”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啪”一只手重重地按在桌子上,一个女人冷冷地把脸扭向楚昭。
“你是谁?”毛子没见过李慧娟,他撇着嘴,一副下流样。
“你哪来的钱?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她根本没看毛子,一把把他推到软椅上。
“啪”一杯柠檬水泼过来,玉芬惊叫了一声。
毛子跳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你敢打我哥?”
“毛子,放手。”楚昭坐着没动,他抬起气得已经变了形的脸,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来了?
“你不是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吗?怎么,看到我有钱了,想跟我破镜重圆?”他带着侮辱的口气说。
“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她狠狠地看着他。
大厅里一片骚动,几个好事的,打开手录视频,王子新走上来,他大声喊着服务生。
“我们走,何必跟无赖计较。”王子新拉住她。
“哥,这就是横刀夺爱的人?”毛子扑上来就是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
“楚昭你真够长本事的,你看你都交的什么人,这可是公共场合,报警,报警!”王子新嚷嚷。
“毛子,没你的事。”楚昭站起来拉开毛子,对王子新说。
“我跟这个女人早就没关系了,你带她走还是我们走?”他双手巍巍地颤抖。
王子新用手指点了点他,然后对李慧娟生气地说,“我们换个地方。”
“我不走,除非他说钱是从哪来的?”她双手摁着桌子,瞪着眼睛。
“我大哥有的是钱,六福居就是我大哥盘下的,初八开业,跟你们有一毛钱关系吗?”毛子昂起头,像一只已经伸长脖子,准备战斗的公鸡。
“你骗了我的人,还骗了我的钱,你就是骗子、强盗、吸血鬼?”她被王子新拖拽着,离开餐厅。
毛子把桌子一拍,“别让我再见到她,不然,我一巴掌——”他比划了一下,对着他们的背影。
服务生上来收拾干净桌子,玉芬给他倒了一杯水。
“玉芬,你说我们是不是前世的冤家,我什么都给她了,她还说我欠她的,我到底欠她什么?”他痛苦地垂着头。
她只能静静地陪他坐着,每个人对爱和恨的体验是不同的,她又不是当事人,怎么说得清,“二嫂还是很爱你的,如果放下了恨就证明不再爱了,你看到了,她放不下。”
“可我已经不爱她了,就像经历了一场秋雨,再纠缠也是凉凉的。”他很沮丧。
“走吧。”她说。
“好,走。”他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多好的一顿饭就这么被前妻搅黄了,难道他就不能高高兴兴地活着?他叹口气。
毛子坐进车里,猛猛地轰着油门,“我带你们去个地,保证你们满意。”
雪铁龙发了彪一样,飞速行驶在冬日阳光下。
第二十九章 谜团
第二十九章谜团
三个人来到一家驴肉馆,这才算吃了一顿消停饭。
他们吃完饭,回到六福居,玉芬建议用烤鱼做特色菜,海鲜类放在食谱主页,别说,她的建议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毛子,明天就按玉芬说的换菜谱,我们溜溜市场、水产,找好商家订货。大堂经理请了没有?”二哥问。
“是嫌以前的不够漂亮?”毛子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人。
“你懂什么,大堂经理一定要自己人,要精明的,留住回头客。”
“这么说我懂了,你看我妹妹怎么样,她刚从中专毕业,学的就是餐饮,正窝在家里天天看韩剧。”他毛遂自荐。
“这—”他有点犹豫,玉芬在旁边说,“就是她吧,新脸摸不到脾气,服务员就怵这样的人,再说她又是学餐饮的,稍加磨练就能独当一面。”
“谢谢嫂子。”毛子点头哈腰道谢。
“又忘了?”玉芬故意板起脸。
“玉芬,玉芬。”他摸摸头笑了。
玉芬转悠了一圈,对收银台的位置,提出建议,说它正对着镂空木门,像当铺,她这么一说,楚昭和毛子怎么看都别扭,三个人七手八脚,把收银台换个地方,原来的位置,摆放上花卉,太阳落山,他们才一身疲惫地关门回去。
客厅里洗牌机“哗啦哗啦”地转着,赵秀娥和三个姐姐玩着麻将,她今天手气格外好,大胡一个接一个,她笑成一朵花。
婆婆也搬个方凳坐在她旁边做军师。
两个孩子挤在沙发里玩游戏。
楚铭在厨房忙碌着,洗牌机“哗啦哗啦”声跟抽油烟机“嗡嗡”声,交相辉映,一边欢声笑语,一边挥汗如雨。
玉芬换鞋,进厨房帮忙。
二哥脱下外罩,打了鸡血一样凑上牌桌,他看妹妹楚娇手气不好,推推她,叫她让位,她撅着嘴,不情愿地站起来。
他一屁股坐上去,嘴里叫着“三条,三条。”
“出去也不说一声,我回来都跟我告状。”他揭开锅,锅里红烧肉“咕嘟嘟”冒着泡。
他用铲子铲出点汤尝尝咸淡,然后满意地盖上锅盖。
她低头洗菜。
“要不咱们搬回去吧,这有二哥,也用不到咱们。”他看看她,一副吃醋的表情。
她点点头。
他对客厅喊:“妈,明天我们就回去住了,让二哥跟您作伴。”
婆婆耷拉下脸,慢慢地说,“我怎么都行。”
大姐抬起头,甩出一张五万说:“那可不行,老二不是要开饭馆吗,一天天往外跑,妈出点事,怎么办?不是说好,出正月轮班吗,让玉芬再伺候几天。”
“不是还有你们吗?”楚铭故意问。
“你姐夫离得开人吗?你二姐、你老姐都是一大家子人,都不要了?你说你们是怎么想的,明明是天时地利都占着,就想当甩手掌柜的,说你们什么好?”她黑糙脸上挂着不满。
赵秀娥撇撇嘴。
楚军不耐烦地说:“多大点事,楚铭你就做不了主?”
他退回到灶边,看看玉芬,伸伸舌头。
“你小心眼。”她用身子撞撞他,“谁小心眼。”他也撞撞她,两个人都忍着笑。
玉芬知道他又在逗她了,他最爱热闹,怎么可能搬回去住呢。
“我没吃醋。”他低下身子在她耳边说,“以后,你爱上哪玩就去哪玩,我给你自由。”
“自由是我自己的,不用你给。”她躲开他。
“嗯—”楚军清了一下嗓子进来,“你们饭做好没有,我今天还得值班呢?”
“好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楚铭问。
楚军看看厨房,“比你强一点点,这不公司评先进,我上台露个脸,得了几千块奖金。”
“老赵,朋友圈发的照片还有没有?”他问正在兴头上的老婆。
“你自己找,我收藏了。”她把手机掏出来给他。
楚铭冲他伸了伸大拇指。
“我不是说你,也跑跑关系,哪怕是个副的,说出去也好听。”他居高临下地说。
“我就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踏实。”玉芬白了他一眼。
他无趣地走回客厅。
婆婆站起来,“别玩了,他们三口还得回去,吃饭吧。”
儿女们数钱、推牌、你说我一句,我说你一句,乱乱哄哄地擦桌子,端菜,盛饭。
婆婆坐在餐桌旁,桌边围满儿女,还有两个可爱的孙子,她慢慢地夹菜,满脸的享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每天热热闹闹地,打不散,骂不跑,和和气气吃一顿饭。
楚昭带头,哥仨儿喝了一点小酒,楚军指着地上六只宰好的大公鸡,说着春风得意的话,“他们把我的车拦住,打开后备箱就装,没办法,家里也没地方放,你们分分吃了。”
“老大就不给了,他走得早。”他还在生哥哥的气,大哥从来到走没跟他说一句话。
“你们还是亲兄弟,以后说话归说话,别闹僵了。”大姐用筷子拨着鱼刺。
“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闭嘴。”楚军皱起眉头说。
大家都低头吃饭。
晚上,夜深了,乱了一天的家终于可以听到钟表清脆的“滴答”声。
楚铭搂着妻子,享受着她细腻的肤感。
“没想到,今天会那么顺利。”她说。
“是你开的价,正合他们心思。”姐姐们已经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
“我本来也不想让他们出钱,该我们花的一分都不能少。”她微闭着眼。
“辛苦你了。”他亲了亲她的肩。
“对了,”她翻身趴在床上,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出去吃饭,碰上二嫂了,二嫂泼二哥一身水。”
他皱了皱眉。
“我还看见他身后站着个男的。”她趴在他耳边说。
“王子新?”他闭上眼。
“可能是。你说,他会不会报复你?”她急着问他。
“睡吧,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随他去。”他搂搂她。
“还有更奇怪的呢,毛子说他没钱,二哥也没钱,那酒楼的钱都是彤彤的?酒楼我也去过了,三层小楼,绝对不是二十万能拿下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她捅着他,希望他能给她解开谜底。
他心想:她能没有钱吗,美国分公司总代理,可她为什么要骗着大家呢?是怕别人说她有钱,还是另有目的?
“你看,你也觉得奇怪吧。”她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问问她就知道了。”
“别着急问,这事急不得。”他又把手伸过去,奇怪,他不搂着她,就睡不安稳。
第三十章 逼供
第三十章逼供
楚铭天不亮起来,出去晨练,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整个天空还是黑蒙蒙的,他跑出小区,沿着一条辅路一路向东,他喜欢运动,网球是他的最爱,李科臻经常约他出去,一起打打球,聊聊天,昨天他透漏给他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郑院长被约谈了。
他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这次竞标不干净,关彤彤一再说让他负责,王子新假意拉拢,还有他破格提拔,这些都不是巧合。
他一边跑一边思考,郑院长这只领头羊会牵扯出一连串的人和事,他也会乌纱帽难保,难道他的事业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昨天,李科臻提醒他说:“你现在说退出还来得及,别到时候,让他们供出来,可就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边跑边犯着嘀咕,他已经跟美国这行业的同学确认过了,这批设备没有问题,就算比国外贵,不是加了关税吗?
他除了问问关彤彤,其他人都不能问,医院树大招风,一旦这个事泄露出去,捕风捉影的人还不得把医院掀个底朝天。
他又想到玉芬昨晚的话,关彤彤会不会也有问题?她出钱让二哥干酒楼,傻子才相信是天上掉馅饼,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这也不能当面问,太多的事情需要自己查清楚。
他擦擦汗,在辅路拐弯处,停下来,这条辅路通往一座养老院,路两旁种满木槿花,从五月到十月,木槿花像两道花墙,隔断外面繁华世界,他常常想,这条路怎么这么清净,除了节假日,这路都是静悄悄的。
有一天,他一直跑到木槿花尽头,才看到原来木槿花尽头是一座养老院,他是由一座教堂改建的,白色尖顶大楼,一扇扇窗户都是关着的,拉着窗帘,看门的不让他进,他只能隔着铁栅栏门往里看,除了静悄悄还是静悄悄。
他申请了这里的义工,每个月可以过来两趟,给老人们检查身体,这里的院长告诉他,市里像他们规模的养老院就是再添五家都不多,老人们很可怜,他们最不能忍受的不是身体疾病,而是孤独。
他每次心里烦乱的时候,都会到这儿跑跑步,只要他一看到那座白楼,任何烦恼都不重要了,他心里只剩下一件事,善待亲人,珍惜生活。
他不想继续往前跑了,他心里装着事,想回去找关彤彤问问清楚。
他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跳跃了几下,折回头往回跑。
他跑回小区,爬楼梯上楼,轻轻推开门,二哥躺在沙发里,蜷蜷着身子,逸轩躺在旁边行军床上,都在熟睡,他走过去,捅醒还在熟睡的二哥,他揉揉眼睛,问“干嘛?”
“昨天又遇见二嫂了?”他关心地问。
二哥腻烦地又把被子盖住头,“别管啦,又不是第一次。”
“约关彤彤出来,咱们坐坐?”他又拉开他头上的被子。
“你不会约?我今儿还得跟毛子转转市场,没时间。”他坐起来,看看墙上挂钟,准备起床。
楚铭向小卧室努努嘴,“她要是知道,一准跟着去,我怕她东问西问,尴尬。”他笑笑。
“行,我给你约,不过我可待不长,毛子一来就走。”哥俩商量好,起床的起床,煮面的煮面。
吃完饭,楚铭说单位有事,提前出来,二哥说得去市场,抹了一把嘴头,也跟着下了楼。
他们来到六福居,楚铭头一次来,他遛了一遍,点头说,“二十万值。”
“她给你开多少工资?”他问。
“酒楼挣的都是我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姐夫的病我包了。”二哥拍拍胸脯。
“她又不是慈善家?”他有些担心。
“能有什么事,她肯定在美国没少挣钱,不差钱。”二哥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刚要开口,就被二哥拦住说,“你等着,我给你冲咖啡。”
“我喝茶。”他知道二哥正在兴头上,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到底是谁在约我?”关彤彤甩着大辫子走进来。
“你这丫头,我打了四五通才打通,一直占线。”二哥拍了一下她脑袋,出去沏茶。
楚铭严肃地看着她,她今天明显有些慌乱,没有化妆,大衣纽扣掉了一个她都不知道。
她以为他为她戏耍李慧娟的事找她,甩了一下马尾辫,“嗯,你要是兴师问罪,我劝你还是免开尊口,我还有事。”她转身要走。
他一把把她按到墙上,“是不是你惹的祸?”他问。
“什么?”以她的智商完全听得出,他问的是什么。
“郑院长被约谈了。他是不是违规操作?”他紧贴着她的身体,一双炯得发光的眼睛,死死地套牢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挨他那么近,少女的心动,砰砰砰地让她难以呼吸。
他越来越有男人味了,身上有征服一切的霸气。
“你是在怪我喽。”她水晶般的眼睛对视着他。
“你害死他了,知道不知道?”他讨厌内幕,这比王子新塞给他红包还要恶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使劲推他,他贴得更紧了,“国内不是就爱搞这一套吗,看谁不顺眼,寄封匿名信,恶心十天半个月,最后不了了之,这种损招见怪不怪。”
“你真的没贿赂?”他太担心这件事了。
“你就放心吧,郑院长什么风浪没见过,最多半个月,一切都会平息,我要回美国,总公司让我回去。”她真想再跟他僵持一会儿,他的气息深深吸引着她,但是美国公司让她今天就回去,她还得赶飞机。
“茶来了。”二哥推门进来。
楚铭松开手,二哥故意说:“我沏的茶可比咖啡好喝多了,多了可没有,省着点喝。”
“你什么时候回来?”楚铭接过茶。
“我要多去几天,这太冷了,出正月吧。”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要那么久,项目的事谁来负责?”他可不想等下去。
“你找我秘书好了,我们也可以电话联系,审批完了,我就回来了。”她向他摆了个心形。
“你走了,酒楼初八开业怎么办?”二哥听到她要走,嘬嘬牙花子,为难地说。
她笑起来,“今儿是怎么了,都舍不得我走,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要是玉芬听你们这么说话,又该吃醋了。”
“大哥,我们还走不走,再不走就赶不上新鲜的了?”毛子在楼下喊。
“来啦。”三个人说说笑笑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