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制作神仙醉(三)
一整夜,柳家上下四口没有合眼,叶秋和风起云也是。
叶秋说,一整晚外面有不下十个人,他的直觉,也就是第六感似乎是与生俱来,风氏从未有出过这样的人。说他们是兄妹,虽然外貌上有些接近,可是性格却又截然不同,看着自己的亲人,风起云恍惚间觉得,叶秋也许是对的,他已经不属于那里,自从他被带走的那一天,叶秋就已经属于江湖……
一缸水已经去掉了一半,柳如春的手臂放佛已经麻木。经历了酸痛、无力之后便是机械,他熬了过来,但毕竟已经不再年轻,尤其是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盯紧,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瞳,就连头发也多了也许花白。
一夜之间白头,这不是传说,更不是神话,这一夜,柳氏夫妻二人都放佛苍老了十岁,到后来查文斌才知道炼制这种香就好似道士炼丹一般。上品的丹药,很多道士倾其一生才能勉强练就那么一两颗,因为这需要注入太多的心血。
这是一场马拉松般的工作,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精确到秒的计算大量消耗着体力,柳如春已经隐约开始有些吃力。
看出了端倪的风起云上前去轻声问道:“前辈,你能吃得消吗?”
柳如春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还行。”
“要不换我来吧,”风起云道:“看了一整晚,这浇水的诀窍也熟记于心,您可以让我试一试。”
“不行。”柳如春眼睛眨都不眨的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制香人本身就有要求,你身上怨气太重,曾经沾过血,碰不得。恕我直言,这香虽然是给神鬼一类的使用,却不能脏了其本性。这就好比,一炷香给佛用,给道用确实截然不同的结果,处我中华宗教意外的外道都是死后生天是弃人身而得天身,依靠的是业力福报,而修道成仙乃是自力成就,两者天差地别。”
想不到这柳如春竟然还懂道,这可出乎了风起云的意料,因为这柳家附近便是千年古刹净慧禅寺,按理柳家是伴寺而成,其制的柳香也多供奉佛祖。
“这便是我为何选用这落梅雪水,心性不纯则香火不灵,说到底,修道求佛不过是聊以慰藉,图个心安理得罢了。”他一边舀水一边继续说道:“其实你做错了事再去忏悔,即使主说原谅了你,免去了你的罪,可罪终究还是发生了,一张白纸上有污点就永远再也洗不掉,一个不纯粹的人如何能得道,如何能升天,你敬的香火那些个佛陀神仙又如何能够接受呢?”
风起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的确他是有过杀戮,作为他这样肩负着族群使命的人而言,有太多的事是身不由己的,他自嘲道:“这世上哪里还有那么纯粹的人。”
“有,”柳如春道:“你的那位朋友查文斌便是,自从他第一次到我这里我便知道,一个人有没有纯粹的心才是我愿意答应他的理由,实不相瞒,铸就完这香,我也命不久矣。”他笑道:“好比古代的铸剑大师,最好的剑都是用自己的精血来淬火,等到剑成十分,精血耗尽,铸剑师也就随着融入了那把剑。”
“我的香亦是如此,这是一支可以直达三界的香,由不得半点戾气浮躁,所以这么些年来我一直保持着最纯粹简单的生活,即便如此也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今天。”
这又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答案,竟然需要用生命才能炼制出一枚小小的香,原本以为不过是材料复杂了一些,工艺繁琐了一些,若是知道这个答案,不知道查文斌还会不会有当初的登门拜访啊!
所以,风起云是了解查文斌的,他立刻上前去想制止,可是柳如春说道:“已经来不及了,开工没有回头箭,现在作罢一切都会前功尽弃,我也不过是能多活了几天。”
慢慢的,他起身,放下手中的瓢,不知何时,那瓢已经从当初的无暇碧玉,成了布满红色血丝的玉瓢。
“前辈这?”
柳如春轻轻拿起一旁的白色纱布缠在手掌上道:“现在可以休息一个时辰,”他把旁边的一个沙漏放了起来道:“等到这沙漏里的沙子全部走完,不能误差超过一秒,便可以再继续,我先休息一会儿了。”
原来,他竟然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那玉瓢竟然能够吸收他的血,那些红色大概就是留下的血路。再又通过那瓢里慢慢渗出,混合到落梅雪水之中,果然是用生命在炼制。看到这一幕,风起云只觉得柳家的确牺牲太大了,这个情你查文斌这辈子还怎么还得清?
“娘,你怎么样了?”丫丫看着她母亲终于停了下来,柳夫人与她一样也是个闲人,听闻柳夫人原本是江苏泰州人士,与柳家算是贸易上的伙伴,主要提供一些基础制香的原料,也收一些柳香贩卖到别处,柳老爷子很是喜欢这个女子,于是大人们便主张做了这门亲事。
这女人自从嫁入柳家后也是勤快得要紧,只因为那一年得变故,柳老爷子便下令封香。至此柳夫人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前是柳老太爷亲自下厨,后来丫丫大了便轮到她,可是家中从没有人埋怨过这个女人半句,只因为当年有人算准了会有这么一天!
净慧禅寺的最后一任主持是个得道高僧名叫印元,原本是洛阳白马寺出家的,后来云游到此便做了主持,三十几岁起便与柳老太爷谈经讲禅,两人很是投缘。
那场变故前一天,印元法师特地找到了柳老太爷,两人在柳家谈了一整夜。印元法师告诉柳老太爷,祸事将不期而至,但气数却不会走到尽头,这一切都是劫数,并算出若干年后会有人登门求香,要他特地把家中制香的秘本保存好。
谁料,第二天就在柳老太爷把那本《柳氏柳氏铸香秘录》刚刚拿在手里准备转移的时候,门外一群红卫兵一拥而入,那本书就此散落人间。
谁知,若干年以后,这本书重回柳家,只不过物是人非,柳老爷子等到了查文斌却没有等到那本书,不过他却早在那一年就把这个印元法师留下的预言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并且希望让他能够一直等下去。
很多事,就是这样的安排,命运往往就是捉弄人。兜兜转转,柳如春夫妇等到了这一天,他们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这就是命。
柳夫人的双手已经被割得满是血痕,每一根柴火的添加都会从她手掌得伤口处划过。雪白的松树条上沾着斑驳的血痕,那火似乎也非常兴奋,跳跃着,闪动着。
上面是丈夫的血,下面是妻子的血,这便是一阴一阳混合联动,阴的火往上升却又遇到了阳的水往下淋,这其妙的感觉才能使得丹炉内的那些材料不停得翻滚。因为火本事属阳,水属阴,现在是阳火种带着阴血,阴水中带着阳血,这是不是一副完整的太极图呢!所谓,阴中有阳,阳有有阴,就如同太极双鱼中的那两点,没有这个,何来的太极?没有太极,又何来的道?没有道又何来的直通三界!
神仙醉便是这般的练就,所以,柳氏遇到了查文斌,是命又是劫!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查文斌演绎了什么叫做道,他们又因为清晰的讲述了这个道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线香是中国人特有的,早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人们就已经开始用它来祭司神灵先祖,只不过后来的佛来了中华大地也习惯了这个口味,但是它的本意似乎更加的适合咱们的道教。
这一切,风起云将来都会完完整整的告诉查文斌,一字不漏。一个人想要成就自己,注定是要牺牲一些东西的,这些东西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别人的。但和阴山法不同,真正的道是纯粹的,是心甘情愿的,是发自内心的。
一个时辰过后,夫妻俩准时醒来,没有任何怨言,继续重复着先前的动作。看着柳如春的嘴唇越来越苍白,风起云和叶秋心中的滋味已经无法形容,这是一种折磨,看着本应该受到尊敬的人就这样慢慢的死去他们却无能为力。
是自私嘛?不是,查文斌不是自私的人,这是劫数!
第四十六章 大功告成
那天注定是一个要载入史册的日子,先是下午四点多钟的功夫,漫天的红色云霞把整个天空照得是异常绚烂。不同于常见的晚霞,这些红色云层中隐约带着金色的闪光,查文斌在厂区里看着这异响正正发呆,那女人在一旁问道:“查先生,这云可有什么讲究?”
“天降瑞祥之兆,必有乾坤雷动之事,”他对那女人说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能实现了。”
女人听到这话顿时兴奋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神仙醉要成了?”
“成了,”查文斌道:“神仙醉,一香通三界,这天地莫不为这桩大事而感到欣喜,这云中的金光便是征兆,乃是我正道浩然正气,你辈虽也是修道之人,可却忘了什么叫作正,什么叫作德。”
女人抛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撞了一下查文斌道:“我不与你争辩这些,你我之间除了道难道不能再谈点别的嘛?”
“不用,我且回去收拾收拾,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今晚,我就应该要离开这里了。”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女人看着这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自己用尽了浑身的解数也没有丝毫能够撩拨起他的心,还没有男人可以这样无视自己,豁然间她有些自嘲的摸了摸那张精致的脸蛋道:“难道我已经老了嘛?”
夜里十二点还差两分钟,缸里的水还剩下最后一瓢,柳如春已经快要马上倒地,他的眼皮肿的已经发黑了,脸色焦黄,嘴唇从白到了乌紫之色。若不是风起云在下午的时候就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扶着他,怕是已经坚持不到现在了。
舀起最后一瓢水缓缓的倒下,风起云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成败便是再次一举了!
“嗒”的一声,最后一滴水滑落的时候,“咔”得一下,那只原本绿色的玉瓢已经成了一片通红,此时在瞬间突然碎了一地,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终于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沿着那些数不清的线,瓢碎了,人也终于是闭上了眼睛。
“柳先生!”风起云赶忙摇着他喊道:“你怎么样,柳先生!”
“我还能坚持一下,”他缓缓的眨了眨那已经沉重到了极致的眼皮道:“扶我起来,还有最后一步……”
与此同时,外面,灶台处,当柳夫人把最后一根柴塞进去的时候,她的生命便如同那炉里的炭火一般即将燃烧殆尽。这个女人一夜之间头发全白,浑身的皮肤放佛树皮一般的粗糙,嘴里的牙齿在中午的时候已经开始陆续脱落,一双儿女在身后已经哭成了泪人,为了不让母亲分心,还不敢哭出声音,其实他们都知道结局会是怎么样……
打开那丹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没法形容那种味道有多么的强烈。或许是这气味刺激了原本奄奄一息的柳如春,他竟然开始越来越精神,已经两天没有合眼的风起云也觉得一股清新之意从鼻中直冲天灵盖,浑身上下开始沐浴在那放佛仙境一般的感觉之中。
神仙醉,连神仙闻了都会醉,何况是人?
用一根银制的细长小勺伸进丹炉内,轻微的和炉壁发出“滋滋”得刮擦声,当地一勺出炉的时候,里面平铺着一层淡金色的粉末。原来那些材料经过两天两夜的高温已经全都成了粉,柳如春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轻轻一吸,顿时那脸色就好上了许多,他又匀了一点包在锡纸里说道:“这个等下留给我家老婆子,估计能多撑上三五天,等这事了结了,我想陪陪孩子们。”
接着便是混合,线香的制作,就是用易燃的粉末混合水做成长条形,再进行晒干或者是烘干,中间会配上一根细小的木头。这木头也是极为讲究,柳如春准备了两根,通体也是黄色,他说这原本也是一块奇楠木,如今这样长度的奇楠已经非常稀少了,用它来做里面的香骨是再适合不过的。
一只特制的蜡模,中间有个孔,把香骨先放进孔内,接着便是那些粉末的处理。
这些东西何止是价值千金,堆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终于他取出了那瓶一只浸泡在温水里的处子之血。把这血和粉末混合在一起,慢慢稀释活成泥状,再把这些泥一点一滴用一根极细的小签子从蜡模的孔里灌进去,一边灌还要一边用签子压结实,这活儿同样是个细致到极点的功夫。
第一个模子完全填满用时大约一个小时,当第二根填完的时候,碟子里的料竟然一点不剩,你不得不佩服这些手艺人事先得计算,当真是一点不多,一点也不少,刚刚好。
做完这些,便是烘干了,柳如春说最好的法子本来应该是阴干,但是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不过这里面掺了处子之血,血有凝固的特点,所以在时间上才能得以加速,但是蜡模又经不得高温,只能架在那丹炉的开口处,利用先前的余温慢慢加热。
凌晨两点半,风起云和叶秋都在焦急的等待着,随着柳如春的一声“好了”,这个整整两天两夜的工序终于走到了尽头,神仙醉正式问世人间。
蜡模被慢慢分开露出了里面的真容,通体金黄的线香外面多了一点斑驳红色的点缀,还没点,那香气已然是让人觉得销魂,成品的“神仙醉”大功告成,要说和之前那些原料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这香气要更加的馥郁,层次感要更加的强烈,并且每一秒钟香气都在发生着变化,一阵一阵得轮番向着你的内心最深处袭去,放佛那灵魂都在为止如痴如醉……
用一块上好的红木盒子,里面铺着是昂贵的锦缎,第一枚香柳如春交给了风起云,第二枚则交给了叶秋。
办完这件事后,柳如春被扶着缓缓起身道:“你们快去办你们的事,现在我只想去好好睡一觉。”
两人无以为报,朝着柳如春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风起云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一抬头,柳如春正微笑着在看着自己道:“走吧,走吧,这两天的事儿拜托你们先别告诉查文斌,我不想因为这个让他分心。”
风起云无言以对,他与查文斌不过是数面之缘,为何就凭当年那个和尚的一席话便豁出去了。后来他们才逐渐明白,柳家便是制香人,这类手艺人本就是和玄学打交道,他们信命,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也就是所谓的纯粹吧。
才一拉开门,天空忽然“咔嚓”划过了一道闪电,大半个镇子都被照亮,有人说当天晚上他们看到空中有过火球炸开了,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接着便是狂风,呼呼的吹得人连眼睛都分不开,若不是叶风两人身手了得,常人怕是走在街上都会觉得吃力。
查文斌说这便是夜晚的异像,白天那是属于神灵的,到了夜晚便是属于鬼魂的。
神仙醉,一香通三界,怎么少了幽冥一界的狂欢呢?
那一日,地府里翻了天,万鬼嚎哭;那一日,天庭里翻了地,众神期待;那一日,人家翻了天地,世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像惊得不知所措。
胖子在山脚守了两个夜晚,白天他就去看查文斌,晚上便在柳家的必经之处守护着,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拨人被他打发走了。突然一个炸雷下来把正在打盹的他吓得不轻,一下子便醒了过来,才一哆嗦便看到远处有人走来,拿手电一照,只见风起云叶秋一先一后,他不由自主的说道:“我的个亲娘,你们总算是出关了!”
这三人一见面自然是少不了谈到查文斌,胖子听说神仙醉已经做出来了,那就嚷嚷着要目睹一番,说他这两天没吃好没睡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风起云以那东西太过珍贵为由拒绝了,这让胖子心里又十分不爽起来,撇着嘴道:“以前没觉得你那么小气,现在知道你原来是个娘们也就不奇怪了。”
风起云从来就不在乎胖子那张嘴,他关心的是别的,“查文斌呢,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他啊,快活的不得了,整天跟一个漂亮女人腻在一起,我看那他是不想回来了,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女人陪着,这日子不知道比我们快活到哪里去了。”
产区门口,查文斌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小安和那个女人一左一右的把他夹在中间,等到远处有手电亮起来的时候,女人突然一把靠到查文斌的身上用手勾着他的脖子道:“你走了会想我嘛?”
一股冰冷的感觉顿时从查文斌的皮肤上传来,这女人原来是怕自己跑了,竟然用一把极小的匕首顶着自己的动脉。查文斌笑笑道:“如果你就是这样款待我的话,那我是不想了,最好还是把刀子拿开把,我走不了。”
女人一扭腰,笑得更加灿烂了:“可是我怕你走了啊!”
第四十七章 恩怨湖
门外,风起云、叶秋和胖子站在一起,小安看到叶秋的时候脸上顿时抽搐了一下,这个男人是他目前遇到过最强的,没有之一。叶秋很强,到底有多强,谁也说不清,他的身手是源自何人更是一个谜,没有人与生俱来就是强者,即使再有天赋,那些招数也是需要后天练习的。从未有人见过叶秋练武,闲暇的时候他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打盹,一旦遇到正事儿他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总是会如同鬼魅一般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用线下比较流行的游戏元素给这几个人分类的话,查文斌是道士,那叶秋就是一个刺客,胖子则是战士,风起云更像是个翩翩侠客,如果他是男人,那便是一个优雅的骑士。
胖子手里拿着的是明晃晃的五六半,这个距离,他有把握在一秒之内把对面那一男一女全部爆头。
“喂,死人妖,放了查爷。”
那女人笑道:“哟,这位胖兄弟说话可真有趣,咱们是生意人,自然是一手交货,一手交人了。”
胖子对这个女人可是相当没好感:“你这个狐狸精整天缠着查爷,我看你模样倒也标志,要不就索性跟我们一块儿回去给查爷做个小的侧室吧。”
“老娘可不稀罕,要做就做大的,少废话,东西拿来。”
风起云把手中的盒子晃了晃道:“先放人,你没得选择。”
即使是有盒子装着,可那女人还是闻到了盒子里面的香味,女人的直觉总是要比男人更加准,她知道,神仙醉果然是完成了。如此说来,千年愿望马上就可以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实现了,她低声对小安道:“放人,留个心眼。”
“不必了。”查文斌单掌剥开那女人的手臂道:“风兄,东西拿过来,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三场两短,你们看看他们的身后吧。”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一片灯亮,胖子扭头一看,足足有差不多上百人,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丁胜武和张若虚站在最前面,这个老头今天可是帅气的很,一身黑风衣里面是白色的对开襟长衫,嘴里还叼着一个烟斗,颇有一副江湖大佬的作风。他手里把玩着一对黑色的圆球,吐出一口烟雾道:“孙女婿,你不是怪我人马不够嘛?”
罗门,一个存在了几千年的地下王朝,一个中国地下势力的制定者,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即使是在二十世纪的最后时刻,它依旧散发着无比的王者之气!
风起云笑道:“你老丈人挺你来了。”说罢,他把手中的盒子照着里面一扔,那个妖艳男子小安伸手一抓,也没有看便往怀里一塞。风起云道:“你不验货?”
“不必了,”小安道:“罗门有罗门的规矩,既然是两大家族亲自出面,便没有什么可验的。”
那女人也是顺势往查文斌的耳边轻轻一贴道:“走吧,不过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查文斌也回敬道:“希望你那一天不会成为我的鬼!”
来了,很多人来了,何止是百人,罗门终于开始有动作了。这些人不光是两大家族的,其中有很多连丁张二人都没有见过,有些人来的时候是荷枪实弹的,有的人则是一副江湖做派的,听闻一言堂的那个白衣老家伙回去之后大发雷霆,这其中的秘密他俩也是听闻一个从罗门内部流传出来的人所讲,原来那个地方真的和罗门有关,不过这也是很多年以前的往事了。
当阴山法派在江湖上崛起的时候,正是中国各种修道士最为繁荣光鲜的时刻,儒释道三家在神州大地遍地开花,信徒之光,影响力之大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阴山法以其独特、快速和接地气的特点迅速在宗教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在江湖争斗中阴山法更是因其隐秘性和高效性屡战屡胜,其中又以阴山老祖独创的一招锁魂咒最为闻名。锁魂咒为阴山派最具有代表性的制敌法门,顾名思义就是封锁仇家魂魄,使其神魂颠倒,周边环境急剧恶化,百事不顺,危急生命,和现在最常说的下降头类似,但是要更加的凶险和快速。
阴山法习法者应以助人为本,心存正念则功力增強,心存邪念則道消魔长。在阴山法的大肆扩张期间并没有对门下弟子的人品道德做好衡量的标准,以至于诞生了一大批助纣为孽之辈。而阴山法最为独特的是,其法脉修习者到了一定时刻就必须放阴一次,否则自身发胀痛苦难受无比,这便是查文斌对那女人吴姨所说的,功力越深厚者其痛苦便越大,这是因为修炼者靠借阴修行的导致的阴气过重对身体的伤害。
所以,阴山法脉必须放阴,也是释放自己身上多余的阴气,放阴的对象多为树木,河流等,当然也可以放阴与人,并且这个途径是最快的,既把自己身上的阴气和承受的痛苦转移到他人身上代为受过。
自从发现可以找他人代替后,很大一部分阴山门中弟子便开始大肆利用自己所学法术开始害人。举个简单的例子,李三要害王家庄的王二,首先第一步就是必须先闭退家神,,也就是通过特定符咒使对方家宅门神退位,然后再放阴。所以,阴山法在施法前,通常施法人会去被施法者家门口转悠的,他需要弄清楚对方的门脸朝向,因为其借阴的对象多是一些鬼怪之物,这些东西虽然在查文斌这般的正道人眼中是小鬼,可是对于普通人而言,那便是无尽的折磨。
正因为是小鬼,所以门神便可以阻拦,为了破门神,阴山法便需要先击破门神,选其中一段阴山法咒给予大家听听,便可知道这门法术到底有多凶残和恶毒。
其咒如下:奉请阴山老祖,化领兵将前往地王家庄王二家,门神护卫请退位,兵将领令入宅作弄王二,人不留情,急急如律令!
由此可见,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祖宗,门神观念并非空穴来风,所以建房屋前先找人看好大门朝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随着阴山法脉的大肆扩张,在中国权力斗争最激烈的官场和皇家后院,越来越多的人为了打击竞争对手便开始用利用阴山法。以至于后来皇家出了规则,但凡发现有人在宫中行使巫蛊之术的一律问斩,而在中国所有的皇帝中,敢于巫术杀人的为数不少,例如汉武帝刘彻、明世宗朱厚熜、明孝宗朱佑樘都是鼎鼎有名的追随者。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这种阴山法终于是引起了执政者的警觉,万一哪一天老子自己就被人这样莫名其妙的给干掉了怎么办?于是针对阴山法的打击从数千年前边已经开始,对付这种人自然不是用军队,而是需要一些具备特殊本领的,罗门恰恰更是个中高手。
第一次冲突爆发的时候是在一千五百年前,罗门一言堂发出青色标记,五大家族协同其它修道人士大举诛杀阴山法脉,曾经一度让这个门派接近灭绝。可是和那些正道不同的是,阴山法多藏于民间,农民大多没有知识,最是容易被蛊惑,因此,阴山法脉弄了一招化整为零,从此潜入地下工作,基本上那就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不要啦!
而阴山法无论是哪一招都有一句开口,那便是:奉请阴山老祖,恰好,这阴山老祖又算出若干年的继周人应该出生在洪村,于是便把自己的墓地也留在了那里。这阴山老祖也是人,就如同张道陵天师一般,不过是得道高人罢了。
于是罗门一脉便开始大举进攻阴山老祖的巢穴,既今天洪村那个地下世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终究是没有能够把阴山老祖挖出来挫骨扬灰,便是用了一些办法合力封住了那座大墓并打上罗门禁地的标志,这便是叶秋当日看到的那个图案的来历。
这段往事说起来是寥寥数语,可是当年那场腥风血雨的仇杀到底有多惨烈谁也不知道。应该说这阴山法脉原本还与风起云所在的风氏是邻居,那会儿他们还住在狮子峰的山顶过着闲云野鹅一般的生活呢,管你山下杀得你死我活。
仇恨的种子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开始种下,为了扳倒罗门这颗参天大树,阴山法脉余下的残存势力一边修生养息,一边继续打着游击战,从此不上正面战场,并且开始派出一些人打入了罗门内部,听闻,最厉害的一个还曾经做到了一言堂的黄衣堂主……
历史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沉淀,阴山法脉如今卷土重来有几个原因,一是他们现在找到了可靠的后台,任何宗教性质的存在没有后台都是白搭,你再牛逼你能牛逼过手握百万雄兵的军队?第二,也是因为现在正道一派的没落,道教已然如同昨日黄花,刚刚经过文革冲击的宗教界正是满地废墟待见的时候;第三,当年阴山老祖预言的继周后人已经出现,谁能掌握了他,谁便有可能重新掌握整个天下……
第四十八章 一触即发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最近几十年,罗门的势力一收再收,逐渐已经开始淡出对于江湖的控制,但那不代表着罗门就已经消失,它只是在蛰伏。就如同中华民族经历了这百年兴衰一般,世界列强谁也不会小瞧了这条东方巨龙,千万不要去惹一个强者。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可是那吴姨却说:“我们不是猛龙也不会过这个江!等着吧,你们终究是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
灭了罗门,那当然只是阴山法脉的口号罢了,谁也没有那个底气说自己强大到可以单挑罗门,且不说那些老怪物们,就是罗门第三极的五大家族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一个福建唐家和他们隔海相望,无论怎么折腾阴山法脉也没有办法渡过那条海峡去,就因为查文斌在厦门的遭遇,唐家领袖的位置都已经是朝不保夕了,更何况今天来的是另外两大家族。
湘西民风可是彪悍至极,加上一群地道的西北汉子,这两拨人马谁也不敢小觑。张若虚虽然为人低调,可谁也不敢轻易说湖南张家都是个草编的蚂蚱,丁胜武那就更加别提了,在正统的江湖地位里他甚至是要高过唐老大的,因为他就是混黑道的。
回到厂里已经来不及休息,现在双方都在同一起跑线上,眼下是谁都想要抢先一步,所以查文斌决定最好立刻赶赴洪村!
可是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突然脖子一歪,眼睛一白便往地上一倒,惊得钭妃连忙出来叫喊救命,胖子就在门口,他进去之后见查文斌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浑身缩成一团,立马让钭妃去拿筷子来放在查文斌的嘴中。
不多时,风起云也赶了过来,胖子正在掐查文斌的人中,他力气大,几乎都已经要给掐破了皮。
风起云赶紧一把拉起他道:“你在干嘛啊!”
胖子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不是犯羊癫疯了嘛,没事,我给他治治就好。”
风起云拽着他一把往后一拉道:“你给我滚开!”说罢,那个白衣老头跟着也走了进来,屋子里闹哄哄的,他蹲下身去拨开查文斌的眼皮子一看便对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道:“把我的银针拿来。”
白衣老头拿着银针在查文斌的肚脐眼往上两指的地方扎了一下,一股紫黑之血顿时涌出,老头并未停手,又拿了一根火柴头在那出血的周遭处往上戳了一下,他的手劲也不大。依照正常人,被火柴头戳一下马上也就看不出痕迹,可奇怪的是,那个被戳的地方居然凹了下去一个小点。
风起云站在身后看得真切,那个小点微微有一些黑,白衣老头又拿出一根绣花针模样的短针往那凹陷处扎进去一公分左右,接着猛地往外一拉,一根黑色的约莫小手指长短的细线状东西便被拉了出来,原来他那根针的另一端是有极小的倒钩的。
有经验的人看到了便悄悄说道,查文斌这是得了羊毛痧了。接着,那白衣老头又从查文斌的身上寻出了四五根这样长短的黑毛,这人的身体里面怎么会有这么长的毛发呢?
因为白衣老人身份特殊,谁也不敢问,风起云倒是个外人,便蹲下身去问道:“老前辈,他这真得是得了羊毛痧嘛?”
白衣老人瞄了他一眼,哼哧了一声道:“没见过世面,这不是羊毛痧,这是一种蛊,不过却也和羊毛痧有着很多相似处,初入蛊的应该是淡红色,看他这样子应该至少中蛊两天有余。这种蛊极为隐秘,配合锁魂咒一起用,可以杀人与无形。”
“妈的,果然是那些人干的。”胖子这就准备出去找他们,叶秋赶紧追了过去,那白衣道:“起码还要有一个时辰他才会醒,看来下蛊的人并没有打算要他的命,只是想拖延我们的时间,若不然他要不施法,这蛊的确发现不了。”
胖子追到对面厂区的时候,门口只有个门外百般无聊的坐着,老远的他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家伙杀气冲天的跑了过来。这个人他可是认得的,前几天把一个门卫从里面直接揪出来打了个半死,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这两天又专门在外面转悠,他就生怕自己惹毛了这位爷。
对着传达室的大门就是一阵狂敲,“开门,要么就把你们里面那个女狐狸精和死人妖给我叫出来,不然,老子今晚就用炸药平了你们这些狗日的。”
那门外哪里敢出来,只把头缩在里面道:“大兄弟,今天厂子里通知放假,所有人都出去了……”
的确,现在厂区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这边就是从后门走了出去,那是一道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门。临走前,吴姨通知门卫,今天放假,所有工人一直到来上班的时候才发现,按照时间推荐,半个小时他们已经就走了,现在怕是都到洪村山脚大会堂那里了!
丁胜武提议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查兄弟一起走,毕竟那个地方你们去过,也熟悉地形。”
在白衣老头点头后,上百人开始分批进入洪村,不知道的老百姓看着洪村一下子来了这么一些陌生人却并不惊讶,他们反而全部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生怕这些外人抢了自己的那点营生。
河里又开始发现金子了,山上哪里又出现古墓了,洪村人天不亮就上山下河去了,谁都想抢在别人跟前占上一块好地方。尤其是昨天,光是李文广一家据说淘到的金沙就卖了六百多块。
他们想,这些外来人肯定是闻风而来,那自己还不快点?
殊不知,那些个所谓的金沙不过老早就是别人放下去的,等得就是今天玩一个烟雾弹。洪村后山那一亩三分地早早就有人了,本地人一看,地方已经被占了,不过好在河里还没人,洪村最不缺的又就是山,那咱就换个别的地方啊。
把一件原本势必要引起注意的事做得如此隐秘,这个法子利用的是人的从众心理和贪婪的劣根性,等到胖子他们到的时候,洪村后山已经是人山人海,冲突一触即发。
上山的入口,也就是马老二家房子后面那条小路上,有人拦着胖子不让上去。那人也确实不认识胖子,当作了本地的村民,指着前方道:“没看到上面已经有人了嘛,懂不懂规矩的,先来后到。”
胖子那脾气,老子在这里撒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一个巴掌直接扇了过去,那人哪里想到村民居然会动手,猝不及防,让胖子打得个结结实实,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胖子后来却说是那个人先推了自己,反正已经搞不清楚是谁先动的手,战斗就是在这一刻打响的。
见到自己人被打,有些人已经认出胖子是谁了,这家伙天天在厂子跟前叫嚣,很多人早就看不下去了,这回找到借口,七八个汉子顿时从山坡上一跃而下全都冲着胖子招呼。
朗朗乾坤,又是在村子里,胖子当然不会拿着五六半出来突突,他自认为自己还是属于能打的,普通人以一对三问题不大,可是这伙人各个都是练家子,只几秒钟的功夫,胖子已经无法招架,只是用手抱着脑袋被人拳打脚踢了。
这第一波冲上去的是叶秋和胖子,其它人还陆续在后面,叶秋一向冷静,今天却也疯了似得跟胖子混在了一起。他出手可不像胖子还有所犹豫,寒月刀第一次闪过的时候,一个倒霉的人便失去了一条手臂,接着又是一刀,第二个人应声倒地,终于冲突开始升级到流血事件了。
场面很快就失去了控制,那些人大抵不会想到叶秋一来就玩命,在砍翻第三个人的时候,余下的已经开始跑了,他们的家伙全都在山顶藏着,叶秋并没有直接杀上去而是去扶起被打倒的胖子,正是这么一点时间让对方有了喘息之机。
等到余下的人陆续赶到的时候,上方人马已经准备完毕,手里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从匕首到长刀,也有棍子链子,甚至还有几把小口径的手枪!
居高临下总是占尽着地理优势,从下往上冲一没速度二没视野,第一波人马杀下来的时候就有三四十个,喊杀声冲天而起。不远处河里正在淘沙的几个洪村人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他们赶紧抛下手中的活,能躲多远是多远,他们想怎么外地人这么狠呢,为了点地盘居然都开始打群架了……
胖子端起五六半就准备开枪,这时丁胜武上来一把拉住他道:“孙女婿,上面有规定,不能用火器,不然的话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说罢他给胖子递过来一把明晃晃的长刀道:“用这个,真要追究起来顶多也就是打架斗殴,明白了嘛?”
什么叫做老混混,这就是老混混,真正的江湖大佬,面对着千军万马还能调笑风声……
第四十九章 交战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胖子手拿长刀与他未来“老丈人”一块儿,一老一少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叶秋此时完全就是一台人肉切割机,寒月所到之处必定见血,很快敌军阵中一个手持长刀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仅从兵器上看,那是一把好刀,通体黝黑,刀体上泛着如武士刀一般的花纹。这是典型的百折叠钢铸成的冰刃,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种刀的任性以及硬度皆是上品。
那人出刀的路数也是极为讲究,绝不拖泥带水,一劈或一挥,定会砍翻一个人,眼睛则在前一秒就已经锁定下一个对手。
高手,第一时间便会锁定自己真正的对手,叶秋如此,那人亦是如此。双方都在盯着对方,一路朝着各自的方向砍杀过去,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砍翻。
台湾“罗门”手下有四大战将,号称四大天王,分别是东天王福东来,南天王张易南,西天王严闻西,北天王许如北。与叶秋对上眼的那位便是西天王严闻西,此人有着特殊的黑道背景,是亚洲三大黑社会组织台湾木联帮金牌打手,以凶残、冷静和暴力著称,与他有关的命案不下白起,是木联帮头号杀手,使用的长刀乃是脱胎自抗倭名将戚继光的戚家军,据说是戚家刀法到现在的唯一传人。
其刀长达到了一米三,刀身呈弧线,细窄,外形姿态很接近日本刀,刀背有采用削栋,刀背的两个侧面去薄,既减轻刀刃整体重量但是不减少刀刃的强度。戚继光说:“刀刃平磨,无肩乃利,由妙在尖”指的就是刀刃的打磨方式,刀刃的开锋使用“v”形开锋,锋刃平磨,这样刀具备更加强大的切割力。
严闻西的确不亏木联帮头号杀手的称号,眨眼之间又有三人相继倒在他的刀下,叶秋的寒月只有他的一半长,路数更是与他截然相反。长刀讲究力道,短刀则讲究敏捷,一个是刀法中阳刚的代表,另外一个则是阴柔至上。
或许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寂寞了很久,所以当和叶秋照面的那一刻,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单手对着叶秋一指,然后捏拳大拇指调转向下。这是一个通用的鄙视手势,下一秒,长刀已然化作了一轮明月当空劈下,这一刀力大势沉,叶秋没有选择去硬接,反而是身形巧妙的向左一闪。对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砍到,可是等他明白刀锋所劈的不过是一道人影的时候,胸口已经被快他一步的叶秋狠狠踹了一脚,连连往后倒退了三四步。
久违的嗜血让严闻西引起了心中对杀戮的渴望,叶秋的这一击不但没有让他知难而退,反倒是更加激发了他心中那爆戾凶残的恶魔之心。严闻西看着眼前那个不苟言笑一脸冰霜似得男子,嘴中一声怪叫,手中的长刀胸前一横,又是一道弧线直取叶秋的下盘。
“铛”得一声,火花一闪,这是寒月第一次与那戚家刀相接触,要说严闻西的这把刀可不差,乃是明朝年间戚继光手下的一员大将所有,用的是倭滚刀的样式,经过明朝皇家御用刀匠所铸,历时两年而成,刀刃砍铁不卷,普通刀剑与其相碰,一触即溃。三分的自来水钢管,一刀削下去就成两截,切口光滑无比,足以见其锋利。
严闻西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敢和自己对刀,凭着这把刀,他坐拥台湾第一刀客的称呼。拿着刀的手腕只传来一阵距离的力量感,虎口瞬间就被撕裂,那力量顺着手掌开始向上传递,接着便是手腕,犹如有人拿着铁锤狠狠的砸了自己的手臂一下,等到这一刀结束,他拿刀的右手竟然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恍惚间似乎连刀都要拿不稳了。
这两刀之下,皆是严闻西在攻,叶秋在守,目的也很简单。叶秋不过是想看看对方有几斤几两,高手过招,分出胜负都是火光之间的事儿,所以还没等到严闻西去做调整,叶秋已经高高跃起,黑色的寒月伴随着刀刃上的夺人寒光,一记势大力沉的当头斩凌空劈下。
那严闻西不敢大意,只能双手举刀去挡,不过,他低估了叶秋,这个如果鬼魅一般的男人速度是极快,可是力量同样超乎了他的想象。那股力量从上往下传递,一直到到达脚背,由于叶秋这一刀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以至于严闻西的双腿都开始向前弯曲。不过这还没有结束,叶秋的刀还架在他的刀上并且还在一路向下。
终于,“咔”得一声,那把传了几百年的抗倭名刀居然当中被切成了两段!而下一秒,寒月已经从他的左侧肩膀和脖子的相接处没入了他的身体,等到叶秋抽刀转身走人的时候,严闻西大概也还没有想过有人竟然会在一招之内就解决了自己,而且是华丽丽的秒杀!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得盯着那个已经慢慢远离自己得年轻人,是不甘心嘛?或许吧,当那一丝冰冷的鲜血从脖子上流出的时候,伤口这时才开始撕裂,头颅往前一低,那人到底是一动不动了……
胖子干仗全凭一股蛮劲,这样的后果就是前面孔武有力,后面体力跟不上就有点狼狈了。砍翻两个之后,胖子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大胡子壮汉对上了,这人的体型比他还要大,皮肤黝黑,这便是东天王福东来。
福东来是地道的台湾原住民,祖辈原本是以打渔为生,到了他这一代就选择了走私。这一行当来钱快,风险又大,竞争还激烈。就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拳头和一根锚,福东来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此人的特点是力量大,大到什么程度?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锚!就是轮船停泊时丢在水里的那玩意,他手里那东西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前面的三角弯头被磨得锋利无比。这东西,用来抡人肯本不得靠近,谁挨上一家伙也是断骨伤筋的命,又可以拿来刺,还可以往回勾,胖子亲眼瞧见他把锚架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往回一拉,那人的整条胳膊就没了去向。
这两个一对上眼,那可就是天翻地覆了,胖子喘着粗气,对方可是一脸精神。从肩膀上卸下手中的锚,福东来朝着胖子勾勾手道:“要不要回去跟你老娘喝口奶再来?哈哈哈哈……”
“老娘倒是不在了,你大爷倒是想在你头上撒泡尿!”说罢,胖子一跃而起,手中的长刀照着对方的上盘就是挥去。本来他捉摸着那人手里的锚还放在地上,那么重的东西就算是要拿起来也至少需要点时间,自己刚好赶在这个档口上来个偷袭。谁料,那福东来的反应也是极快,等到胖子突到前方的时候,那手中的船锚也已经抡开。
“铛”得一下,胖子手中的长刀就变了形,上半截扭成了蛇的模样。他心里已经把丁胜武给咒骂了几百遍,拿这么个破烂货给老子,差点连命都没了。索性把刀朝着福东来一掷,福东来身子一侧轻松躲过,接着又是一记船锚砸了过来。胖子顺势往下一低,拔出那把藏在鞋子里的匕首,刚好朝着对方小腿那么一划,福东来猝不及防,还这就让胖子得了手。
锋利的匕首从他的脚腕处划过,裤腿处即可有殷红的鲜血开始往外流,虽然这伤不致命,可却也让福东来十分恼火。看着胖子那副得意的表情,手中的船锚举起来往前一刺,胖子只能连连往后退。
这是地形的优劣就表现得十分明显了,胖子是上坡,福东来是下坡,上坡往后退哪里还来得及,对方顺势而为,那速度自然是提起来了。就在船锚要刺到他的时候,脚后跟被一块石头给绊着了,胖子仰面向后一倒,摔了个结结实实,将将好躲过这一击,可是自己也如同一个皮球一般开始顺着山坡往下滚,那身上的皮肉磕到满地的石头上哪里还有什么好的,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人揍了一顿狠的,想站起都没力气了。
福东来可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胖子,他拖着重重的船锚已经杀了下来,眼瞅着胖子这回是要栽了,突然背后一个声音喊起道:“别伤我孙女婿!”
原来是丁老爷子发现了胖子陷入了困境,马上脱离那边的战场朝着这边奔走过来,可是距离实在是有些远,不过他声音洪亮,福东来以为人已经就在背后,立刻转身查看。谁料,老爷子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福东来还觉得奇怪,这个老家伙拿着破盒子跟自己咋呼什么?只听“嗖”得一声,一根极细的箭头从那盒子里凌空射出,福东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左眼窝处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第五十章 团灭
丁胜武是让胖子别用火器,可是他可没说不能用暗器,这个盒子里有十枚袖箭,威力不比一把小手枪差到哪里去,福东来就这样便失去了一只眼睛,痛得他顿时失去了方向,一时间只在原地不停的仰天大叫,那细长的箭身还留在外头。
胖子见对手受了重挫,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卯足了一股蛮劲低吼一声是一跃而起,像极了一头猛虎冲着福东来大步的冲了过去。对方失去一目,战斗力自然是下降了不少,不过这人也是极为厉害,仓促之间竟然还能应战,手中的船锚照着下方的胖子狠狠的砸了下去,不过这力道和方位与之前已经大大折扣,胖子轻易的闪过了这一击,闪到他的左侧,手中的匕首一挥,顿时又在他左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丁胜武想过来帮忙,不料自己也被人给盯上了,来者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是一把一尺长的短刀,此人便是张易南,台湾罗门第一暗杀高手。据说此人原本是特种兵退役,后来转战南美加入了雇佣兵的行列,曾经参与过十三起国际暗杀行动,无一失手,以冷静致命著称。
果然,两人第一次的交手就以丁胜武的脸颊上留下一道伤口作为结束。丁胜武轻轻擦拭着脸上的伤痕,几十年来,这还是别人第一次让自己受伤,曾经多少年来,只有他伤别人,什么时候,别人竟然也开始伤自己了,就在他准备来一场硬仗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道:“让我来吧。”
一袭白衣,手中的软剑如同银蛇一般颤抖着,潇洒剑客风起云,有着超乎寻常的身手和聪慧的大脑。见来人是他,丁胜武也不做硬撑,瞧瞧退到身后朝着胖子的方向奔去。
张易南见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却装扮成这幅模样,低声问道:“你又是谁?”
软剑银蛇轻轻一抖瞬间变得笔直,“嗡”得一声已然做好了出鞘的准备道:“你还不配知道!”
风起云说这话一点也不狂妄,张易南这种级别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五大家族手底下的金牌打手,在罗门内可能顶天也就是第四级,遇上他这种以速度见长的人来说,张易南实在是太慢了。
尽管张易南觉得自己很快,一个用短刀的人出招是决计不会太慢的。金庸的武侠世界里,武功的最高境界便是:天下武学,唯快不破!再好的招式,被人看出出招的动作,对方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化解并且找到你的漏洞。
张易南往前一扑,身子在地上滚了一滚,同时半蹲着就直取风起云的下盘,这一招他十拿九稳,被击中的必定是断脚筋。可惜,等待他的却是结结实实的一脚,风起云在他挥刀之前就已经抬脚,稳稳得踹在对方下巴上。张易南的喉结处被踢了个正着,一口鲜甜顿时涌了上来,这一脚踢的他脖子往后一仰,顿时失去了观察对手的时间。乘着这个档口,银蛇软剑已经跟上,“嗖”得一声将他的右手手腕缠了一个圈。
软剑,这种不常见的冷兵器是阴柔派的代表,软到可以当皮带用,缠住对方的手,然后再顺势往回一拉,这就好比拿着刀子在对方手上割了整整一圈。这个结果自然是张易南一声惨叫,几乎整个右手手腕被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经脉血管一并全部断裂,那手中的短刀也是无力再拿,只能用左手捂着死死的看着风起云。
风起云和叶秋不同,她不喜欢杀人,尤其是柳如春才告诉过她,她身上有杀戮之心,便更是不愿意再取人性命。手中的软剑一抖瞬间变得笔直,指着对方咽喉处道:“从哪里来就滚回到哪里去,以后若敢再踏入此地半步,绝不留你性命。”
拿起自己那把短刀,张易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此,这个第一次暗杀高手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中。
许如北,外号“武僧”,四大天王中的北天王。关于此人的说法颇多,有人说他以前是少林寺的和尚,文革的时候少林寺也没能幸免,不少和尚跑的跑散的散,许如北大概就是这样稀里糊涂的偷渡到了台湾。起先的时候是在街头卖艺,他有一身好功夫,尤其是练就的那招金钟罩铁布衫,号称刀枪不入。
此时他已经连搓五六人,风头正盛,叶秋这边刚刚清理掉两人便对上了。许如北是个光头,头上正儿八经的还有戒疤,若是他一直留在少林,或许也就没有今天的悲剧。
许如北干仗时有个习惯,那就是脱掉自己上半身的衣服,一身的肌肉绷得结结实实,阳光下那身古铜色上还有不少红色的痕迹,那是刚刚被人用刀具砍过的却只留下了这么淡淡的一条线。
双手一拍,马步一蹲,一个白鹤亮翅的动作对着叶秋招招手。若是他看见严闻西是怎么死的,他也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空手的,叶秋看了看自己的寒月,猛地往地上一戳,我就和你空手对空手!
许如北笑了,他在笑叶秋似乎太托大了,就算是他拿着刀自己也不在乎,何况你竟然敢空手!
第一脚,叶秋先起,没有啰嗦,三步助跑之后,飞起一脚只取对方前胸。许如北化掌为拳,右拳已经在身后摆好攻势,待叶秋脚掌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迎面就是一拳狠狠的砸了过去。若是常人,这一拳砸过去,两股力量的对冲之下,对方的腿骨会从脚腕处一直断裂到髌骨,犹如闪电击中了脚底一般。
可是叶秋是一般人嘛?显然不是,武僧许如北只觉得自己一拳是打在了石头上,从手指开始,一股疼痛感开始往后泄,双方分开之后他不停的上下抖动着自己的拳头,虽然嘴上还挂着那么一丝狂妄的微笑,可是心里已经暗自在叹着此人不可小觑。
再看叶秋,一脸的风平浪静,他可不会给对手喘息的机会。接着第二脚是一记鞭腿,朝着对方的右侧狠狠踢了过去。如如北抬起右手臂来抵挡,只要挡下了这一击,他就可以出左拳直轰叶秋的面门。
可惜事与愿违,叶秋看似并不是很强壮,但是他的力量之大让许如北始料未及,右手臂挨了这一下过后径直贴到了自己的肋骨,剧烈的撞击让他的五脏六腑跟着都在颤抖,人也被踢得像着右边连连移动了三步才能微微停下。
第三下,又是一记鞭腿,同一个位置,这回许如北被踹得移动了五步。所谓得金钟罩铁布衫就是一种硬气功,其实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叶秋那腿就算是踢到钢板上或许也能变形,连续挨了两脚过后他还能站着已经是奇迹。
根本容不得武僧喘口气,第四下继续鞭腿过来,这一回许如北再也抵挡不住了,像是一截木头一般被飞踹出去跌到在地,他的右手胳膊已经被踢得根本没有知觉了,等他爬起来的时候,第五下又立马要跟过来。这是许如北喊道:“停下,你怎么老是打我同一个位置啊!”
其实,这就是叶秋的策略,你不是不怕嘛,不是铜皮铁骨嘛?哪怕是一块钢板,连续打击同一部位也会将其击打的变形,何况是人?很可惜,叶秋绝对不会和对手做口设之辩,他要做的就是彻底击垮。
第五下,力量顿时贝然骤增,叶秋跟着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吼,“嗖”得一脚仿佛把空气都给划破了,一声清脆的“咔擦”声后是“咯吱”一下,许如北的右手臂上肢已经扭曲成了九十度,右侧身体被硬生生的踢进去成了一个“凹”形。
这一腿,彻底击垮了金钟罩,连同手臂在内,肋骨断了四根,许如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当叶秋抬起脚步从他头上跨过的时候,也基本宣告了这场攻山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四大天王在叶秋风起云的夹击之下,只喘息了不到五分钟就宣告全部战败,余下的一些不过是些比常人能打之辈。罗门这边却也不是吃素的,丁张两家手下那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主,手里的片刀舞得花花作响,再加上两个老头和胖子东搞一下西戳一下,只五分钟左右,山坡上除了躺着的,余下站着的就都是罗门的人了。
灭了这一波,查文斌也醒了过来,他醒得倒是挺及时,这种事儿他也帮不上忙,来了或许还成了某个小弟的刀下鬼,这会儿正在钭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上走,跟他一块儿的还有那个白衣老头,他颇有些赞许的看着叶秋和风起云道:“好俊的功夫,我总算室明白当年你为何能进入三层了。这位更是了得,一个女子竟然巾帼不让须眉,不知道是哪位门下的高徒?”
这老头果然还是厉害的,一眼便瞧出风起云是个女的,不过后者显然不太待见,只微微一抱拳便对查文斌道:“查兄,你还是不要上来的好,多休息休息。”
第五十一章 黑白无常
入口,罗门的诸多弟兄都在交头接耳,一段垂下去的绳索还在原地。这地方对于胖子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就跟自家大门一样,推开那些人,这边查文斌四人是肯定要下去的,他们熟悉里面的一切,丁老爷子和张若虚也是要去的,张若虚尤其精通墓穴构造和各种机关的破译,还有便是那个白衣,他才是此行罗门的最高代表。
“就是这里了吧?”白衣老头探了一眼道:“果然跟他们作风很相似,都是一些鬼鬼祟祟的地方,下去的人不要太多,又不是去参观的,人多了挤不开身。”
“老头,”胖子道:“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这种事儿就也别跟着参合了,我们小年轻的下去走一遭,到时候规矩我懂得,咱们四六开,我六你们四。”
白衣老头呵呵一笑,单手扯了一把那身子,随之纵身一跃,他的下降方式不同于他人,只单手抓着绳索荡漾,左右脚分别轻轻来回点着两边的洞壁,一眨眼的功夫,老头赫然已经到了底部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乖乖,是个高手啊!”胖子惊叹道:“这老头肯定是属猴子的,他好像比老二还要利索啊。”
其他人也是大开眼界,罗门的自然是知道一言堂的地位,也是头一回看见一言堂的长老施展决计,那正是犹如练过轻功一般,如同蜻蜓点水。第二个便是叶秋了,他也是单手抓绳索,不过是垂直下降,那速度比那老头还要快,就跟自由落体没二样,众人看的是一阵惊呼,就快要落地之前,叶秋突然单手一个刹车,那掌心的摩擦力若换做是常人怕是一大块皮肉当时就没了,可是叶秋呢?双脚凌空把下方的绳子一夹,轻轻来回那么一荡,一招四两拨千斤,把原来下坠的力量就都给化解到周围的岩石上去了,再轻松往下一跳,跟着也走了进去。
接着就是风起云了,一袭白衣飘飘,她本就是侠客,翩翩侠客那自然是有风度的,双脚往地上的绳索上那么一勾,身子突然往后一倒,整个人一下子就是颠倒头朝下,只凭借脚尖扣住绳索的力量迅速往下滑落,待头快要触地的那一刻,手中的银蛇软剑猛地向着地面一戳,顿时弯成了一个弓形。然后银蛇软剑开始往回稍稍一弹,凭借着这一点力量,他的双脚已经从绳索上离开,原地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凌空翻已然是平稳着地,看着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这一个下地动作,俨然成了各路神仙们展示绝技的场所,颇有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味道,再然后可就是胖子了,他没那些本事,一双手套往上一搭,双脚扣着绳索,嗖嗖的往下降,这也是个标准的直升机机降动作,虽然跟他们比有些普通,可在其它人眼中却也是非常厉害了。
两个老家伙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了,丁胜武更是多年不下地,这么深的入口他还能鼓起勇气下去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张若虚比他要略好,动作稍微麻溜一点,期间还出现了没抓紧滑落的现象,好在拉扯的及时,总算是避免了危险的出现。
轮到查文斌要下去了,钭妃第一次看见他要做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危险,在一旁小声的拉着他的衣服道:“你还刚醒,能不能就不要去了?”
“我的弟兄们都下去了,我怎么能不去了?”从此以后,无论查文斌做什么,钭妃再也不多话,因为她知道,查文斌是一个有主见和有思想的男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无论结果是怎样,他一定都会为之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入了洞内,其余人也都在等着他,这回人马整齐,只不过对手比他们早了约莫十分钟,过了那道白玉石门的时候,胖子特地跟白衣老头解释了这里曾经出现过的暗号,老头只是哼哧了一下便弯腰钻了进去。等走到那间有水的石室时,门口已经有人在守着了,一左一右各一个中年男子,装扮十分怪异。其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咧嘴对着他们笑,头顶戴着一个高耸的帽子,上面用繁体写着四个大字:你也来了!
而另外一个男子,则是满脸严肃,一身黑袍,头顶也有个黑色帽子,上面写着“正在捉鬼”!这二人皮肤也是一黑一白,手中各自拿着一根哭丧棒和铁链,这幅打扮出现在这种场合,别说还真的非常吓人。
领头的胖子是第一个看见那哥俩了,吓得他顿时往后一退道:“前面这是什么鬼?”
什么鬼,那自然是黑白无常了!这二人也被称为无常二爷,乃是大名鼎鼎的阴司十大阴帅,千万不要以为黑白无常是勾人魂魄的小鬼,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都是一些影视剧胡编乱造。真正的黑白无常才不会轻易现身,他们都是统领阴兵的大将,负责勾魂的那都是阴差小鬼,也被称为勾魂使者,和黑白无常那是两码事了。
黑白无常既是阴帅又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这两位一定也就是人扮的,查文斌低声对胖子道:“两个假鬼罢了,不要害怕。”
听他家查爷都这么说了,胖子自然是放松了,才刚刚打了胜仗,那些台湾罗门在他眼里现在不过是:以我观之,如土鸡瓦犬尔了……
所以,他便上前两步,其它人也摸不清底细,不敢贸然行动,刚好胖子乐意打头阵就也都随他去了。要说这厮也的确不上道,他随手拿了一块散落的墓砖放在身后大摇大摆的冲着那两位爷就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们跟前黑白无常这才伸手阻拦,胖子微微往里探了一下脑袋,黑无常即可用力的“嗯”了一声。
就是这句“嗯”,胖子终于还是下了黑手,一板砖照着那黑无常的帽子就砸了下去,对方顿时血流如注抱着脑袋往下一蹲,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板砖对着那白无常道:“爷,你要不要也来试试?”白无常扭头就走,胖子照着他背后照例还是给了一板砖,又一下撂倒在地。
谁也没想到放在门口的“黑白无常”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所以胖子这回是得意了,一把抓下黑无常的帽子顿时又是哈哈大笑道:“原来还是个秃顶,他娘的,是从哪里花钱请来的两个傻逼孬种,你要找群众演员好歹也专业一点行嘛?”
按理来说,这里可是重地,他们下地为何会带着如此不堪一击的货色呢?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这便是阴山法特殊的地方。因为阴山法注重阴气的修炼,往往会忽视对身体的修炼,比如,武当、全真这样的大门派弟子,除了道法之外,都会修习本门的武术以强身健体,所以在过去一些道士的身手都是不凡的。
可是阴山法脉多游走于民间,和人干仗这种事他们是极少的,一般都是背地里使坏。其实这黑白无常的确是个道具,不过那是在他们还没有被催法的时候,一旦催了阴法,他们便可以化作黑白无常的替身,是可以真的指挥一些借来的阴兵的,也就是说他们需要被符阴上身。而另外一个作用则是抵挡壁画上那些阴灵,两个真人扮装的无常爷,一般墓室里要真有点不干净的东西也是不会轻易靠近的。
被胖子用板砖撂倒,既是意外,又是必然。
果然,里面很快就出来人了,就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安,他看着竟然是胖子,手里一张符顿时就举了起来往那黑白无常的后背上一贴,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念了一点什么。查文斌立刻对胖子喊道:“赶紧回来!”
那小安念的是什么?便是阴山法脉中成名已久的锁魂咒了。
“天法锁,地法锁,拜请阴山老祖。黑无常,白无常,靈祭起;黑白无常元神锁起心不定,神魂颠倒随我口令;人名不知,人姓不白,锁起三魂以求真灵,时时刻刻预请阴兵,吾奉鬼力大王敕令,陰山老祖急急如律令!”
黑白无常二人原本让胖子拍的都趴地下了,随着小安的手指慢慢往上抬,两人竟然一先一后的就那么爬了起来,并且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这二人起来的时候全身的关节竟然没有弯曲,就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原地直立起来了一般。
接着便是二人手中的招魂幡和铁链照着胖子就打了过去,好在查文斌提醒的及时,胖子已经开始往回撤,此时的黑白无常,已经完全和先前不是一个感觉。若先前只能说是瞧着吓人,那么现在就真有那么一点吓人的意思了,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眼睛里的黑珠子好似不见了,其实是眼球往上看的结果,露出的全都是眼白。
有一句古话叫作,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二人已经是在看着头顶的真神了,此刻附在他们身上的怕真的是什么无常二爷之类的阴神了……
第五十二章 协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胖子一下子就往回退,谁也不敢太大意,那黑白无常手里舞着各自的家伙,一蹦一跳的还真的就跟着胖子往回走。
    那小安在背后不停的用手指在比划着,忽然间,一阵奇异的香味开始在墓室里蔓延。
    风起云道:“不好,他们已经开始在点神仙醉了!”
    查文斌此刻在干嘛呢?正在地上奋笔疾书,一黑一黄两道符纸,一碗清水,一根清香,两枚铜钱,一支笔。
    左手捏了个雷指,右手拿笔,五步天罡,笔尖穿过铜钱往那碗清水里搅合一遍,就直接在那黑符上开始画起,接着便是黄色符。这两道符又名八卦清灵符,只能用清水做引,和一般的朱砂或者是墨汁写符完全不同。
    这二符写完之后,那黑白无常也即将蹦到他们跟前,查文斌手拿两道符突然从人群里一跃而出,照着二人的头部便一人赏了一张。接着他一个转身又往回退了三步,手中那铜钱像是飞刀一般各自又照着黑白二人的额头砸了过去。
    “八卦灵灵,统领天兵,,六十四将报应分明,开弓架箭,发火连天。用吾心法,百万用兵,开弓射箭,护佑护法,法法同心,乾元亨利贞。三界奉符令,八卦乾坤收此妖精。阳间念出乾坤咒,阴间化做千万兵,六十四将照旨令,吾奉伏羲文王敕令,神兵火急如律令!”
    这查文斌现在可也不是吃素的,一符一咒打过去后,黑白无常顿时头顶开始冒烟,原来是贴着的符起火,连同他们头顶的帽子一块儿烧了起来。这种被负阴催动的人虽然可怕,但是多半还是容易被打发的,毕竟附体借阴这种事儿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他那八卦清灵咒借的是六十四将,是天兵。用来克制小安的阴兵阴帅确实是极好的。
    收拾完这两个,叶秋便是一马当先杀了过去,小安知道此人不可力敌,便也往后退到墓室当中。待他们过去之后,那水池前方已经在开坛做法了,其中那位郭大师,还有吴姨等人尽数都在,现场的那些阴山法脉弟子全都双目紧闭盘坐在地上,各个嘴中都是念念有词,奇特的神仙醉已经燃烧了一半,那池水之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开始泛着大个的泡泡,并且有越来越厉害之势。
    胖子问道:“这些家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怎么感觉跟邪教似得。”
    查文斌道:“这是在招魂,八成是水里那会儿你们见到的那些棺材有问题,听闻这里可是阴山老祖的埋葬之地。”
    谁也没有见过这种架势,一个个都把自己的脖子伸得老长,就跟看把戏的人似得,现场这些气氛有些相当诡异,丁胜武道:“最好能够阻止他……”
    “现在不要去,”风起云道:“这种阵法一旦开启都会有一个防御机制,贸然前去的话非常容易会被法力反噬。”
    “没错,”查文斌也说道:“闹不好就会阴气上升,这神仙醉是直通三界有求必应的,他们八成是想把阴山老祖关在底下的阴魂召出来。
    胖子突然说道:“那如果我们把他那根点着的香给灭了怎么办?”
    这话有道理,虽然人不敢轻易闯过去,但是可以灭了那香啊!查文斌和风起云对视一眼,再又看了看那个白衣老头,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这个距离上,胖子举起了五六半……
    “呯”得一枪,子弹飞速的滑出了枪膛,“啪”得一下,一截火光顿时飞击飞在空中飞舞了好一段后落入水中,“嗞”得一下便没了身影。此时那是池水反佛炸开了一般,一阵“咕噜噜”得剧烈气泡冒着长串,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做着最后的努力猛地挣扎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下面的阴山法脉不过只有四个人,眼下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查文斌他们都已经是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所以当郭老头身边一个男的满脸怒气的准备起来动手时,郭老头反倒还去阻止他道:“罢了罢了,终究是功亏一篑。”
    “师傅!”那男的不肯作罢道:“要不是这些人捣乱,我们怎能不会成功!”
    白衣老头这时往前一步笑道:“郭文清,别来无恙啊。”
    原来他叫郭文清,查文斌好奇的看着那个白衣,难不成这两人还认识?“没想到你也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你们不遵守当初的诺言啊?”
    “先破戒的是你们,”白衣老头道:“二十年前就说过,若敢再踏入我界半步,杀无赦,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为何还要那么不死心呢?”
    郭文清道:“因为时间已到,这是我阴山法脉千年心愿,我老祖一生度人,将自己封在这**寒潭的深处,不轮回,不升仙,为的不就是等到今天?你们为了打击我们,现在搞得整个阴山法脉连正统宗教的地位都被剥夺,难不成真的要赶尽杀绝了嘛?”
    白衣老头上前一步搂住查文斌的肩膀道:“你想都不要想,他是我们的人!”
    郭文清叹了一口气道:“我从没有多想要和你们争夺什么,只是这是我们师祖一直以来的心愿,查文斌,我与你说过,他会选择埋葬与此也皆是因为你,如今人马尽失,香也被你们毁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实现?”
    查文斌道:“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不违背道门清规,不违背江湖道义,在下能力范围之内都会考虑。”
    他站在那儿对查文斌招手道:“很简单,你且过来,让我们祖师爷好好将上你一面。”
    风起云想阻止,虽然这是一个看起来真的很寻常的请求,也说的在理,但是风起云始终不相信他们会就此罢手。所以他提醒道:“查兄,我建议你不要去,如今我们是胜券在握,没有必要与他们在谈什么道义。”
    “没关系,一汪池水,上次也就来过了。”说罢他便大步朝着郭文清走了过去道:“多谢老前辈两日的款待,文斌颇为受用,请问大师傅需要我怎么做呢?”
    郭文清道:“你就站在这水池旁边,割破自己的中指阳血,滴上三滴,我家师祖自然可以见到你。”
    这中指纯阳血历来就是克制阴邪之物,查文斌自然是知道的,他怎得会让自己这般做?这就等于是往棺材顶上丢个炸弹,见他有些忧郁,郭文清笑道:“怎的,查兄弟是信不过我,还是怕了?”
    “那我也有两件事要郭大师傅先讲清楚。”
    郭文清道:“但说无妨。”
    查文斌道:“我要你归还两件东西,第一件东西叫作女丑之尸,第二件东西叫作九老仙都君印。这两件东西恰好之前的主人都是查某人的朋友,我也是受人之托想要拿回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东西,不知道郭老前辈能否行个方便?”
    郭文清玩玩没有想到查文斌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故意镇定道:“九老仙都君印这世上可不止有一枚,我这枚是阴山法脉祖传的,不知怎得就成了你朋友的。至于第二件什么之尸我就更加是没有听见过了,这查老弟可不要信口开河。”
    查文斌道:“这墓穴既然是你阴山法脉的,那么我且问你一句,为何这墓穴坑道两边的油灯用的全都是女丑之尸的造型,这女丑之尸普天之下只有燧人风氏雷雨一脉保管了千年,你们先祖连见都没见过,请问是从哪里知道这女丑之尸的造型?”
    他继续说道:“第二,小安的镇尸符我已经交给了茅山院,若是郭大师傅认为自己本门的茅山术已经超过了本宗,那么又怎么会连印泥印鉴都会出自同一枚呢?您若是又异议,待我们出去之后,大可请上一位您自己也信得过的德高望重之辈前来鉴定。”
    郭文清上下一拍自己的衣服道:“查老弟,既然不肯帮忙又何必提这些要求呢?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查文斌笑道:“如果,我再给你一枚神仙醉,并且担保我后面的这些人在你施法的过程中不做任何打扰呢?”
    “当真?”
    “当真!”
    他示意风起云拿出了那个盒子晃了晃,郭文清的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光亮道:“恕我直言,以我的修为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开先祖们留下的禁忌,就算是有神仙醉相助,也至少还需要两个修道之人的帮助,若是查老弟愿意,你说的那两件东西我一定尽力去找,只要找到立马奉上。”
    “给个世间约定吧,大概需要多久能找到呢?”查文斌自然知道,所谓的去找,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台阶,若他直接承认自己有,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个小偷嘛?
    “快的话,最迟今晚!”
    
    
第五十三章 又见红衣
    这里修道的除了郭文清就只有他的徒弟小安和查文斌了,这个要求自然也是跟查文斌提的,帮着这样的侩子手一块儿做法,查文斌的心中没有抵触那是不可能,毕竟他欠着洪村一条人命。
    所以他还有一个要求道:“洪村去年死过一个孩子,是被你们打算用来炼制神仙醉,请问这笔账应该谁来负责?”
    “我来负责,”郭文清并不理睬一旁吴姨的阻拦道:“只要你帮我了却了今天的心愿,我郭某人自当一命赔一命,查老弟尽管到时候带着我的项上人头去给那孩子的父母做个交代。”
    查文斌问道:“那我要怎么帮?”
    “你只需要口念道德经,往返不计遍数即可,余下的当由我和徒弟二人,事成之后,该答应办理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少你的。”
    说罢,三个呈一个倒“品”字形的方位排列,三人都是双腿盘坐,郭文清在左,小安在右,查文斌则在最后。他师徒二人行的应该便是阴山法脉的套路,每人胸前各有一根长香,最中间一根香炉里则插着随时待点的神仙醉。
    其余人俊退到室外过道处,墓室内只有一盏蜡烛微弱的闪着光亮。
    吴姨的脸上写着焦急和不安,她的嘴唇咬得紧紧的,似乎很不安,乘着这个机会,风起云问她道:“先前你们为什么会失败?”
    吴姨指了指查文斌道:“少了他那一脉,也就功亏一篑了。”
    原来这阴山法脉召唤先祖的阵法里,最缺少不了的便是正统道术,这《道德经》虽说是道教入门典籍中必学之物,可是阴山法脉后人们剑走偏锋,练得都是一些速成之法,最为忽略的又恰恰是这基础中的基础,道德的修养。
    先前说过,阴山法脉本是脱胎自中国本土宗教,创立之初原本也可以开山立派走出一条具有自己特色的宗教问道之路。可是三代过后,阴山法便越走越偏,慢慢的,就连自己的本也快要给忘掉了。
    当年,阴山老祖自知阳寿已尽,心中却又挂念那继周后人,无奈之下把自己的三魂七魄连同尸首一并封入了这寒潭深水之中,连同一起的还有阴山法脉最为珍贵的一样东西:斑驳玉环!
    “斑驳玉环?”风起云也是大惊失色,原来他们费尽心思最重要的竟然是要找到斑驳玉环,而那斑驳玉环是什么东西?那便是当年姜子牙封入九部卦辞所藏之处的线索,其中之一已经被查文斌拿到,而雷雨部当年风氏也确实有一枚,据说是被先祖带入了地下,怎得阴山老祖也会有一枚?
    一联想到女丑之尸也在他们的手中,风起云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一千五百年前那个上山灭门之人定是这阴山老祖无疑,想不到这个千古仇人居然就埋葬在洪村山下,还与他们做了将近千年的邻居!
    风起云可不是查文斌,这等仇恨他岂会轻易忘却,恨不得那阴山老祖出水之时将其碎尸万段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了。
    当年一场风波,以罗门全胜而终结,就此阴山老祖被封在这寒潭深水已经不下千年,有人说阴山老祖是一个可以媲美张道陵的人物,拥有通天彻地的本领,通宵阴阳之术,尤其是走阴驱鬼更是达到了巅峰造极。这般的人物死后要是不升仙反而化作了厉鬼,那厉害程度便可见一斑了。
    查文斌此刻仿佛一个入定的老僧,口中道德经已经反复走了两遍,眼下这都已经快要第三遍从头开始了。郭文清念得那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阴山法脉的咒语大多是一些和生活息息相关的内容,听起来甚至有些荒诞,比如,他念得其中一句是:天绝绝地决决,吾有阴山五鬼叫魂法。不叫别人身,不叫别人魂,要叫阴山老祖真魂正魄,万万不在身!
    这就好比是茅山派的喊魂术,郭文清一边念经一边摇头晃脑,大约两柱香的功夫过后,他手腕一抖,一枚黑色符纸飞向了那根神仙醉,不偏不倚刚好扎在那香头之上。嘴中念念有词忽然两人都往前一跪,对着那香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过后,手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往那符上一丢,“轰”得一下,那符纸就燃起了一团大火,接着便是满屋子的香气四溢。
    这里有不少人还是第一次闻到神仙醉,无不为这种香气所感叹,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妙的味道存在,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要出窍,一个个都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世间最奇妙的存在。
    积三辈子的德才能闻到奇楠香,修八辈子的福气才可品奇楠香!这神仙醉更是香中祭品,怕是修上二十辈子的福气也未必能够闻到,查文斌先前被那蛊术所伤还有些难受,一闻到这神仙醉也觉得心中顿时顺畅,从头到脚一股清凉之意,这体内阴阳二气都在自顾自的运转了一个小周天。
    水面之上又开始泛起了大块的涟漪,就好似是有一条大鱼在水下翻滚,一连串的气泡越出越大,有好几次都感觉水面之下有东西马上就要冲出来,可是水面上总好像有又有什么东西把它给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从那起泡大小不断变化的节奏来看,那水下的东西冲击力已经是一次大过一次了,而且水里也开始不停的传来“哗啦啦”得链子响声……
    恍惚间,查文斌已经念到了第三遍,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查文斌,查文斌……”
    “谁?”查文斌猛地睁开眼睛,周边都是一片雾蒙蒙的,四下看看一个人都没有,无论是郭文清还是风起云,自己好像是掉在了半空中,那个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一直那样叫着自己。难不成自己是被勾了魂?查文斌马上反应过来,立刻坐定双手搭在自己跟前,口中念了个静心神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这静心神咒乃是道家八大神咒之一,此咒关键在于祛除杂乱,安宁心神,以便转凡心为道心。因为我们的任何罪业,一切凡夫不能进道的源头是心,修行虽有万千方便门,归于一处,无非修心而已。所以心定了,也就能看得清,即使有雾气遮挡,你依旧可以透过自己的心去感受四周的一切。
    所以,当查文斌静心下来的时候也就完全不同了,四周的雾气开始消散,他好像是在一座桥上,这座桥怎么那么的眼熟,对面还有几棵柳树,桥的中间有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
    是他,原来是他!那个自己小时候就曾经见过的人,那个师傅马肃风明明知道却又不告诉自己的人,那个后来在孔老大的葬礼上他也出现过,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他总是出现在这座桥上。
    那是一身火红色的长袍,上面只有一些很窄的黑色宽边,束腰的带子用的是金色,头上的发簪那头似乎还是一个太极的图案。
    这是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每一次他都带给查文斌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是你在叫我吗?”
    红衣男子和他相隔不过数米,可是查文斌却看不清他的脸,那人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下道:“我等了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等我?”查文斌道:“你是谁?”
    “一个故人,”红衣男子站在桥上眺望着远方,他总是朝着那个方向,查文斌顺也看了一眼,那是整个浙西北的最高峰:狮子峰!“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在我的衣服第三层贴身的位置有一枚斑驳玉环,这就是我等你的理由。”
    “我见过你,”查文斌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转过身去以背对着查文斌道:“我是你的故人,也有人叫我是阴山老祖,当年是我养的一对山魈收养了你,但是你的师傅却又硬生生的把你抢走。”
    “是你!”查文斌总算知道了,原来这人就是郭文清要找的“阴山老祖!”,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的,他很奇怪道:“那你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割开你的手掌就能放我出来,孩子,”那个红衣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为你而生的,当你转世满十三世的时候就会修满你的三魂七魄,到那时候你就是真正的继周人,不要问我为什么,一切都是定数……”
    说罢,那桥上的红衣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等到查文斌再次四处寻找时再次豁然睁开眼睛,只听到风起云不停的在他背后摇晃着道:“醒醒,查兄,你快醒醒!”
    
    
第五十四章 敌人的敌人
查文斌醒了,那柱香也已经烧完了,池水在最后的关头翻滚了几下又没有了动静,胖子对他说,他几乎看见了那口红色的棺材头,每次都要冲出水面的时候又被打了下去。这样的反复持续了不知道多少遍,最终棺材也依旧还是没能冲出水面。
郭文清一脸沮丧的瘫坐在原地,小安也耷拉着脑袋,这就完了嘛?几代人的心血等得不就是这一天,没想到自己究竟还是辜负了先祖们对自己的期望。
自阴山老祖被罗门封印之后,阴山法脉便开始一蹶不振,甚至开始堕落成为一些江湖骗子和神棍们藏污纳垢之处。究其原因,阴山法脉任何咒语的皆为都是以请阴山老祖为令,可是阴山老祖自己都出不了,他们的咒法又有何大用?不得已,阴山法脉甚至去偷茅山派的九老仙都君印,以茅山派的符印来催动本门阴阳之术,这功效自然也是会差上许多,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没有阴山老祖,阴山法脉便是个无用处的空壳教派,如同一个没有灵魂主心骨的队伍,只能用一些被人所瞧不起的卑劣手段,诸如养小鬼,借鬼行阴等等。长久如此下去,真心修炼阴山法脉的人则会因为借阴太多而伤身短寿,阴山法脉也终究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郭文清身负重担,他要的不仅仅是报仇,即使他知道自己与罗门相斗不过是以卵击石,可如今想要保住阴山法脉又不得已和当局合作才能赢得一席之地作为喘息。当局也不全都是傻子在当政,若是走的依旧是那不人不鬼的路线,于情于理于自身都说不过去,罗门网络天下英才,可都是儒释道三家名门之后,当局再糊涂也不会把自己跟所谓的“封建迷信”捆绑到一块儿,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所以,眼下最艰难的事情就是先把他们阴山老祖的棺木运回现在的台湾,如果在能把尸体塑成金身,那么阴山法脉重新回归到宗教第一阶梯的概率是很大的,毕竟它拥有着无比广阔的民间群众基础。
但是,唯一的两根神仙醉都用下去了,好像罗门的那道封印依旧十分厉害,不过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的罗门出过怎样绝顶的高手谁也说不准。所以当查文斌醒来的时候,他第一件事便是起身朝着那水池边走去。
手中的七星剑微微往外一闪,露出了一截锋利的刃口,在众人诧异的眼神注视中,他把自己的手掌狠狠的朝着剑上抹了下去。
为何?就因为他是那个红衣男人,从小便是查文斌心头的一个谜,他犹如神袛般令人崇拜,又如恶魔般让人敬畏!这就是阴山老祖,一个亦正亦邪的道法天才,一个独自开创了走阴流派的一代宗师。
郭文清见他竟然把自己的血撒进了无比神圣的深水寒潭,立刻大叫道:“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嘛!”
“滴答、滴答……”他似乎并没有停止,依旧把血淋淋的手掌放置在水面。
风起云和胖子也在他身边,一人拉着他往回头,一人就要去抓他的手,他们肯定以为查文斌是中邪了,不然怎么好端端的才这里自残呢?
“查爷,走,我们走,不玩了行吗?”
“我见到他了,”查文斌的一句话让全场一片哗然,他说道:“阴山老祖,就是那个人,秋儿应该也见过了吧。”
这时全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叶秋的头上,他问道:“是那个穿着一袭红衣裳的人嘛?”
“啪”得一声,郭文清手里一卷画轴掉落在地,顺着地势慢慢铺开,画像中一个男子生得好眉清目秀,年纪约莫三十来岁,一手拿着一把木剑,另外一手则拿着一个灯笼,一袭火红的色调让人误以为这画中莫不是一个新郎官?只不过,那画像的左侧一行小字清晰的写着:阴山老祖陈抟真人画像……
原来,这位阴山老祖名叫陈抟,查文斌瞥了一眼,除去相貌他没有看清楚,大致的轮廓和体型与这画中人无二样。郭文清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道:“老祖,你见到了?老祖在哪里,快,快快,查文斌,哦不,查先生,老祖在哪里啊!”
不可否认,郭文清是一个好弟子,他的心中的确是装着阴山法脉的,他有心想把这门宗教发扬光大,可是他修了一辈子的阴山法也从未见过老祖真身,这就是往上多少代的传人们也不过是摆个案台,吟唱一些所谓祖师爷下凡的咒语,然后一顿闭眼跳大神似得。除了画像,还真没有一个阴山法的后人见过自己的祖宗,这就好比多少道士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三清师祖一样。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们门中人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又是莫大的期待。这边说明,阴山老祖是存在的,并且就在自己的身边,郭文清不停的说道:“难道是我心还不够诚嘛?为什么你们都见到了,我却见不到?难道是老祖不满意我嘛?”
“得了,你就别想了,层次还不够,”胖子趁机讥讽道:“你们老大能喜欢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嘛?当然我们查爷和老二这样的纯爷们,也不对着水里照照镜子,就你们那样还有脸见祖师爷?”
大约是滴了总计七八滴血过后,水面上顿时又是一阵翻滚,那水花大的“啪啪”作响。神仙醉的作用是通灵三界,所以查文斌才能得以见到阴山老祖,不过他也想不到自己的血竟然是解开这禁忌的最后一道,随着四周铁链开始传来不断的崩裂声,甚至就连脚下的大地都开始跟着摇晃。
池子里的水已经开始没过了地面,不少从水池里已经往外倒灌,那水哗啦的泛着黄汤,丁胜武这般的老狐狸已经开始往外撤退,突然水面上“哗啦”一声巨响,半个棺材如同蛟龙一般,从水底直射而出,瞬间又慢慢往下沉没了一点,在那水中就像是鱼漂一般不停的上下抖动着……
“查文斌!”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原来是那罗门一言堂白衣老头大步走了过来,他一把抓着查文斌的手腕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查文斌十分清醒的回答道:“知道,我要把他放出来。”
“谁给你权利这么做了!”白衣老头说话的声音很是严厉,他拉着查文斌就往后走道:“魔鬼要是一旦被释放,遭殃的将会是天下!”
“他不是魔鬼,”查文斌道:“阴山法走倒今天这一步与他并无多大关系,阴山老祖是个道法宗师,真正的魔鬼是世人那颗贪婪的心,您不能说因为刀可以杀人就把刀给否定掉,阴山法是可以害人但是一样可以救人,只不过是谁用罢了。”
查文斌的这番回答不但没有说服白衣老头,反倒让他更加生气,那老头自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一言堂出来的老怪物就如同一阵旋风,查文斌没有丝毫还手的力气就被甩出去老远。
撇开查文斌后,白衣老头站在水边不知道往那水里丢了一个什么东西,像是一根黑色的细线死死的缠住了那口棺材。片刻之间,那口棺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竟然又开始慢慢往下沉了!
什么宗教之争,什么门户之见,这些东西可不是查文斌在意的,他挣扎着爬起来嘶吼道:“你为什么不能给别人一个机会,他已经死了!”
白衣老头吼道:“死了就该去死了的地方!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彻底铲除这个后患,谁敢阻拦就是与我罗门为敌!”
小安是第一个上去动手的,只可惜,那白衣老头确实极为强悍,他连看都没有看那妖艳男子一眼,只是衣袖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抽到了他的胳膊之上,小安便如同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郭文清在一旁咬牙切齿道:“好,很好,一言堂的都出动了,当真是要赶尽杀绝嘛!”
白衣老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天我就要把你们阴山一脉连根拔起!”说罢,他一手拉着那根黑线往回一扯,那棺材顿时发出了一声“嘎嘣”得声音,想必是现在棺木承受的压力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了。
“他妈的,老东西!”胖子刚想要上,丁胜武一把拦住他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儿!”
他家查爷被打了这还得了?胖子也是一下就挣扎开了道:“惹毛了,连你一起打!”
这时,张若虚也上来劝道:“石头,不可以,这件事我们没有资格插手,你别冲动,到时候连累了查老弟。”
不过,抢在胖子之前已经有人先动了,那便是叶秋和风起云,这二人一左一右一刀一剑从背后双双袭向白衣老头,乘着这个机会,郭文清也从正面打了过去。刚刚还杀了个你死我活的两帮人马,现在竟然把敌人都对准了另外一个,这白衣老头太过于强势,这便是老罗门一派的作风,我说一,你绝不能说二,否则下场只有一条,那就是白衣老头喊出的那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五十五章 幽幽红莲
一言堂到底有多么强大?其实谁也不知道,作为罗门的实际最高行政管理机构,一言堂的老家伙们是极少会出手的,有传言说这些老家伙就是中国地下秩序规则的制定者,而作为武学上,他们已然是到达了巅峰……
他根本就没有武器,两把夺命利刃已经从后背直捣黄龙,只见那白衣老头右手衣袖往后一挥,那衣袖竟然抢在叶风二人之前缠住了他们手中的兵器,接着手腕一抖,风起云只觉得一股旋转之力从银蛇软剑上直传而来,将他的手腕顿时翻转了一个圈儿。这常人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力量,不得已,手中的软剑以松,竟然被人一招之内就给缴了械……
叶秋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支撑了一圈,整个手腕都让人给扭倒了过来,终究还是拗不过,“啪嗒”一声,寒月落地。这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强大的对手,一招之内,连看都不用看,两人的武器尽数被缴械,胖子还准备拿着枪托去砸的,这回也改成射击状。
十米不到的距离,五六半有一万个理由从他的后脑射进额头射出,只可惜,别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白衣老头犹如背后还长有双眼一般,头发一甩,一枚金属模样的东西立刻从头发里射了出来,胖子只觉得手腕一疼,就连枪也拿不稳了,跟着便掉到了地上。
或许这就是一言堂的厉害,这也就是为什么五大家族雄霸一方,可是见到这些老家伙的时候一个个连谱都不敢摆的原因。一出手,查文斌的三弟兄尽数失手,看到这幅模样,郭文清怕是除了感叹阴山法脉后继无人凋零至此也只有认命了。
白衣老头继续拉扯着手中的黑线,那棺材在水里似乎与他拔河一般,双方你来我往,线绷得紧,那棺材也坠的厉害。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查文斌突然把手掌往那池水里面一伸,大片的血红顿时浸染开来,那棺材好似得到了某种补充一般,瞬间往水里一沉,那力量之大把白衣老头都拉了一个趔趄。
也许是被激怒了,白衣老头扯着黑线猛地向后一拽,嘴里发出了一声嘶吼,“咔”得一声,棺材板发出了难听的爆裂声。水面上的翻滚再一次剧烈加大,一些破碎的木板片开始不断的从水下往上浮出……
“哗啦”一声,第一口棺材浮出了水面,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大大小小的各种样式的棺材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水池里密密麻麻的往上跳跃着,看到此情此景,白衣老头也不敢大意,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些不停上下浮动的棺材,如临大敌。
当第一口棺材飞出水面的时候力道之大几乎让查文斌全身上下都被淋湿透,巨大的棺木如同被人从池水中甩出来一般直扑白衣老头的面门。被一口几百斤的棺材砸中是个什么滋味儿?换做是普通人怕是当场就要见阎王了,可是白衣老头是普通人嘛?他不仅没有松开手中的身子,反而是硬生生的用手掌接下了这一口棺材。
手掌和棺材接触的那一刻,手腕轻轻一转,棺材便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儿,如此一来,冲击力几乎已经下降了一半,接着又继续转了一个圈儿,往下一沉,棺材头便赫然被他单手卸力直剩下个自由落地的动作了。
风起云感叹这老人的太极功夫当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一招四两拨千斤,竟然把这攻势凌厉的一击轻松化作了无形。而接下来,老人单腿一脚朝着下坠的棺材猛踢了过去,“呯”得一声,那棺材便从头部开始爆裂,四周的棺材板在一瞬间便开始受到这股力量的冲击,四周的板子便是被炮弹轰击一般开始纷纷炸开,四分五裂之下,一具早已腐烂不堪的尸体双手伸直却又直扑他面门而来。
谁也没想到,这棺材之内竟然还有名堂,也不知道是他们阴山法脉的哪一代人在此给老祖陪葬。不过这白衣老头既是一言堂的决定高手怎得会轻易怕了一个粽子?这不,当着一干人等的面,他就活生生的给上了一课,课堂的名字就叫《教你如何打僵尸》。
老头的手法是极快的,电光火石之间一枚长约两寸的飞刀已经在手心,那尸体飞扑过来的时候,他手中的飞刀已经投掷了出去,刹那间便没入了那腐尸一寸有余,只留个刀柄在外。僵尸当即跌落水中,连动弹都没有一下便像个烂木头似得沉入水底,这飞刀原来乃是雷击枣木做制,专门克制这些阴邪之物,只一刀便轻易结果了对方,再次演绎了什么叫做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接着又是两口棺材凌空飞出,白衣老头纵身一跃,双脚蜻蜓点水似得在那棺材头上各自轻点了一下。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就看门道了,这老头不过数步便将那棺材重重的踩了下来,原来他刚才走的却是正统的天罡八卦步,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直挺挺的就把对方拿下。接着左右两脚,“咔咔”踢出,两口棺材顿时倒飞水中与他用线捆着的那口主棺又是相继碰撞沉了下去。
这等身手,难怪他们二人就被轻易缴了械,也不知道这老头是在哪里练就的这身功夫,两次出手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干人等无不被他震慑的服服帖帖,胖子就连小动作也不敢在做,只能站在丁胜武的旁边直勾勾的看着他继续施法。
手中的黑线再次一紧,白衣老头对着棺材喝道:“还有什么,尽数用上,老夫今天就是要把你连根拔起!”
忽然间,那主棺“咔”得一声,外围的棺木似乎再也无法承受那细线的拉力,周遭的池水开始“哗啦啦”得往棺材里面灌着,眼瞅着它便开始一点一滴的慢慢往下沉。
要结束了嘛?如果这就结束了,当年罗门围攻至此的时候也不会仅仅是留下一道禁忌罢了。几百年前的先人们尚且不能拿那阴山老祖有什么办法,数百年后的今天,罗门一言堂只有一位白衣,又怎能只手遮天呢?
当漫天的萤火送四面八方开始涌来的时候,墓室里的空气瞬间开始凝固,那冷得叫人喘口气都觉得脖子会被卡主。原本池子里查文斌得那些血水早就化了个干净,不知怎得,水面上开始慢慢汇合着斑驳红点。
一点,一点,这些红色开始慢慢聚集,当它们变成拳头大小一块在漂浮的时候,又开始自动排列,不一会儿,一朵莲花的模样便凝结完毕。慢悠悠的,顺着那池水朝着棺材里面晃了过去,白衣老头眉头一锁,这是什么异兆?
而这时,查文斌却盘腿一座,双眼紧闭,像是中了邪一般竟然开始自顾自的念起了经文:“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渡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
太乙天尊?这个名号想必很多人都听闻过,但是这位尊神是干嘛的呢?
他便是东极青华大帝,是元始天尊九阳之精华化身而成,,各宗教中认为业果是最难消除与阻断的,佛教中就有神通敌不过业力之说。但太乙救苦天尊却可以将业果与地狱业力的象征血湖化为莲池,座下九头狮子一声吼,能够打开九幽地狱的大门,也就是地狱的最深层。
而查文斌的血水所化的那朵莲花,正是尘世之中修行之人那一颗玲珑剔透、洁净如露、不惹凡尘的真心和道心。阴山老祖绝非是什么邪魔外道之辈,相反的他乃堂堂一代宗师,为何偏偏要那查文斌的血?只因为查文斌是遇浊不染,清扬向上的继周后人!
也只有这般的心才可以打开九幽地狱,也只有这般的纯净才能释放被关押了千年的灵魂,等到白衣老头想要阻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五十六章 拔河
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魔,还是从幽冥深处走来的尊神?
郭文清、小安还有吴姨已经把头死死的扣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他们那是在激动着,虔诚着和等待着。关押了千年的亡魂啊,你终于是要出来了,守护了千年的后人啊,你终究是来了……
有些人,比如查文斌,注定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他没有选择,当他茫然的睁开眼看着水面上那个朦胧的身影时,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竟然扑面而来……
“啪”得一声,线断了,白衣老头的手掌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他怎会就这样放弃呢?两枚雷击枣木的飞刀“嗖嗖”得朝着那水面上的朦胧射了过去,就好像是一入大海里的棉针,是那般的无力。
胖子是什么都没看见,依稀的便是那水中好似有一个人的倒影!没错,是一个倒影!
众所周知的是,人死后若化作了鬼魂,其和人比最大的不同便是没有影子,无论是在灯光下还是镜子中,鬼魂都没法显现,因为命魂不在,则无倒影。
池水上方一片朦胧,好似这池水被烧开了一半,咕噜噜的冒着水泡,水面上到处都是一阵雾气,只有个别人,诸如风起云能勉强看见个轮廓,就连叶秋也仅仅是感觉那个地方有“人”罢了。
离得最近的是郭文清,他也同样是如此,一个阴山法脉的继承人只觉得自己跟前阴气旺盛到了极致,就连自己的呼吸都已经不再那么的顺畅。如果说,当年张道陵成仙是真的,那便是人修道得道位列仙班了,或许得道成仙只是一个美好得传说,毕竟这年头谁也没见过谁做了道士最后腾云驾雾的直升天庭,这种事情早已无法考证其真假。
这位阴山老祖呢?他不在仙班之列,因为阴山法脉根本没有被收录进正统道教门派,这阴山老祖说白了就是个圈外人,而其创立的阴山一脉又以走阴行阴为主,把自己的三魂七魄想点法子保全却也并非是不可能。
一如当年他所见的那样,他的脸始终是朦胧的,后来查文斌认为,这是因为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什么鬼魂一类的东西,而是气。气又和鬼魂不同,所谓一气化三清,气是可以实体化的,但是又因为其气体本质,你无法用肉眼去看透气态的真实面目,就如同道家弟子也无法看透三清一样。千万不要以为道观里供奉的三清像是怎样的,三清长得就是那副模样,那些不过都是后人凭空想象出来的,用什么脸型,什么眼皮,什么胡须,谁也没见过,只能靠想象了。
道教说,道无处不在,中国的道士少说也有几万人吧,这些人每天都要念咒请三清下凡。简而言之,三清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每个信徒都去下凡?所以三清也是气态的,只有气才可以无处不在,才可以包罗万千,修道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可以遨游宇宙,也就是所谓的元神出游便是一种典型的气态存在。当能够做到将自己的形体气态化,也就无所谓生死了,因为此时你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一切,来回穿梭,和这天地真正的融为了一体。
一袭红衣,微微脚踏在水面之上,一千五百年的时光足以让一切成为历史的尘埃。被封了一千五百年的阴山老祖会以怎样的心态来重新面对这些后人?
他本应该和张道陵一般被供奉在庙宇道观之中,享受着后人信徒的日夜香火,可是他没有,他得不到,整整一千五百年,陪伴他的只有这座深水寒潭和那道让他觉得有些寂寞的小桥。
我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终究是来了,当查文斌如同中邪了一般慢慢走向深水的时候,白衣老头动了,他的黑线甩出去准确无比的缠在了查文斌的腰间。
查文斌是个凡夫俗子,白衣老头却是天人一个,可是眼下他手中的线再次被绷得笔直,查文斌就如同无底的深渊,拉着他一块儿慢慢走向池水的中间。
一步,两步……白衣老头的鞋子在地上发出了难听的“嚓擦”声,他一个人竟然掌控不了迷失的查文斌。意识到这个最重要的人极有可能被带走的时候,老头终于开始向着后面那一干人等发出了求助的信号:“还愣着干什么,想看着他被活活淹死嘛!”
胖子和风起云这才反应过来,查文斌不会水啊!
那水池有多深叶秋和胖子是知道的,少说也有十米,查文斌现在走的还是往下的台阶,水已经没到他的胸口,要不是白衣老头还在努力拉扯着,怕是早就已经淹了下去。这情况万分危险,几个人刚才还打个你死我活,这会儿却又不得不为了同一个男人再次统一战线。
于是,胖子也抓起了那根线,风起云和叶秋都上来帮忙,两个老家伙也没闲着,无奈那线太细,于是就拉着前一个人的腰,就跟拔河似得。要说查文斌不过一百来斤的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五六个男人,其中有几个还是变态级的却硬生生的一直在往回来,白衣老头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叫喊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那个小胖子,朝着那雾里放个两枪。”
他们看过去都是一片雾蒙蒙的,大约也是知道那水雾里面有什么古怪,胖子连忙端起五六半,这时郭文清一下从侧面扑了过来和胖子又纠缠到了一起,他怎么允许胖子用枪去打自己的祖师爷呢?
这两人扭打在一起,双双都是脚下一滑,也不知怎么搞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落了水,“哗啦”一下就溅起了水花。真到了水里那又是胖子的天下了,他水性好,一把就按住郭文清的脑袋,可怜老郭同志年纪大了,本身也是个旱鸭子,被胖子死死的按在水里接连的呛水,只能偶尔露出水面挥舞双手求救。
胖子那是找不到出气的办法,好不容易逮着一次了哪里肯放过,一边喊一边继续按着道:“叫你祖师爷救你啊,你们不是会什么神啊鬼啊,你叫他下来我就放过你!”
水池边上的人只能听到二人的对话,胖子的叫骂声和郭文清的求救声,这时候那水面的雾气已经是越来越大了,就连里面的胖子和郭文清都已经看不清楚。眼瞅着自己师傅就要被人干死,小安也是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池里,这原本的陆地战转眼就成了一场水中混战……
不晓得是周遭的祖师爷真的显灵了还是郭文清命大,小安在一片雾蒙中竟然踹中了胖子的裆部,他一个吃痛郭文清就被小安给拉了出去,连接的一通蹬水总算是把奄奄一息的老郭给送上了岸。可就在这时,他的双脚突然一紧,接着便被什么东西直接往那水里拖。
胖子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身边“嗖”得一下就过去了,然后自己的脚腕就被一把拉住,他赶忙的一阵乱踹,可也无法控制自己往下沉溺的身子。一想到这水中有无数的棺材,胖子大叫一声“妈呀,有水猴子!”
这可不是什么水猴子,拉着他的其实是小安,胖子清晰的听到了小安一边呛水一边叫喊道:“救我!救我!”
他转身一看,小安的身上此时已经多出了很多布条子,原来是这玩意!胖子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当时叶秋就是被这玩意给缠住了,两个人都差点葬身水底,这会儿居然又来了,自己的腿还被死死的抓着。
这水潭里的水温极低,体力本就消耗的快,就在胖子跟前还有双人腿在朝着自己慢慢走来,不用说,那人肯定就是查文斌。
“他妈的,你放开老子!”胖子一边踹一边叫骂,其实现在那布条子已经都蔓延到他的腿上了,不是小安不放,而是根本他也没法放得开。
被缠的越来越紧,胖子自己都接连呛了两口水,情急之下,他想起了手中还有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自己身后“啪啪”就放了两枪,顿时腿上一松胖子立刻就开始往回游准备去抓住查文斌,可是就在他要抓到查文斌的那一刻,后面忽然“哗啦”一声,有个东西从水里一下子窜出来直扑到他背上……
扑上来的是啥玩意?其实是个人,此刻的小安浑身上下都被缠满了布条子,活脱脱的一个埃及木乃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把他抛到了胖子的背上,这下可把胖子吓得不轻。翻身一看,原来是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布人,整个脸上只剩下一只眼珠子还露在外面。
因为这次惊吓,他也错过了和查文斌接近的最好机会,等到他回来再去找查文斌的时候,雾气已经把能见度降低到了最低,在水里扑腾了好一阵也没有摸到查文斌的去向。无奈之下,胖子只好又朝着岸边游,等到他上岸的时候,白衣老头都已经半个身子站在水里了,并且还在不断往前移动……
第五十七章 有活上门
显然这不是查文斌在拉着他们走,而是浓雾之中的什么东西,胖子上岸后照着那团雾气也打了两枪,可惜效果不仅不明显反倒是加剧了查文斌过去的速度。
现在的境地是水已经快要到白衣老头的下巴了,再往前去一点他估摸着就会被淹没头顶,而人在水里因为浮力的关系其实是发不了多少力的。加上胖子上岸后说小安可能已经死在了水里,这更是一个信号:水里非常危险。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闹不好全要栽这里。”丁胜武和张若虚现在是硬着头皮再硬撑,人一言堂的老大不说停,他俩哪里敢擅作主张,这不,一直等到那老头自己都开始呛水了,终于是把手中的线给放弃掉了,他手一松,顿时那排斥力就往后倒了过来,几个人接连撞成了一串。
一个个浑身冰冷湿漉漉的爬上了岸,那水池里的雾气也开始逐渐消散,等到墓室重新恢复之后,水面上哪里还有什么棺材,只有一具缠满着布条子的尸体还在一上一下的动着……
小安死了,眼睛一直没闭上,身上的布被慢慢解开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是青紫色,嘴巴也一直张着,死的模样不能不说有点惨。郭文清扑在自己爱徒的身上嚎啕大哭,如果小安还活着,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走阴人。谁也想不到,带着一点讽刺意味的结局竟然是他会死在了埋葬着列祖列宗的墓室里,这个被阴山法脉视为圣地的场所却成了他的葬身之处。
眼下最让人揪心的还是查文斌不见了,谁都知道他在水里是个旱鸭子,胖子绕着水池走了几遍也没见到踪影,最好他和叶秋双双入水寻了一大圈,每次只潜到一半的时候就被那些该死的布条子给打了回来,水底下是一片模糊,让人焦急万分。
白衣老头同样非常着急,若是查文斌有个三场两短,他回去恐怕也不好交代,谁知道罗门三层的那个人会对自己怎么样?查文斌,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一个未知的谜。
大约过了一根烟的功夫,水面上再次泛起了大水泡,“哗”得一声,一口棺材再次冲出了水面,现场顿时又是一阵紧张,但是那口棺材却异常安静,慢慢的一直往着岸边漂。等到靠边的时候他们才壮着胆子,叶秋用刀小心翼翼的撬开棺材盖,里面躺着的赫然却是查文斌!
一天后,镇上那个台湾人开的工厂突然宣布停工,所有的工人都被陆续遣散,其中也包括夏秋石同志,他光荣的下岗了……
一个星期后查文斌去了一趟句容茅山,那枚九老仙都君印现在就放在茅山院中,游客们只要买个门票钱便可以去一睹真容。三天之后,风起云回了霍山县,至于那具传说中的女丑之尸到底有没有找到,谁也不知道……
又没过多久,洪村的后山就被炸平了,是谁干的,至今反正也找不到证据。现在的那座小山包比过去要低矮很多,到处都是碎裂的乱石头,而查文斌在被棺材里拉出来的时候很是诡异,他全身被一条鲜红色的长袍包裹着,手腕处还多了一枚斑驳的玉环。
这枚玉环与胖子莫名其妙多出的那一只刚好配成一对,丁胜武和张若虚回去了,洪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三天后,镇上的柳家柳氏夫妇双双殒命,那一天,查文斌披麻戴孝就像是送自己的亲人一般跪在灵柩之前久久不肯起身……
1984年春夏交替之际非常炎热,那一年的热浪似乎来的特别早,庄稼地里的稻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个脑袋,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下雨的洪村陷入了干旱。
五里铺,查文斌家门前的那条小河里水只能到脚踝处,河滩上几条早已干瘪的小鱼还在被一群苍蝇嗡嗡的盯着。胖子坐在院子里的竹凉椅上打着赤膊,他上个月刚去了一趟关中地,最近这两个月十分太平,查文斌也难得清闲,胖子是去丁老爷子那里搞募捐的。说是募捐,其实就是他从那个墓室里撬出来的两个石头,一红一白,让老爷子给了个估价,反正是左口袋进右口袋,老爷子难得大方,至少未来两年内,胖子那小日子可以过的很不错了。
84年,很多人已经开始动起了脑筋,洪村开始有人办厂了,什么冲办厂,什么塑料制品厂,一户户的人家日子也开始好了起来,就连五里铺过去一些穷得兜里叮当响的也买起了手表自行车。
查文斌现在从事的职业是等鱼上钩,做一单没一单,安县地区今年普遍都太平,他这活计最近两个月都不怎么忙,胖子看他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怕他闷出毛病,自打上回那事儿过后查文斌沉默寡言了好一阵子。有时候他还会问胖子,你相信命嘛?胖子不止一次的跟叶秋说,他怕查文斌再这样下去会得神经病,得想个法子让他充实起来,不能老这么闲着。
本来说是自己弄个道观,可这事却麻烦了,现在的道观已经不是你想开就能开了,上面有协会、宗教局管着,下面还有土地、消防、土地等部门要审批。要把这些个神仙门路一个个全都拜过去,那真是比请三清祖师爷下凡还要难,于是,这也就跟着搁浅了。虽说国家允许民众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可那会儿火得要么是佛教,要么就是基督,洪村里头一半以上得老头老太太都被拉进了教堂里听福音,每天早晚在家里祷告。胖子就不止一次的说过,那个王大妈上回还问我耶路撒冷是在安县的哪个村,这种人居然也可以去信上帝?她连普通话都讲不顺溜,她那祷告上帝能听得懂?
正愁着上哪里去打发一下时间呢,外面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来人探头探脑的胖子还以为是个贼。脸上带着一副小圆框的黑墨镜,头发梳了个中分,缩头缩脑的在门外探来探去好半天,终于是把胖子搞得有些恼火了,捡起一个石头砸了过去道:“你他娘的到底是干嘛的!”
那人腆着脸点头哈腰道:“请问查先生在家吗?”
凭着直觉,胖子觉得有活儿干了,而且这个人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胖子心里盘算了一下便带着他进了屋。
来人不是安县本地人,而是隔壁长县的,这人名叫孙胜,据他自己说是打听了不少地方才找到这儿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孙胜是想请查文斌去算个卦,他有个亲大哥几年前在东北边境和朝鲜人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后天是他老娘的生辰,老人家今年八十九。
孙胜他哥好几年没回来,这人就想办个生日宴好好热闹热闹,可是老太太却不肯,说是自己连日里做梦有好几个人抬着轿子来接她走。农村老年人,有的非常迷信,说是不能做寿,一做寿就等于是通知阴司里头的阴差,自己阳寿到期了,可能还死的更快。有句话叫鞭炮一响,棺材锃亮!
于是孙胜他哥就提议既然老人家这么不放心,那就去找个人来瞧瞧,恰好老太太听别人说过安县有个叫查文斌的人特别神准,于是孙胜这就备着红包找上门来了。
这不算什么大事,查文斌说那我也不用跑一趟,你把老太太的生辰八字给我就行,回头我把卦辞和解释都给你写在纸上带回去就行。可是孙胜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死活一定要让查文斌跑这一趟,查文斌见他眼神躲闪,总有些觉得奇怪,就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事儿?有事儿你就直说。”
孙胜这一拍自己的嘴巴道:“哎呀,怎么临到了了这话又说不出口了呢,得了,我这也只是个人怀疑,查先生若是能帮我去瞧一下那是最好了……”
啥事呢?孙胜的哥哥叫做孙明,四十好几原本还在家里打光棍,前几年是家徒四壁,穷的实在没饭吃了才出去闯关东。东北那会儿是工业基地,十几万人的国营工厂到处都是,庄家又肥,孙明便想去那边找口饭吃。结果他到了延边,就是和朝鲜交界的那个小城,起初在延边孙明差点饿死在街头,后来不知道怎得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个商人,听说生意做的还挺大,专门往朝鲜倒腾紧缺物资。那会儿朝鲜还是挺富裕的,起码日子比当时的中国强,几年后,孙明回老家那是风风光光,并且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孙胜就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胖子道:“有啥子问题,你跟你兄弟要有什么家庭矛盾可别指望我们去挑。”
“不是,”孙明连连摇手道:“不瞒查先生,我平时就喜欢看一些神鬼类的东西,挺信那玩意。这次回来,我那嫂子整日的闭门不出,饭菜也都是我哥送到她房里,起初我还以为是她人生地不熟的,后来我有一天晚上趴窗户眼的时候我看见我哥根本不是跟他媳妇睡在一块儿!”
孙明非常神秘的对查文斌道:“我看见他搂着一个纸人……”
第五十八章 火坎
孙明告诉查文斌他哥娶回来的是个纸人,这决计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纸人怎么可能会被娶回家呢?于是查文斌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长县和安县是近邻,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长县环太湖流域,自古就是鱼米之乡,江南属地,民间百姓多信奉道教,道士在这一代属于比较吃香的职业。查文斌不知道自己的大名都已经在邻县开始流传了,不过邻县的人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那位神道士查文斌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孙家过去曾经是地主,土改过后又被划为了富农,孙老太爷文革的时候没挨过去,只剩下个老太太。这孙老太太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她的爷爷听说是前朝的举人,做过一阵子的官,所以孙老太太自幼上过私塾,是个有学识的女性。在那个年代,女人会识字的并不多,可惜的是她后来的两个儿子都没成才,大约也是跟家道中落有关系。
到的那天下午,孙家就已经开始盏灯结彩,八十九岁,按照农村的习俗,一般会选择在生日或者是春节的时候替老人家庆祝九十大寿,也就是提前一岁。做寿有个规矩,叫做九不做十,取其中的意思大概就是长久,图个吉利。
孙家人还算客气,查文斌到了之后就先开了晚饭,饭桌上,那位传说中孙胜的老婆一直没露面,忙里忙外的都是一些亲戚。这老太太做寿,做儿媳的怎么能不出现呢?难不成真如孙明所言,他大嫂是个鬼物?
查文斌特地打量了一下这座清朝时期的老宅,院子里铺着的是整条的长麻石料,还有个饲养金鱼的池子,池子里面有好些太湖石做的假山。门窗也都是雕花,上好的黄杨木到今天依旧可以分辨出木材清晰的纹路,天井开得位置十分恰当,这宅子修得十分讲究,他用步子来回丈量了一番,可以确定得是这宅子有门神把守,按理来说,一般的脏东西是不会进来的。
堂屋当中挂着一幅清朝官员的画像,从那画像上衣服的补丁来看,这是一个五品官,按照现在的划分,至少也是地市级的政府官员了。据说在文革的时候差点被毁了,藏在地窖里才幸免于难。孙老太太的身体看上去很好,红光满面的,牙口也全,到现在一顿饭还要吃上两碗,席间胖子自然也会说点好听的,说是这老太太看着怎么也能活到一百岁,惹得孙家上下是十分开心。
这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正题马上就来了。乘着兴奋劲头,这孙明就提议,要不现在就让查文斌给算一卦,瞅瞅这老太太接下来的运势如何。
给老人算卦和年轻人不同,已是近黄昏的人,运势已然不再重要了,无非便是多几年阳寿和什么时候几代同堂。
接过老太太的八字,查文斌就坐用手指沾了茶水就在桌子上排列了起来,起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笑吟吟的,到了后来就逐渐开始消失了。见到查文斌脸上表情的变故,这孙明到底是猴精,立刻起身道:“查先生,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被孙明拉出了门外僻静处,四下无人之时,这才问道:“查先生,是不是我们家老太太不妙?”
“有点不妙。”查文斌点头道:“当下老太太会有一个坎,过了那真能活到一百岁,要是过不了那可就很难说了。”其实他讲这话已经很注意拿捏分寸了,没有直接通知孙明准备后事已经是考虑到今天是个开心的喜庆日子。
“那这个坎能过嘛?”
查文斌摇头道:“很难说,这个坎不同于病也不同于灾,可大可小。老太太这个坎,依我的看法是南命四坎中的第二坎,南方属火,最近这天气干燥的,多注意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他还提醒道:“尤其是你家这老宅子,全都是木料结构。”
“那等会儿宴席上你可不能这样说,老太太她年纪大了,老人嘛总是希望听一些好听的。”说罢,他给查文斌递了个红包,想不到这孙明还挺有孝心。查文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既然是请他来算命,总得给人个交代,万一明天老太太就走了,自己却给算了个长命百岁那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回到酒桌上,这查文斌就给老太太解命,说到那个坎的时候他没往大了去,只说老太太最近一个月内最好有人陪着,不要沾火一类的东西,屋内多放几桶水,用来养气。然后又给算了一些老太太的前半生,从她出生到出格,从生孩子到丈夫离世,查文斌基本都讲的不差分毫,这也着实让那老太太十分高兴。
其实那几桶水是用来防火的,一直到他们走的时候,孙胜那大媳妇也没出来,只是听说她是北方人,来了南方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好。临走的时候,查文斌瞟了几眼那窗户,窗帘拉的结结实实,里面啥也看不见。
人不出来,你不能硬闯,再说这是还不能放在台面上,虽说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你管不着。
晚上的时候,他们自行决定去县城找个地方住,明儿一早打算出去晃晃。很早之前就听闻长县有个道观颇为有名,就在太湖边上,说是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查文斌打算去看看。
送他们去的路上,孙明一直在说着他大嫂的事情,这个男人的确嘴巴很碎,被他叨唠的有些烦了,查文斌道:“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给下到那女人吃的饭菜里,要是没鬼的话吃下去也无妨,要是真有问题的话肯定会现行。”
这是一包粉末,里面是少量的晒干磨成粉的公鸡血和黑路蹄子切片磨成的粉,这两种混合在一起对于邪物是有着很大的克制力度的。但是常人吃了也就没什么反应,不至于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孙明得了这东西自然是高兴得很。
回到家中,正好碰到孙胜抱着被子往外走,上去一问,原来是下午查文斌说老太太年纪大了最好有人能照顾,他寻思着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尽点孝心,这几日就让自己媳妇陪着老太太睡,他呢,准备就去老孙明那里凑合两夜。
孙胜原定是三天后离开长线,他自己说在东北的生意很忙。其实孙明也想让他哥哥带着自己出去闯江湖,可是无奈怎得他哥都不肯,只说那边冷得很,怕孙明去了会不习惯。
临睡之前,孙胜又自己下厨烧了几个糖鸡蛋,这是当时最好的食物之一。分了两碗,一碗给他媳妇,一碗给老太太,乘着他哥不注意的时候,孙明果断把那包粉末往锅里撒了进去……
当天夜里,一点多的功夫,孙明迷迷糊糊的觉得有烟雾传来,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明火已经烧得清晰可见了。连续几个月没下雨,那火烧起来的速度根本没法掌控,跑到院子里一看,孙胜那间屋子火苗烧得通红,老太太的呼救声让孙明用衣服裹着头再次冲进了火海,他老娘被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临死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睛里还挂着泪水……
一转眼的功夫,喜事成了丧事,并且真的就让查文斌给说中了,孙家的宅子火势越来越大,以至于孙胜想冲进去救他媳妇儿根本无路可走。等到天亮边的时候火势才被扑灭,除了一堆残砖断瓦之外啥都没有剩下。
你要说这火是挺大的,孙胜他老婆明明没有从里面出来,按理一个活人再怎么烧好赖能剩下点骨头吧。可现场被翻了一个遍,别说人骨头了,就连牙齿都没见着。现在是老娘也没了,媳妇儿也没了,孙胜蹲在地上用手抓着头发一直嗷嗷哭……
查文斌一早准备去道观,在街上吃早餐的时候听说有人被烧了,就是孙家。这消息传得倒是挺快的,害得胖子一个馄饨都没吞下,硬生生给噎住了喉咙。昨天他可是听见查文斌解卦的,这才多点时间,这就灵验了,你查文斌是不是也有点太牛了。
胖子提醒他道:“查爷,我觉得这事儿咱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回头,人万一要说我们咒人家……”
查文斌白了他一眼道:“你拿了人红包没?拿了,那么今天就还回去。”
“还什么?我们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嘛,再说了,都提醒他们要小心火烛,谁叫他那俩儿子不听劝。”
“你别说,我还真就觉得这事情比较蹊跷,”查文斌道:“这老太太是有个火坎不假,你刚才没听那桌人说,说是死了两个人,是婆媳,而且媳妇连尸骨都烧没了。”
胖子道:“火太大了吧。”
“不可能,再大的火也不会烧得没有全尸,如果孙明说得是真得,那么那场火倒是有可能是我放的了……”
第五十九章 纸人结缘(一)
若真是个纸人吞了查文斌的药粉,那么便会顿时化为灰烬,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的起火?想到这里,他不禁不寒而栗,自己居然间接的成了杀人帮凶了。不过这事儿想要问清楚,还得孙胜把他那媳妇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要说这种事想开口问还真不好问,人家刚死了老娘和老婆,你就去问,嗨朋友,听说你老婆不是人,只纸糊的,你信不信孙胜能拿起菜刀砍死你。这事儿难就难在这里,别人的家务事,这外人凭什么插嘴?
不过等到查文斌去的时候,孙家两兄弟正在干仗,孙胜怪孙明不该请查文斌来,说要不是查文斌非得说什么老娘有火坎,要跟人一起睡,也不至于把她接到自己屋子里,恰恰是那间屋子先着的火。
孙明呢?那也不是好惹的主,他骂他哥取了个丧门星,索命鬼,这是要来孙家索他们老娘的命来着。两人打的是不可开交,看热闹的人围了里外三层硬是没有人上去拉一把,为啥?孙家兄弟一副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谁上去白白挨上一板砖不得倒了血霉了……
见现场都已经乱了套,那查文斌自然是不能不管了,这下倒好,他一出现却让孙胜把矛头对准了他,手里拿着一块板砖就朝着查文斌奔过去道:“就是因为你这个神棍来我家胡说八道,今天就要你来偿命!”
可惜,他还没到跟前呢,就被人给撂倒了,谁啊?那自然是胖子兄,一个孙胜在他眼里算个啥,只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就把孙胜给扇得七晕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胖子狠狠的踩在孙胜的头上道:“得瑟啥玩意?昏头了吧,爷给你醒醒。”
这时外面有人开始讲话了,说人家死了老娘你们还这样欺负,眼下孙胜可是实打实的弱者,群众们的呼声一高,胖子不得已也只有退下。这孙胜被揍了后自知打不过人家,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就在那哭了起来。看着那偌大的宅子前面一块烧残的木板上,一具尸体还在用被单盖着,想着昨日还热闹万分,今天却也成了这幅光景。
查文斌上前让孙明节哀,又让胖子给了点钱说是赶紧去定一口棺材,孙明好不容易等到查文斌来了,一下就抓住他的胳膊往人群里拉道:“我哥娶了个鬼回来,我特地找了先生来抓鬼,先生昨天还叫我老娘小心火,可被他给说中了,我老娘就是被他那个鬼老婆给害死的!”
这种事,一嚷嚷那就乱了套,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孙明那张嘴就如同机枪,一旦开打就各种狂喷,喷得孙胜抱着脑袋一声不吭,查文斌就像是他手里的猴子被拉着到处走场子。
查文斌只觉得面红耳赤,耳后根子直发烧,这辈子他还没觉得有这么丢人过,一把的拍掉孙明的手掌心道:“你们两个不都是孝子吗,打算就这样让老太太躺着晒太阳啊!”
说到底,人死为大,虽然家是被烧了,可是发丧总是还要的。他们家旁边还有个老公屋,十几年都已经没人住了,不得已只能把那收拾收拾临时当作了灵堂。长县有长县的规矩,当地的地堡在张罗着丧事,查文斌让胖子去随了个份子钱,恰好在过道里碰到了两眼通红披麻戴孝的孙胜,一见到他,查文斌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可是这会儿孙胜却一下子就下跪了。
这是怎么回事?查文斌见四下无人便去抬他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不是让我折寿嘛?”
孙胜给查文斌磕了一个头,哭兮兮的说道:“查先生,是我的错……”
“你起来,你起来慢慢讲……”
这事儿还得从五年前说起,79年,孙胜离开长县一路北上,那真是跟逃荒的差不多,有好几次他都险些饿死在马路边。走走停停,一路要饭总算是在那年入冬之前到了东北,那时候的东北满地都是国营企业,孙胜一个外来户压根找不到落脚点。你没介绍信,哪个厂子会要你?差点被当做盲流处理的孙胜最后来到了鸭绿江边,看着滚滚而过的江水他一头就扎了进去……
一心寻思的孙胜非但没有死,反倒还让人给救了,救他的人名叫李原纯,外号燕三。这个燕三是干嘛的呢?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搬杆子!
啥叫搬杆子?我们南方人一般称呼他们为出壳子,不过真知道这行的南方人是极少的,但是在东北你去打听打听嘛叫搬杆子,那几乎是没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查文斌在东北当过知青,自然对这搬杆子的事情有些了解。所谓的搬杆子就是出马仙,一种非常原始的萨满宗教流派,在东北民间也叫做顶香火头。
“出马”是指一些动物仙,例如狐狸,蛇,黄鼠狼等,修炼数百年,然后为自身修炼或接受上天正神的任务,来到凡尘积累功德,以达到位列仙班,成为正修仙神。动物仙中以胡黄蟒常最为多见,道行最高,所以被世人称为四大家族,相传家族内又以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最为著名,负责统领及监管天下出马的仙家。
不是北方人听起这个职业,估计第一下就是摇头,肯定就是神汉巫婆之类的把戏,和那阴山法脉差不多是一丘之貉。可你若真要这么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出马弟子可不是你想拜师学艺就可以的,他的性质有点类似于西藏的活佛转世,其实是世袭制度。
按照传说,巫师是可以与鬼神交流和传达信息的人,那些成了仙的动物们不方便在人间走动,就需要有一个代言人,和我们常见的通灵者差不多类似,但是又要比任何一种民间信仰宗教复杂的多。出马仙是一个有着完整体系和教义的宗教流派,其出马弟子一般多有仙缘,没有仙缘的人出马,仙家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燕三就是个出马弟子,家里供奉的是一只狐狸西仙,一声白色的皮毛身上还披着红黄色的袈裟,给弄成人的模样端坐在堂屋正中,其实那就是一只被制成标本的狐狸,也不知道死了都有多少年了。
燕三说那孙胜的前世也是个出马弟子,只不过是经历了轮回一身发力无法运用,他还说孙胜是接了任务下世度人。所以,孙胜从生下来开始,就和仙家们捆绑在了一起,一起度人,积累功德,共成正果。
因轮回转世而忘却了自己是谁,自己的责任和法力,这一通说教让孙胜自己都觉得将信将疑,可是接下来燕三给他说出了之前种种的人生苦难,全都一一能够对应,就连小时候掉进粪坑那事儿都说的不差分毫,他这才开始相信了燕三的仙道,并且也跟着认为自己到这个地方来就是来寻根的。
跟着燕三学了一年,孙胜觉得自己能够通窍了,所谓的通窍就是可以和神灵沟通,他发现自己通灵的对象既不是蛇鼠也不是狐狸,而是纸人!
这个结果是让燕三始料不及的,那些看似毫无生命气息的纸人,孙胜能跟他们聊天,一聊就是一整天。起初的时候,他是路过扎纸铺子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现象,丧殡店门口放着一个手拿灯笼的女纸娃,那一日天有些黑,孙胜去到那店里买些香纸,可是发现老板却不在,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丫头。
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丫头,可人家坐在老板位置上,孙胜捉摸着这是不是店老板的闺女,他也没多想照着以往一样说道:“来三副香,三叠纸,三袋元宝,两幅蜡烛,二两香油。”
那丫头非但不给他拿货反倒是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那笑得让孙胜觉得非常不舒服,这条街上就数这家店里的东西最好,他可不想因为一个丫头就跑一趟冤枉路,于是又咳嗽了一下道:“老板,有货嘛?”
“有有,嘻嘻……”那姑娘一边笑着一边给他包装,因为天比较暗,这屋里也没点个灯,可那丫头身上的衣服总让人觉得是亮晶晶的,根本不像是布料,尤其是那褂子,感觉跟那种褶皱的纸做的似得。
这心里有些打鼓,付了账他刚提着东西往外走了不远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哎,那个谁,那个不是燕三的徒弟嘛,你咋到我店里来偷东西了呢!”
偷东西?孙胜这可就不乐意了,我明明是花了钱买的,于是他便回去理论道:“我怎么就偷你的东西了,明明给钱了啊。”
店老板道:“你钱给谁了啊?”
孙胜想也没想就说道:“给你闺女了啊。”
“我呸!”那店老板作势就要打他,嘴里同时骂道:“瞎了你个狗眼的居然来糟蹋我,偷了东西不承认还埋汰起主人家了。”
孙胜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着柜台里面的椅子道:“刚才明明就在那儿有个丫头,我还以为是你女儿,就把钱给他了,你要不信翻翻钱柜,有一张五毛的纸币上还被人画了个五角星。”
店老板把钱箱往台面上一扣道:“找,你找!我就转身到里面去撒了泡尿,你就敢拿我的东西,还我的女儿,我压根没什么女儿,老头子孤身六十几年,这店自打我接手就是我一人看管,哪里来的什么丫头,我看你是不是鬼上头了把门口那个纸丫头当做真人了。”
本来这句话那是骂人来着的,可是被老板那么一提醒孙胜就扭头去看了一眼那个纸人,这一瞧发现还真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两根麻花辫和一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