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京城大乱
也难怪这难民如此惊恐!
原本还头疼欲裂的送水队队员们,一个个像恶鬼附身一般,抱着活人就一统乱咬。有的耳朵被咬下了,有的脸被咬烂了。还有的脖子被咬下一大块血肉,令人惊恐至极。
而且这些队员们还一点都不怕痛!无论他们怎么打,这些队员们只要咬住了一块肉,除非撕烂,就绝不松口。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依已经有近二十人被咬了。几乎每个送水队员,嘴里都有咬着一个人。
“救!救命!”,手碗被周生咬下一块肉的难民痛呼道。只见其可能伤着了大动脉,手腕处鲜血直流。周生被其砸破了脑袋,血也顺着脑门往下流。
但是周生没晕!
甚至连血流到了眼睛里也不理会。只是吼叫着扑向逃跑的难民,从背后咬住了难民的脖子。
饿了那么多天,这男性难民本就没什么力气。刚才费劲的砸破周生的脑袋,就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现在被周生扑倒,一下子就爬不起来了。
一些被吓到的难民实在难以接受这样恐怖的画面!
虽然他们饿极了也吃人肉,可是也不会这样生吃。而且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像野兽一般生吃。
再加上周生他们像是对疼痛免疫似的,一嘴的血,双眼猩红。像是地域走出来的恶鬼。让其他难民都生出不可力抗的心思,纷纷抱紧搜刮的物品,快速跑了。
这里的惊变没有妨碍到城内的繁华!
周府,周家周祚魏是中兴府的京兆尹。任上待了三年了,现在还是官位稳当。因为他最善于左右逢源抱大腿。只要对自己有利的,即便不要面皮去舔别人的鞋子都成。
今儿皇宫要准备大宴!因为皇上要接见大元的使者。
虽然在两国交战时,并不需要给大元这么大的脸面。但大元的军队到底还在边境上待着,稍有不慎就又是一轮大战了。
所以举行大宴,也是有缓和的意思。
不过周祚魏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从宫里传出的风声,好像是准备给大元使者一个下马威。
不管怎样,这件事和周祚魏是没什么大干系的。他只要保证城内的安稳,便是尽忠职守了。
先喝了一壶清茶,再去刚纳的小妾房里听曲。那是前些日刚从青楼里买来的,听说学了些元国传来的曲子和话本。又说弹琴、又会说书。而且还说跳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脱衣舞,简直是个尤物。
“老爷!大夫人病了。”,他刚走到小妾的院里,就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赶来禀报道。
“病了就找大夫,我又不会治病。”,周祚魏脸色不快道。
“可--可大夫人的病很--怪。”,周祚魏见下人吞吞吐吐的,觉察不到,便亲自去看看。
可是不等走到院子,就见一群丫鬟家丁往外跑。
“吃人拉!”,
“恶鬼吃人拉!”,丫鬟家丁边跑边大喊道。
周祚魏正觉得奇怪,突然头就晕了起来。刚一倒地,立即就疼的不能自己。
“啊!老爷!老爷!”,身旁的家丁吓着了,不知所措问道。
这时管家也听到这里的动静赶了过来,见到周祚魏疼了大叫,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我--我--啊!有鬼啊!”,家丁指着管家身后,两眼一翻,竟然晕了。管家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迹,嘴角还挂着一团头发的女人走了出来。
如果不是看清了对方衣服上的花纹,他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夫-夫人?!”,管家试探的喊道。突然手臂一把被人抓住,他下意识地低头,就见老爷两眼通红的抓着他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此时就算再不清楚状况的人也知道眼前的情况不对。但管家还是反应慢了,他的手掌下一秒就被老爷咬住。
“啊!”,剧烈疼痛让他惨叫了起来。
可是跟着又戛然而止,却是夫人已经扑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巴。
“大夫人疯了!”
“老爷疯了!”
“吃人拉!吃人拉!”,很快周府就乱了起来,一些丫鬟家丁慌不择路地跑出门,大喊大叫,引得胆小的行人马上跑了。
但有一队卫兵路过这里,正要入府查看。就见几个护卫脸色惨白的跑出来,有一人脸还少了块肉。血一直往下流,看着都疼。
跟着他们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吼叫,就见一个满脸是血,双眼通红的人速度飞快的跑了出来。
“什么东西?!”,一个卫兵下意识地拔剑往前一刺!那人却不避不闪,径直撞了上来。就听刺啦一声,长剑捅进了对方的肚子,可是没有捅穿。
可那人好像没感觉到疼一样,还用力往前一扑。
结果长剑一下子从身后捅了出来,但那卫兵也因太过惊吓,而被那人扑倒。随即右脸一疼,却是被狠狠咬上了。
就在卫兵们惊讶的时候,不远处的府邸也传来呼喊。
“啊!公爷府吃人了。”,像是响应他的话似的,这街道两边的王爷公爵、朝廷大员府,全都响起了吃人的惨呼。
“这-这到底怎么了?”,一个卫兵脸色苍白,有些难以置信道。毕竟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出现了这么多吃人的案子。而且还都是这么老爷们的府邸。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中兴府的多数王公贵族府邸,都发生了吃人的情况。因太过惊,很多人都以为是超自然力量的恶鬼。有些府邸燃起了浓浓的黑烟,标志着中兴府开始乱了。
而在大元使馆,王贵听到街道外的呼喊,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而跟着他的葛云飞,则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这就是我们的反击吗?”,葛云飞有些不敢置信道。使馆处在内城,平时都是治安最好的地界。但眼下最先乱的却是内城,让人难免有种惶惶末日之感。
“他们在马鲁制造乱子时,就该想到后果。”,王贵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为了让夏国知道疼,也为了蒙古人知道大元的厉害。这次经过太医院的研制,终于通过不同重度治幻药物的混合,制造出了类似‘丧尸药’的强治幻药。
仅仅服用一星半点,便会造成患者精神错乱,极端暴躁。这样的大杀器太过恐怖,李承绩本没有打算拿出来用的。但是布日吉德在中兴府太扫国安司的颜面了。
而且大元也确实需要东边尽快稳定下来。所以中兴府,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大元的威严,永远神圣不可挑衅!”,葛云飞想到从前接到吏部的任命诏书时,那一句宣誓的话。接合天边的浓烟和外面混乱至极的呼喊,默然觉得心里沉重如山。
第六百九十六章 血腥之日
夏国皇宫,国主李安全今年有四十五岁了。身体虽不如年轻的时候那么康健,但也并没有像七老八十的老人那样孱弱。这从不断扩大的后宫规模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今天是召见元国使节,举行大宴的日子。本该值得欢喜,但现下,他只有一脸愁容。
因为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发怒,竟然叫内城的皇室宗亲,朝廷大员齐齐发病。一个个的咬人吃人,状如疯魔。
自李氏在夏州建立夏国以来,还是头一次发生这种事儿。就是遍览秦汉以来的历史古籍,也从没找到一例相似的案子。
所以这件事,着实令人惊惧!
“京兆尹呢?城里出了这档子事儿,他还不滚过来见朕?”,李安全冷声道。下方禀报的禁军统领目光有些躲闪道:“京兆尹已经疯了,还咬死了几个下人。”。
“废物!真是废物!”,李安全抓起桌上的砚台,直接扔在禁军统领身前的地面,怒斥道。后者赶紧拜服下来,祈求李安全的怒火不要牵连到自己。
“传朕旨意,即刻起,旦有疯魔者,皆杀。”,因发疯的人身份都不低,所以哪怕是匆匆调入内城,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军根也不敢伤着他们,就更别说杀了。
现在有了李安全的命令,底下人便敢放开手脚了。
到底这些发疯的人都毫无理智可言!只要稍稍动些脑子,其实还是很容易就能制服他们的。只是对方不怕痛的特性,让很多不明就里的人以为对方刀枪不入,从而害怕得没有反击的勇气。
交待完这些乌槽事儿,李安全沉着脸去了皇后的宫里。不仅仅是为了消气,还为了一些疑问。
“那些元国奸细可交待些什么了?”,李安全一见到皇后,就冲着对方问道。
“陛下,我命小厨房做了些吃的,不如边吃边说。”,皇后柔声道。虽然年老色衰,但到底是一起过了半辈子。相对于其他人,相处起来更像是亲人。
“也罢!宫外的乱子,皇后可听说了。”,李安全坐下道。
“乱子?陛下是说恶鬼吃人?”,宫里的消息最是灵通。尤其宫外的祸乱根源还是那些当朝显贵,自然更让人注意。
不过这消息还是太容易引起人心不安了,因而知道的人也下了封口令。许多宫女太监,还蒙在鼓里呢。
“恩!此事来得蹊跷。那些元国奸细,可有提到此事?”,李安全有些期盼的问道。
摇了摇头,皇后解释道:“那些娼妓们说,她们也就是收了元人的钱财,帮着搜集情报。往后立功了,还可以在元国当个良人嫁了。但两个月前和她们联络的元人都撤走了,后面就没干系了。”。
这席话李安全当然不会信的!
皇后也知道,跟着道:“我已经让翠霞在那边看着了。想必那些娼妓也嘴硬不了多久。”。
这事宫女用托盘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莲子羹好了。”,宫女的声音脆脆的。
“陛下,这夏日喝些莲子羹,清热消火。”,皇后边解释边让宫女呈过来。
可就在这时,宫女突然啊的一声尖叫。随后啪啦一声,人随着托盘一起摔倒在地。
“啊!痛!好痛啊!”,宫女紧咬牙关,不断抱头痛呼道。
“刺客!有刺客!来人啊!”,这情况立即吓傻了众人,皇后大叫道。
而这时宫女已经双眼通红的站了起来。并速度极快的扑倒一人,张嘴就咬。
皇后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吓的,立时软倒在地。跟着也头痛起来,跟宫女之前的发病模样一样。
不仅如此,整个皇后宫里的人,都接二连三的开始发病。还不知道情况的侍卫一跑进来,就被宫人三三两两的扑倒。
李安全亲眼见到一个脖子被割开的宫女,嘴里还紧咬着侍卫的脸不放。
“吼!”,一个侍卫靠近皇后,准备将其背起来。却不想皇后突然从地上坐直了身子,一下子咬住侍卫的脑袋。
“护驾!护驾!”,李安全惊恐的大叫道。之前听禁军统领说,还不觉得那些疯子有多么可怕。眼下这一屋子的人都突然变成了疯子,真是叫人惊惧又绝望。
好在这些宫人的身子骨都一般。只是疯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侍卫们砍下好几个宫人的脑袋,才算以最快速度解决了对方。
“带上皇后!带上皇后!”,李安全被侍卫们护着冲出皇后宫里,还不忘让人带上皇后。
于是拼着被咬的风险,有侍卫用布条堵住皇后的嘴巴。飞快的绑住对方的手脚,抬着赶紧跑。
出了宫门,刺耳的尖叫声便像潮水一般涌来。就见长长的宫道上,尽是跑来跑去的宫女太监。时而还有一队队侍卫,紧急的赶往各个宫邸。
“救命啊!吃人啦!”,
“快跑啊!”,逃命的宫女太监们边跑边尖叫道。时而有宫女太监晕倒在地,再起来已经是没有丝毫理智的疯子。
这更加剧了宫里的混乱!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身边的同伴会不会变成疯子。
“出宫!出宫!”,李安全感觉宫里已经不安全了,立即下令道。保护他的侍卫也觉得宫里就跟吃人的魔窟一样,一刻不敢多待。所以马上掩护着他往出宫的方向跑。
可是侍卫的队伍中也不安全,没走几步路,就有五个侍卫接连发病了。这让逃命的众人,全都害怕了。
经过处理朝政的紫薇殿时,李安全撞见了禁军统领。只是这位心腹之臣处境不太好,脸上血淋淋的,有一块皮肉直接没了。
他领着有近百人,李安全顿时放心了不少。可是不等他高兴,突然也头晕目眩。随即脑袋像被人用木板夹着一样,痛得都无法呼吸。
“陛下!陛下!”,侍卫恩喊着,脸色全都变了。但是没人敢靠近,因为李安全的模样正是发病的前兆。
众人急忙看向统领!
“快---”,还没说完,统领也大叫一声,跟着头痛欲裂。
这些,而李安全已睁开了通红的双眼,向最近的侍卫扑去。
这下,所有侍卫都六神无主,本能的往宫外跑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喋血宫廷
葳蕤宫,这里是一个废妃的宫院。因为不祥,位置也比较偏,所以空置了许久。但最近这座宫院被重新启用,只是住的人,不是皇帝的妃嫔。
此刻宫院内守着好些人,有男有女。虽然身着太监、宫女的服饰,但一个个气势冷然。尤其是太监,身材都比较高大,还长了喉结。
显然,这些不是普通的太监宫女。
当下宫院的正殿内,依芭妲娣被绑在木架上。右前方还有一个铁锅,里面在烧着烙铁。
皇后的掌事宫女翠霞拨弄着铁锅中的炭火,冷笑道:“昨晚给你考虑了那么久,想起什么了吗?”。
为了避免其他姐妹受到波及,依芭妲娣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元人的线人,并且之前,一直负责给元人收集情报。
对于她,翠霞显然是调查过的。
宝月楼是一家名声在外的青楼。以借鉴元国的歌舞而在夏国遍地开花。中兴府有,凉州也有。
大元给依芭妲娣编造的身份是逃到夏国的回鹤人。
当初回鹤灭国,有不少回鹤人逃到夏国落地生根。因回鹤人本来就善于经营生意,所以在夏国也过得不错。
依芭妲娣的身份,也就并没有什么特殊。
不过留在夏国的回鹤人中,在大元开拓甘肃行省后,又大部分迁入了甘肃行省。因而依芭妲娣成为大元奸细的几率,也就比土生土长的夏人要高上不少。
眼下依芭妲娣主动承认自己是奸细,翠霞等人也不怀疑她说的是假的。
只是翠霞想要的信息,并不是依芭妲娣是个奸细。而是依芭妲娣收集了哪些情报,又对大元的情报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昨晚都说与你们听了。眼下你们还想知道什么?”,依芭妲娣说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却是饿了。
为了让依芭妲娣等人老实交代,翠霞他们可是没给她们吃饭的。就连水,也不给她们喝一口。
由于饥渴,依芭妲娣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看来不给你上刑,是不打算说真话了!”,翠霞举起烙铁,慢慢凑到依芭妲娣跟前。
“我说了,我就是弃子。元人都撤了,我只是顾着我的生意没走罢了。”,依芭妲娣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害怕了。
“这么美的脸,如果毁了的话?!”,翠霞边说边掰正了依芭妲娣的脸。
“不---我,我说了你能放了我吗?”,依芭妲娣像是被攻破了心里防线,颓然道。
“你只要说的让我满意,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你--你是布日吉德的人么?”,
翠霞一把掐住依芭妲娣的喉咙,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咳咳咳---我听元人说过。他们撤走,都是布日吉德的暗算。”,依芭妲娣费力的说道。
“呵?你还知道的不少。”,正说着,宫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救命啊!救命啊!”,声音很急,但在宫里,有人喊救命是极其不寻常的。
翠霞也没心思再审了,让人看着点,快步出了正殿。
就见两个高高壮壮的太监跑过来,出声道:“宫里好像出了乱子。”。
而门外的喧哗声还没停止,只听:“我是皇后宫里的青萍啊!翠霞姐姐也见过我的。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宫里出大乱子了!”。
翠霞认出了来人的声音,便快步来到宫门前。被拦着的宫女马上看到了她,急声道:“翠霞姐姐,快让我进去吧。宫里--宫里都乱了!”。
拦着的太监见翠霞点了点头,才将青萍放了进来。
“呀!这--这怎么?”,先前因为惊慌失措,青萍还没留意到这里有什么不同。但进了院子,才感受到了肃杀之气。
不禁看向翠霞,但又不敢多问。
“宫里到底怎了?况且你跑这儿来,皇后呢?”,翠霞也没打算解释,反问道。
提到这个,翠霞不禁眼眶一红,又眼泪汪汪道:“皇--皇后没了。宫里的人都疯了,他们见人就咬,都-都乱了。”,这样超出常人理解的事情,青萍没疯已经是不容易了。
“疯了?!”,翠霞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候有一小群宫人从巷子里跑了过来。其中有布日吉德撒在宫里的眼线,见到葳蕤宫,立即跑过来道:“乱了!都乱了!快禀报千户,赶紧撤。”。
他的话头刚落,就有人惊叫道:“火!起火了!”。
众人抬头一眼,便见道道宫墙后,燃烧起了大片火光。
“那是紫微宫的方位,竟然起火了。”,在宫里这么久,宫人们已经清楚哪座宫殿在哪儿了。
青萍吃惊的看着远方的火光,骤然汗如雨下。随即双手抱头,在地上痛得打滚。
一起跑过来的太监宫女们见状了,马上大喊道:“快跑!她要发疯了。”。
翠霞还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青萍就已突然停止了挣扎。再抬头,已经双眼通红的扑向翠霞。
砰!能够成为布日吉德的千户,翠霞也是练过的。在以男儿为尊的蒙古,她以契丹皇族后裔的身份,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得到大汗的垂青,爬到今天的高位。
论随机应变,已经成了身体的一种习惯。
所以在翠霞扑向自己时,马上将其踹了出去。
可是她的反应虽快,可赶不上众人接连发病的速度。只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跑来避难的太监宫女中,又有三人接连发病。
不仅如此,她自己的人手中,也有人倒地发病。
这下,她也难免有些慌了。
“到底--到底怎么了?”,翠霞再次踹飞一个扑上来的疯子太监,不敢相信的自语道。
随着发病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又有好些宫女太监甚至侍卫,往这人少的宫院避难,情况也越来越混乱了。
翠霞还想解决了关在偏殿里的依芭妲娣等人,但院子里的疯子越来越多。就不敢再留,领着部分还没发病的宫女太监,快步往别的地方跑。
混乱,已经随着熊熊大火,开始往中兴府的角角落落蔓延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 西寿军司
西寿保泰军司,嵬名令公收到中兴府大乱的消息,眉头皱成了一团。
很幸运,上次中了大元的埋伏。却因为蒙古在龙甫山的突然进攻,而打乱了大元的布局。从而夏军逃过了被全歼的命运,成功退回了焉支山以南。
但是回去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不仅有大元的追兵,还有小人的算计。
不过诸天神佛还是护佑大夏的,即便遭遇了波折,还是有一半的军队成功退回了西寿保泰军司。只是东边的卓和南军司就没那么幸运了,面对元军的猛攻,没有静塞军司的兵马做援手。结果被元军的甘肃军团和驻扎在西宁州的吐蕃军团二营兵马从东西两方进攻。在坚持了七天后,便被元军攻破。
其实卓咯和南军司早就被夏国放弃了。它的存在,本是为防备兰州的金军以及控制吐蕃所在湟水流域。但随着吐蕃被大元统治,吐蕃军队也逐渐向北扩展势力。湟水谷地,也很快被大元渗透。
原本湟水谷地,就是一个半独立的政权。虽然臣服于夏国,但也同时臣服于金国,接受双方势力的同时册封。夏国对当地的统治,并不巩固。而随着蒙古攻金之战拉开序幕,金国虚弱的表象也暴露无遗。
大元在湟水谷地的扩张,就再也没有任何顾忌。
于是卓罗和南军司失去了西边高地的地理优势,一下子就落于下风。再加上金国也和夏国撕破了脸,整个桌罗和南军司就彻底处于三面包围的险地。在夏国腹地都尚难以护得周全的情况下,边境蕃地就更没什么必要守了。
所以大元攻破卓罗和南军司,并没有遇上什么困难。但是西寿保泰军司不同,这里是进入传统夏国腹地的要道,因而在西寿保泰军司的后方,还设了静塞军司。本来这是为金军所准备的,但现在敌人从西边来,这些军事设置,便不得不进行调整了。
好在金国被蒙军打败后,眼下也没有西扩的打算。这算是夏国的幸运了。
眼下经过补充,西寿保泰军司的驻军已经达到九万人。其中有三万人,是从其他军司紧急抽调来的。并且蒙军还将俘获的金国俘虏卖给了夏国,充当打仗的炮灰。这些人也有三万,利用得当的话,也算是不错的助力了。
正因此,元军才顾忌夏军的军力,没有跨过黄河,大举进攻。
但谁都知道,元军不可能永远都不过河的。只要两国还在交战状态,元军就可能在任何时候发动进攻。所以嵬名令公在黄河北岸布置了大量的兵力,检测对面元军的一举一动。
可这个节骨眼上,京城竟发生吃人这样骇人听闻的乱子。连皇上和皇后,都变成了吃人的疯子。这要是传到军中,定然使好不容易恢复的士气又降到冰点。毕竟军中的士卒和将领,有不少都是在京城有家眷的。若是她们出了意外,自然也无心打仗了。
就在嵬名令公想着如何破局时,外面忽地的来了一群人。只听:“哲别千户?”,声音有点惊讶。
“不-你不能进。我们将军还--啊!”,话没说完,就以惨叫而结束。
嵬名令公只身子僵硬了几分,但并没有任何动作。随即布帘被毫不客气的掀开,就见哲别气势汹汹的领着一队蒙古军将进来。其中一人还将一颗人头扔到嵬名令公脚下,语气不好道:“你们夏人都不知道尊卑有序吗?竟敢对我们千户无礼,我已经替你收拾了。”。
嵬名令公扫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近卫,明明心中有气,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之色。反而还有些谦卑的向对方表示谢意,主动让出自己的座位。
右眼戴了一只黑色布罩的哲别毫不客气的坐上嵬名令公的位子,居高临下道:“京城大乱,嵬名将军是不打算知会我们蒙军么?”。
龙甫山一战,本来是场偷袭战。初期元军的应对,也确实符合蒙军的预期。但出乎哲别预料的是,当时驻守的元军伤亡高达八成的情况下,竟然还坚持不退。一直到其他元军赶来,哲别才不得不退走。
那一战,本就不多的怯薛军几乎十不存一。普通蒙军,更是伤亡殆尽。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连大元的门都没进。
本来按照计划,西寿保泰军司也派出了援军紧随蒙军之后出发。但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夏国的援军比大元的援军足足迟了一天。但就是这一天,本来快被攻破的关门,又被元军牢牢的守住。哲别自己,还被元军的一个小将领射伤了眼睛。
后者听说受到凉王府的奖赏,并被当作戏文,在大元军营到处传唱。与之相应地,就是哲别的名字在元军那里,迅速变得毫无分量。连带着夏军内部,也对蒙军产生了轻视之意。
即便哲别拼着眼伤加深的风险,也要亲手将那延误军机的夏军援将砍了脑袋。但这更像是生病的老虎在虚张声势,不仅没有起到重塑威严的效果,反而还被人更加轻视。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哲别的性子变得愈发暴躁了。从前还会顾忌一些夏国的脸面,在对待夏国军将上,不会那么轻视。但现在,完全将夏国军将当成了蝼蚁。西寿保泰军司中,已经有七位军将被哲别亲手砍了脑袋了。
尽管那七个军将按照军法,死得也不冤。但哲别作为蒙古人的身份,还是引起了诸多军将的不满。已经有半数以上的军将,希望嵬名令公杀了蒙古人,彻底倒向大元。
虽然都是中低层军将,但统军多年,中低层军将是调动整支大军的手臂。往往也代表了多数将士的意思。如果整个军营都这样抵触蒙军,那这就是不可忽视的隐患了。
“本将也是刚接到消息,正要派人知会千户呢!”,嵬名令公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哲别冷冷地盯着嵬名令公好一会儿,才道:“京城的乱子必定和元人撇不清干系。对岸的元军,近些日子怕是不安分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黄河两岸
嵬名令公不知道哲别是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应声道:“多谢千户提醒,本将定会增加兵马,盯着对岸元军的一举一动。”。
“只是盯着么?若是元军打过来,该如何应对?”,一个蒙将咄咄逼人道。“一切军事布置都已妥当。元军即便打来,夏军也必不会让他们上岸半步。”。
那蒙将闻言,只嗤笑一声道:“靠你们?哪次交战,你们打败过元军?”。这话虽是事实,可这样当着嵬名令公的面说出来,着实叫人丢尽了颜面。
恰好这时候,十几个夏军将领也进了营帐。先是向嵬名令公行了一礼,表示自己未经通报就闯进来的歉意。随即看到地上的人头时,脸色冷了几分。再注意到坐在上首的哲别,一个个脸色彻底难看了。
他们来这里,就是听到蒙军直闯中军大营。所以担心嵬名令公被蒙古人要挟,特意赶过来撑腰的。现在也就不走了,默默的站到嵬名令公身后,表示支持的立场。
说起来,蒙夏组成联军这么久,双方的军队间,那矛盾可是与日俱增。之间因蒙军的威名,这些将士们还能忍着。但在哲别战败后,夏军将士的心里就没那么恐惧蒙军了。
所以在蒙军继续欺压夏军将士,保持盛气凌人的姿态时,夏军将领们都敢明着向嵬名令公表达不满了。甚至还有夏国将士和蒙古将士打了起来,但受罚的是夏军,蒙军反而没有任何处罚。
蒙军本想是借此弹压底层将士的反蒙情绪,却不想反而让夏军将士更加仇视蒙军了。
这结果,也是嵬名令公没想到的。
刚才那蒙古将领不客气的话,这些夏军将领也都听见了。正是在外面听着忍不了,才一窝蜂的进来表明立场。
在这么多人跟前,嵬名令公也需要维护自己的威信。便语气有些不耐的反驳道:“夏军守土之心,自是日月可见。就不劳多托百户操心了。”。
“哼!你以为我们蒙古儿郎想操心吗?若不是你们一个个都跟酒囊饭袋似的,我们何苦跑来你们这儿受气。”,多托听到嵬名令公不咸不淡的反驳,语气更加不好道。
在场的夏国军将本就脸色难看,现在更是阴沉得可以滴水了。
“你说什么呢?”,
“就是!一口一个酒囊饭袋。真把自己当颗菜啊?”,
“蒙军这么厉害,不也在元军手下吃了败仗么?”,
“所以说啊!有些人就是装腔作势。”,
有了人起头,其他人就纷纷帮腔了。本就忍不了,现在更是一股脑的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一群废物也敢我们相提并论,欠收拾是吧?”,多托说着,就扑向对面的夏军将领。其他蒙古将领也都是看夏军将领们各种不爽,连忙吆喝着不要打。可是个个都出拳的出拳,踹脚的踹脚。
军中男儿多是血气方刚之辈!
夏军将领们再窝囊,也是上战场杀过人的。想起这段时日被蒙军将领们欺负的种种,一个个的动起手来就没个轻重。
尤其是在见了血后,双方打得更卖力了。
嵬名令公是一军主帅,自然不会像底下的军将们,撸起袖子跟蒙军干架。包括性子暴躁的哲别,眼下也没有任何动作。既不制止,也不支持。
于是他们两人就跟看客一样,静观场上的交手。
也是他们存了较量的心思。
哲别是想蒙军将领用拳头告诉夏军将领们,他们就是废物,必须得在蒙古人跟前趴着。而嵬名令公则是想夏军将领用拳头告诉蒙军将领,尽管战场上夏军输多胜少,但并不代表着,夏军就是一块软柿子,任人揉捏。
但最终,场上还站着的,还是蒙古人为主的将领。虽然个个都鼻青脸肿,可相比已经站不起身的夏军将领,他们赢得了胜利。
哲别也终于说话了,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嵬名将军,你瞧你手下的军将都伤得不轻。这偌大的西寿保泰军司,怕是也指挥不动了。”。
说着,哲别已经走到了嵬名令公跟前,眼神异常锐利的盯着对方。
尽管嵬名令公的身高也不比哲别矮多少,但哲别到底比嵬名令公年轻。腰背挺直,单眼罩显得整个人犹如捕食的饿狼。
“那--那西寿军司就多劳千户费心了。”,这句话好像有千斤重,说出来用了嵬名令公所有的力气。以致后背都不由弯了些许,脸上尽是颓败。
在蒙军进攻龙甫山受阻后,他的心态其实也发生了变化。不想一开始出征时,对哲别尽量的言听计从。但刚才的肉搏战,夏军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夏仁确实比不上蒙古人。
这是一个令人很难接受的事实,可惜这就是事实。
出了营帐后,多托还有些沾沾自喜。但哲别脸色不好的命令他们,让蒙军收敛点儿。因为再温顺的绵羊,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就在蒙夏军队不睦的时候,黄河对岸的元军阵营。吐蕃军团和甘肃军团的将士,正举行‘军队一家亲’的大型互动活动。
这是凉王--李承业根据书记官的建议,而特意组织的活动。不管是真心参加,还是虚假接受,两军将领和将士,都表现了高昂的热情。
当下军队里欢歌载舞,一百多个火堆在黄河南岸的空地上一字儿排开。每个火堆上都架着烤全羊,金黄的油脂不断往下滴,诱人的香味肆意蔓延。
有人专门守在火堆旁,不断从羊身上割下一块块尺寸相等的羊肉。西瓜汁、橙汁、苹果汁、葡萄汁、牛奶等饮品供将士们随意畅饮,射箭、骑马、摔跤、蹴鞠、沙滩排球等体育活动,也在不同的场地上不同进行。
还有专门的排兵布阵游戏,胜利了还会有不错的奖赏。
整个热闹、欢庆的气氛,和黄河对岸的夏军阵营完全是两个天地。
但在元军的中军营帐内,李承业站在用沙石堆砌的地形图前,和其他军将们商讨着攻夏的战略方案。
第七百章 渡河行动
中兴府的惊变,早在嵬名令公得到消息之前,就传到元军阵营了。李承业虽组织了‘甘肃军团和吐蕃军团’的联谊会,但是外松内紧。
很多重要的军事暗哨,都有充足的人手驻守。并且刀没入鞘,火器也都在开封状态。只要一有意外状况发生,元军立即就可以派出大军对夏军迎头痛击。
不过直到现在,对面的夏军都没有反攻的胆量和勇气。
“王爷,经过数月的赶制,军需处已经赶制出充足的羊皮筏子,足够全军渡河。”,甘肃军团的军需处长官董伯向李承业汇报道。
军需处是个肥差,掌管一军的军事物资供应。董伯能够揽上这个差事,除了自己的努力外,还有得了李承业的青睐。
虽说凉王府对军队的影响力有限,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加上李承业之前也是军队出身,只不过是从边军出身。但也凭着自己的闯劲,在边军之中混出了名声。后来经过军队改制,大量边军便充入了军团。这也使得不少边军将士,都暗自觉得凉王是自家人。
因而在军队里,尤其是甘肃军团里,李承业的话还是有足够分量的。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李承绩力排众议,给了李承业足够的实权。最开始凉王府虽还有许多的掣肘,但随着元夏之战开启,甘肃行省作为大元的东部省份,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在马鲁的命令未传到之前,做出最恰当与合适的反应。
这也正是李承绩当初,特意封李承业为凉王的用意。
眼下经过三年时间,大元官场对李承业的考核,李承绩将整个甘肃行省的军政要务,都交给了李承业全权处理。甚至甘肃军团以及吐蕃的两个营兵马,也都由他处置,充分表明了李承绩对这个同父异母哥哥的信任。
像军需处长官这样品级不高的官职,李承业也是可以向上推荐自己人,从而得到任命的。
只是高等级的军官,他就不能那样随心所欲的替换了。这也涉及到朝廷的底线,很容易引起猜忌。李承业没有割据自立的心思,自然不会去触霉头。所以知道什么叫分寸,什么叫见好就收。
虽然这样任命自己人有点任人唯亲的嫌疑,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人好办事。李承业经营甘肃行省这么几年的功夫,就改变了当地荒芜、混乱、人口在大迁移后十不存一的局面,得心应手的官员就是必不可少的。
这次攻夏之战,上面的意思虽然是以稳为主,让夏国和蒙古都不敢对大元的甘肃行省生出觊觎之心。但具体怎么做,都由李承业施为。
像上次利用龙格丁里的假叛变,引诱夏军踏足甘州的计划,就是他和府里的官员一起商议后,向马鲁做出的建议。
尽管这场动乱中,死了不少无辜的百姓,引得一些地方官员向吏部表达不满。但直到现在,吏部连申饬几句都没有,足以彰显出吏部,甚至是内阁和李承绩的态度。
所以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官员,更加不敢对凉王府下绊子了。李承业在甘肃行省的军政两界,也越发的不可撼动。现在官场上,甚至有人私传甘肃行省已经是个‘小朝廷’了。不必缴纳税务,四等以下官员以凉王府推荐为主。
但在内阁和李承绩都没有表示出猜忌的情况下,这种声音也只能在背地里嘟囔几句,而无法登上大雅之堂。
正在研究排兵布阵的李承业闻言转过身子,冲着董伯道:“中兴府出了乱子,渡河之战也快了。你先让人下去准备好纸笔,写点儿东西。我想夏军那边,肯定会有惊喜的。”。
晚上,黄河两岸都安静了下来。沿着河岸一字儿排开的火炬,也渐渐被点燃。元夏双方都互相戒备,所以河岸都是布防的重点。只是相对于夏军,元军的布防似乎并没有那么紧密。
忽然,元军这边的火光大了起来。一直保持警惕地夏军将士马上将这一消息禀告了上去。几息后,嵬名令公就知道了。但不等他做出应对,哲别的军令就到了。让他立刻擂鼓,让夏军防备元军渡河。
而元军这边,显然是准备充足。数百羊皮筏子沿着河岸一字儿排开,背着箭篓的将士速度极快的塔上伐子。
咚咚咚鼓声混合着河水的碰撞声,在夜里传遍了元军大营。但李承业和诸多军将并没有任何担忧!因为他们敢这样毫不避讳的渡河,本就是为了惊动夏军的。
“千户,元军如此堂而皇之的渡河,恐怕另有谋算啊!”,嵬名令公站在哲别身旁,满脸疑虑道。
对于这一点,哲别何尝不清楚。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到底是什么妖,谁又清楚呢?
“我们千户岂非不知元军必定另有所图。但夏军太过无用,我们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多托青肿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气得嵬名令公别过脸,懒得再多说一句。
此时元军已经逐渐远离了河岸,慢慢向夏军这边划来。黄河的河岸在这里转了一个弯儿,水流也比较快。只有他们所在的兰韦渡,因河流的冲刷而淤积了一大片浅滩,从而使得水流相对平缓。
河水的水位,也比别的地方浅一些。本来这里是有浮桥通行的,但在夏军撤离后,浮桥便被焚毁了。河面很宽,夏军那边的弓箭手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姿态,但都没有松手。
直到元军快到河流中间线,刷刷刷的箭矢破空声才划破了夜空。
每一支箭矢上都抹了火油,此刻都点了火,化身为火箭。但元军也知趣的没有前进,摆出一个篮子形状的热气球。在对岸夏军的眼皮子底下,缓缓升空。
羊皮筏子也都连在了一起,排成一个大的浮舟。并且在水底抛下铁索,才算将羊皮筏子固定在江面。
这大晚上的,元军弄这一出,夏军所有人都一知半解。直到大篮子升空到他们头顶上方,抛出一大堆的纸片时,哲别他们才知道元军的目的。
第七百零一章 攻心为上
“都不要捡,都不准看。”,阵阵喝令声在夏军阵营中响起,但是很多夏军将士,已经偷偷将纸片塞进了怀里。
这便是李承业的目的!通过‘空中撒网’的方式,将中兴府的惊变传到夏军军营。好让更多的底层将士知道,他们的都城已经毁了,皇上也没了。
在没有效忠对象的情况下,他们的军心,也就无可避免的没了。
也是冷兵器时期,影响战争胜败的主要因素除了装备、军队素质外,就是军心了。
通常两军对垒时,瓦解军心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对方主帅,斩断帅旗。在通信不便的情况下,军队的指挥是做不到口口相传的。所以帅旗,就成了一支军队的精神支柱。一旦支柱倒了,军队的溃败也就无可避免。
眼下李承业让人在信中说,因为夏国国主昏庸无道,听信奸人误国。所以导致上苍降下天罚,使得京城的皇亲国戚,朝廷大员都失去人性,变成饮毛茹血的野兽。
因而大元奉劝对面的夏军,不要再执迷不悟的为昏庸国主走上覆灭的道路。
当然,若是向元军投降的话,元军会放下之前的恩怨,饶他们一命。更关键的是,还允许他们移民元国,给他们赐予田地。
尤其是最后一句的‘赐予田地’,可谓是正中大多数将士的下怀。
大元的甘肃行省已经成立了四年了,如今那里怎么样,很多底层将士都已经知道了。
从前吃不起饭的人,去了那里就能有田有地,吃饱了饭,还能娶妻生子。
这生活,他们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说从前他们还有些不信,但随着这次进入甘州境内,眼见为实的富庶景象,让他们不得不信。
而且攻打夏国的甘肃军团中,有不少将士原来都是夏国人。
他们翻天覆地的变化,无一不在证明,元国的生活确实比夏国优渥百倍。对于他们这些没有田地,只有烂命一条的穷苦人来说,更是最容易活下去的生路。
况且大元对夏国移民的门槛并不低!确切的说,对任何国家的移民门槛都不低。甘肃行省从前又本是夏国的领土,那里生活的百姓也多是夏国人。他们就算移民,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在这之前,他们虽然有移民的想法,但因自己已经加入了夏国的军队,脱离了普通人的身份,所以害怕移民元国会被对方拒绝甚至杀头。
那么现在,有了大元凉王府的保证,他们就没多少顾虑了。
再加上国主都死了,京城都乱了。估摸着夏国也完了,与其跟着不把他们当人的蒙古主子,还不如投降大元,种田种地也是条活路。
所以相关的利益取舍,根本就不用考虑太多。
哲别召集了所有蒙夏军将,一起商议对策。嵬名令公瞧着营帐中间像小山似的信笺,心里已古井无波。如果说在事情没有公布之前,他还会因此而头疼。那么在事情已经公布于众后,他便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因为底层将士,已经找到了活路。若是谁敢冒着大不韪,挡住他们的活路,那就只能引起众怒。你死我亡,便是唯一的结果。
哲别不是傻子,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便先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让在场的军将们都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才不硬不软的威胁说,今晚的守营任务交给新附军。至于夏军,守了这么多天,也该歇歇了。
这么敷衍的话,谁还听不明白。那些夏军将领都沉着脸没说话,也懒得看嵬名令公了。见此,嵬名令公不得不站出来,向哲别应承说,全听对方的安排。
故障晚上,刚撤回来的元军观察到,黄河沿线的布防点出现大的军事调动。显然蒙军那边不信任驻防的夏人,所以都换上了自己人。
虽然新附军不算自己人,只能算是蒙古人的炮灰。但相比对他们充满敌意的夏人,更加恐惧他们的金国降军更值得信任一些。
不过令蒙军没想到的是,元军在采取了攻心之战后,就再没有渡河。一连三天,原本还精神紧张的新附军将士,也不免松懈了下来。
但在夏军营地!出于蒙军的不信任考虑,他们被包围在蒙军和新附军的营地中间。而且中军大营,还在蒙军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堂而皇之的威胁之意,让夏军营地的将士更加对蒙军充满怨念了。
此刻营帐里,嵬名令公点着元国生产的香烛,看着元国时下最盛行的小说拓本《西游记》。因香烛是带有驱蚊效果的药烛,所以帐内也没有蚊子。呼呼呼的元国自动风扇在不断转动,带起一阵阵清风。
这是元国的齿轮风扇,里面有转轴。在手动摇动了一会儿后,就可以自动转一会儿。虽然还是有些不方便,但比起扇子,风劲更足。
这东西在大元上市的时间也不长,并且数量不多,所以卖起来也不便宜。嵬名令公能弄到这东西,也是底下人孝敬给他的。如果有冰块的话,扇出来的风更加清凉。
只是出外领军,冰块自然是不可能有的。
正看‘唐僧收服白龙马’的情节看得入迷,外面突然轰的一声,地面猛然一阵,像是有什么爆炸了。马上呼喊声四起,外面的军队被惊动。
具体嵬名令公只是抬了抬头,便接着将目光转回小说。反正他现在被解除了兵权,外面也有蒙古人看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鞭长莫及了。
“---”,一声虫鸣,嵬名令公的看书兴致又被打扰。随即门帘被人从外掀开,就见走进来两人。
“将军,我来救你出去了。”,来人一见着嵬名令公,马上跪下道。
“老夫并不生命之虞啊!”,嵬名令公已猜到来人的目的,但还是装作不明白道。
“将军,国主没了,京城乱了。你就是不在乎你自个儿,也想想全军将士吧?他们都是跟着将军出征了,难道你就忍心亲眼看着他们变成蒙古人的炮灰么?”。
第七百零二章 分化拉拢
入夜的夏军大营,随着一声爆炸后,整个夏军大营就像当头淋了一桶滚开的沸水,烫得整个军营都乱成一团。而黄河上,元军已经开始强渡河面了。
“凉王有令,此战渡河成功的小队,赐百金。”,高逸通过升级版的铁质喇叭,大声道。作为原夏国的军将,他对夏国的了解自然比一般的元军将领多得多。尽管元帅府将他调入吐蕃军团,但驻地却在湟水谷地。
这次元夏之战开启,对夏国熟悉的高逸便被指派来帮忙,暂时听从凉王调遣了。
早前因为母国的缘故,高逸对攻打夏国会心有不忍。但是随着家人全被接到元国,亲眼见到元国的强盛,夏国的腐朽。做出明智的选择,也就成了早晚的事儿。
所以他现在完成倒向了元国,并且主动走到攻打夏国的前线。卓罗和南军司的攻破,他就是主力。
正因此,李承业也非常赏识和尊重这位老将军。
不过高逸可不敢居功自满!
因而一直以来都保持足够的谦逊,哪怕自己的儿子高良惠今晚冒着生命危险,出使夏军军营,他也没有拦着。
这使得元军中,那些跟随大元起家的老军将们,也对高逸说不出半个差字。
哗啦啦随着万人齐齐划浆,河面的流水声完全被帅华的碰撞声掩盖。这样的动静,就是对面的新附军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图尔干静静的伏着身子,半趴着观察对面的敌军营地。随着距离的拉近,火光下成排弓箭手拉满弓铉,整装待发的身影也越发清晰了。
“待会儿我来射箭,你来举盾,不要再冒冒然的往前冲了!”,一旁的吉拉思义出声道。他们两人经过龙甫山的抗蒙之战后,成了一个队的队友。
也是他们的战损太大了,伤亡率达到了八成。两个队的兵马,几乎被打残了。尽管他们有坚持抵抗蒙军的功劳在,可是在元军短短的战斗历史中,这样的伤亡还是大得有些出奇。
所以就是凉王府有心偏袒,也不能真的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看在他们没有让蒙军攻破龙甫山防线,打乱元军布局的份上,最终由李承业签发,诸多高级军将一起商议后决定。暂时撤销他们的军队编制,对于他们本人,则降级留用。直到重新立功,再官复原职。
图尔干和吉拉思义这队冤家,也就成了一个队的队友了。
此刻听着吉拉思义的话,图尔干看都没看就回道:“要不你跟别人组队,要不你举盾。”。
“呵,让你举盾是保护你,真是不识好歹。”,
“我不也让你举盾了么?怎么你也不识好歹了?”,图尔干反唇相讥道。
吉拉思义感觉自讨没趣,便转移到另一只羊皮筏子上,懒得多说了。
而在夏军营地,嵬名令公趁着乱子,跟手下的军将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营帐。里面已经是将星云集,夏军的军将几乎都来了。而且还有几位新附军的将领,那是投降蒙古的金国契丹人和汉人。
但最让嵬名令公关注的,是一个面相普通,但却有一股书卷气的瘦长男子。
“是你?”,嵬名令公又惊又怒道:“你还敢来?”,说着,就抓起身旁军将腰间的配剑,作势要杀了那人。
可惜对方并不害怕,谦谦有礼道:“晚辈大元凉王府长吏高良惠,拜见嵬名将军。”。
“长吏?你身为凉州刺史,竟然偷放元军入城,差点令我军全军覆没。当时没能取你首级已是老夫之憾,如今你还敢再来?”,嵬名令公怒不可遏道。当初夏军遭了元军的埋伏,灰头土脸的逃到了凉州。
本想凭借凉州城墙宽厚,据险以守。但哪里想到,高良惠竟早已投靠了大元。
其实一开始,嵬名令公对高良惠也不是没有怀疑。因为那时夏军高层,已经有风声传出,高良惠之父高逸没死,并且还在元军中当了军将。
但此事只是传闻,缺少实实在在的证据。再加上高良惠很会做人,他们一到凉州,就献上粮草,还积极的筹措军粮,保证大军可以长期的坚守城池。
有着这样的功劳在,嵬名令公也就对他警惕心大减。
直到元军摸黑入了城,他才知道那些军粮是早为元军准备的。气得他当时一口老血都喷了出来,当场晕了过去。
所以再见到高良惠,那杀心是真真切切的。
“若是小人一命可以让死去的夏军将士都活过来,那小人也没什么不允的。但将军可要想清楚,小人若死了,夏军的数万将士,可就断了生路啊!”,高良惠以退为进,软中带硬的威胁道。
在献土有功后,他就被李承业赏识,补上了王府长吏的空缺。但他和高逸一样,懂得分寸。面对凉王府的诸多谋士和军将,他这个刚提拔上去的新人,地位很不稳当。因而需要表现出自己的实力,获得其他人的信服。
因此他提出了出使夏军的计策,并主动担当使者。
这份魄力,就值得李承业的另眼相待。
当然,他也不是那么傻的跑去送死。而是在深刻的分析了局势后,窥见的机遇。就像现在,他笃定了嵬名令公不敢杀了自己。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嵬名令公虽然还是一脸的愤懑,但并没有再举剑就砍了。底下的军将们看着,都不禁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怕嵬名令公逞一时之气!
那样的话,他们就不得不出面阻止。但也因此,而和嵬名令公撕破脸了。
“将军,高使者的话虽然难听了些,但是在理啊!咱们已经被蒙古人这么防着了,哪天元军打过来,指不定将他们当炮灰。何不降了元军,一起杀了不把咱们当人的蒙古人。”,这是大多数军将的心声。相比大元,他们对蒙古人的怨念更大。
而且国主都死了,他们也不得不找下一个主子,好保住自己的权势与地位。
蒙古人和元人之间,自然是选择以富庶、开化著称的大元了。
第七百零三章 渡江之战
嵬名令公冷眼瞧着劝说的军将,沉声道:“我若是不降呢?”。
“呵呵,将军可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是啊!咱们都是在你帐下听令,将军不要为难咱们啊!”,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显然今天他就是不降,也得降。
哼了一声,嵬名令公就懒得多说了。而众人也把视线转移到高良惠身上,就见高良惠意气风发道:“诸位将军莫要迟疑。凉王已经命元军渡江了,你们快快在后方配合一二,堵住蒙军的退路。”。
“高使节,可有军务能让我们效劳的?”,两个新附军的将领上前道。他们是被蒙古人俘虏后,从底层的军将中提拔上来的。但被夏军拉拢,而参与到了反蒙的行动。
刚才发生在营地的爆炸,就是他们和夏军将领密谋的结果。
“二位将军不惧暴元威逼,归附我大元,实在是深明大义。这样吧,我军即刻就在河岸登陆了,你们命底下的士卒系上白布条,在后方制造乱子。到时候攻破西寿军营,你们当是首功一件。”,虽然军功的论赏不由他负责,但是并不妨碍他开空头支票。
果然听到他的话,这两位新附军的将领都露出激动之色。他们之所以投靠大元,为的不过是和夏军一样,有个更好的靠山。若不是蒙古人对他们太差,又在龙甫山败给了大元,他们也不愿,更不敢反叛。
高良惠的交待完毕后,军将们便半是威胁,半是劝说的让嵬名令公拿出帅印,在他们草拟的‘讨蒙书’上,盖上帅印。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嵬名令公出面。即便不说话,只要站在台上让所有夏军将士看着,也能表明态度。
夏军大营外围,蒙军将领多托看着两个新附军将领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夏军将领向营门走来,脸色沉了不少。
为了防止夏军生变,虽然哲别领着部分蒙军去了黄河前线,但还是留了部分蒙军和新附军守在夏军军营附近。以便发生变故后,第一时间预警和平乱。
其实哲别如果没有那么明显的防备夏军,高良惠的反间计还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效果。那些夏国底层士卒,也不会对元国的信笺全信。
但正因蒙军表现得那么明显,反而证实了元军的可信度。
这是明摆着的阳谋!
哲别如果不做防备的话,夏军万一生乱,那蒙军可就危险了。毕竟夏军和蒙军的间隙,并不比夏军和元军的间隙小。元军攻占甘肃州县这么久,手上沾了多少夏人的血。蒙古人的手上,就比元人只多不少。克夷门一战,夏军全军覆没。投降的将士,也都被杀了。正是那一战,才让夏军对蒙古军队生出怯战、畏惧之心。
相较之下,元军从没有传出杀俘的恶名。而且表现得好的话,也不是没有充入元军的机会。就算不能当兵了,也可以务农养桑。比起蒙军那边连人都不是奴隶,简直要好上太多。
哲别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也会选择投靠大元。
谁叫大元财大气粗呢!
百业兴盛,新鲜的物件儿层出不穷。国土广阔,可耕种的土地又多。就拿甘肃行省的土地来说,原本就是夏国的疆土。现在又拿出来分配给投靠的夏人,根本是分毫未损。
不仅如此,这些夏人种出来的粮食,还可以供应军队。从而维护了大元对当地的统治!
这些新移民通过售卖粮食,也获得了收益。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自然也真心归附大元了。这种收心之举,也就大元能做得出来。
从前他也想过这种方法能不能被蒙古国收为己用。
但想到那些早就习惯将低贱牧奴不当人的那颜们,他就知道这法子运用到蒙古国身上,实现起来非常难。
此刻元军的身影随着距离的拉近,而越来越清晰了。庄严以待的蒙军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只有杀死敌人的冷冽。
倒是新附军那边,隐隐的有些骚动起来。他们是看到遍布整个河面的元军,被其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而压得心生胆怯。而且这么多的元军,竟然安静得有些令人咂舌。
除了不断碰撞的水花声,就听不到半句的人语。
哲别站在狼首山渡口,也对这样的军队心生敬意。
虽然龙甫山一战时,已经见识过元军的厉害。但当时只是小规模的接触战,双方的兵马并不多。倒是现在,元军大军齐发,蒙军加上新附军,一起也有近四万的兵力。
其中蒙军的一万,多是后来就近补充的汪古部兵马。为了表示对蒙军的忠诚和亲近,汪古部大汗还让自己的长子不颜昔班到哲别底下听令。
由于汪古部的识区,铁木真对汪古部也并没有苛待。不仅保留了他们的封地、部落,还将女儿阿剌海公主嫁给了不颜昔班,与汪古部大汗相约结为儿女亲家,世代通婚。
“西元的军纪,竟这般厉害。”,不颜昔班感叹道。这样的场面他只能在怯薛军见到,其他蒙古部落,能保持队形就算不错了。
哲别也没否认,应声道:“大汗曾说过。我们蒙古儿郎是草原上的狼,团结起来可以撕碎老虎。而元人也是狼,但他们是披着羊皮的狼。表面只是与人友好通商,实际上一直都潜伏着,等待撕碎猎物的那一刻。”。
不颜昔班没想到铁木真竟然对大元有这么高的评价!他一直待在汪古部,从前只觉得南面的金国富足、强盛。后来并不富庶的蒙古人来了,打得强大的金国丢盔弃甲。所以听说了大元的富庶之后,他并没有将大元当回事儿。
直到随哲别进入夏国作战,才慢慢对大元收起了轻视之心。到了现在,也不得不将大元放在和蒙古一样高的地位去看待。
“如果大元和蒙古全面大战,胜者会是谁呢?”,不颜昔班情不自禁的想道。
“呜”,不等他细想,号角声响起。蒙军这边万箭齐发,河面也瞬间一暗。
第七百零四章 战后处置
砰砰砰漫天的箭雨撞在盾牌上,钉在羊皮筏子上、沉进黄河里。也有射进元军将士的身体中,但就是没有人呼喊,没有人喊痛。
无声的沉默就像盖住天边的乌云,压抑得让人连口气都踹不上来。
哲别心里更加对元军高看一眼,但是对弓箭手的指挥并没停。多加一倍的弓箭手压上来,箭雨更加密集了。
同样,落进水里的元军也多了起来。只是这里的水流并不湍急,所以落进水里,不用担心立即就被冲走。而且每个将士的腰间,其实都绑了一个羊皮做的游泳圈。就算落水,也可以保持身子不沉。
但是不算浑浊的河面,却是慢慢被染红了。打仗不可能没有伤亡,元军强渡黄河,自然需要用人命来填。
站在黄河岸边指挥的李承业,面色虽然平静,但心里却隐隐有些着急。
他在等夏军的消息!
今晚强渡黄河,就是让夏军制造乱子,给元军登陆制造机会。
可眼下,蒙军的弓箭手依然有条不紊的射箭,收割着元军的性命,他有些担心,夏军那边是不是没戏了。
尽管完全依靠元军,也能够渡河。可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如果能多保存些元军的实力,避免惨胜,自然最好。
终于,像是福临心至一样,对岸的蒙军阵营中,突然爆出一声轰响。跟着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弓箭手队伍中横冲乱撞。
“天火!是天火!该死,谁再背后放天火。”,有蒙古军将认出来了是什么东西,马上喝骂道。
天火是大元最早的火器了。如今虽已经因为别的火器而更新换代,但天火制作简单,大元的火器作坊可以成规模,大批量的在最短的时间生产出来。
所以这次的甘肃军团中,就存放了不少天火。
高良惠偷偷潜入夏军阵营时,就随身携带了一些。数量不多,却有奇效。之前的爆炸,就是震天雷的手笔。现在的天火,也是出自他的手。
此时突然对着弓箭手放天火,杀伤力还是其次,扰乱弓箭手的布置,打乱他们射箭的速度,才是最主要的。
果然江面上的箭雨一时减了一大半,很多已经接近河岸的元军,立即火速登陆。
蒙军这边,天火的突然出现只是个信号。随即大量夏军出现在蒙军后方的小山上,他们都握着刀剑,橘黄色的火光映着每个人就像地狱的阎罗。
“夏军反了!”,不颜昔班脸色泛白道。
说话间,一个被挖了鼻子的蒙军士兵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千--千户,夏人杀了多托百户长。”,那蒙古士兵见到哲别,自己掀开托盘上被鲜血浸红的白布,露出一颗怒目圆睁的人头。
“撤!”,哲别想都没多想,马上下令道。
这时候蒙军的军纪也体现出来了,汪古部虽投靠蒙古的时间不长,但在哲别治下有段时日,很快就聚集在了哲别周围。
而后他们跟着哲别一起,直接越过夏军拦截的小山,绕着西北方而去。
至于新附军,哲别连知会他们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想让他们帮着拖延一段时间。
可惜的是,新附军是投降过一次的军队了。对于二次投降,根本就没什么顾虑。
眼见蒙军北撤,元军登陆的军队越来越多,又有夏军在后方不断紧逼,他们很快就向元军投降。
至此,元军正式踏上黄河以北的夏国疆土,整个夏国腹地,也向大元敞开了怀抱。
马鲁得到甘肃行省战报的时间,还是三天后了。
那时元军一路疾行,竟然畅通无阻的赶到了中兴府。并且因为蒙军北撤时,没有粮草以及出于报复,一路烧杀劫掠,反而引得夏国百姓和军队对元军更加亲近。
虽没有箪食壶浆的场面,但也至少不暗地里使绊子。有的州府还拿出粮草,作为犒赏的物资。其他军司的兵马也都保持作壁上观的态度,有的还暗地里与元军接触。再加上有着投降的夏军作为联络人,静塞军司、白马强镇军司都表示臣服于大元。其他军司虽没有表态,但也没有明着拒绝。
整个夏国的局势,似乎都在向有利于大元的方向发展。
不过对夏国的处置,却是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
因为夏国不是一般的国家,它所处的位置刚好夹在大元、金国、蒙古三个大国之间,对于任何一方而言,得之犹如天助,失之危险大增。
即便暂且不考虑金国的感受,单说蒙古,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看着大元将夏国吞了。
尤其是之前蒙古在夏国布置了那么久,现在突然都没了,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这口恶气,怎么会咽的下。
而大元的本意,就是让东边保持稳定。扶持金国,使其与蒙古保持相互缠斗的态势。但明面上,还是保持中立。不偏袒任何一方,不陷入任何一方势力的持久战。
可是夏国的军事行动实在太顺利了,让大元一下子拿下了整个夏国。这就像中彩票以后,发现竟然还会送别墅一样的惊喜。
现在大元朝廷就如何处置夏国,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舍弃夏国,拿到凉州就足够了。一个是彻底吞并夏国,设立行省。
内阁还没给出具体的处置方案,但甘肃军团那边,已经在行动了。
中兴府,李承业走在元军接管城防后的街头,近距离的观察着这座东方国家的京城。
因刚过不久的吃人案,中兴府萧条了十倍不止。
尤其是内城,因是动乱的根源。所以这里遭受了火灾和劫掠的双重打击。被焚毁的民房高达七成,几近烧成白地。各处官办衙门,也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其实这多数是难民的杰作!
在中兴府发生动乱之后,负责城防的军队赶往内城平乱。一些百姓又不顾阻拦,执意逃出城。结果让难民们看到了进城的机会,便趁着乱子跑进去捞点好处,大规模的涌入中兴府。
第七百零五章 收买人心
这几天中兴府的地界下雨了!
如果是和平年间,百姓们肯定要敲锣打鼓的庆祝了。
因为下雨庄稼就能得到滋润,收成就会达到预期。这样就不会饿肚子,算是个丰年了。
可惜今年是个动乱之年。
难民之患,早就影响到了中兴府附近的播种和耕作。
毕竟那些撒进田地里的种子,稍不留神就被难民挖出来吃了。
后有元夏之战,为了一举收复河西四州县,夏国暗地里可是准备了许久。
倾国之力虽称不上,但也耗费了半个国力。
到底夏国人少地狭,国本比不上大元雄厚。
面对大元这个敌人,怎能不拿出狮子搏兔的狠劲来。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叫夏国所有人都失望了。四州县不仅没收复,还搭上了凉州。
这下,整个河西都归大元了。
随后又在黄河岸边对峙那么久,大军驻扎一日,耗费的钱粮就是天文数字。朝廷又只管加征赋税,不管百姓的死活。迫使许多百姓逃离了家园,加剧了难民之患。
最后中兴府因一场惊变导致内城被毁,皇族亲贵俱忘。
夏国也就事实上,等同灭国了。
所以面对大元的进攻,夏国的几个军司无法形成统一的对外阵线。以致元国轻轻松松的接管中兴府,成了夏国事实上的主人。
李承业走在萧条的外城,十家店铺,有九家都关门了。仅剩下的一家,是卖棺材的。
最近中兴府最兴旺的生意,也就棺材铺了。
内城的被毁的富贵人家那么多,他们可不缺钱。不像一般的穷苦人家,连张草席都买不起。死了直接扔到乱葬岗,幸运的话自然腐烂。不幸的话,可能被饥饿的百姓或野狗当成食物吃了。
这时大元驻夏使节葛云飞迎面赶来。
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虽然在夏国有风险,但回报也是喜人的。
眼下他就代管中兴府,整座夏国都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虽然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夏国的府尹。
但那是一块遮羞布,让投靠过来的夏人知道大元的宽容。事实上,真正的权利还是在他这个副手手上。
“王爷,皇城的财物已经清点出来了。你看什么时候去看看?”,葛云飞试问道:“还有内城的损失,也清点出了大概。被毁的公爵府邸有八家,分别是赵王府、雍王府、周王府朝廷一等大员府邸六家,中等以上官员府邸二十七家,普通府邸一百六十三家”。
尽管夏国是个小国,但作为一国的都城,总是有些积财的。而且夏国立国近两百年,历经数位国主,代代累积下来,财物数额也颇为可观。
大元虽不抢普通百姓,但没说不要富贵人家的东西。
毕竟打仗是要钱的!总是靠国库贴补,哪里比得上劫掠一国都城来得多。
这在大元军队中,也是有传统的。
之前攻破回鹤国与东喀喇汗国,就把他们的都城劫掠一空。作战的军队,也获得了额外的赏赐。
这就像拿提成一样!
在朝廷固定发放的薪水外,还有多给他们一些贴补。劫掠得越多,贴补也就越多。
这也使得大元的军队最喜欢灭国之战了。
此次进军如此迅速,就是抱着拿下中兴府发财的心理。
李承业对此也比较在意!
便在听完葛云飞的禀报后,出声道:“所有财物再重查一遍吧,过些日子,本王会一起上报到京城。”。
葛云飞马上应声,表示定会办好此事。李承业又问道:“施粥棚建设得如何了?这些天,可还有人饿死?”。
施粥棚是元军进驻中兴府后,大力兴办的‘善政’之一。
这是大元由来已久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不怕花费,不怕麻烦,只要能收获民心,就多建多干。
当然,大元不是傻子!
建造施粥棚的材料都是从内外城的民房中拆卸而来的。人手则是从俘虏中挑选,让他们穿着元人的衣裳,那些难民只以为给他们干活的是元人。
至于煮粥的米,就更简单了。整个中兴府都是大元的,那些富贵人家储藏的粮食,自然也是大元的。而且为了保持好名声,大元还不自己动手。只教唆俘虏混在难民们中间,去那些富贵人家买。
公不公平不知道,但强买强卖是一定的。
好在不少人家都是死绝了,买起来也方便。而且之前抢劫内城的,也不全是难民。不少都是中兴府里的流氓地痞恶霸,这些人最善于浑水摸鱼,欺软怕硬。元军只需要收拾几个,就能炸出不少赃物。
并且惩治这些人还能获得普通百姓的好感,收买人心。
元军才入城这么些天,中兴府的治安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好。难民不闹事了,贵人不欺负人了。元军怕难民们闲着,还让他们帮着做工。
各司其职,一派安宁祥和。
“已经建了两百所施粥棚了,方圆十里的难民,该来的都来了。从昨儿开始,除了饿坏了身子骨,实在救不活的以外,已经没有人饿死了。”,葛云飞应声道。
“嗯!不要怕消耗粮食,难民来多少,咱们就收多少。甘肃行省、天山行省都缺人,你让底下人,做好移民宣传的工作。”,李承业走到外城城墙上,看到远方陆陆续续有百姓往京城赶,接着道:“移民的手段也不能太硬了。他们走便走,不走咱们也不逼着他们走。”。
移民工作一直都是大元的重点!
眼下李承业是趁着马鲁那边还没下达处置夏国的方案,同时元军又刚好在夏国只手遮天的便利条件,才推动底下的人开展移民工作。
毕竟是绕过了大元移民司,有越权的嫌疑。
因而动静不能搞得太大!
另外现下时间紧张,大元的精力主要放在北边,防止蒙古的反扑。对于移民,只能抱着来一个是一个。不可能将精力都花在移民身上,导致主次颠倒。
葛云飞再次表示一定会办好差事,才快步离去。
第七百零六章 河套平原
夏国,兀剌海城。
历经蒙军的数次焚毁,兀剌海城的城墙已经没了。从前为黑山威福军司而建的军营,也只剩下残垣断壁。
依照前些年夏国和蒙古拟定的和约,兀剌海城是不能驻守雄兵的。为了防止引起蒙古人的猜忌,被打残了的黑山威福军司也就没有设立的必要了。
所以才三四年的光景,兀剌海城已经沦为了废城。
其实若是经营得好的话,兀剌海城也不失为一座繁华的商贸之城。因为这是黄河上游少有的平原。在以农业为主的经济体系里,兀剌海城所在的后套平原是适合耕种的善地。
从汉朝开始,这里就设置过郡县。但是久经战乱,这里也逐渐荒废了。后来辽国建立,夏国盘踞河西。以黑山为分界线,夏国占据后套,辽国占据前套,这里也就成了边关。
继承了辽国衣钵的金国和夏国的边境线没变!
河套平原,依旧被一分为二,成为边关。同时这里还紧靠漠北,又无险可守!在北方敌人强大时,这里就更容易遭受到滋扰了。
本来在黑山威福军司还在时,这里还有些田地被开发出来,供给军队和来往的商旅。但在军司被撤后,这地方就彻底变成了荒地。别说人了,就是野鸡野狗都难得见。
但是就在近两天,兀剌海的地界逐渐出现军队斥候的身影。
“再往前走,就是黑山了。跨过去,便是蒙古人的地界了。”,吉拉思义摊开简化版的行军地图,冲着前方骑马慢行的图尔干道。
渡河之战后,元军就没有打过硬仗。一路以来都顺风顺水,占领了整个夏国。但是元军高层知道,眼下的顺利只是蒙古军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等有了主意,绝对不会看着大元吞并整个夏国。
所以未来的大仗,必定在北边。
因而提前派了兵马来北境巡查,一旦发生意外,也好提前叫元军高层知晓。
“这就是黑山么?怎么一点都不黑?”,图尔干打量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体,有些疑惑道。
其实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山脉的统称。在后世,它的名字是阴山。从西边开始,有狼山、乌拉山,到中部大青山、灰腾梁山,南部为凉城山、桦山,东为大马群山。
长约1200千米,平均海拔1500~2000米,山顶海拔2000~2400米。因处在季风区和非季风区的分界线,所以山脉东西两边的气候差异很大。
东部相对湿润些,有森林、草场分布。而西部水汽较少,常年干旱。石头久经风化,露出黑褐色的地表,从而有了黑山之名。
吉拉思义瞧着黑色的山体,打趣道:“你看这山那么黑,可不就是黑山么?”。
“听说东边从前可是金国的西京呢?”,一个跟着他们的队员出声道。
“那地方还挺富庶的吧?”,
“那又怎样?不也成了蒙古蛮子的牧场了么?”,
“我听书记官课上说,金国是东边的大国了,人丁兴旺,是蒙古国的百倍。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几人边往黑山靠近,边讨论道。
“兴旺有什么用?武备废弛,只能是挨打的份儿!”,吉拉思义想到了夏国,出声道。
“我听祖辈说,大辽曾经就是被金国赶到西边的。如今金国,好像连退路都没有了!”,图尔干有些感叹道。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辽国还在时,朝廷中总有人提到东归复国。但那更像是一种空谈的口号,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人真的当回事儿了。
可现在有生之年,图尔干还真的回到了东边。可惜他不是以辽民的身份回来!
不过,他总算见到了曾经赶走大辽的仇人--大金。
只是如今这仇人虚弱不堪,在北边蒙古人的铁蹄上,接连吃败仗。他现在觉得,就算金国在蒙古人的进攻下,彻底灭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在他想着这些时,有队员突然急声道:“嘘!听,好像有动静。”。现在后套平原完全就是不设防的荒地,若是蒙古人有什么布置,他们也不知道。
因而他们这次的任务,更像是探路。
好在一路走来,除了废弃的村庄和腐烂的尸体就没有什么人迹,他们才安然无恙的走到原夏金两国的国境线上。
此时听到队员的提醒,图尔干也凝神细听。
初时还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很快,似乎就听到马蹄声。与之相应的,还有人的呼喊。
“跑!跑啊!”,
“追来了!他们追来了!”,
图尔干正想是什么人,前方的一条山道中,就突然出现一群人影。那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蓬头垢面,也看不清模样。
见到图尔干他们的骑兵装束,这群人立时身子一僵。似乎在想着怎么办时,山道后的马蹄声又近了。
“跑!”,见图尔干他们慢慢拉满弓铉,一个乞丐大声道。随即众人分别向两边跑,但图尔干他们并没追击。
就见一队骑兵出现在乞丐他们刚才站着的位置。
只看那甲胄,图尔干就认出对方是金国人。不过头上梳的发辫,明显又是蒙古人。
“射!”,图尔干他们早就将弓铉拉满,保持警惕。一见到对方的身影,立即手上一松。
以无心胜有心,对方一支八人的小队,马上被射下马。图尔干又分出四人,两两为一组,分别去追赶那些逃跑的乞丐。
再来到那群穿着金国甲胄的蒙古人身边,有队员下马查探活口。有几个被射伤但一时死不了的,被拖到图尔干和吉拉思义跟前。
“用蒙古话问他们,来自哪里,刚才追的是什么人?”,图尔干冲着一个早些年从漠北逃到大元的队员道。
一开始这些蒙古兵还挺硬气,但在众目睽睽下,抹了两个人的脖子后,还活着的两个蒙古人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是黑山东边的一个依附汪古部的小部落。人口不多,从前生活在汪古部和金国的边境。但是随着铁木真打破了西京道的防线,生活在西京道的金国百姓就成了各个部落的牧奴。
这些人,就是追赶逃跑的牧奴才跑到黑山的西边。
第七百零七章 金国牧奴
金国蒙古占领区,黄河下游,云内州托尔塞部。
随着金国北境的统治崩溃,这些原本跟着汪古部混日子,在边关帮着看守边墙的部落也都纷纷内迁。
托尔塞部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一个人口只有三四百人的小部落,本来也分派不到什么好草场。之前蒙古攻打夏国,他们这些小部落就在兀剌海城附近游牧。
但是哲别落败而归的消息传到后套,他们这些小部落便再也不敢在夏国待下去了。便撤回到汪古部的势力范围,保存实力。
但是他们运气很不好,稍稍地方好点的操场都被别的部落占领了。只有一些不长草的戈壁滩和沙漠,以及临近边境的地方才没有部落肯去。
托尔塞部的族长是一个老头子,族中也以老弱妇孺占据多数。没有能耐去和别的部落争夺草地,就只能在靠近边境的草场过日子。
好在金国的人口多,他们不缺放羊的牧奴。并且实在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去抢金国人的东西。大的城池不敢去,但小的村落还是畅通无阻的。只是最近靠近北边的城镇都被祸害光了,使得就是想抢也没地方抢了。
不过总之,托尔塞部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偶尔还可以越境到夏国,那里廖无人烟,更适合放牧。
但今天,托尔塞部的好日子似乎到头了。
“你们确定,部落里只有这些男丁吗?”,图尔干举着望远镜,询问身旁趴在地上的少年。此刻他们都伏在一棵松树下,半米高的荒草遍布整个小山丘。寥寥几颗松树间歇分布,并不密集。
而在山丘下,便是半圆形的浅滩。清澈的黄河水缓缓流过,使得河流两岸的青草长势喜人。二十多顶帐篷紧凑的分布在浅滩上,一些身着蒙古服饰的女人拿着鞭子,指挥着一群蓬头垢面的人编织东西。
外围还有一群蒙古男人在附近游走。他们将弓箭背在背上,视线更多的是落在那群乞丐身上。远处还有一块块开垦的田地,同样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劳作。蒙古女人在田埂上瞧着,看谁动作慢了便上去甩一鞭子。
图尔干他们只看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听见了近百道鞭子声。惨叫混合着蒙古人的大笑传得很远很远,让山坡上的几个少年都脸色不好。
“是的,队正。前些日子蛮子部落被抽了一批壮丁,眼下便只剩下这些人了。”,一个名为周延汉少年出声回道。
“我爹娘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这些蛮子,无论男女,都忒不是个东西了。”,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儿,周延汉接着道。
另一个少年也想到了不好的回忆,跟着道:“每日都不得空闲的做工,晚上也睡不好觉。每天就半个窝窝和草饼子,一般待上一个月,就是没饿死也被打死。”。
他们是西京道的本地汉人百姓,自西京道彻底沦陷,他们这些本地百姓就遭了大灾。尤其是在蒙古部落纷纷南下打草谷后,他们这些平常百姓就都成了随意抓捕和杀害的奴隶。
正是因为受不了了,他们这些少年才在大人的帮助下,趁乱往西边跑。
如果不是遇到图尔干他们,说不得也是一个死字。
图尔干听着他们满怀仇恨的抱怨声,扭头看向吉拉思义道:“这个军功,咱们拿吧?”。看似询问,但实际上已经做了决定。
“这可是蒙古人的地界!你别忘了,咱们过来不是作战,而是侦查敌情。”,吉拉思义提醒道。
他们从蒙古俘虏嘴中拷问到了想知道的情报,又抓到了部分逃走的少年。一共七人,在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并表明与蒙古人为敌的情况后,少年们总算是半胁迫半配合的告诉他们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于是图尔干他们,便决定亲自过来看看了。
“这个部落的壮丁刚好被抽走了,咱们之前可是没立什么大功。如果将这部落端了,你说凉王会怎么赏咱们?”,图尔干完全忽视吉拉思义的提醒,继续拉拢道。
“我们一旦暴露了,还怎么回去?”,吉拉思义被说动了,但还是充满顾虑道。
“不会的!你想抽走他们壮丁的,还能有谁?”,图尔干目光炯炯的说着:“况且这地界这么靠着夏国,哲别却不让他们撤走,不就是将他们当成炮灰吗?”。
夏国和金国的边境线上,多是出入的关口。哪怕守得了一处,也守不了百处。何况元军军事行动太过迅速,蒙古这边调兵还需要时间。所以边境线上,根本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的兵力来防守。
因而让一些无足轻重的小部落在边境线上挡着,万一出了状况,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元军的行踪。
吉拉思义也想明白了这点,但还是犹疑道:“可那么一来,蒙军不就知道咱们的行踪了么?”。
“知道了又如何?等他们接到消息,咱们早就跑回夏国了。”,
“可咱们人手不够啊?”,吉拉思义指出了关键问题。
因为是侦查为主,不适合出动大队人马。所以图尔干他们的小队才不到十人。而托尔塞部的男丁虽被抽走了不少,但扣铉之士,仍有五十多人。这兵力上,双方就极其不对称。
“谁说我们人手不够,延生他们不就能帮上忙吗?”,图尔干说着,吉拉思义也面色一缓,笑着道:“哪里的人手好像也能用!”。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在蒙古人的鞭子下,辛苦劳作的金国百姓。
“队正,我们能跟着杀蛮子了?”,周延生听到图尔干他们的对话,面带欣喜道。北地的百姓,历经辽金两朝,自古民风彪悍,习武者甚多。因为这里常年与部落人打交道,要是不练点防身的本事,早晚会被掳走当牧奴。
眼下他们只是吃得不好,身子骨差了。但只要将养一段时间,马上就能上战场杀敌。再加上周延生他们被蒙古人祸害惨了,所以那仇恨也是刻骨铭心的。
眼下有报仇的机会,自然欣喜非常。
第七百零八章 新老元人
“你这小子。队正可是我们元军才能叫的。你可别想着讨近乎!”,吉拉思义与图尔干做下决定后,想起了周延汉的叫法,立即笑着纠正道。
“副队就别这样小气啦!你们元军既然称为仁义之军,自然也不会对叫法斤斤计较吧?况且我也跟着你们杀蛮子,叫队正也方便些吧?”,周延汉笑嘻嘻的解释道。
由于在一个小队里面,士兵们都习惯称呼队正、副队,周延汉跟着图尔干他们一起,便也熟悉了。
吉拉思义也就是说说,并没想在称呼上真的和周延汉分辨。便将视线转移到山下的帐篷群,然后留下两个人在这里,跟着图尔干一起慢慢爬回山坡下。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一片桦树林,范围不大,但林子较密。旁边有一口小池塘,有一间破败得不成样子的草舍。从草舍屋后齐腰深的荒草中,已经看不出曾经的耕地了。只有长满了藤蔓的竹篱笆,还诉说着这里曾有人居住。
图尔干他们回来时,几个被解救的少年正躺在临时平整后的草地上休息。几个元军的队员在附近警戒,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啊!小队正,是你们啊?”,一旁的草舍屋顶上,猛地站起一人。
“大牛,你在睡觉?”,图尔干面色有些不好的问道。
大牛是甘肃行省甘州人,投军比较晚。在普遍年纪不大的军队里,二十三岁的大牛算是‘老人’了。
平时在军中,大牛就是最擅偷懒、耍滑头、占便宜,为此还挨了好几次书记官的说教。
后来大牛倒是学乖了,表现得很配合。但是本性难移,干活总是怕多干,吃的时候却总担心少吃,只是不再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这次侦查任务,每个小队都会被分配几个甘肃行省投军的本籍士兵。大牛是这样,吉拉思义也是如此。
只是一路上大牛总是见活就躲,见好就凑,让图尔干和其他队员都有些不喜,便对其隐隐有些不待见了。
但大牛会做人,无论图尔干他们怎么不喜,大牛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而且还一直笑脸相迎的,让图尔干他们也没法指责什么了。
“没没没---我一直躲在这儿警戒,咋会睡觉?”,大牛使劲摇着他憨厚的脑袋,但狭长的眼睛却透着精明与算计。
“哈--口误口误,副队别生气。俺年纪大些,叫小队正顺口了。”,大牛矮着身子爬到屋顶边缘,边解释边准备跳下。
“队正便是队正,哪里有什么小队正,不是跟你讲了很多遍吗?”,吉拉思义语气不好道。
却不想脚下的木头似乎烂了,一脚踩空。就听哎哟一声,噗通掉进房子里了。
“小队正!小队正救命啊!”,大牛的大嗓门传了出来。吉拉思义原本要说的话,也一下子憋了回去。便跟着图尔干一起去把人救出来。
好在房子底下因潮湿,而土地松软。所以大牛虽摔着了,但也只多了点擦伤,并无大碍。
图尔干也就没理会他了,边让人分配军中的吃食,边讲述自己和吉拉思义的计划。听到可以杀蒙古人,几个被解救的少年都高兴坏了。不用图尔干要求,这些少年就主动请求跟随图尔干作战。
周延年已经得到过图尔干的答案了,所以并不像其他少年那样激动。认真的吃着元军的军用饼干,噎得直翻眼白。
“傻小子,喝口水吧!”,一只水壶伸到周延年跟前。
顾不得道谢,他赶紧将水壶凑进嘴里。咕噜咕噜,大口灌了一半,才总算咽下去了。
“你这傻小子。我们平时都是吃一口喝三口水的。你这傻乎乎的咬下一半,竟还想一口水不喝的吞下?”,大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延年打趣道。
“你先前是故意从草屋摔下的吧?”,周延年红着脸,也不知是被噎着的还是尴尬的。
“呵,你还是只会咬人的兔子啊!”,大牛好奇的盯着周延年,像是刚认识他一般。
“我是狼,不是兔子!”,周延年辩解道。
大牛想反驳,但看到周延年认真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两人此时就坐在池塘边,因这里靠近托尔塞部,为避免打草惊蛇,图尔干不准大家生火。
所以都在吃元军派发的军用干粮,即便不用生火,也能填饱肚子。周延年饿了,特意向图尔干多要了一块饼干,便来到池塘边打算迅速解决了。不成想,反而差点被噎死。
两人沉默了会儿,周延年有些安耐不住道:“你是新元人?”。
大元对所有加入大元国籍的人,都称为元人。但是在民间,按照移民的早晚,又会分为新元人和老元人。
二者要说区别,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但要真说没区别,那又明显又区别。
一个是老元人普遍精神面貌比新元人要好,表现上,就更加自信。另一个的话,就是老元人在大元的善政之下生活得要久一些,所以日子都过得普遍不错。
大元涉足河西已经四年的光景了,元人的身影不止遍布夏国。
临近的金国,也是元人贸易的重点。只是相对于夏国各种向元人利好的政策,金国就明显苛待多了。因而元人进入金国时,还会披上一层蒙古友商的身份。
这样,惧怕蒙古人的金人,反而会对元人优待一些。
但是元人和蒙古人到底是不同的!
元人为的是经商贸易,蒙古人是为的抢劫。所以在金国人眼里,元人富庶,蒙古人是强盗。
周延年对元人的了解也是道听途说,只知道他们普遍比较富。只有那些新移民,才会日子清苦一些。在遇见元军,和图尔干他们接触后。亲眼见过图尔干他们的装备,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怎么知道的?”,大牛疑惑道。
“看出来的!”,周延年说完就起身跑了。
大牛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元人和新元人的差别,不就是一个穷字吗?敢情这小子,完全是在骂他穷。
第七百零九章 解救行动
夜晚的山丘模糊成一团黑影。树林、青草,都与山体融为一体。即使天空被星光铺满,也依旧照不亮昏暗的大地。
不把牧奴当人的蒙古人,也不可能在光线不明的晚上,让牧奴们摸黑劳作。毕竟,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有夜盲症的。尤其是部落人,食物种类单一,汲取不到人体所需的全部营养。所以晚上活动,极其考验眼力。
整个部落,也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外围燃烧的几堆篝火与八个人组成的巡逻小队。
好像他们对白天外出未归的族人并没有多少担心,这从巡逻小队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围着篝火睡大觉的情况,就能看得出来。
尤其是夜深了,声色各异的虫鸣声越发大了。鼾声由浅到深,慢慢成为部落的主流音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处山丘上突然升起一道道长长的影子。隔远了,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黑暗。但走近了,便会发现那是一个个的人。
“这群蛮子,总算睡着了!”,大牛嘀咕了两声,拍死一只趴在脖子上吸血的蚊子。
为了守株待兔,他们在森林里躲了有好几个时辰了。夏天蚊子又多,为避免引起警戒,他们连防虫药水都不敢抹。以致活活成了蚊子的活靶子。
不过好在他们事先有所准备,每个人都穿得厚实,将皮肤尽可能的包裹住。
但蚊子们悍不畏死,只要有一条露出的皮肤,就马上凑上来。他们刚取下眼镜,马上眼角就被蚊子盯上了。
“不要说话!”,似乎听见了他的嘟囔,图尔干冷声道。
这草原上的蚊子不仅大,还带有毒性。被咬一口,马上就红肿、痒了起来。但他们都有任务在身,一时还能忍得了。
大牛只敢用手蹭了蹭被蚊子叮咬的部位,不敢用力挠。脚步轻快的跟上图尔干,朝着部落的营地摸去。
周延汉他们因为刚解救的时间短,身子长期得不到足够的营养,所以夜盲症还是很严重。便由大牛用绳子牵着,跟在众人身后。
此时篝火的光芒已经比刚燃烧时暗了一大半。许久没有添加柴火,大火球变成了小火团。
图尔干轻手轻脚的朝众人做了几个手势,队员们就两两一组,分散开来。周延汉则拉了拉绳子,暗示大牛跟自己来。
在出发前,他们就做好了分工。由图尔干他们解决敌人,周延汉他们解决被困的百姓。好增加己方的人手!就算不成,也可以给蒙古蛮子弄出乱子。
对于之前被困的部落,周延汉显然非常熟悉。借着篝火的光芒,他们很快就来到牧奴的营帐。和蒙古人居住的大帐篷不同,牧奴的营帐就是几件衣服或者碎布、羊皮就着几支干树枝随意搭建的棚子。
好一点的还会在棚顶上盖些枯草与树叶,差一点就连挡门的衣服都没有,空洞洞,能瞧见里面露出的大脚丫子。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帐篷!就是一个随意搭的狗屋,大一点的可以睡两三个人,小一点的就只能睡一个。空气中还混合人的排泄物以及汗臭味儿。同时不远处圈养的牛羊马中,还飘来牲畜独有的体味儿与排泄物的味道。
在这个本就闷热的夏季,这样的味道混合着耳边不断嗡嗡乱叫的蚊子,简直让人烦不胜烦。大牛忍着拍死耳边的蚊子,马上离开这个作呕之地的冲动,推了推周延汉,示意对方赶紧行动。
就见其反应过来,冲着其他几人示意,然后分头叫醒还在睡觉的牧奴。但是周延汉自己却往别的地方跑去,大牛疑惑得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跟着周延汉就跑远了。
那是一顶距离其他帐篷都有些远的帐篷,看着并不高大,外观上也不起眼。
而且因位置较偏的缘故,这帐篷周边既没什么篝火,也没人驻守。
不等大牛靠近,周延汉就率先冲了进去。大牛急的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根小木条。那是元军派发的暗器,木条里面藏了五根带毒的长针。只要用力对着木条的一端吹,就能将毒针射出去。
一般这可以作为应急情况下,保命的手段。
现在大牛也是不知道帐篷里面有没有蒙古人,周延汉又会不会被人发现。只能拿毒针备着,以防万一。
不过预想中的激斗没有发生,周延汉进去之后的帐篷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安安静静的,好像里面的人都睡死了,或者说,压根就没人。
大牛慢慢走近了帐篷,刚要掀开,布帘却一下子打开。就见周延年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大牛觉得他跟进去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里面没人?”,大牛狐疑的问道。随即掀开帘子一角,就见里面黑乎乎的。眼睛适应了几秒,他才模糊了看见了一排站着的人。
“走吧!队正他们可能得手了。”,他们回到约定的汇合点时,几座睡满蒙古人的帐篷已经燃起了大火。外面还散落着一些尸体,有蒙古人的,也有乞丐一般的牧奴。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牧奴们聚拢在帐篷周围,看着越烧越旺,以及内里挣扎、奔跑、因灼烧而痛苦嚎叫的人影,目光中的兴奋也像火苗一样,越来越炽热。
时而有蒙古人受不住被大火烧死的痛苦和恐惧,试图破帐而出。但被牧奴们拦着,没有一个人能冲出去。
于是天快亮时,原本的部落营地,已经变成了一地灰烬。
所有牧奴都在图尔干等人的命令下,将一些蒙古人的东西捡起来带走。包括衣服、食物,还有牛羊马,这些生存物资,也是他们急需了。
“走吧!”,大牛见看着灰烬出神的周延汉,提醒道。他终于知道周延汉昨晚去的帐篷是干什么用的了!那里就是一座屠宰场,除了牛羊,还有不听话的牧奴。周延汉的爹,就是被挂在里面,活活肢解。
可能是知道他爹没救了,也可能是不想他爹那么痛苦。所以周延汉,亲手烧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