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方大娘的打算
岑子吟突然停了下来,叫道,“等等!”
方老八和喜儿愣了愣,还是停下了脚步,岑子吟笑道,“我先家去与娘说一声,带个男人回去不大好呢,看娘有什么安排。”心中所想却是要抓大郎二郎一同商量,看看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方老八笑道,“你娘刀子嘴豆腐心,知道他救了你感激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安排的,放在这大太阳下晒着,怕又中了暑气,到时候伤了身子呀。”
方老八是男人,是粗人,是老实人,乡下自然没那么多的讲究,唯一的讲究就是知恩图报,喜儿的心思却是要多一些,笑笑道,“三娘家去问问夫人的意思也好,咱们家不宽敞呢,这文大爷也是个金贵身子,总不能让他睡柴房吧!奴婢拿个东西替他遮着,倒是不在乎这片刻功夫呀!”
岑子吟点点头道,“我去去就回。”说着向后门走去,方敲了门,就有人开门,来人却是方大娘,瞧见岑子吟呼出一口长气,一把抓到怀里上下摸索了一番,“没事吧?”
岑子吟摇摇头,这样必然是瞒不过的了,大郎与二郎从方大娘身后钻出来也是关切的问道,“不是说你在闹市上被惊马伤了么?咦,喜儿呢?”
岑子吟连忙道,“我没事,喜儿就在巷口。那马本是冲着我来的,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没想到文大叔突然冲出来,拉住缰绳将马头拉偏了方向,自家却是被马儿拉的摔伤了,已经是请了大夫替他接上骨头,就是如今不知道怎么安置的好。咱们不知道他住哪儿呀!我也不敢贸贸然的领了回来。”说着瞥了方大娘一眼。
方大娘皱眉,身后福伯道,“打听一下便知道在哪儿了,人在哪儿呀?大夫的诊金可曾付过了?”
岑子吟没瞧见身形有些佝偻的福伯,闻言忙道,“人就在巷口。”至于诊金一事,却不好意思开口,福伯人老成精,自然了然于心。
方大娘道,“人怎么能晒着?先拉进来歇着,等查到他家如今的住处才好送人回去。”
福伯道,“夫人,家里不宽敞呢,不妨拉到前面酒馆里吧。”
方大娘愣了愣,正想说什么,岑子吟笑道,“我这就告诉他们去。”说着跑开了。
方大娘埋怨道,“前面怕是要叨扰了生意。”福伯道,“歇歇便走,无妨的。”
见众人已是跑去帮忙,从前门将人拉进了酒馆,此刻酒馆里歇脚的人不少,瞧见拉了个浑身血淋淋的人进来不由得皱眉,有好事者禁不住好奇上前去看了一眼,自然有认得这文斌的,想到此人与方大娘往日的纠葛,不由得调笑道,“老板娘,这文斌说来也就痞气了些罢了,怎么动了真格的?这会儿又将人拉回家来了?”
方大娘听说是文斌救了自家女儿,自家闺女是有惊无险,心情还算不错,见说话的人是个熟客,噌道,“呸!老娘要真动手必然不会让他留了半口气,还抬进家门来。是他误打误撞的救了我家三娘,老娘才挪个地方给他歇脚,休要胡说八道,否则我可翻脸不认人。”
说着指挥着人将人抬到一个角落放着,张婶从后面搬来了一个屏风遮住血腥,酒馆的客人瞧见那人说的有趣,只是哈哈大笑,那熟客见方大娘并不恼,又道,“既然救了三娘,便该是岑家的大恩人,怎的扔在这吵吵闹闹的酒馆里,抬进院子里不就好了么?”
方大娘正要开口,岑子吟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叔说笑了,没的把不认识的人抬进内院的由头!”
张婶瞥了一眼那人道,“三娘休恼,外人再怎么说道,咱们人正不怕影子歪。”说着吩咐庆云一同忙碌,方大娘避开了去,福伯则是吩咐大郎二郎与顺子一道去平康坊附近寻这文斌的住处,岑子吟被喜儿拉进了内院。
那人碰了一鼻子的灰有些无趣,福伯上前赔笑道,“后院的娘们儿开不的玩笑,客官休恼,我与杯酒水与您赔罪。”说着吩咐店里的伙计与众人桌上都多送了些花生之类的干果,与那常客送了壶酒去,此事便算是揭了过去。
前面有庆云侍候着,岑子吟与喜儿先回房去收拾,方老八也是岑家远亲,自然进的内院,方大娘先去与他打了水洗脸,在客厅内亲自陪着说些闲话,岑子吟与喜儿在房间打了盆水擦拭了一下便出来客厅,家里的人都去忙活了,方大娘要亲去厨房端菜,岑子吟连忙拦住方大娘道,“娘与八叔说会儿话,我与喜儿去便成了。”
那方老八看着岑子吟的背影笑道,“三娘越发的稳重了,今儿个我差点就把人给拉到后院来,到时候怕又有人胡说八道了。”
方大娘冷哼了一声道,“理他们作甚?谁敢在我面前来说道我拿棒槌招呼他!”
方老八哈哈大笑,“琼妹还是这般泼辣。对了,方民方权让我来问问你,三娘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那孩子一口咬定是跌了一跤,那伤一看就是给人打的呀!”
方大娘闻言愣了愣,咬住下唇道,“是我打的。”
方老八闻言一愣,低吼道,“方琼,你性子虽急,到底不该拿孩子撒气啊!何况我见着孩子近来性子好了许多……”
方大娘闻言鼻尖便红了,眼眶盈满了泪水,恼道,“我愿意打她么?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方老八闻言疑惑的望着方大娘,方大娘道,“别人拿着一个被毒虫咬了抓破的伤处硬要说是三娘抓的,要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动手,便要拿家法侍候,我还能怎么着?”
方老八闻言抓抓脑门,这话倒是不好插嘴了,半晌埋怨道,“这岑家的规矩就是大!我说,你们既然都分出来了,大不了少往来就是。”
方大娘道,“我原以为他们至少要看在元思的份上对这几个孩子照顾着些,倒是没想到元思便对我千防万防,连累的几个孩子也遭人白眼,元思死的时候他们就没瞧在自家兄弟的份上,这时候如何会有情面?人死如灯灭,一切情分都没了。”
方老八见方大娘说的凄切,不由得劝道,“几个孩子还是好的,即便不瞧在其他人的份上,瞧在三娘份上,你也别想太多了。”
方大娘笑笑道,“如今我是想开了,三个孩子好歹还是向着我的,他们岑家如何我不管,我只管这几个孩子。不是瞧在那人的份上,而是这几个孩子这些年还算贴心。他们日后认不认这门亲戚与我无关,该我做的我一样不落便是。”
方老八点点头,方大娘又道,“只是,我如今却是有些为难。”
方老八不解,方大娘道,“这两日,他那个三兄弟从外地回来了,上门来跟我赔了不是,让我将孩子还是送回去,他会帮忙看顾的。他那个大妹也来与我说了好些话,都道是不该误了几个孩子的前程,我若是不愿意将孩子送到族学,便送到他大妹府上,好歹有个清净地方,免得在这市井之地学的游手好闲。他虽对不起我,那二房对我芥蒂也深,这老三和我这个小姑子对我还算过得去的,对几个孩子都还不错,我寻思着要不还是将这几个孩子送到她府上去,毕竟,我这小姑子如今的夫家不大不小也是个官儿,没什么实权,学问却是极好的,三娘几个与那个堂兄妹也相处的不错。”
方老八道,“你那小姑子是在苏州吧?这样几个孩子不是都要离了你身边?”
方大娘道,“我也舍不得呀……天天在眼跟前吵着闹着也是热热闹闹一家人,没几个孩子闯时不时的祸怕是我会不习惯呢!不过,为了几个孩子,哎,还是让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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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我不去!”岑子吟端着托盘走进来,与喜儿一道将酒菜放在桌上,方大娘闻言眉毛便立了起来,“我让你去你就得去!”
方老八连忙劝道,“莫急莫急,琼妹听听三娘是什么意思。”
方大娘叫道,“这个家我就做得主,一个小孩儿懂什么轻重,没的讲的,我说了算!”
方老八本以为岑子吟要怒,没想到岑子吟笑笑道,“娘就舍得离了女儿?我觉得么,让大哥和二哥去便罢了,我还是在家里陪着娘的好!”
方大娘被岑子吟哄的撅了撅嘴,想板起脸却是不能,笑骂道,“哄我也没用,你这丫头,养在身边就是个祸根儿!”
岑子吟摆好酒菜偎依到方大娘身边抱着方大娘的手臂道,“您寻思着就把祸根儿送去祸害别人?那可是我亲亲的姑妈,我才不要!”
方大娘在岑子吟背脊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便是亲亲的姑妈比娘亲还亲,偏生要祸害我,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
岑子吟只是抱着方大娘的胳膊笑,心中纠结万千,好容易才把长安城的地头摸的稍微熟悉点儿,即便是苏杭那个繁荣之地,也不是她所向往的所在呀。何况,岑子吟实是舍不得方大娘身边,听方大娘说的那什么姑姑对她挺好,经历过在外独居生活的她怎会不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道理,这位亲姑姑么,对照着岑家如今见到的亲戚,岑子吟很难报以好感。
笑过之后便开始吃饭,这午饭过了时辰,众人本应极饿了,却因为母女的心中各自有事,吃的不知滋味儿,唯有方老八大口喝酒后言语多了起来,才将母女两人的心事冲的淡了些。
吃过午饭送走方老八,大郎二郎他们也回来了,还带来了那文斌的几个管家,那管家个个的膀粗腰圆,一脸的横肉,径直闯进门来便吓了店中的客人一跳,若不是身边有大郎二郎引着,这店中的客人怕就要纷纷逃窜了。
那几个管家进门扫视一圈,不待大郎指引,便涌到屏风后,瞧见文斌面如金纸的模样无不纷纷大叫主家,被其中一个中年人模样的管家拦住了,吩咐道,“先回家再说。”回过手朝闻讯赶来的方大娘等人拱拱道,“夫人的恩情小的替家主道谢了,改日家主必再登门谢过夫人。”
方大娘连忙还礼道,“本是文相公救了小女,合该是我登门拜谢才是,如今还是先将文相公送回家中好生修养吧,舍下实在不宽敞……”
那中年管家笑笑点头,“文家家宅还算宽敞,又在这长安城内,岂有来叨扰夫人的道理。”扭头吩咐道,“将主家抬上马车罢!大家小心些。”
众人合力小心翼翼的将昏迷中的文斌抬上了马车,好一番折腾才算安顿下来,方大娘亲自领了岑子吟送文斌回家,又准备了些补品与他调养身子,这文斌家中竟然没半个女眷,皆是些男丁,还好方大娘让大郎二郎陪着,这才没多尴尬,略微坐了片刻便告辞了出来。
方出了门方大娘便对岑子吟吩咐道,“此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到底救了你的性命,我与他有些间隙,不好过来,你却是需日日过来探视的,做人要知恩。”
岑子吟点点头道,“女儿省得。”方大娘又吩咐大郎二郎,“家里人手不足,不过这府上全是男人,你们两个做哥哥的便陪着三娘过来吧,我不喜此人,你们可不准淘气。”
大郎二郎点点头,大郎脸色微红道,“儿子必不会再做让娘伤心的事。”二郎诺诺嘴唇,低下头嘀咕道,“儿子一切都听娘的,娘是否就不送我们走了?”
方大娘瞥了两人一眼,虽然两人不顺她的意,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到底这些日子也瞧见了这两个孩子的心,低斥道,“回去再说!”
方大娘走在前方,岑子吟本打算与母亲并肩而行,被大郎轻轻拉了一下,便落后了半步,三人磨磨蹭蹭的走在方大娘身后,大郎在岑子吟耳边道,“娘要把我们送走呢,三娘,你去跟娘说说,让她别送我们走好不好?”
岑子吟只是在客厅听了只字片言,一直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方大娘下了如此决心,低声问道,“为何娘要送我们走?”
大郎还没开口,二郎便嚷嚷道,“你刚去舅舅家,三伯父便上门来了,让娘还是送我们*学,娘便没有应,将你那日的话学了一遍与他听,三伯父便叫了我们过去问,我和大哥都说不愿回去,三伯父说了我们一顿,到底没有勉强我们。谁知道过了两日,大姑姑回乡省亲,听说了这事儿,便与娘关在房间里面说了很久,娘出来便说想送我们去大姑姑那儿。我和大哥是不愿去的,你可愿意去?”
岑子吟撅撅嘴,噌道,“我自然和你们一条心,不过娘决定的事怕没那么容易更改,何况,这附近可能找到好的学堂附学?”
大郎恼道,“好的学堂咱们上不起,即便上的起也要遭人白眼,差些的娘也不愿送我们去,这都折腾十多天了,还是没个结果,否则娘也不会下这狠心。只是平日里大姑母是极好的,真到了姑父家里,姑父又该如何做想?咱们虽没了爹,娘和祖母、几位伯伯都在呢,没的到外姓人家里住着的道理。”
大郎一番话把两面的难处都说了个透彻,岑子吟也听不出大郎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哥的意思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大郎道,“我们都去了,娘便是一个人在家了。”
二郎点头道,“不去不去,咱们走了娘怕是更要受人欺负。”
岑子吟大约听明白了大郎的意思,外面虽然艰难,大郎不愿意走却是因为怕方大娘再受欺负,到了苏州即便受些艰难,到底能读好书,而二郎则该也是想去的,怕是大郎与他说了什么,才会如此说道,少年郎哪儿有不羡慕海阔天空的,苏杭两地的美名在长安城也是人人称道的,这两人自小在长安长大,虽然见识了国都的繁华,到底没有出过家门半步,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也是理所当然。
说起来,二郎虽然莽撞了些,心思却要比大郎直一些,一旦决定不去,便不会再想那许多,因此说起话来到时比大郎洒脱。倒是大郎心思重,考虑的东西更多,这样让岑子吟不由得为他感到一阵心疼。
听了二郎的话,便知道那位姑母其实人还算不错,那位姑父也该是只会想,不会去做的人物,比起岑家这帮子亲戚算得上厚道人了,岑子吟其实也是支持大郎和二郎去苏州的,岑子吟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能把这两个孩子的前途给耽误了,可是,如今要怎么让这两个家伙放心的去,却是个问题,可不能因为双方的好心又折腾出一堆的事儿来,方大娘的家长情节,两个孩子的别扭,还真是让人头疼呐。
不管是在哪个年代,首先你得有钱,有了钱以后要有势才能不受人欺负,如今家里最大的麻烦就是没个成年男子,家里帮佣的人不算,唯一勉强算得上青年的下人就只有一个顺子,岑子吟看了别人家里的排场,便寻思着自家也要蓄养十来房的下人才行,还得挑那种老实厚道的,否则难免没有恶仆欺主的现象发生。
前提是要有钱才行呐,想到这里,岑子吟又把心思打在了自家酿造的那坛酒上。那个人若是真爱酒如命的话,定会寻来的,可惜的是两坛子如今就剩下了一坛,即便卖掉估计也难卖个好价钱。
岑子吟抿抿嘴,心道要是那人真上门的话,要不要狠心的黑宰一刀,只要能吹嘘的天花乱坠,还怕他不上钩么?她也不会觉得愧疚,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嘛!
不过,也不能全靠那个人,毕竟要有竞争才能激发人心中的zhan有欲,何况,多为自己准备条退路才是最好的,那个人倒是给了她信心,想到这儿,岑子吟笑着对大郎二郎道,“苏杭两地的繁华比长安城毫不逊色,若是有钱了,去这些地方瞧瞧倒是不错。”
大郎二郎同时露出向往的目光,叹道,“是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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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回了到家,岑子吟本打算好好的与方大娘说一说,不管是否坚持要让他们去苏州,都应该用稍微婉转一点的口气,而不是强硬的态度来强迫几人去,岑子吟以为方大娘若是肯撒两滴眼泪水没准大郎和二郎都会心软,当然,岑子吟是例外,她已经想好了,她完全可以哭的比方大娘还厉害。
没想到的是方大娘一回到酒馆便被福伯拉去说话,便耽搁了这事儿,也不知道去忙和什么直到夜了误了吃晚饭的时辰才回来。
因此众人皆是匆匆吃过了晚饭便回房休息了,这么一耽搁却没想到就耽搁了四五天,方大娘日日的早出晚归,两头不见人影,岑子吟暗自着急也没有办法。大郎和二郎马球的事儿还没了结,上午陪着岑子吟去那文家探望了文斌,下午依旧是出去练习,岑子吟也只有自己在酒馆里溜达着,时不时的到厨房去帮忙什么的,一晃就是一天。
这一日下午,岑子吟正在厨房里帮忙张婶捡菜,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张婶本就不乐意岑子吟来厨房溜达,便打发她道,“三娘出去瞧瞧呀,这儿有老婆子在就行了。”
岑子吟笑着起身洗了手走出去,刚出门就瞧见一个伙计从前方酒馆跑进来,见到岑子吟面露喜色道,“三娘你在就好!这会儿外面来了个客人,喝了咱们的酒水便说那酒掺了水,喝了没味道,老板娘不在,福伯也不在,吩咐了咱们若是有人闹事便隐忍些,莫要得罪了那客人。可咱们说了不收他酒水钱了,他依旧吵闹个不休,非要见主家,小的也没法子,只有来问问你的主意。”
岑子吟挑挑眉,“怕又是来闹事的吧?”
那伙计道,“看那模样却是不像,小的说咱们岑家酒馆向来信誉颇佳的,这长安城里也算叫得出名号,老客具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店中的老客也是道这酒没变过味道,可那客人就是不听呀,”那伙计说到这里顿了顿,想是说什么不方便说出口,随即有些犹豫的道,“那客人就是要见主家,三娘不知方便否?”
岑子吟笑笑道,“我去!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拿我这个十岁的黄毛丫头当回事儿。”
那伙计呼出一口气,方大娘是不喜几个孩子在酒馆里出没的,道是怕他们学了一身的市井气息,因此他也不知道三娘到底愿不愿意出面,不过就他们几个伙计却是做不得主,若是让人继续闹下去,下午的生意也就别做了。
岑子吟随那伙计从后门走进酒肆,这会儿天气正热,不少人在酒馆里喝酒,见到有人闹事都是兴致勃勃的瞧着,不知道这方大娘又是冲撞了何方神圣,又是有人来折腾。
岑子吟挽起帘子走出来,抬起头一瞧来人,随即露出失望的神色,本以为是那个在路上遇上的胖子,没想到来人却是个青年瘦削的男子,二十余岁的模样,古铜色的脸是被太阳常年晒着才有的很深的颜色,穿着极为朴实,是一件蓝色的布衣,身量极高,比店里的伙计还要高出一个头。双目极为有神,鼻翼坚挺,嘴微微抿着,脸上刀刻似的线条显示这个人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此人与酒馆里其他身着布衣的人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余的人都是头发些许散乱,此人虽然脸上的汗迹未干,那头发依旧梳理的一丝不苟,而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是洗的很干净,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相较于岑子吟的失望,来人见到出来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却是面露了三分喜色,随即又收敛了那喜色,嘴角下拉,低头问道,“这位小娘子便是这岑家酒馆的少东家了?”
岑子吟挑眉走到那人面前,装成一个十来岁骄横的小女孩模样斜着眼抬头瞧那人,佯怒道,“便是你说我家的酒里面掺水了?”
那人拱拱手道,“正是在下!”
岑子吟恼道,“谁不知道我岑家酒馆向来童叟无欺,你凭什么说我家的酒里面掺水?你说要见主家,如今我娘不在,管家也出门了,我便与你讲讲道理,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要双倍的给了酒钱,并且向我道歉,否则便是欺负我一个小孩!”
岑子吟话虽是理,偏偏字字逼人,做生意的断然没有这样说话的道理,不过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性子直些倒也不至于让人对她生气,那人也是不恼,笑道,“若是我能证明呢?”
岑子吟跺脚道,“那我便分文不取!”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这人到底是为何而来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吧?一边如是想,一边又将这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怎么瞧都觉得这个人该是有钱有势人家的管家呀,而且是个吝啬的主家,穷人不该有这样的气度,而富人则不会穿着一身布衣,连头上的那包头的布都是用的旧了的,配着这人一身的容貌气度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岑家没道理会招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权贵才是,何况,权贵来找茬子,也没道理派个管家来挑酒的毛病,直接找个罪名给他们一锅烩了不就行了么?
那男子笑了笑,道,“我也不要你分文不取,该付的钱我还是会付的。不过,有个愿望还望小娘子能让在下达成。”
岑子吟撅撅嘴道,“你且说说!”她可不是三岁的孩子,可以让人轻易的糊弄了过去。
那男子道,“我听说岑家有好酒,让人只是闻了味道便垂涎三尺,今日来尝了这酒,与所听来的消息却是相差甚远,问那伙计,这确实是岑家酒馆最好的酒了。在下不才,走南闯北多年,小娘子家的这酒虽然不错,到底谈不上比别家好上多少,便寻思着是不是这伙计并不知道,所以才有请主家,并非无理取闹。”
那伙计闻言便有些懊恼的道,“客观好生无礼,传言夸大只能怨怼那说话的人,怎能怨我家酒里掺水!”
岑子吟不由得哭笑不得,这人找人便找人,怎么还拐了这么大个弯子,这都四五天了,还没看见那个当时非要问那酒的人来,这家伙明显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来的,那男子听了伙计的话只是笑道,“说此话的人却是一个好酒的人,自称天下间的酒都曾喝过,只闻味道便能道出其出处年份是何酒,那日小娘子的酒坛破了那人还与小娘子说了几句话,不想被小娘子的丫头给斥了回去,后来那人请了内眷前来,小娘子的丫头还告诉那人,此酒名叫三碗不过岗,可有此事?”
岑子吟道,“客官所言不差!所以,客官是为了那酒所来?”
那客人笑着点点头,“是的!在下也算得上走南闯北多年了,家兄极为好酒,便想寻此物来送人,听闻了此酒后便在城内打探了多时,不想还在另外一个陈家酒馆耽搁了,今日也是偶然走到附近才发现这岑家酒馆的招牌,所以冒昧前来一试。”
岑子吟唔了一声,皱眉道,“客官的意思是要买酒了?”
那客人笑道,“是极,不知小娘子可愿割爱?”
那众人俱是微微发愣,这些人要么在岑家酒馆干了多年的活,要么就是这儿的常客,哪儿听说过还有什么好酒,只道是这市井间藏龙卧虎,平常还真小瞧了这家人,又道是这三娘还真真是好哄,轻易的就让别人知晓了自家的好东西,三分谨慎,七分则是好奇,纷纷的静了下来听这厢的谈话。
岑子吟此刻甚是想趁机发笔大财,好拿来妆点家里的门面——买些奴仆什么的,要像文斌家里的那样,看样子就够彪悍,其实性子淳朴的那种。只是眼前的这人明显不是那种能出的起大钱的人,真真是可惜了,不由得叹息道,“那酒上次在集市上摔破了一坛,如今却是只剩下一坛了,又因酿制不易,恐怕难从客官所愿了。”
那客人闻言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却不放弃的道,“小娘子家中长辈何时归来?”
岑子吟道,“此事我就做的主,客官还是请回吧!”说罢也不愿再多谈,转身拉起帘子钻了进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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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低调不是装出来的
进了厨房,张婶已是摘好了菜,岑子吟便帮忙去洗,这几日岑子吟都不曾歇手的来帮忙,张婶是知道方大娘不喜岑子吟摆弄这些的,劝了好几次也劝不住,加上由于庆云随着方大娘出去了,喜儿要担负起庆云整理屋子的事儿来,实在没时间到厨房来帮忙,张婶还要兼顾方大娘照看酿酒坊的事儿,外间的酒馆都顾不上了,也就由着岑子吟去了。
岑子吟到没有要在厨房里消磨一辈子的想法,实在是闲不住,近来家里没个主人,即便张婶可靠,这个唯一的主人也不好往外跑,又是放弃了那些琴棋书画骑射等等,便只有到厨房来消磨时间。
帮忙张婶将厨房里的活干的差不多了,岑子吟便去瞧外面福伯回来了没有,这几日福伯都是回来的还勉强算早,方大娘则是言明了不必等她吃饭,掌灯时分才会回来。
走进酒馆就瞧见那人竟然还在,正在与刚进门的福伯说着什么,福伯一个劲儿的摇头,一会儿便若有所思的向后门方向望过来,看见岑子吟,连忙打断了那人的话,向岑子吟招招手道,“三娘,你来的正好。”
岑子吟无奈的笑了笑,走过去对那人道,“客官为何如此执着?”
那人道,“在下也知道小娘子必然为难,只是家兄别无他好,便只好此物,在下也只有厚着脸皮来求,想请小娘子割爱了。”
岑子吟见他说的诚恳,她本就是容易心软的人,别人等了这么半天,诚恳至极,抿抿嘴道,“割爱却是真不可能!”那人露出失望的神色,岑子吟又继续道,“不过此物得来虽然艰难,到底不是不能再酿造,你千辛万苦的寻了来,只为兄长,我娘自来教导我要有孝心,你尊重兄长至此,我便与你一杯。可好?”
那人失望过后又是一阵狂喜,一杯虽少,可就是这样才能显得此物更为珍贵,一个长揖道,“小娘子心地善良,在下有礼了!”
岑子吟连忙侧身避开,现代人可不习惯受别人这样的大礼,何况虽然她的确让出了一点来,到底自己家中余下的还够她漫天要价,无形中也是为了这酒打了个广告,只瞧这酒馆里的客人无不砸吧着嘴唇一脸的好奇样,岑子吟便可以想象明日该有人能寻上门来了,为此,她还该感谢这位客人呢。
岑子吟笑笑道,“客官请稍后,福伯,麻烦你随我来一下。”
福伯一直沉默的瞧着岑子吟,不知道她打哪儿弄来了什么好酒,岑家有没有什么好的酿酒方子传下来,他这个老仆是最了解不过的,直到进了内院,瞧见四下无人,福伯才谨慎的问道,“三娘,这酒是从何而来的?”
岑子吟本就打算找方大娘或者福伯商量一下此事,笑道,“我偶然在一本破书里面瞧见了一个器皿,说是能酿酒,便存了心思来试试玩,到了舅舅家里便让舅舅烧制了一个与我玩,酿了几斤出来,没想到在闹事上被人冲撞,洒了一地,便让外人知晓了,我也不知道那酒好还是不好,本打算寻福爷爷替我瞧瞧呢,奈何你跟娘都忙的脚不沾地的。”
福伯道,“哪儿来的书?酒又在何处?”
岑子吟早就想好了说辞,“书是一本杂书,我是在一件书铺子看见的,酒就收在我屋子里,福爷爷替我瞧瞧呀!”
福伯闻言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岑子吟是从岑家的某处寻来的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呢,原来是机缘巧合。在岑子吟门口侯了片刻,岑子吟抱着一个小坛子走出来,两人走近一旁的客厅,岑子吟将酒坛子放在圆桌上,福伯取来了一个装酒的小瓶子,将那酒坛上密封的蜡去掉,揭开布包,一时间酒香满室,福伯深深的闻了一口,道,“味道香浓了许多呀,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岑子吟用勺子盛了一勺递给福伯道,“福爷爷尝尝呀!”
福伯连连摆手,“这东西既然如此精贵,还是罢了。”
岑子吟闻言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哄他的呢!咱们家如今局面有些艰难,得了稀罕的物什,自然想卖个好价钱,您就尝尝罢。“
福伯闻言一愣,深深的看了岑子吟一眼,接过勺子轻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唇道,“是用糙米酿的,若是换了高粱或是精米味道该更好!只是,这酒怕是后劲极大吧?”
岑子吟点点头道,“寻常人喝了这酒怕是会不胜酒力,那书上还说有则典故呢,说是这酒本是在山间的一个小酒店里的,寻常人喝下三碗必会醉倒,因此便竖了个三碗不过岗招牌,那小酒店门口有座山岗,岗上有只大虫狠是厉害,寻常客人都需结伴才敢过那山岗,有一次一个很厉害的侠客路过那山岗,饮了许多碗之后竟然就这么半醉着上岗,还打死了那只大虫,从此这酒便因此事扬名天下。”
福伯听的呵呵笑了起来,“若真这酒曾扬名天下,不该没人听说过才是。”
岑子吟挑挑眉道,“也许是从异国传来的呢!”
福伯点点头,岑子吟用小酒瓶将酒装好,封好口,又将酒坛放了回去,这才拿着小瓶与福伯一同走了出来。
岑子吟将那白色的小瓷瓶递给那客人笑道,“客官收好。”
旁边便有人嚷嚷道,“到底是啥样的稀罕物什,三娘,你可真能藏,与个陌生人也不与咱们这些熟客,俺也孝顺,三娘可否送俺一瓶回去与俺爹喝喝?”
旁边有人笑道,“人家客人可是在这儿守了不少时辰。”
那人叫道,“俺也能守!三娘,你不与俺一瓶,俺今儿个可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众人轰然大笑,纷纷道,“是极,是极!三娘,俺们也要,今儿个不与俺们俺们也不走了!”
岑子吟嘴一歪,佯怒道,“你们不走就不怕我娘的大扫帚?”说罢自己便先笑了出来,众人也没脸与一个小孩子讨东西,听见岑子吟与他们说笑,纷纷道,“等你娘回来了,那大扫帚怕是要先落到你身上,自家的好东西不看牢了,偏生送给个外人!”这话里便是有浓浓的酸味儿了,明知道岑子吟不可能再送,而他们偏生落在了人后,人人皆是眼馋不已,只得说道两句解解心中的不甘罢了。
那客人闻言皱了皱眉,却是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张纸递给岑子吟道,“三娘且收好这个,俺也不能跟你白拿了东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日后若是三娘到了苏州,只需报上名号,唐家上下必不敢怠慢!”
说罢转身便走,岑子吟接过来一看,上面鬼画符似的写了许多的字,还有许多花花绿绿的印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旁边有人见状叫道,“那像是便钱呀!”(飞钱在唐宪宗的时候才出现,是当时的一种汇兑的便利政策,因为铜钱不好携带,所以就把钱交到当地的官府,而官府则开据一封文书,让商人携带去异地取钱,而民间则是用便钱,不知道便钱具体是啥时候出现的,民间的东西大多不可考,大约也是在唐宪宗时期,俺的翅膀一扇,于是,这会儿就有了,大家无视吧。)
岑子吟瞧不明白,便钱?听起来像是钱的名字,她只听说过飞钱呀!伸手递给福伯,福伯接过来瞥了一眼,眉头跳了跳,对折了放回岑子吟手里道,“三娘收着吧,客人与你的零花。”
旁边有人叫嚣道,“那人给了多少呀?”
便有人回道,“做生意的,需要换成便钱也该不少吧,不过随手便给三娘了,估计也不会很多。”
岑子吟没理会众人,转身拉着福伯的胳膊摇着道,“那福爷爷与我去买糖葫芦去!”
福伯点点头拉着岑子吟的手走了出来,绕过街口,岑子吟便拉着福伯钻进后面那条小巷子,又从后门回到了家,差不多是大郎二郎回来的时辰,喜儿恰好在后门守着,瞧清了门外是福伯与岑子吟才开的门,正好奇这两位不该是在前面么,怎么从后门回来了,岑子吟已是拉着福伯消失在她面前。
拉着福伯走到客厅,岑子吟迫不及待的将便钱掏了出来,仔细的辨认了半天,福伯见状笑道,“不用管看了,十缗!那客人可是苏州唐家的人,出手必然是真的。”
岑子吟到现在对唐朝的物价还是摸不清,就跟现代大多数人知道一百万很多,到底一百万堆起来有多少却不清楚一样,约莫的知道这大概要相当于自家的一半家产了,惊呼道,“这人可真低调!”
福伯道,“唐家人虽富有,到底要走南闯北做生意,路上未必安全,如此打扮倒是正常。”福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岑子吟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苏州不是出产丝绸么?”
福伯哈哈大笑,“做丝绸生意就要穿丝绸么?那咱们家酿酒岂不是人人都是好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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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昆仑奴,新罗婢(上)
有钱了,岑子吟心知是可以稍微妆点一下门面了,问了问福伯时辰,这会儿怕是不好去人家商号去兑换铜钱,索性回房去合计一下,罗列出了长长的一串清单来,这房子该修葺一下了,酒馆的好些桌椅也该重新打了,庆云要嫁人了,除了得准备陪嫁以外,还得替方大娘新买个贴身侍候的丫头,还得再买几个下人回来,自然还得新建几间房子,只是这岑家的院子不大,实在不行的话,唯有将这小作坊给挪到其他地方,只是,岑家家里如今顶梁柱就是方大娘和福伯两人,看来只有就近去租一间房子了,否则根本照应不过来。
岑子吟仔细看过,方大娘许多年没制过新衣,而大郎二郎若是离开长安城,势必还要与他们些钱傍身,即便不去苏州,留在长安城,家里面也要留些余钱才是。
……
零零总总的一大堆,岑子吟也不知道究竟那看似很多的钱到底够不够用,支着下巴对着窗户发呆,心中感慨道,坐吃喝山空呀……还是得另寻门路才是。
若是能寻到那人合作造酒就好了,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一个小女孩也不好跟人家讨论什么做生意的这种高深问题,更别提谈什么技术入股了。
岑子吟想的入神,连大郎二郎回来了都没发现,二郎唤了她几声都呆呆的装作没听见,不由得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拿了马鞭在她后颈窝挠痒痒,岑子吟猛然回过头噌道,“早就瞧见你们了,别闹我呀,我在发愁呢!”
大郎闻言走过来瞧了一眼桌上的字,皱眉道,“三娘的字怎么越发的难看了?写的什么东西?”
岑子吟低头就瞧见那纸上满满的简体字,大的大小的小,歪瓜裂枣似的排在上面,上面的内容更是见不得人,猛的一把捂住那张纸,叫道,“没写什么啦!哎,你们沐浴了没?怎么一身的汗味儿?”
这动作倒是引起了二郎的兴致,伸手便从岑子吟手中夺过了那张纸道,“什么东西见不得人?给二哥瞧瞧呀!”
岑子吟又急又气,跺脚道,“二哥!你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不准看啦!”
大郎问道,“隐私?”
二郎已是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念道,“庆云陪嫁……娘做衣服……租房子……买仆人……”念到一半惊讶的道,“租房子干嘛?庆云要嫁人了,是该买几个下人,不对!三娘,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家里的账了?”
两双大眼眨也不眨的瞪着岑子吟,岑子吟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喃喃道,“就准你们出去挣钱,我就不能帮家里做点事儿了么?”二郎支吾道,“我,我没说不准呀!”大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岑子吟,岑子吟笑的尴尬,“你们快去沐浴啦!”捂着鼻子道,“臭死了!”
两人被打发去洗澡,岑子吟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埋怨,那个常教头还真是嘴巴严实呀,不是说心理学家分析的,你告诉别人一件事,提点别人不要说,那个人十有八九是要说出去的,反而你不提醒别人别说,有七八层的可能那个人转身就把这事儿忘记了么?瞧大郎和二郎的模样,合该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失忆’的事吧?
候着大郎二郎沐浴完毕,三人同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听二郎眉飞色舞的说着下午那场比赛的事,岑子吟才知道今儿个大郎和二郎的事儿算是完成了,这时候已经是农历的六月初八,她来到这个家已经三十三天了。
大郎和二郎顺利的挣到了那匹绢,而她也得以获得来到这儿的第一笔财富,可以开始规划下一步的人生了。
“二郎!别说了!”大郎突然低喝道。
二郎被吓了一跳,大郎沉着脸道,“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话?食不言寝不语!”
大郎是性子是极好的,不知道是遗传自他的母亲还是父亲,从来不发火,今天竟然在饭桌上莫名其妙的吼二郎,不光二郎莫名其妙,岑子吟也十分的诧异,一直知道这孩子心思重,不知道是什么激怒了他?
二郎也是被大郎的火气吓到了,摸摸鼻子似乎想争辩,又不知道为什么忍住了,埋下头吃饭,不时拿眼神瞥大郎,大郎则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三两下将碗里的饭扒进嘴里,随便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便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起身走了出去。
二郎见状也把碗筷一推,跟了上去,岑子吟也没了心思吃饭,半大个小子吃穷老子,平日里这两个家伙都要吃三四碗的,今儿个就吃了一碗便下了饭桌,估摸着两人呆会儿会饿,便先出门吩咐喜儿把饭菜端到厨房去温着,等会儿方大娘回来了继续吃,又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踱步到两人的房间门口。
大郎正在屋内叹息,“原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咱们家里缺的东西可不少,这么点儿钱怎么够?日后又该如何?难道真的要随大姑母去苏州么?”
二郎道,“总是会有办法的。”
大郎恼道,“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二郎一愣,大郎低语,“我们答应过三娘一定要争气的,也许去苏州是一条出路……”
二郎打断大郎的话埋怨的道,“要去你去,娘一个人在家怎么行?”
大郎道,“咱们只需要再熬几年……”
二郎叫道,“再熬几年?”
大郎道,“咱们在家里不也是在熬着么?若是有学堂肯收我们,娘又怎么会送我们走?”
二郎语滞,喃喃道,“办法总是有的,也许明天就想到了,我就是不愿意去。再说了,酒馆也是能有些收入的,过些日子没准就能找到其他的事儿做,不一定非去不可。”
大郎叹息道,“就像三娘说的,咱们能做一辈子?这点家业,日后是要与三娘做嫁妆的,且不说娘还要咱们养着,就说咱们若是没钱,三娘即便手边有钱,娘家人没能力也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岑子吟听见大郎都考虑到自己的嫁妆上了,也耐不住听下去,伸手便去推门,大郎和二郎听见有人进来俱是一愣,瞧见是岑子吟不由得对视一眼,大郎问道,“三娘什么时候来的?”
岑子吟笑道,“来了很久了呀!听见大哥在烦恼,便来与大哥报件喜事。”
大郎有些懊恼的道,“有什么好喜的,这些事儿你就不必操心了,有大哥和二哥在呢!”
岑子吟笑嘻嘻的拉了两人坐下,分别倒了杯水与他们,才将今日发生的事儿说与他们听,二郎还没听完便叫道,“所以你想买些下人,也顺便修葺一下房子了?”
岑子吟点点头道,“本是打算等娘回来了与她商量下的。”大郎却是有些郁郁的叹道,“还是三娘有本事。”
岑子吟翻翻白眼,这孩子就是心思重,就像他这样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在现代能一个月挣几千块就是大本事了,按照这会儿的物价,一文铜钱换的人民币四块五的样子,一匹绢那可是少说也上万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败家子这样花钱的,普通人家有这匹绢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偏生两个家伙有些志气,知道自己挣的这点钱在岑家眼里还不够看,实际上也是,生在长安城,吃饭容易,其实很多用度却不小呢。
岑子吟拉着大郎的手臂摇晃道,“大哥和二哥是最有本事的!我不过是碰巧撞见了,运气罢了,大哥和二哥可是实实在在的挣了那许多钱呢!”几句话将大郎和二郎哄的眉开眼笑,岑子吟顺势道,“咱们现在有钱了,不如合计一下,要买些什么,等娘回来了再与娘商量呀!”
大郎皱眉道,“你挣来的自然是你的。”
岑子吟将嘴一撅,恼道,“大哥挣来的也就是大哥的了?你还是不是我哥哥呀?再不吃你买的东西了!”
大郎略微沉吟半晌,突然笑道,“罢罢,二郎研磨,我来记录吧,要让娘看了你那字,非又念叨不可。”
三人商议了一会儿,自觉对物价不太了解,又兴致勃勃的将吃过晚饭的福伯给拉了过来一同商议,福伯虽然心中不太以为方大娘会用几个孩子的钱,到底熬不过几个孩子磨,坐下来一同认真的研究了起来,不料,只过了片刻功夫,四人便争执了起来,为的却是买奴仆一事。
二郎道,“那昆仑奴虽然价格贵些,到底性格温和,用着顺手些,比去买些不知道秉性如何的好多了去。”
大郎却是道,“如今流民甚多,挑其中合适的便行了,昆仑奴买来了甚是扎眼,这可是皇家贵族才用的人呢。何况家里并不宽裕!”
二郎道,“我听说那些人力大如牛,一个顶两个,比那些不知道根底的流民好上了许多,形貌异于我族,便不敢轻易的使坏,若是用流民,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好是坏?使了坏便跑的没边的地儿去,何处寻访?”
岑子吟听他们吵的有趣,不由得笑道,“昆仑奴能有那么好买么?你们两竟然为了这种事争论,挑那信誉好的牙婆不就行了么,若是不好用,便与她送回去。咱们小门小户的,可养不起那种金贵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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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昆仑奴,新罗婢(下)
二郎道,“好买,好买!咱们昨儿个还听少卿在说,他家便买了两个,如今皇上号召百官节俭,后宫的用度都节俭了许多,百官养的奴仆数目多了怕是会被御史弹劾,因此这次运回来的这些昆仑奴虽然许多权贵想买,到底家中老仆用顺手了的,也有些感情,便不好再买,若是我家想买,他倒是可以帮咱们想想办法。”
岑子吟闻言倒是有些心动了,昆仑奴,新罗婢,那可都是大富大贵人家用的呀,如今唐玄宗励精图治,才能遇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日后怕是想买也没处下手了。只是这事儿到底太招摇了些,岑子吟自觉自家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唯有叹息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怕是用不得。”
福伯也是点头道,“即便买来了,也是用不得的。”
大郎却是突然一拍桌子道,“为何用不得?别人用不得,我家却是用得!”
岑子吟望向大郎,只瞧见大郎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芒,仿佛是在说,日后他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岑子吟心中一震,是啊,为什么用不得?她家只要能买的到,为什么用不得?她自己来到这里,一直要求自己低调些,免得被人瞧出了破绽,不过岑家却没必要太低调了,日后她必然能为岑家带来一些东西,大郎这般有志气,也该能有所成就,为什么用不得?别人家有的,她家一定要有,别人家没有的,她家也要有!也好让别人瞧瞧方大娘是不是真的低人一等,养育不出出息的儿女来!
说做就做!岑子吟也是一拍桌子叫道,“大哥说的对!即便别人用不得,我家却是用的!”
二郎也是起哄,福伯一张老脸欣慰与担忧共存,更多的却是对几个孩子能不能买到昆仑奴这一事实感到怀疑,想了半晌,这家终究主人还是这几位,他一个老仆可不好多言。
是夜,方大娘还是如同往昔一样回来,满身的风尘仆仆,满身的疲惫,一回房便迫不及待的让庆云与她打水洗漱,竟是连晚饭都不想吃了,岑子吟与大郎二郎三人守候了许久,奈何去了方大娘的房间方大娘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岑子吟几个说的话,便一挥手道,“你们自个儿做主吧!”
三人闻言便兴致勃勃的开始回房商议明儿个去寻那少卿帮忙办昆仑奴的事儿。
翌日一大早,岑子吟便与福伯去将那便钱兑换成绢帛铜钱拿回家来存放,大郎和二郎则的用过早饭便去寻那位少卿,岑子吟本以为还需要颇费些周折,没料到自家与福伯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就瞧见自家门口一群人指指点点,三姑六婆的兴致颇高,远远的就能听见稀罕之内的词汇。
岑子吟便知道,大郎和二郎怕是把人给带回来了,福伯则是满脸的不敢置信,拨开人群进了家门,那群人还不罢休,想要从门缝里窥个究竟,好容易才将门关上,岑子吟便迫不及待的向客厅跑过去。
客厅里有一个黑漆漆的人恭敬的站在大郎和二郎身边,大郎和二郎正好奇的抓着他问东问西,连岑子吟与福伯回来都没有发现,不过那人却是发现了,抬起头来望着门口,恰好让岑子吟瞧清了他的脸,只见那人鼻翼宽大,浑身漆黑,头发披散微卷,臂上有金环,上身赤裸斜披帛带,穿着短裤,身形不高,显得格外壮硕,那模样该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力量的美感。
大郎发现那人的声音停了,望着门口,不由得扭过头来,瞧见岑子吟,便兴高采烈的招招手道,“三娘,快来,我们正在听摩加说异地的风土人情呢,你也来听听!”扭过头对摩加介绍道,“这是我三妹。”
摩加躬了躬身子,用一种有些怪异的腔调叫道,“三娘子好!”直起腰身,满面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格外的耀眼,那笑容发自内心,连眼睛也散发出愉悦的光彩来。
岑子吟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人,这就是一个热情的少数民族,性格开朗的让人一见他就喜欢,而从今天起,这个人便该是她的家人了吧?就像福伯和张婶、喜儿、庆云、顺子一样,名义上虽然是他们家的下人,却更像是一家人。瞧大郎在摩加面前便恢复了几分孩子的开朗活泼的天性,岑子吟也心情愉悦起来,这个决定是对的,加上他健壮的身材,和异样的外形,岑子吟更是笃定,外边儿的人怕是该揣测岑家有几分势力,不敢再轻瞧他们了。
不过,一个摩加还不足以让岑家无忧,这会儿已经是岑家的烦恼了,得尽快加几个下人,等邻人都习惯了这人的异样,岑家的日子便会越来越好了。
岑子吟所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经过市井的渲染,几日后竟然穿越了高高的皇宫宫墙,造成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御书房内,唐玄宗拿着一张折子,下巴上的胡须哆嗦不已,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将折子扔给在下方跪了良久的宰相岑羲,懊恼的道,“你自己瞧瞧吧!”
岑羲颤抖着手将折子捡起来,不知道太宗皇帝在早朝上特地将他留下来是为了什么,捡起折子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即恼道,“皇上,臣冤枉啊!这岑姓人家也许五百年前与微臣一家,可如今微臣根本不认识,他家蓄养昆仑奴又干微臣何事?”
唐玄宗唔了一声道,“爱卿真不认识?”
岑羲道,“微臣真不认识。”却有些不确定了,他岑家可谓是宰相世家,名门之后,枝叶茂盛之余难免有不肖子孙,可是,这折子上写的人,他确实没记忆呀!自家的亲戚他合该都是心中有数的,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穷亲戚?
只见一个太监匆匆的从御书房外走进来,在唐玄宗耳边说了几句,唐玄宗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起来吧,岑爱卿,这事儿怕是朕误会你了。”
岑羲茫然,那太监尖着嗓子道,“这岑家世代居长安城附近,是附近的一个地主,至于这家人,只是在长安城开了家小酒馆,怕是御史见他家竟然敢蓄养昆仑奴,揣测了许久怕是只有与宰相家能扯上关系!”
当官的哪个不每年被弹劾几次,岑羲已成了习惯了,白让他跪了半晌,皇帝相信事实存心查探得出了他清白的结论,这件事让他的心情非常的好,也不甚介意,也是哈哈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向皇帝拱拱手道,“这倒是好事,没想到长安城的百姓也养得起昆仑奴,实乃是皇上的圣明,天下百姓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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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会花钱的人才会挣钱
家里被围的水泄不通,酒馆的生意也好了起来,人人都盼着能见那黑人儿一眼,大郎与二郎也是凑趣,听说外面忙的不可开交,索性领了摩加来帮忙,倒是满足了邻人的乐趣,岑子吟见状知道家中非得再添人手了,估计下午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索性要福伯领着她去外面把计划中的事办一办。
福伯本有些为难,瞧不得岑子吟这般胡乱的花钱,岑子吟却是道,方大娘说了,她自家的钱都由得她去花,福伯竟然也就信了,领着岑子吟去了木匠铺子又去寻人牙子,毕了又去寻房子,转悠了一圈,总算是把几件大事都交代了出去,至于修葺房子的事情却是得缓一缓,等找到房子了以后再说了。
回到家的时候也到了掌灯时分,岑子吟本以为酒馆还该热闹一阵子的,却没想到早早的就关了门,只得从前面绕到后门,张婶开了门瞧见岑子吟便道,“夫人在客厅发火呢,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果然,隐隐的听见方大娘咆哮的声音,岑子吟吐吐舌头,连忙向客厅跑去,方大娘正在咆哮,大郎和二郎以及摩加都垂首听训,“得了几个钱便以为飞上天了?平日里我就是太惯着你们,这家里上上下下的开销有多大你们可知道?胡乱的用来买了个人回来!就不懂得为自家存些?再过两年娶媳妇,没聘礼看谁家女儿肯嫁与你们!”
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庆云在一边替她捶肩顺气,也不敢劝,岑子吟这一个多月深刻的体会了方大娘的脾气,长期的生活不顺遂,造成了她心中积怨很深,因此在言辞上欠缺谨慎,其实她本意是为了几个孩子好,偏生她又在家里当家作主惯了的,家长情节又重,教育孩子便是以说教为主,只是拿捏不好分寸便成了骂人了,大郎与二郎两个又处于青春期,叛逆情绪很重,也不是不知道方大娘的好,便是这样觉得委屈才让双方的心结加重。
正要进门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间一道男声喝道,“得了几个钱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孩子还真是缺管教!”
三道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岑元汉,身边还有一个稍微年轻些的男子和一个年长些的妇人,那男子与岑元汉一半打扮,一瞧便知道是这长安城附近的地主,那妇人却是官家夫人的打扮,穿着的极为朴实,却又不失庄重,岑子吟只看脸型便知道这两位是自家素未谋面的那位三伯父和大姑母了。
只是这人也太过嚣张了吧?跑到她家里来管她家的私事了,岑子吟不由得抿抿嘴,脸色沉了下来。
方大娘闻言冷笑,“二叔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孩子自己挣来的钱,花费上虽然有些大手大脚,到底是在帮衬这个家,我恼是恼他们不懂得为自己计较,也担心他们日后不会过日子,说是欠缺管教,这话是不是太过了点儿?”几个孩子争气,方大娘说话的口气都要硬朗了许多,加上这是在小家,没有长辈在,她就是最大的,自然没的好口气。
岑元汉道,“有钱买奴仆帮衬家里,偏生去买昆仑奴,奢侈至极,合该是在与人攀比,咱们小门小户,能与那些朝中权贵相比么?咱们岑家在天子脚下多年,还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儿!”
方大娘道,“什么事儿?是了,咱们岑家还没出过这般争气的孩子,十来岁便会挣钱了。虽说铜臭味儿重了些,到底也是为生活所迫,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呐~”方大娘的话是与岑元汉没脸,岑元汉本欲掉头就走,却被岑元俊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
那中年妇人苦笑道,“大嫂,今儿个咱们可不是来说这事儿的,二哥,这种事到底是几个孩子的孝心,至于该怎么过日子,日后慢慢调教便是了,不好伤了孩子们的心。”
方大娘冷笑道,“二叔四叔元清进来坐吧。”
岑子吟站在一边不啃声,若是这个家她当家作主,少不得要吼一声关门放狗了,不过方大娘拉不下脸来,她这个做小辈的也不好多话,只是站在旁边像个木头人似的,拿脸色与来人看。
岑元俊瞧见岑子吟一脸的不高兴,走到她身边的那个椅子上坐下笑道,“三娘还在生气呐?钱还是当节约些花的好,你娘养活你们不容易。”
岑子吟瘪瘪嘴道,“会花钱的人才会挣钱,今儿个你们觉得咱们奢侈,日后瞧着便是应当的用度,娘养活我们不容易,我们养活娘却是容易的很!”
岑元清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四郎,这孩子志气不小呢!”岑子吟冷笑。
待众人坐定以后,岑元清才道明了来意,原来是今儿个在家里听说了这酒馆来了个昆仑奴,心下好奇,那传话的人说的言之凿凿,又有传言岑子吟得了什么好物什,与一个商人换来了万贯钱财,所以才买得起那昆仑奴,正巧岑元清约莫四五日后便要离开长安城回苏州了,要来问问方大娘的决定,兄妹三个便一刻也等不得,夜了还是摸了过来,恰好在客厅外听了一番对话。
“大嫂,这几个孩子都是极聪明的,不当让他们耽误了学业,在这酒馆里到底市井气浓厚了些,不妨与我去苏州的好,恰好我们那儿就有个挺有名气的书院,夫子也是极有才名的,几个孩子不如就随我去了吧。”
岑元汉嘀咕道,“*学也是好的,就是要改改浮躁的性子。”
方大娘只做没听见岑元汉的话,岑元俊却是笑道,“与三姐去也好,*学也好,只要别玩物丧志即可,事关几个孩子的未来,大嫂思量好了才好。”
方大娘道,“我已是想好了,元清与福宏的学问都是极好的,孩子跟着你们也是好事,便随你们去苏州吧!”
岑元汉不语,岑子吟却是着急了,方大娘连个说服的机会也没留给他们,就这么答应了下来怎么行?还有许多事她还来不及跟方大娘商量呢!这会儿又不好顶撞方大娘,不说也是不行,咬咬下唇道,“娘,真的要去吗?大哥和二哥去就好,女儿去了干什么?还不如在家陪着您呢。”
方大娘笑道,“我的女儿,即便不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该会的一样也不能少!”
岑子吟当着外人的面是绝不会与方大娘讲道理的,唔了一声,便低头道,“娘,女儿先下去了。”大郎二郎也是沉着脸告退,方大娘知道他们不想离开,也不阻拦,岑子吟方退出来就撞到一个人,差点惊呼出声。
庆云冲着岑子吟眨眨眼,向旁边指了指,三人便跟了过去,庆云道,“三娘就听夫人的话吧!夫人也舍不得你们离开,这几日把长安城所有的学堂都跑了一遍,脚下的水泡破了还没好,又起了新的,奴婢晚上与夫人烫脚瞧的心疼不已,奴婢随着夫人一路,还有个休息的时候,夫人却是一天到晚不是在走路便是站着等人,只可惜所有的学堂跑了一遍都没寻着合适的。大郎和二郎还好,便是没有合适的女子可去的地方,随着姑奶奶去,你们兄妹三人也好有个照应。”
岑子吟闻言愣了愣,终于明白了方大娘早出晚归的原因,天下的母亲哪儿舍得自家的儿女离家?即便她再不愿意,也不会违逆了方大娘的这个心愿。轻轻的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走,是势在必行了,在走之前必须要安排好一切,估摸也只有四五天的时间,自己的行装不要紧,要紧的是家里的事情安排,然后便是规划好去了以后的一切,争取尽早的回来。
其实对于岑子吟来说,机会无所不在,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单纯的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家许多,而方大娘为人处事又太不让人放心,可是,回过头来想想,方大娘这样不也活过了三十多个春秋了么?还拉拔大了家里的亲戚,小灾小难不断,到底不会有多大的忧虑,人生本就是如此,即便她留在这儿,以她十岁的年纪,又能做什么来挽回这一切?
她现在的年纪,说出来的话也仅仅是在这个家和方家有人听罢了,在岑家,她基本上可以被当成隐形人。
下了决定,岑子吟有很多事要做,大郎到底还有几分想去的心思,二郎却是不然,劝二郎的事到底不着急,晚上待众人离去之后先劝服方大娘接受她的安排才是,他们若是走了,家里倒是不着急扩建,但人手上定要多几个,然后就是这个家得找人帮忙照顾着,岑子吟想来想去,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七舅公,那个胖乎乎的弥勒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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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送走岑家三口,岑子吟便去寻方大娘,方大娘又在客厅训起大郎二郎来着,岑子吟连忙迈进门槛,“娘,您别气了,这都是女儿的主意。何况,咱们家也着实该添些人了,”一边说一边笑,哄着方大娘道,“您先别着急,听女儿说说呀,若是没道理,你再骂我也不迟,女儿都听你的呢!”
方大娘嘴巴虽然厉害,但凡人一哄她,便心先软了,只是端着茶生闷气,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是怎么也对自家笑嘻嘻的女儿没办法的,岑子吟见状呼出一口气,心知多半也是方大娘累了,否则还是会念叨几句的,连忙道,“摩加是大郎和二郎挣来的钱买回来的,为的是家里没个管家,福伯年纪又大了,庆云姐姐也要嫁人了,才买回来与娘做帮手的,价钱虽贵点,可人也能干呀,这是大哥二哥的孝心。摩加性子温和,在咱们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家以前可是在大户人家做管家的,可能干呢!”
方大娘道,“能不能干我不知道,倒是在外面给人像看猴子似的围观,大郎二郎你两个做事也真真没个分寸。”
摩加本是担心方大娘不喜他,方才到现在脸色便没有好瞧过,听见方大娘的话知道这主家其实是心中敬他的,就是说出的话难听些罢了,笑嘻嘻的道,“夫人莫恼,大郎与二郎买了我回来,便是要帮主家做事,若是没有用处,还要摩加做甚?邻人觉得稀奇,来咱们家瞧摩加,总是要买杯酒水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的与他们看看又如何?能多挣的几个摩加心里才高兴呢!”
这话说的方大娘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笑道,“摩加也别多心,我就是怨几个孩子做事考虑的不周详,想与他们个教训罢了,你既然来了咱们家,便安心的住下,随福伯一同办事吧。”心中却是暗自发愁,这家里也没个地方可以给他住,顺子住在大郎二郎的房里,福伯和张婶离后门近,唯一的空的房间只有一间满是灰尘的杂物间,这昆仑奴是个金贵的奴才,大户人家的走出来比寻常百姓还要高贵几分,还真不知道该放到哪儿去。
岑子吟大约知道方大娘心中的担忧,“娘,我有事与您说呢!您吃过晚饭了没有?若是没有,就先吃饭吧,让顺子与喜儿去收拾了房间让摩加凑合几天,咱们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儿呀!”
方大娘以为岑子吟是在替大郎二郎解围,她本就被岑家几个激发了心中的傲气,本打算送走摩加,这会儿却是笃定要留下此人了,苦笑道,“罢了,就依三娘说的办吧。”顿了顿问道,“三娘,你今日怎的也这个时候才回来?”
福伯在外面已是听了良久,连忙进来回话,庆云下去端饭上来,岑子吟立在一边。方大娘听的一阵惊奇,不可思议的瞧着岑子吟,倒是让岑子吟之后的劝说得了助益,三言两语就让方大娘同意了岑子吟的计划。
翌日,一大早方大娘便领着岑子吟去人牙子那儿要正儿八经的与大郎二郎各挑一个小厮,顺子年纪长了对家中的事物也比较熟悉,留在家里就好,喜儿跟在岑子吟身边习惯了,继续侍候岑子吟,那牙婆见这家人家要的人不少,甚是欢喜,拉了一排还挂着鼻涕的小孩子出来与方大娘挑。
方大娘问了那些个孩子一堆的问题,总算是挑出了两个年级大些,懂事些的孩子来,付了钱便叮嘱那牙婆,改日找好了岑家需要的那种青壮老实的人,再送到酒馆来。
又去了裁缝铺子,与一家上下都做了几件新衣,转到木匠铺子的时候,岑子吟突然想到,自家昨儿个就忘记了要去文家探望文斌的事儿,虽然文斌已见好了,到底是骨头受伤,很多事还不能自理,马上就要离开了,势必要去的勤些才好,不得不放下手边的事儿买了些东西要去文家。
刚走到文家门口,远远的瞧了那大门一眼,岑子吟便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拉着方大娘的手扭头便走,“娘,家去!这文斌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大娘一愣,扭过头去瞧了一眼,只瞧见门口两个大汉正在说话,不知道什么事儿惹了岑子吟如此生气,一步三回头的道,“三娘,怎么了?”
岑子吟觉得此事还是要与方大娘说的分明才行,停下脚步道,“娘,你瞧瞧那人脸上的胎记!还记得么?”
方大娘回头望了一眼,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的张大嘴,“是那个……”
岑子吟跺脚道,“我本以为他还算得上个好人,没想到竟然这般行事!真真是太过分了!这份情,咱们不领他的!”在心底加上一句,只有仇,没有情!
方大娘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三娘,做人要恩怨分明。”
岑子吟恼道,“这人做事不择手段,谁知道他是不是存心的。”说罢不由得对方大娘的行径有些生气,这人的心底也太好了些,好到没原则了。埋着头向家的方向走去,不料到才走了两步,就撞上一样东西。
一双白皙的手伸过来扶住她,这手真好看!岑子吟心中赞道,抬起头就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的将心中的评论修改为,真娘娘腔!
面前这人不是别人,便是那姓薛的夫子,岑子吟站稳了便一把挥开那薛夫子的手,上次的仇还没忘呢,“男女授受不亲!薛夫子请自重!”说罢退开三大步,薛易没想到这毛毛躁躁的丫头撞了人便罢了,他好心扶她,倒成了他的不对了,偏生拿不出话来说她,恼的一挥衣袖,“不可理喻!”
方大娘恰好追上来瞧见这一幕,不由得说道,“三娘,薛夫子好心扶你,怎的这么没礼貌?”
岑子吟道,“男女五岁便不同席,正是薛夫子的不对。”
正向方大娘请安的薛易闻言差点被自家的口水呛到,这鬼丫头,大咧咧的谁相信她会去理会那些礼教?
方大娘瞥了自家闺女一眼,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一张小脸崩的平白无甚表情,便知道她心中还在恼,她本就宠爱这女儿,想来薛夫子也是受了那人的连累,笑着道,“薛夫子莫要与我家三娘生气,这孩子今儿个在与我闹别扭呢!”
薛易躬身道,“晚生不敢!不过三娘年纪已是不小了,却不该这般将脾气发在别人身上。”
岑子吟最恨别人说教她,那感觉就是指责方大娘没把自家的女儿教好,第一,即便方大娘没教好自家的孩子,那也轮不到外人来说;第二,方大娘本身没什么学识,还要照顾一家人的生计,教好了孩子那是意外,没教好是因为没时间;方大娘的性格即便也有一些原因,到底她这样朴实的人就算教出来的孩子不能在一群孩子里拔尖,本性却是绝对不会坏的。
“夫子传道授业解惑之责,真真是记挂在心了,三娘还要在此多谢夫子的关照,只是家长里短是市井的长舌妇所爱,夫子刚改掉不告而取人物的习惯,别又染上了其他恶习。”
薛易没想到自家的一番好心,偏偏这黄毛丫头就是不领情,像只刺猬似的,若不是瞧在大郎二郎份上,才懒得理会眼前这不懂事的小女孩,听见岑子吟的话,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偏生在方大娘面前又不好发作,只是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向方大娘拱拱手,道一声告辞挥袖便走。
方大娘见状道,“三娘,你怎么这般对夫子说话?”
岑子吟笑笑,“我说的自然是实话,这人甚没礼貌,上次我与大郎二郎同去打马球,在一棵树下睡着了,他明知道是我,还跑来揭开我盖在脸上的帷帽,还嘲笑我丑,拿无盐女比我呢!”
方大娘倒是没觉得揭开一个十岁女孩子的帷帽有多了不起,只觉得自家的闺女就是天上的一朵花儿,谁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没的三娘漂亮,有人说岑子吟学识不好便罢了,他一个才子倒是有那资格,说岑子吟丑是决不能忍的,抿抿嘴道,“咱们不与他一般见识,不过日后不可这么没礼貌!”
这时候也差不多午时了,两人决定回家吃过午饭再出来,刚走到酒馆门口,就瞧见酒馆门前人山人海,岑子吟一脸冷汗,不就是个外国人嘛,至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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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恶客招人怨
“这方大娘何时有了这么富贵的亲戚?”一个邻人低声问身边的一个妇人。
那妇人皱眉道,“没听她说过呀!还真是真人不露像,看她家的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就说怎么不肯认那个婆家,原来是自家也不差,平日里装的还真像。”
旁边两个三姑六婆的议论让岑子吟愣了愣,富贵亲戚?她家有吗?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拨开人群,旁人一瞧是岑子吟与方大娘回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议论声更大了。
拨开人群,岑家酒馆门口此刻满满的家丁,将岑家酒馆团团围了起来,这边上的人也只敢围观,酒馆里却是只坐了三个人,一个岑子吟见过,就是那唐姓男子,另一个也算得上有一面之缘,就是那个长得与七舅公的胖子,两人对坐着一边笑谈,一边饮酒。还有一个却瞧不出来头,若不是岑子吟多留心了几眼,还真没瞧见酒馆的角落里还坐着这么个人,一身的普通打扮,身边却是站了个佩剑的人,神色自若的自斟自饮。旁边,福伯端坐在柜台内,这几个人身边都有自己的人侍候,因此,酒馆里的伙计都是闲着无事的站在一边发愣。
依照这几个人的穿着,断然是不会来岑家这种档次的酒馆的,角落里那一位姑且不论,前面这大摇大摆领着数十家仆的男子的来意岑子吟却有着三分的不确定,自己酿的那酒,可是用的糙米,福伯一口就尝出来了,何况眼前这位是酒中饕餮,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吧?收了人十缗,岑子吟还真有点担心。
回头想想,那钱是他自愿送的,她可没伸手要过,也就理直气壮起来。
相较于岑子吟的了然于胸,方大娘却是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人明显是自家得罪不起的,这情况,是包了她家的酒馆,还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三两步跨进酒馆,门口那些家丁却是不拦,想是在外面这些人自觉自家不配,没胆子才出去的。发现外面有人进来,那对饮的两位男子抬起头,瞧见岑子吟均是起身拱手面露笑容的道,“三娘子近来可好?这位便是令慈了吧?”
瞧见两人面色和善,岑子吟送了一口气,施礼道,“两位唐相公好!这位便是家母。”扭过头对方大娘道,“娘,这两位是苏州唐家的两位唐相公,”指着一身布衣的年轻男子道,“这位便是那日求酒之人,而这一位,则是在闹市曾与我有一面之缘。”
方大娘连忙也是施礼问好,双方客套了一番,方大娘好客,少不得吩咐伙计去准备几份酒菜来招待客人,只是觉得外面的人闹哄哄的,甚是无趣,却又不好邀人入内院。
三言两语过后,岑子吟大约知道了这胖子是唐家老二,老大已是亡故,老三老四不知道,眼前这粗布衣服的年轻男子则是排行老五,只做闲谈,不提其他,唐老大只做弥勒佛状,唐五却是不停的与方大娘套近乎,方大娘怎经得住这常年做生意的一张巧嘴哄?不多时,就差推心置腹了,唐家的情况没听到多少,方大娘却是将家里的根底差不多给曝光了。
岑子吟却是埋头站在一边,心道,礼下于人必有求于人,心中对这两位的来意更确定了几分。
趁着几个人话间的间隙,岑子吟连忙告退,退回了后院,又使了个人去与福伯说话,让福伯盯着些,莫要让方大娘一时高兴把自家的女儿也给卖了,便去寻摩加。
岑家的院子不大,岑子吟一抬头就瞧见摩加蹲在房顶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扬声叫道,“摩加?”这一声却是叫的房顶上又冒出两颗头来,大郎和二郎满脸黑漆漆的衬托的一双眼睛格外白,两个人都折腾的跟摩加的兄弟似的,裂口笑道,“三娘,你们何时回来的?外面有人找你呢!”
岑子吟道,“你们怎么跑房顶上去了?快下来,让娘瞧见了非揍你们不可!摩加也是,咱们请你回来可不是为了修屋顶的,那么高,小心摔着。”
摩加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道,“昨儿个夜里,这房子有些漏,闲着也是闲着,就上来修修。”大郎二郎则是笑道,“三娘也上来耍会子?”
岑子吟瞪了顽皮的两人一眼,此刻她有正事,否则还真不好绕了两个小家伙难得的玩性,“摩加,改日再修吧,我有事找你帮忙呀!”
摩加闻言便顺着墙角滑了下来,大郎二郎听说有正经事,也不再贪玩,三人下来洗了手换了衣服聚到一起说话。岑子吟将事情与摩加吩咐了一番,大郎和二郎听的满头的雾水,抓着岑子吟要问个分明,摩加却是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待岑子吟要与大郎二郎说分明,这边却是有人来请,岑子吟不得不罢了领着大郎二郎摩加几个同去。
这厢,原来是方大娘与唐五郎说的高兴了,又正是午时,便要做东请客吃饭,唐五郎虽是客,却是道要谢岑子吟,要请方大娘一家过府做客,方大娘如何说得过能说会道的唐五郎,便要成行,让人到后院来请三个孩子同去。
原本请客便没有请女眷的道理,不过岑家的情况特殊,岑子吟又是主客,方大娘本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出生,没那么多规矩,只道是人家亲自上门来请,又言明家中有女眷作陪,又是有自家与两个儿子陪着,倒是不妨事。
那唐家人已是备好了马车,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岑子吟几个一出来,便被人请上马车,方大娘则是吩咐福伯让张婶去料理岑子吟出行一事。
不料,那马车刚行出两步,就听见车外一声惊呼,一个猛刹,岑子吟差点从那马车里跌了出去,鼻子在厚厚的车梁上撞了一下,疼的泪水直掉。
车外一个男子高声道,“唐大老板,好久不见,不去忙你的丝绸生意,怎的出现在这小胡同里?”
只听得那唐大老板呵呵的笑了两声道,“薛员外,近来您可越发的精神了,哪儿有酒香,我便去哪儿,你我两人相交多年,岂有不知之理?”
薛员外笑了两声,“可是寻着什么好酒了?那可好,薛某遇上了岂有不叨扰之礼,唐大老板可休要拒客于门外呀!”
那唐大老板干笑两声,正要说话,那薛员外又道,“我刚到长安就听说唐大老板寻了一种好酒,朝思暮想的,今日在这里遇上唐大老板,想是寻到了那位三娘子了?”说罢扬声问道,“敢问车内可是岑家三娘子?”
唐大老板闻言便恼了,“好你个薛九郎,有这般硬要上门的恶客么?今日恕不招待!”
薛员外嘿嘿笑了两声,“你不招待我便不走了!你也休想走!”
唐大老板气的连连你了几声,都没你出来,岑子吟却是暗自心喜,这事儿,最不怕的就是有竞争呀……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在车里低叫道,“娘,我饿了……”那声音恰好能让车外的人听见。
方大娘只觉得自家闺女怎么就这般上不得台面,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这孩子,真是的!”
却听见车外唐大老板恼道,“罢了罢了,走吧!”扭过头对唐五道,“你先家去,吩咐管家,去街上称点粗茶!日后家中常备着,此等恶客上门就上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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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谈判是要讲技巧滴
这唐家的宅子就在城内,可不是岑家的祖宅能比的,那大门采用鸟头门形式。宅内有在两座主要房屋之间用有直棂窗的回廊连接为四合院。在住宅后部或宅旁掘池造山,建造山池院或较大的园林,以山池为主,园中以岛、树、桥、道相间,以桥相通;环池开路;置西溪、小滩、石泉及东楼、池西楼、书楼、台、琴亭、涧亭等;并引水至小院卧室阶下;又于西墙上构小楼,墙外街渠内叠石植荷,整个园的布局以水竹为主,园林中用怪石夹廊或叠石为山,形成咫尺山岩的意境。
唐家的吃食极为精美,席间上了一道冰酪更是让岑子吟赞不绝口,她早就听说冰激凌的鼻祖就在唐朝,街上也有商贩在卖,只是一问价钱便退缩了,自家是万万消费不起的,没想到在唐家竟然吃到了。
酒足饭饱,那唐大老板便要家里的女眷陪着岑子吟去逛院子,岑子吟对园林没那么深沉的研究,只觉得这颇有点小径通幽的感觉,跟刘姥姥似的在大观园里绕了一圈,差点没把自己给走丢了,只能埋怨自家不是富贵命,一想到要是住这么大的宅子,从房门走到大门就要半天功夫,她就一阵腿软。
消食完毕,岑子吟还在回味那些美味的食物,便有下人来请,道是唐大官人请三娘子一家去听曲,岑子吟到了小厅一瞧那薛员外还在,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薛员外是个很风趣的人,面貌似乎似曾相识,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风雅,留着八字胡,大笑的时候上下抖动,一大爱好便是与那唐大老板斗嘴,瞧得出两人很有些渊源,那唐家的管家都与他熟识,只是不知道这一儒一商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唐家管家真个与那薛员外上了茶沫,那薛员外喝的也是津津有味,一顿饭吃下来甚是凑趣。
岑子吟一笑,那薛员外便道,“我这个不速之客扰了唐大官人的好事,唐大官人肚子里的酒虫怕都已经闹腾翻天了,吃了喝了拿了,少不得继续做件惹人嫌的事儿,三娘子莫怪,我这人素来直来直往,行或者不行与我句话便是,休要觉得不好拒绝!”
岑子吟心道,这是该要入正题了,那唐大官人闻言便恼了,“明知道惹人厌恶,你还提,信不信我真个叫下人赶你出门?”
薛员外不理他,只是道,“我听说那酒这酒虫喝了后道够味儿,也想讨杯来尝尝,我也不比这满身铜臭的人小气,小娘子想要些啥,只要能达到的,我都与你可好?”
岑子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人,笑眯眯的道,“好呀!十杯冰酪,我便送你一杯!”
“休要听他的!”唐大老板叫道,“十杯冰酪算什么,我与你的钱够你天天吃!”
岑子吟吸吸鼻子道,“真有那么好喝吗?我那天尝了一口,好辣……”
唐大老板闻言几乎心痛的要捧心了,“小孩子自然是不懂的,别给他!”
岑子吟道,“可是,我娘说人不能言而无信呀……”
薛员外道,“是的是的,人不可言而无信,三娘,你可答应我了,冰酪不限,你到了杭州便来寻我,若是在长安,就去寻我那不孝子去!”
唐大老板气的直跺脚,“败家呀败家!方大娘,快来瞧瞧,别让你家三娘给歹人给哄了去!”
方大娘是老实人,本就觉得拿了人的东西有些亏欠,岑子吟与她说的分明,那东西材料不算上好,所费也不多,与人聊的开心了便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如今又是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待着,更是觉得不安,却不好漏了女儿的底细,笑笑道,“她的东西,我是做不得主的,她愿意送你们,那是你们得了她的缘,唐大老板和薛员外休要客气。”
唐大老板与薛员外对视一眼,心中皆是若有所思,岑子吟笑道,“那东西制造不易,却是因为我家条件所限,所需多了些,却是难不住两位,酒可全与你们,可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唐大老板与薛员外同时眼睛一亮,岑子吟偏过头去叫道,“摩加,你来说吧!”
摩加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走上前来向唐大老板和薛员外拱手道,“我家三娘子不太懂这个,便叫小的来与两位说说。三娘子的意思是,岑家便是卖酒的,自然想把生意做大些,家中那个酒馆难以应付家中的用度,便寻思着既然两位也有兴趣,何不一起试试能不能酿出更好的酒来。只是不愿让两位亏了太多本钱,便小小的试试,咱们家负责酿酒,不知两位官人是否有人愿意负责出些本金以及卖酒一事?”
薛员外瞥了唐大老板一眼,唐大老板正要说话,却被唐五郎在背后轻轻捅了一下,唐五郎笑道,“不知三娘子可有何计划?”
岑子吟眨巴着眼睛道,“能赚钱就行了呀!”
摩加拱拱手道,“我家三娘子年纪还小,怎懂得那许多,不过是临时起意,倒是唐家是商人世家,合该能看出其中利润,小的也不懂那许多,只要能让主家衣食无忧,便足矣。”
唐五郎笑道,“寻常人家十缗便足矣。这酒虽然稀罕,怕是只有个别酒中饕餮才能品出异样的东西,寻常人怕是喝不惯呢!”
摩加瞥向岑子吟,岑子吟抿抿嘴,她此刻可不好开口说话,只恨这唐五郎装的甚是和蔼可亲,一谈起生意来便跟猴似的精明,只寻思着让利润最大化,却不愿意让一让他们这一家四口孤儿寡母。
不过,谈判是要讲技巧滴,真把她当小孩子哄那就错了,岑子吟露出一脸的失望,撅起嘴道,“那便罢了,本来还有个方子的,哎……这个都做不成,别说更难的了。”顿了顿略微有些不高兴的望着唐大老板和薛员外道,“送你们我就全没了,不过,说出口的话我却不会收回,我这就回家取了酒让人送过来。”说罢真个拉着方大娘要走,大郎和二郎虽然有些不舍这繁华的所在,却是唯岑子吟马首是瞻的,岑子吟要走,自然没有留的道理,方大娘还没回过神来便说要走了,拉着几个孩子与主家笑道,“这几个孩子说风便是雨,不过已是叨扰了许久,家中还有要事,咱们便告辞了。”
“且慢!”出乎岑子吟预料的是,开口的人竟然是那位薛员外,他不仅仅是一个客人么?
薛员外起身拦到方大娘面前,扭过头对唐五郎道,“好你个五郎,做生意不择手段便罢了,连个孩子也要哄!你不做,我做呀!”笑眯眯的对岑子吟道,“三娘,就冲着你小小年纪便能言而有信,你且说说,要多少本金?老夫与你合伙,挣了钱来让这财迷眼红去!”
唐大老板一听这话便急了,从位置上跳起来道,“五郎说的不算,这事儿我做得主,三娘休要理这专坏人好事的田舍郎!”
田舍郎就与现代骂人农民差不多的意思,岑子吟闻言便知道这唐大老板是真急了,这两个都是妙人儿,薛员外一听这话也急了,恼道,“我乃田舍郎,尔又是何等物流?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不要,我才开口的,也算尽了宾主之仪了。”
两个人竟然要争吵起来,岑子吟连忙道,“你们别吵了,好好说话不好么?这事儿一点谱都没有,还是先合计合计吧!我听了唐五伯的话,也觉得不太靠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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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画个大饼给你
“靠谱!靠谱!怎么会不靠谱!”唐大老板笑呵呵的道,“别人不喝我自家喝就好!何况,你不是说还有更难的么?那酒又是什么模样的?可能说与我听听?”
岑子吟吸吸鼻子道,“辣辣的啊!你们真不觉得冰酪比较好喝吗?”心中却是暗道,叫你欺负小孩子,活该被忽悠,就不告诉你,馋死你!
唐大老板苦笑着吩咐下人,“与三娘子再端些冰酪上来,”扭过头又问道,“吃完了你与我说说呀!”
岑子吟嘻嘻笑着清脆的应了一声,瞧着走不成了,又有好东西吃,大郎和二郎是极为高兴的,方大娘却是不喜自家孩子这么没规矩,沉着脸喝道,“三娘!”
唐大老板见方大娘有些生气,连忙劝道,“夫人莫生气,孩子么,爱的就是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在我家不必客气,像夫人所说的,我得这孩子的缘,这孩子也得我的缘呀!不如,我认了这个干女儿好不好?”
呃……虽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岑子吟可没打算再给自己头上多顶两个长辈,生怕方大娘答应了,忙道,“唐伯伯,你要不要听呀?”
唐大老板一听便耐不住心痒痒,笑呵呵的道,“听,怎么不听!”方大娘舒了一口气,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她是懂的,也不知道好不好拒绝唐大老板,毕竟人家是这样大家业的一个家主,他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实在是高攀不上呀,还有那个本来和和气气的小伙子,这会儿那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这豪门大户,实在不是他们这种小户人家搞得懂的呀!
岑子吟先将了武松打虎的故事,将前面那酒的名字算是定了下来,趁着唐大老板和薛员外惊叹的时候又道,“还有种酒,名字虽然不如这个响亮,却是真真正正的烈酒,道是男人才喝的。”顿了顿摸着头道,“男人喝的,女人不知道能不能喝?真是奇怪。”
一番话引的唐大老板和薛员外哈哈大笑,“快说快说,你这小丫头,若是酿出来了,自家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岑子吟嘻嘻笑着道,“我可不敢喝!那酒听说颜色跟黄金一样,要用夜光杯喝着才好,且制造极为麻烦,香味儿也极为特别,要用橡木做的罐子装上储存,年份越久越好,至少也要三五年,那味道才好。入口甘烈,就像是火在烧一样,一般人都要兑了冰水才敢喝呢!万一烧着我的嘴巴不能说话了怎么办?”
薛员外道,“夜光杯?难道是葡萄酒?”
岑子吟点点头,“是葡萄做的,却又不是葡萄酒,用其他的水果也可以酿制,比葡萄酒容易存放,书上说,这东西难不在原料,而在器皿。这个与唐伯伯喝的那酒用的那个器皿相差不大,我也是下乡寻了舅舅做了个与我做耍,才酿出来的,只是还是不够好,做到一半那器皿就毁了,据说要请能工巧匠,用铜打造才好,否则其他的材料都不太可行。”
“那器皿是何模样?又是为何仅仅过了那铜制的器皿,酒便完全变了模样?”唐五郎突然插嘴问道。
岑子吟偏着头但笑不语,方大娘直勾勾的瞪着唐五郎,摩加更是用一种不可理解的目光望着他,这种私人秘法,谁也是不肯白白外传的,这样问人,近乎无礼了。
岑子吟笑是因为眼前这个青年男子果然不一般,别人只想着这酒能有多大的利润,或者这酒该多么的美味,他却是一眼瞧出了其中的不一样,岑子吟自然没打算给他解释其中的物理学道理,只能笑笑,这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唐大老板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沐非!”顿了顿与众人解释道,“舍弟平日里都是极为精明的,今儿个偏生有些犯痴!夫人与三娘休要介意。”
唐沐非连忙拱手笑笑赔礼道,“原是在下的不对,只是好奇三娘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博学,忍不住有此一问。”
岑子吟心知道自己终究是表演过头了,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摸摸鼻子道,“呃……捡来的杂书,娘……”唤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望着方大娘,像是怕方大娘指责一般。
方大娘也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她自家知晓生活的艰辛,没的岑家那么多的规矩,只道是闺女有本事,便腰杆能挺的直一些,只是看些杂书,却非她所愿,只得半是懊恼的瞪了岑子吟一眼,笑道,“原是我疏忽了管教。”
薛员外却是已经被岑子吟所描述的东西完全吸引了去,摆摆手道,“杂学也是学问,若非三娘子,怎能让我等开如此眼界。三娘子可还有什么好玩的事物一道说来呀!”
岑子吟笑笑,不肯再说了,唐大老板则是道,“便是这两样其中便有万缗的利润,只要能造成,若有其他,天下间的财帛不都赚了个精光?只是,这到底有几分把握能成,三娘子心中可有数?”
岑子吟道,“试试才知道呀!古人能成,为何咱们就不行?”
唐沐非闻言抚掌大笑,“是极!且试试看再说,三娘不是已经造出一壶了么?”
薛员外却是道,“这样可不行!说了半天,也没拿出个章程来,这该怎么个合作法子?利润该如何分配?本金又该如何出?都要有个章程才行!”
唐大老板横眉道,“与你何干?这是我与三娘之间的事儿,你个客人听着便是,至多酿了酒与你一杯,半点事儿没做便想分一杯羹,天下间还没这样的道理!”
薛员外叫道,“若非我,你们怕都将人赶出门去了!三娘,老夫与你说,做事需防备些,特别是这样的奸商!”
“你说谁是奸商?”唐大老板叫道。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岑子吟满脸的黑线,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有七八十岁了吧,怎么还是一副孩童性子?不过薛员外说的没错,若是遇上歹人,有了这样的秘技,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要如何独自掌控,绝不愿意与人分一杯羹的,岑子吟瞧不上眼的东西,在别人说来也许便是大发明创造了,擦汗……
岑子吟实际上也没打算从中捞取多少利润,毕竟,她只想让自家生活无忧罢了,真要发注大财,还不知道该怎么花呢!——穷习惯的人的悲哀啊……
岑子吟道,“别争了,这事儿我只教会你们怎么做,至于你们愿意拿出多少来与我都无所谓,只要让我一家四口能衣食无忧便成,至于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慢慢讨论吧。”
唐沐非道,“何谓衣食无忧?”
岑子吟道,“我与两个哥哥都还小,两个哥哥以后必然是有大出息的。如今咱们家里就缺几个忠心的奴仆,那作坊和房子在一起,味道实在的难闻,买所小院子,比我们家大一些就好,日后两个哥哥娶妻生子不用愁,这样的院子需要多少钱?然后买十来个奴仆,照管家中的事物,家里一个月养活十余个奴仆的用度需要多少?酒馆如今的盈利存起来留待急用,这样便该是衣食无忧了吧?”
唐沐非皱眉问道,“你就不想大富贵?不想日日吃冰酪?”
岑子吟笑望唐沐非,“娘说什么好吃的东西天天吃就不好吃了呀!”心中对唐沐非有些懊恼,这人咄咄逼人的,不知道面前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吗?
唐大老板闻言哈哈大笑,“你与个小孩子说什么大富贵?岑夫人,还是你来与我谈谈吧,真要让三娘谈,这孩子无欲无求的,怕是什么都谈不到。”
谈判,方大娘出马怕是只有听别人说的份儿,不过岑子吟此刻知道自己的要求提的那般低,眼前这两人不可能小气到真给那么点儿,倒也不担心了,只要这两人做的还算厚道,日后的好处会源源不断的。比如,开元这几年的粮食价格,貌似翻了足足一倍呀,就算从现在开始,也有两三层的利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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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人善被人欺
最后的谈判却是摩加达成的,方大娘比岑子吟也差不了多少,总觉得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不敢相信,那摩加却是真正在大户人家做过管家的,到最后立下的字据好歹没让岑家吃太大的亏,岑子吟提供制作方式,而唐家和薛家提供启动资金,先研究出那个器皿再说,日后则是有三家共同贩卖此酒,所得利润岑家占三层。
唐家和薛家的办事效率是极快的,很快就请了工匠来,要按照岑子吟提供的图纸来打造器皿,不过岑子吟还是留了个心眼,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要性,只提供了局部的图纸,具体要怎么用,并没有告诉其他的人,只是交代那工匠要先打造出一张足够宽大能够承受足够压力的铜板就需要不少时间,再来卷制,然后做密封,测试,天知道要多少时间,不过唐家对岑子吟要去苏州的事可谓是喜出望外,本来他们就是来长安小住顺便查账的,去到苏州他们大本营则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连带工匠一起搬去苏州。
而岑子吟则继续准备着自己去苏州的事——按照方大娘的说法是,坐吃山空不如一技在手,女儿家钱再多也要自己本事才行,也不知道方大娘是从哪儿得来的结论,简直是把她当成儿子在养嘛,望天……
岑子吟每天忙进忙出,事情不少,又让她运气的遇上了一间不错的宅子(薛员外推荐的),自然要搬了家再走,至于后面作坊改造的事儿却是不着急,搬完家了以后再将后面的地盘全部改造成作坊,其实岑子吟的意思是大可都改造成酒楼的,方大娘却以为手边的钱不够,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来,方大娘与岑元清说好了让唐家的人送他们兄妹三人过去,岑家便收拾了房子开始搬家。
岑家忙碌不堪,唐家又挑了几个能干的管家来帮忙,福伯年纪大了,做不得太多的事儿,摩加在大户人家呆过的好处便体现出来的,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方大娘可以抽身出来在作坊和酒馆之间,岑子吟也得以分身每天去瞧瞧那铜板制造的进度。
这一日,岑家的新宅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岑子吟从唐府混了顿午饭回来,身后的摩加手上还捧着与两个哥哥带的冰酪,最近岑子吟特别喜欢带着摩加四处溜达,家里的小厮除了顺子就没半个熟悉的,顺子又要学着酒坊的事儿,摩加则是每天早上将新宅子的事儿安排好了,一般下午才有人来回话,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岑子吟自家出去方大娘也不放心,经历了唐府一事,方大娘对他的信任也达到了一个高度,因此,若是岑子吟出门,必然是摩加护送。
大郎和二郎则是被自家妹妹的功业激发了斗志,两个都关门在家里读书,双耳不闻窗外事,发誓要实现岑子吟说过的将来要做大事业的话,为此,方大娘欣慰不已,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天笑的花儿似的,脾气也好了许多。
走到酒馆门口,岑子吟就瞧见门口又是人山人海的,突然觉得貌似平静了许久了,岑家酒馆这样热闹的场面真是让人感到亲切呀~
旁边几个邻人冲着岑子吟指指点点,这些人已经差不多习惯摩加的存在了,岑子吟微微一愣,心道,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
正要上前,突然瞧见顺子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劲儿的向岑子吟挥手,让她后退,岑子吟抿抿嘴,站到街角,顺子过来喘息着道,“三娘,你快走!二老爷带了人来抓你*里,说是要族审呢!”
岑子吟一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顺子这才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岑元汉突然出现,大骂岑子吟不孝,方大娘丢人现眼,败坏祖宗基业,想是听说岑子吟将岑家的什么祖传配方给卖掉了,方大娘自然不肯承认,双方争吵不休,大郎二郎闻讯从新家赶了过来,由于岑元汉的话说的非常难听,两人忍不住气的与之争吵,岑元汉便大骂两人不孝,也将方大娘和三娘骂了进去,大郎和二郎如今更是疼爱这个妹妹,也敬重这位母亲,只觉得三娘就是心尖上的肉,骂他们还可以忍,反正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可是骂岑子吟和方大娘却是不能忍的事,吵的厉害了,岑元汉便要捆了两人一同*里,道他们也是与岑子吟合谋出卖祖宗。
岑子吟闻言便想离开,只听见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岑子吟一愣,虽然理智让她赶快离开,却下意识的向人群中央冲了过去。
人群中大郎拿着一把匕首高声道,“欠你们岑家的我今日还给你就是!”说罢拿着匕首抹向脖子,岑子吟惊呼一声猛的扑了出去,大叫道,“大哥,不要!”二郎也是惊叫道,“大哥!”
大郎见岑子吟扑过来,似是怕伤到她,移开匕首侧开了身子,被旁边的二郎一下子夺了过去,岑子吟可顾不得那么许多,气急败坏的道,“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还给了岑家,拿什么还给娘?生恩及的上养恩?”
二郎气的直哆嗦,“他们的血我虽不屑,却不会这么想不开,你这么做让娘和三娘如何活的下去?”
大郎道,“欠娘的就只有来生再还了!”
岑子吟恼道,“为何不是来生再还岑家?”
大郎一愣,岑子吟又道,“本是两难全的时候,你就受不得这么点委屈?对你有恩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跟你有半点恩情?或者你以为死人比活人还重要?”说罢也不管大郎想不想的透彻,转过头去望着岑元汉道,“二伯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二伯父,因为你不配!我们母子四人在这儿做的是正经营生,又不是娼门卖笑,蝇营狗苟的勾当,哪一点丢人现眼了?即便是丢人现眼,咱们分家出来了,与你们半点干系也无!丢的也是咱们自家的人!何况咱们不过讨口饭吃而已,我没的你这样断别人生路的二伯父!自你逼大郎拿起刀那一刻起,我岑子吟与你们一家上下一刀两断!”
岑元汉气的脸色发青,怒道,“不肖子孙!不肖子孙!连家中长辈也不认了,你父亲亡灵在天上怕是难以瞑目,自家亲亲的二伯父也能说出这样恩断义绝的话来!我今日便要代行族规,替岑家清理门户!免得以后让人践踏岑家的门楣!”
岑子吟冷冷一笑,昂首道,“来就来!我还不信这天下就没了说理的地方!”
方大娘在一旁听的焦急不已,这年头的族规可是大过国法,想拦岑子吟却是拦不住,跳到岑子吟面前挡住她叫道,“二叔就真要断了你哥哥的血脉么?”
岑元汉被岑子吟顶撞的失了理智,只是这一刻自家的威严受损,下不得台阶,不拿人狠狠的惩戒一番怎能维持自己的威信,被方大娘的话一说,倒是冷静了几分,依旧铁青着脸道,“将人拿下!”
几个家丁气势汹汹的涌上来,大郎二郎见状知道不妙,上前推嚷,却被那几个家丁推dao在地上,摩加在一旁瞧的咬紧了牙关,将两人从地上扶起来,这边岑子吟已是被人绑了起来,押了人便要走。
方大娘见状不妙,知道这次岑子吟若是被抓了去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扑了上去,在那些家丁身上抓嚷,大郎二郎也是扑将上去,三人却是很快便被那几个家丁推dao在地上。见到情况如此,岑子吟不由得悲从心来,不忍再见方大娘几个被几个下人如此欺凌,哑着嗓子道,“娘,罢了!你们这般也是无济于事!”
方大娘一愣,突然瞧见地上的匕首,一把抓起来,比着自己的脖子叫道,“放了三娘!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岑元汉!”
岑元汉回过头,胡须颤抖了几下,嘴角下瞥,喝道,“放开三娘!”
那几个家丁连忙松手,岑子吟一下子挣脱开来,扑到方大娘怀里,不料,岑元汉却突然喝道,“将他们四人一同抓*中!”
“你!”岑子吟猛然回头瞪着岑元汉,“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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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昨天屋子外面的猫叫了一夜的春,,,于是,我起床晚了。。。这会儿才更新。。。我的错呀。。。
第三十五章 靠人不如靠己
怒骂自然无法阻止那几个下人的动作,岑子吟只道是自己一时口快造成了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不想,那几个下人正要动手,却被突然窜出来的摩加给打倒在地,摩加的身形本就壮硕,比起那几个下人力气还要大些,那几个人都措不及防,到底让摩加给偷袭到了。
岑子吟心中一阵狂喜,这岑元汉只带了几个人来,只要摩加能摆平这几个狗眼瞧人低的家伙,那他们一家必然安全了。
现实和愿望往往向违背,摩加是偷袭才能成功,可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大侠客,那几个下人翻身起来便将摩加制服,用绳子捆了,便又上来要捆岑子吟等人,岑子吟不由得心中泛苦,主角模版到自家身上就成了猪脚模版了……
“住手!”人群中突然穿来一轻扬的男子声音。
岑元汉微微偏过头去,只见到一身布衣打扮,身边却是有个佩剑的随从相伴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那面相看起来便是刚直不阿,岑元汉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管我家事?”
旁边那个带剑的男子道,“这是我们御史台的御史张大人!”
岑元汉眉头跳了跳,不知道这事儿又怎么跟御史台的官儿扯上关系了,拱拱手恭敬的道,“不知道张大人突然出声有何指教?”
岑子吟也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那人,看起来很眼熟呀……是了,这几日都在酒馆里坐着,点一壶酒喝,也不与人多言,喝完便走的就是此人了,难道也是为了那酒而来的?
那张御史咳嗽了一声,道,“本官这是想问问岑员外这是在做什么?”
岑元汉闻言便知道此人要想插手,这时代的族规大于国法,不由得轻蔑笑道,“张大人有礼了!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事,张大人还是当回避一下。”
那张御史挑眉道,“谁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那是那清官不了解,你们家的事本官却是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顿了顿,突然厉色喝道,“是你,先欲断人活路在先!虽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祖训,这却是念在天下无不是之父母,那孩子愿以性命相偿,你却无半点阻拦之意!可见,你并非无不是之处!而三娘劝阻哥哥之言句句在理,此子之母尚在,自当留的有用之身以报母恩,何况此人之母,还是你的长嫂,你若要晚辈敬重于你,自己为何不以身作则?兄长亡故,让长嫂自己讨生活照顾几个孩子便罢了,还对长嫂之子女无半点怜惜之意,甚至任由下人对长嫂拳脚相加,不知你们岑家的族规可对此三点有明文?本官却是知道唐律对此有明文!”
岑元汉听的背脊不断流下冷汗,那张大人大喝一声道,“还不走?难不成要本官写封折子去请官差来请你么?本官姑且念着你上有老母,下有幼儿,不与你为难,若是再有此事,便一封奏折直达天听,今上便是最重孝道的。”
岑子吟一阵冷汗,这官儿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理的,偏生最后一句不伦不类,唐朝,望天,就这几辈的皇帝最不讲究孝道了……
岑元汉冷哼一声,却是被骂的说不出话来,打心底里对官家的畏惧让他退缩了,顾不得掩面落荒而逃,旁边的众人却是响起一片喝彩之声。
岑子吟有些不敢置信,这,就算完了?今天发生的事让她牙齿有些痒痒,只是如今的他们去岑家是讨不回公道的,只能期待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
方大娘被气的脸色发白,已是有些不能自持,牙齿不住打架,岑子吟便让人带她进去休息,大郎二郎身上都有不少伤,也入了内院,福伯则是劝散了周围的邻里,今儿个的生意又别想做了,只有让下人关上门。
一番忙碌倒是冷落了那位大恩人,岑子吟让摩加去帮福伯,自家上前去向那张大人见礼,“三娘谢过张大人出言相助,还请张大人入内院一坐。”
那张大人面貌严肃的看了岑子吟一眼,点点头道,“小娘子小小年纪便遇事镇定,倒是难能可贵。”说罢看着岑子吟,岑子吟愣了愣,侧身让过半步,右手为引,那张大人面无表情的向里走去。
福伯将门关上,只留了一扇门,这边有机灵的伙计见岑子吟请了人进来,便忙不迭的上酒上菜,岑子吟笑着对那伙计道,“让喜儿将我房里那坛子酒拿来。”说完话便听见门口有人唤三娘,原来旁边有好心的邻人将岑子吟拎回来的冰酪送过来,岑子吟与人道过谢,这才转过来,与张大人赔礼。
摩加忙完了便转出来寻岑子吟,手上拎着的正是岑子吟那坛子宝贝,放到桌上,又摆了只酒杯,厨房里又送上来些下酒的小菜,摩加笑着道,“我家主人不太方便呢,小的便以这酒敬大人了,谢过大人恩典。”说罢与那张大人倒上一杯,笑吟吟的站在一边,“这酒有个来历……”将岑子吟的话转述了一遍,又添了几分色彩,岑子吟笑眯眯的站在那儿望着那张大人,听摩加添油加醋的描绘,毕了,摩加道,“自来美酒配英雄,今日张大人此举可比那拔刀相助的侠士,喝此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那张大人瞥了摩加一眼,沉吟道,“今日之事不过是老夫看不下去罢了,御史之责,上可查帝王之行,下需体百姓疾苦,不过是本分罢了,我进来,只是在这酒馆坐了数日,听人绘声绘色的说你们有种奇酒,一杯便可值得万贯,可有此事?”
岑子吟闻言便咯咯的笑起来,道,“大人有所不知,传言那酒如今就在大人面前了。万贯不敢言,否则我家也不会落魄至此呀!”
那张大人道,“如此说来倒是传言夸大了。”顿了顿道,“不过此酒价亦该不菲,在下却是不敢受了。”
摩加朗声道,“大人体察民情,为我百姓鞠躬尽瘁,便是此情不值得万贯相赠么?便是大人高洁,小的不敢以俗物辱了大人清名。”摩加的马屁虽然拍的不错,可惜那位张大人明显是软硬不吃的主,岑子吟眼珠子一转,打断摩加的话道,“何况大人在这儿也坐了许多天了,当知道,咱们这酒是只送不卖的!我只增过人一杯酒,那也是因为那人孝心可嘉。”
谁知道那张大人一摆手沉下脸道,“休要再提此事!朝廷命官,拿朝廷俸禄,小娘子盛情,张某人不敢拜受!”说罢站起身来道,“张某所问之事已是问的明白,不敢再叨扰,如此便告辞了!”拱拱手,大步走了出去,身后那佩剑之人留下十多枚铜钱在桌上。
岑子吟本以为这是个官儿,好歹套些交情,旁人看见了以后自然会多几分畏惧,日后自家走了方大娘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摸摸鼻子苦笑着将铜钱收起来,扭身进了后院。
岑子吟自然不知道这位张大人是有名的牛鼻子,认死理的主儿,这几天来就是想瞧瞧这小门小户的一家人如何买的起昆仑奴,本还有些怀疑是那酒的功劳,攀附上了权贵,如今瞧着却不是,必然是背后还有靠山了,便是这么一走,便有一封奏折送到玄宗面前,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回到后院安抚了方大娘一会儿,又去与大郎两个说话,唐家与薛家不知怎的也得了消息过来劝慰,连带着七舅公也是闻讯赶来,让本就忙碌的岑家又添了几分忙乱,时间便这么一晃便过去了,而此刻,岑家却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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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
岑元汉怒气冲冲的回到家中,便直奔老太太的房间,老太太年纪虽大了,还是精神气十足,日日吃了饭之后四处散步一下,便会回房去做针线,年年自家孩子都是要得到一双她亲手做的鞋子的。
此刻,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的她自然是在做鞋子,待到年底了便好送与儿孙,二太太身体不好,又在屋子里将养着,三太太则是忙活着家园内宅的事儿,便只有几个妇人陪着。
岑元汉黑着脸回来,顾不得礼仪便直闯入老太太的房间,旁边几个丫头拦也拦不住,进了房便恼道,“娘!大嫂他们越发的没法没天了!爹将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与了大哥,便该好好的护着,就这么卖与了外人,算个什么?这事儿您得做主,今儿个发达了便要叛出家门,连您都不认了,这算什么事儿?”
老太太惊讶的抬起头来,偏过头将几个妇人打发出去,这才不解的道,“什么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又是什么卖给了外人?谁不认我了?你慢慢说,说清楚呀!”
岑元汉道,“前些日子,我便听人说大嫂他们发了注大财,昨儿个秉伦回了娘家回来才算听了个明白,道是咱们祖上便是酿酒的大户,传了个册子下来,有些秘法很是了得,爹将那册子与了大哥,大哥也不知道是交给大郎二郎还是三娘了,如今他们日子过的艰难些,便把那册子卖与了苏州的唐家,换了宅子,又要扩大店铺,这种败坏祖宗基业的事,您让儿子怎么说?今儿个一早便去酒馆,想要与他们好好说道,要将那册子拿回来,谁想道大嫂教着大郎二郎要与我们断绝关系呢!又是刀又是枪的,还请了个什么官儿来,怕是那唐家怕咱们反悔,这才留了个人在那儿,真真是可恶!编了一派胡言说什么是岑子吟捡来的,也不怕别人听了上门来讨!哼!咱们家的东西,怎么能平白让外人得了去?”
老太太嘀咕道,“怎有此事?我怎么没听你爹提起过?”
岑元汉不耐的道,“这种事物,自然要好好的收起来,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罢。”
老太太还是不信,“大郎几个孩子嘴巴虽不算甜,我瞧着到底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呀!”
岑元汉跺脚道,“娘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今儿个可是把我给打了回来!”
老太太近来听了自家闺女和四儿子的劝,对儿孙间的纷纷扰扰都不再只听一人之言,吩咐道,“你去叫四郎过来。”
岑元汉脸色发青,恼道,“娘,你连儿子的话都不信了?”
老太太摆摆手,“不是不信,只是如今事情都这么严重了,要死要活要脱离家门,你大嫂的性子这么多年我也看的清楚,嘴巴坏了些,心眼却绝对不坏,否则也不会这么不吭声的养活大郎二郎,她心眼小些,大事上倒是看的还算分明,这种事我不太相信,莫要是外人的讹传伤了一家人的和气。还是让四郎去瞧瞧再说罢。”
岑元汉道,“还不是三娘的心眼?大嫂什么事儿都顺着这孩子,可孩子能懂什么?便是立了志要踩我们一头,做出这种事体也不是不可能!”
老太太不理他的抱怨,只是唤了个婆子进来去叫岑元俊,岑元俊正在屋子里看书,听了婆子的传唤便匆匆的赶了过来,路上问了那婆子,那婆子在门外听了几句,自然答的上来,瘪瘪嘴道,“二老爷说大夫人要领了孩子与老夫人一家两断,老夫人怕是请四老爷过去是想让四老爷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吧?不要说老婆子多嘴,四老爷啊,大夫人其实是个厚道人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岑元俊只是笑笑,心中却是阴沉下来,昨儿个夜里四夫人也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句,说是二嫂从娘家回来便告诉她方大娘将家里祖宗传下来的方子给卖了,他便隐隐的觉得要出事,说道了自家婆娘几句,四夫人就闭了嘴,只是不知道二房那边到底是个啥情况,心里焦急,脚下的步伐却是迈的急了些。
进了房门,老夫人拿着针线做的起劲,岑元汉则是沉着脸站在一边,岑元俊先与老夫人请了安,笑道,“娘唤儿子来有什么事?”
老夫人道,“大郎几个好些日子没过来过了,你去瞧瞧,他们这都要去苏州了,也不来瞧瞧自家的祖母,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即便是忙,也不该这么久都不过来。他们三人的鞋子我已是提前做好了,你顺便与他们带过去,告诉他们,他们忘了这个老婆子,老婆子小气,可是会生儿孙的气的。”
岑元汉叫道,“娘!”
老妇人横了他一眼,“三娘的话你还记得?”岑元汉语滞。
岑元俊辞了出去直奔马厩,马厩外岑子玉笑吟吟的站着,甜甜的叫道,“爹爹,你可是要去瞧子吟?带我一同去可好?”岑元俊瞧着爱女的模样就说不出半个不字,只得吩咐小厮准备马车,耽搁了好一阵子才出的门。
一路快马狠是颠簸,即便如此到了岑家酒馆也差不多快要晚饭时分了,问明了新居所在,又转悠了一圈,在街上与嫂嫂侄儿侄女儿买些东西,到了岑家新宅可不正是赶上晚饭。
在外面岑子玉很是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刚迈进二门,便没了样子,提起裙角口中大叫着子吟,便是一阵快跑,岑元俊在身后拎着东西笑呵呵的慢悠悠转进来。
岑家新居不大,就在岑家酒馆不远的地方,买的是人的老房子,一个四合院,比原来的房子稍大些,布局很是平常,岑子玉不消人指点便寻到了饭堂。
岑家正聚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有七舅公方宇末也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半点顾忌也没有的围坐在一起,笑呵呵的讨论着苏州的景致。
岑子玉圆滚滚的身子冲了进来,大叫道,“子吟……”
方大娘一瞧是岑子玉,便笑道,“子玉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扭过头去吩咐庆云准备一双碗筷。
岑子吟也是很喜欢子玉的,觉得这圆乎乎的丫头不光长的可爱,性子也讨喜,这就是一个小淑女,为人处事都很有分寸,在家人面前又活泼可爱,对姐妹也很是体贴,再没有比这样更可爱的女孩子了,这么久没见她,岑子吟倒是不会忘记这个女孩子,放下碗筷起身拉着子玉的手学她的口气道,“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你又胖了呀~”
岑子玉摸着脸蛋惊喜的道,“真的?可是我娘说我又瘦了呀!”顿了顿道,“你才瘦了呢,还黑了些,”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摩加道,“莫不是黑也会传染?”说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扭过头对岑子吟道,“有什么好事儿我可都想着你,偏生你离了族学便不来寻我了,还寻着这样一个人,该是异族来的吧?”说着不住的拿眼睛上下打量摩加。
岑元俊迈步进来,笑吟吟的道,“大嫂,我来叨扰一顿便饭呀!”
岑子吟这才想到岑子玉可是这位四伯的女儿,没的来由自己来的,想板起脸,终究不愿伤了子玉的心,只是不甘不愿的叫了一声四伯,拉着子玉的手坐到桌子上。
方大娘也是沉下脸,站起身来道,“四叔好!”扭过头道,“再来一副碗筷呀!”
方宇末见状连忙起身圆场,朝岑元俊拱拱手道,“元俊好久不见呐!”
方宇末年纪虽小却是长辈,岑元俊初时没注意到,闻言连忙躬身行礼,旁边便有下人来帮忙摆上碗筷,重新排坐,众人重新坐下后皆是无言,岑子吟拉着子玉小声说话,方大娘大郎二郎皆是埋头扒饭,唯有方宇末陪着岑元俊说话,稍稍缓解了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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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吃过晚饭,大郎和二郎都陪着方大娘不肯离开,被方宇末一阵笑骂给赶了出来,岑子吟则被子玉拉着要与摩加说话,又要问她一些酿酒的事儿,岑子吟借口着自家要去上茅房,将子玉扔给摩加,一个人偷偷的溜到客厅外,不想,刚绕到客厅背后,就瞧见大郎和二郎鬼鬼祟祟的藏在窗台下面偷听。
见岑子吟过来,大郎和二郎挪出一个位置来,让岑子吟靠着他们偷听,就听见屋子里正是岑元俊在说话。
“……大嫂的委屈我是知道的,不过,也不能让几个孩子与岑家脱离关系的道理,二哥即便有错,娘是没错的,即便娘也有过错,她毕竟是长辈,是大郎几个的亲亲祖母。这话我说的有些偏心,可一家人血脉相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离了岑家,难道就让几个孩子成了孤儿不成?何况,大嫂还是打算将几个孩子送到三姐那儿去不是么?”
方大娘道,“元清和你待我们一家上下的心我是知道的,今天说这话的是几个孩子,可今天这事儿倒是让我不得不好好想想几个孩子的将来了。摸着良心说罢,嫁到你们岑家,我何尝得过半分好处?若你们真是为这几个孩子好,便别上门来折腾了,我如今也不想再沾你们半分好处,只求能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几个孩子如今也懂事了,再过几年便长成了,我也算对元思有个交代。”
岑元俊道,“那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外面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都道是我们岑家传下来的东西。”
方大娘肚子里的火气还没消,恼道,“呸!岑家传下来的东西!岑家传下来东西岂有你们不知道的道理?连元思留下来的钱也是你们保管着,你琢磨着真有这东西能到我手上?”
屋子里传来一阵沉默,方宇末叹息一声道,“大娘,元俊好好的来劝你,即便你有什么怨气,也不该朝他发,好好说话吧。”
岑元俊苦笑道,“不怪大嫂!我大哥的事儿我不好说话,此事大嫂说的倒是真的。”
方大娘听岑元俊承认此事,一股被认同感让她的口气软和了许多,低声道,“婆婆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哎,做晚辈的始终说不得长辈的不是,她能如此我也没什么话说了。跟二叔的恩怨扯不到婆婆身上,也不该把你们牵连进去,我去劝劝几个孩子,随你回祖宅一趟吧。”
“我不去!”岑子吟闻言一下子从窗台后站了起来,大郎和二郎也随即站起来道,“我也不去!”
方大娘一愣,她心中其实也是不情愿的,只是自小父母的教育便让她知道,对待长辈只能顺从,却是怎么也下不得心去说几个孩子的不对,见到几个孩子如此倔强,一口酸涩闷在胸口,堵的她说不出话来。
方宇末瞧见方大娘的神情,不由得站起来道,“你们这几个孩子!你们祖母特地让你们四伯送了过冬的鞋子过来,心里记挂着你们,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
岑元俊却是道,“好吧,你们不想去,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若是说的有道理,我便会去告诉你们祖母,若是说的没道理,只是意气用事,那就要随我回去与你们祖母赔罪。”
大郎二郎只觉得憋屈,要说出个所以然来还真不行,岑子吟却是满腹的话要想说,一扭身子,便跑了开去,从后面绕到前厅来,大郎和二郎跟了上来。
走进客厅,岑子吟抬起头望着岑元俊的双眼道,“我不去,有三个道理!第一,他今日之事是有错还是没有错?若是有错,做长辈的是否该给晚辈以身作则,有错便认个错?有错便改过?第二,在我眼中,他从来就没尊重过我娘!四伯您过来还会恭恭敬敬的叫声我娘大嫂,我娘到了他面前,竟然是连杯茶都懒得奉的,既然长着为大,我也听说过长嫂如母,他即便不能跟我们这几个晚辈配个不是,也该跟我娘配个不是吧?他不尊重我娘,我为何要尊重他?第三,四伯你自问良心,你有无偏心?祖母做事有无偏心?这些道理你们该比我明白,为何从来没人为我娘说半句好话?说你们无辜被牵连,你们真无辜吗?想用些小恩小惠便将事情揭过,半点错处不认,没有这样的道理!往日姑且不论,今日之事断然没有就这样不了了之的道理,否则难保日后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不要说什么我们富贵了,便不认这门亲戚的话,这个家你也瞧见了,不过如此而已,比起岑家的祖宅可差的远了!”
岑元俊皱眉道,“你要让你二伯与你们赔礼?”
岑子吟冷笑道,“我也不求他给我赔礼,我娘那一处是少不了的!否则,祖母我们会认,你这位四伯,乃至大姑母,小姑母,这扇大门随时为你们开启,不过,除非祭祖,否则有他的地方,我们绝不会再踏入半步!咱们家也请他非请勿入!”顿了顿道,“如今咱们家,家有恶犬,寻常人是来不得抓人去族审的。”说到这里,便决定要在家里真养上十只狗,还是那种一口能咬掉人脑袋的藏獒才行!
岑元俊有些恼怒的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岑子吟深深一躬,她有种感激涕零的感觉,这岑家人,总算有个愿意听她说话的了,也确实的听她把话说完了,虽然这人还是不够公道,可一家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公道,人心还是长在左边的,可没长到胸口中央呀!
“四伯,我知道你也为难,毕竟咱们大房这四口人性子确实古怪了些,不受人待见也是正常,你和两位姑母能做到如此地步,说来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我不怨你们偏心,只是希望能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将陈年的积怨淡忘了以后大家再多做走动,到时候你们才能用中庸的眼光来看待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像你现在不也还是怀疑我们到底有没有拿着祖传的东西去卖么?”
“我今天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一日日的积累起来的,对错如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一家人弄的像是仇人一般,那还真是一家人吗?亲亲的子孙相互间不共戴天,这才是对祖母最大的不孝吧?今日的事想必娘已经与你说了,你若是对娘说的话还有些不清楚,不妨去酒馆四处问问,旁人的话多听听,也免得偏听偏信,这样再来决定我今日所说的话到底对不对。”
岑元俊只觉得无话可说,他确实被岑子吟的一番话震住了,有些东西他明白,可惜远远没有岑子吟这个既是局中人,又是旁观者的看的明白,也没有一个女人家的细心去日日寻思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回头想想,这个家的确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也许冷静一下是个好办法,不过,最让他惊奇的是,岑子吟,她才十岁呀?真的才十岁吗?
是这个家的繁乱让她这样早的成熟么?之前这孩子还是一直懵懂的,或者是摔的那一跤?岑元俊想不明白,不过,这岑子吟说的的确是道理,他也是不耐这个家整日的这样吵吵闹闹,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我回去便将你的话转达给你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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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号了呀,不知不觉的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了,还有十四天就可以脱离讨厌的PK了,握拳,我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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