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意料之外
大雨倾盆。
堪堪睁开眼睛的陈书，仿佛看到了满世界的水都向他涌来，砸得他生疼。
初醒来时的迷惘还在他的眼眸里打着转，脑子也还没转过弯来，唯一剩余的生理反应技能就是将侧仰着的头匆忙低下去，躲避着漫天的大雨珠子。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灵魂三连问接踵而至，陈书准备在怀疑人生般的迷茫中再沉思片刻，可惜大雨珠子不给这个机会。
他只得先抬起手来，抹去了一脸的雨水。
稍稍感觉清醒的陈书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低下头去一看，安全气囊正软绵绵的趴在了自己的胸前。
哦哦，原来出了车祸。还好，还好，差点以为胸口被插了根管子呢...他轻轻地吸了一口空气，准备起身推开身上的安全气囊。
“嘶！”
一阵剧痛从胸前席卷而来，源源不断。
“咳咳...”随着咳嗽，丝丝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身上。
八九不离十，肋骨断了，不知道有没有插进肺里。好疼，好累哦...陈书向来随遇而安惯了，即便此时此景，他也是微微闭上眼睛，没有多想，打定主意等待救援了。
或许应该先爬出车去....在眼睛完全闭上，意识沉入睡眠之前，他隐隐觉得还是爬到路边安全一点。
随即他控制着自己的眼皮，试图努力地睁大眼睛，忍着胸口的剧痛，先是抬手将口边的血迹抹去，然后解开身前的安全带。
“咔！”
平时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放在这时候，真是难如上青天。他歇了一会儿，理顺了气息，便尝试着侧过身子拉过车门把手，接着用力往外推了一把车门。
“兹呀。”略有变形的车门应声而开。
还算好，这家伙没有为难我，不然就得困死车中，下周就得头版头条了...陈书暗自笑了笑自我解嘲，转移胸前的疼痛的注意力。
他扶着车门磕磕碰碰地爬下了车，依靠在车旁，忍着胸痛不停地轻轻喘着气。此时，冰凉的雨水再没有一丝的阻扰，彻彻底底地给他来了一次透心凉。
他也稍稍清醒了一下子。
嗯？我好像是在追人？追...
“绑匪！”
电闪雷鸣之间，他骤然意识恢复，狂潮般的记忆汹涌而来，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强势插入大脑，并快速流动。
他的双眼复又凌厉起来。
陈书左手扶着车门，右手探去腰间，待得虎口触及到手枪的握把，这份枪支独有的冰凉金属感让他略微缓了一口气，似乎也减缓了一丝疼痛感。
他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尝试让自己恢复一点点体力。继而偏过头去，瞅了瞅那辆这几天来久仰大名而不得见的黑色凯美瑞轿车。
车门紧闭，静无声息。
嘿嘿，看来那家伙还没逃。胖子要是在这里就好了。这时候我拿着手枪健步如飞地过去，用力地摔开车门，然后稳稳的举枪顶在对方的脑袋，命令他举手投降。然后胖子趁机按下快门，那可就妥妥的震惊东州市啊...
陈书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在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无法集中注意力了，两眼皮重如千斤，胸口也疼得要命，连呼吸都只能小心翼翼。
现在只想着滚到路边大树下，背靠大树，睡他个天昏地暗……他一边游思妄想着抵抗沉重的睡意，一边左脚拖着右脚，步履蹒跚地慢慢往凯美瑞走了过去。
走到凯美瑞近前，他用力抹了抹车窗，待得玻璃略显清晰，就贴在窗前，这才发现绑匪正低垂着头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他试着开了几下车门，也是毫无反应。
随后拿起手枪，用枪柄底部朝着车窗，使劲砸了几下，把玻璃砸碎掉以后，伸进手去倒着把车门就打开了。
这小子不会死了吧...陈书拉开车门，看着眼前依然趴在方向盘上纹丝不动的绑匪，心里不禁暗暗打起了鼓来。
他靠在车门上，缓了几口气后，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接着就伸过手，扒拉了一下绑匪的身体，发现其并没有系安全带。
然后一手掐在绑匪的脖子旁，静待几秒后，终是感受到了跳动声。
“呼...”陈书长呼一声，放下心来。
左右看了几眼，他发现路虎的车头冒着烟，车子也一直在断断续地发出兹兹声，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虽然我没修过车，也没撞过这么厉害的交通事故。但看路虎这情况，板上钉钉是危险至极，得赶紧离开现场......
陈书脸色无与伦比的严肃，他紧紧抿着惨白的嘴唇，看着瘫坐在车内，一动不动的绑匪。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斗争得异常激烈。
“哎！”
一声长叹之后，陈书还是将手枪塞回枪套，低下身子，先是将绑匪拷上手铐，然后卯足了劲将他从车里拖了出去，而后继续提拉起他的一只脚，任由起上身倒在泥石路上，便生生地将其从地面一直拖到路边的大树旁。
要不是身上确实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真想把手上这家伙往路边的小石头上拖过去。想想这家伙的脑袋一边磕着石头，一边朝着下一颗石头拖去，就带劲……陈书想着。
“啪。”
“啪。”
“啪。”
绑匪的后脑勺还是和泥路上裸露的小石子发生了几次亲密接触。
要是胖子在这里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可着劲儿拿着手机自拍吧。他可是最适合这种破案后的收尾工作了，当然，他也是最喜欢这种安全又装b的活了……
胡思乱想之间，陈书终于将人拖到离事故稍远一处，便再不顾其他，把人扔在路边，自己一屁股掉扑倒在地上，然后慢慢爬到大树底下，转过射来，背靠大树，大声地喘着气。
不管了，这会儿就是天王老子过来，我也不干了！
“死胖子！”
陈书有点出气地喊道，不过确实有点想他了，也不知道救了人质的他现在在哪儿嘚瑟呢。
有任大在旁边，应该是安全的吧……
第三十章 我是死胖
我是朱超然，江湖同道给了点薄面，奉了个外号，人称“死胖”。
这当然不是“死胖子”的意思，而是我在和同道们飙车的时候。我比他们都不怕死。
其实，我也是怕死的。天下人这么多，谁不怕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肯定是怕死的。人么，都有个临界点，或者是天花板。平时没碰着，也就不以为意，哪天真遇上了，也就知道了有这么个存在。
当初第一次感到害怕的就是“撞见”那家伙。那可真是实打实的“撞见”啊。
如今大家伙们飙车可都是护着自己车紧紧的，这车子可都是花了大价钱整的，平时连个刮擦、凹陷都得心疼半天，哪成想他竟然直接就开着车愣往我这撞。
你们说这逮不住人的，也就算了吧。怎么也不能玩命啊，是不？
当时一撞起来，后面下车后，我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伤，完好无损。可是一想起那家伙，顶着个血冒直流的脑袋，还过来给自己开车门的场景，心里是真的怕。
第二次感到害怕，就是现在了吧。对面那几个人可是重案犯啊，还都拿着枪咧。听说这些人抓住就是枪毙，所以往往反抗起来也是最要命的.....
正趴在田里胡思乱想的朱超然，僵着全身，眼睛集中在路旁的黑色汽车和桥下那一直挥舞手枪的绑匪上。
甚至都选择性地遗忘了陈书也正开着路虎静悄悄地跟着后头。所以当那陡然作响的轰鸣声炸在耳旁时，他也被整愣了好一会儿。
其实当初他在听到陈书要求自己单独摸过去救人质的时候，他心里是有抗拒的。特别是陈书和他说对方都是带枪的时候，他甚至都萌生出逃跑的念头。
一个月拿个三四千的死工资，值得他冒这个险吗？当初他赌车的时候，手感来了，一晚上都能赢个好几千！
那一刻，他都差点幻想出自己耳边出现了一个头上长角的小胖子，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着话。
他本人也认同的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从自己口里吐出的话来，却又是强装镇定的应承下这事。
从山丘里转出来往外走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即将要疯掉了！头皮麻的都快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双脚沉重的仿佛就是挂了几十斤的负重绑腿！
而眼前面对的更是漆黑一片的黑暗，唯一指明的方向还是在几百米开外的车灯，持枪绑匪的车灯！
因为对面山上还守着一个绑匪的眼睛，他甚至于都不能开着手机照着走路，只能躲在在黑暗里慢慢地摸过去。
他胖子可是最怕黑的啊！以前他改装车子，第一个改的不是发动机，不是悬挂，不是刹车。什么都不是，就是车灯！里边的，外边的，上边的，下边的。
装完车灯，他转手就开始在车子的后备箱放上一对大大的大音响。
因为他胖子除了怕乌漆的黑暗，还怕沉默的安静。
但是现在，他，这个既怕黑，又怕静，还怕挨枪子儿的人，竟然走在了这条通往既黑，又暗，还有枪子儿等着的路上。
然而他还没有停下，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着，虽然慢了点，但确实在渐渐地靠近前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每当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就会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背后。
虽然细雨蒙蒙，耳边尽是雨滴声，但他还是知道，有人在他的后面，同样一起往前方挪动着。
他看一眼后方，就转头继续悄悄往前方摸去。他紧了紧手里被塞过来的防弹衣，心里寻思着那个人此时的眼神想必很是坚定，内心必然很是刚强。
但是，车里应该再没有防弹衣了吧。那个人就是这性格，别看现在跟在后面，一会儿真碰上绑匪了，绝逼又是第一个冲上去！
自己的变化，都是因为那个人吧。
半年前的自己，在东州市地下赌车圈，还一直都是公认的“死胖”。
赛车不讲道理，就是一个字，干！两个字，死干！
圈里没有人不服气的他的不怕死。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甚至有一点独孤求败，孤芬自赏的中二。
直到有一天晚上，正在比赛的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一辆开着警笛，爆闪着警灯的老桑塔纳强行撞停。
明明是那么烂的技术，但就是这么一路磕磕碰碰地粘了上来，然后一头就撞了上去。
当时自己还以为赌车事发，自己要进去蹲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对方顶着头破血流的架势，只是拉着自己去找几个店家买单。嗯，以前的自己老是带着一群人开着车去街边小店好吃好喝，然后分文不给的就走了。
嗯，有夫妻俩熬夜工作的老俩口烧烤店，有冒着太阳暴晒出来摆摊的张姨……
他也不是没钱，就单纯的以为这样子很帅，就应该是他这种飙车族该做的。
反正，钱也不多。
直到那一夜，那个身上还挂着彩的人带着他走了一遍街边路角，就为付那么一点点拖欠的饭钱。
那天过后，他转手就卖了自己的爱车，然后屁颠屁颠就跑到派出所上班了。
也许，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变了吧。也许还是怕黑，怕静，怕枪子儿的人。
但现在，总归是穿着警服了呢。
朱超然一步一步地朝着绑匪的方向摸了过去，越来越稳，越来越坚定。
……
震风陵雨，朱超然帮着人质刘燕将据说装了几百万现金的帆布袋放在桥下能挡雨的地方后。
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车辆APP看了下车辆定位，就干忙转身往两车消失的泥路跑去。
他没有多想，他即将面对的可是三名持枪的职业绑匪；他没有犹豫，步行的他能否追上驾车远离的目标。
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要过去跟在那个人后面，继续做警察该做的事情。那个人应该也正在哪里等着他。
他觉得跟着那个人做事，对得起身上的铮亮的警服，对得起爸爸妈妈欣慰的目光，也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他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份工作，和尊敬那个人。
他已经不是赌车圈内不怕死的死胖了，待在那个人背后多了，他可能变得比以往更为怕死，但是现在不是穿上了警服么，身后老百姓可都看着呢。
“书哥，胖子我来啦！”
他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一晃身，亦消失在雨后。
第三十一章 逮捕归案
天公不作美，陈书忙着逮了一晚上的绑匪，结果却淋了一晚上的雨，正正当当的成了一只落汤鸡。
“阿嚏！死胖子！咳咳...”陈书心情郁闷，即使现在他吐一个字胸口也会发疼，但还是忍不住吐槽空喊道，然后咳了半个下巴的血。
“书哥，我在这！”只见弯口小路就传来了朱超然惯常的大嗓门。
陈书惊掉了另外半个下巴。
“真的假的……事情全解决后就出现，你也太准时了吧……”
……！！
陈书震惊了，他觉得这一瞬间，当他看着从小路一个人冒雨跑出来的朱超然时，差点以为自己是晕血症发作，晕了过去，看到的都是幻觉。
他有点难以置信，当初那个躲在车里吓得差点哭了鼻子的小男孩，往后出警碰到个发病的精神病患者都要躲着走的新人。
这会儿，竟然敢一个人就冲了过来。
“唉，诶，书哥……这雨可真大。”
朱超然噔噔噔，一步飞溅一个水坑，急忙跑到陈书身边，躬下身子，双手扶住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上下打量着他胸前混杂着血丝的雨水。
“别看了，我没事。你把那家伙拉到树下，别让雨淋死了。”陈书忍着胸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绑匪。
“……书哥，牛逼啊。”朱超然缓过劲来，直起身子，左右环视了一圈，嘿嘿一笑，朝着陈书夸张得比了个大拇指。
陈书有气无力地递过自己的手机，说道：“你那边怎么样，都没什么事吧？对了，你联系一下刑大那边，让他们快点派人过来。嗯，你直接和李梦联系吧，‘最近通话’里拉一下。”
“没事没事，绑匪都跑光了还能有什么事么。你不说我都忘了，刚才还没和任大打声招呼就跑了。嘿嘿，反正他也不认识我……我这就和他们联系。”
说着朱超然接过手机，站在大树底下就开始联系李梦。
嘘，胖子来的正好，这边算是安稳下来了……陈书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夜空。
月亮掠过乌云，皎洁而明亮，如一盏夜灯挂在天上，给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光亮一丝温暖。
雨，也似乎越来越小了。
陈书的胸口隐隐约约地发着疼，有几回，都快喘不上气来。偶尔想抬一下手，都牵动着胸口丝丝作痛。
事情交待完以后，他现在多余的话，连一个字都不愿提，只是仰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睛，眼珠子不停地左右张望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子都快要重得盖上了整个世界，耳朵里嗡声四起，犹如梦呓般在耳边悄悄作响。
他太困，太累了…
已经两天没合过眼，年纪大了，真的有点吃不消...陈书死死扛着浓重的睡意，眼珠子漫无目的地胡乱转着，既困又渴，还疼。他强提精神，警惕着四周。在剩余两名绑匪在逃的情况下，难保对方杀个回马枪。
他顺势扫了一眼旁边，发现朱超然也已放下电话，挨在绑匪身旁，逐个地掏着绑匪的口袋，表情严肃而又专注。
这家伙，为什么就是这么热衷于打扫现场，还真是干刑技的料。以前带他去宾馆查房的时候，进门第一时间竟然是先去翻看垃圾桶，真是丢脸啊...
陈书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
看久了，感觉脖子有点僵硬，他便偏了一下头，顺便往朱超然过来的弯口小路瞄了一眼过去。
正巧，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弯口小路那边传来。朱超然显然也听到了声响，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陈书一起侧过头，将视线对准了那个方向。
希望脚步声多一些……事情太多，稍微一点风吹草动的就让陈书感觉一阵紧张，拖着右手颤颤咧咧地摸上了腰旁的手枪。
哎，当初还笑话这枪是累赘......
嗯，还好，脚步声很纷乱，人数挺多，不是绑匪同伙……他稳了稳神，定睛一看。
不久，六七个人影绰绰出现在弯口小路附近，站在那边稍稍停了一下，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胖子，有人来了。自己人。”
说完，不等看清来人，他就闭上了眼睛。
先休息一下，确实太疼太累了。
……
“兄弟！我是刑大的郑光强。”
刚刚过来的六七人，一到事故现场，也没见他们有几多商量，一群人自动的散落开来，看着纷乱几无次序，但隐隐约约又能感觉出对方都在有目的地做着各自手头的事情。
而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浓眉大眼，貌似是这群人的管事，径直朝陈书他们走了过来。
“强哥，你好。”朱超然本来绷紧的精神，被陈书事先提醒了一下，这会儿已然缓过劲来，也笑着回应道。
郑光强直接越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绑匪，快步走到陈书身边蹲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这位兄弟没事吧？”
朱超然也没料到这状况。前面一刻还提醒着他人来了，这眨眼的功夫就倚靠在树干上，头一歪，就一声不响了。
他赶紧跑到陈书旁边单膝扑跪了下来，一下子讲出话来：“前面还好好的。这...这...”
郑光强这边反而冷静很多，先是伸手拍了下朱超然的肩膀示意安静，然后就贴上身来开始小心地检查。
没过一会儿，他就转过头来，安慰道：“没事，就是睡着了。呵呵，这也能睡着，是条汉子。”
说完，便转头神采奕奕地看着陈书。
刑侦出身的人相比其他警种，对待同事，性格会更为直率。
“啊，对对。书哥他两天没睡了，刚才我见他好像也受了伤，嘴边有一些血迹。可能和绑匪也干了一架吧...”朱超然放下心来，便扳着指头说着陈书的事情。
“哦哦，当时在高架桥那边。就是他一个人开着车就往绑匪那冲上去了？”
“对呀，那时我正躲在路边给人质套防弹衣呢。唉，我也吓了一跳！”
“给人质套防弹衣？”
“说起这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雨势渐缓，黎明前的黑暗总归是过去了。
第三十二章 医院病房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陈书已经躺在了一张白床上。
感受着阳光自窗外扑洒而来的温暖。他静静地看着白色天花板，一动也懒得动，特别是脑子里前一秒钟，他还是一只被雨水淋了一晚上的落汤鸡，胸残志坚地坐在泥泞、泥淖、泥浆、烂泥地上，无力的等待救援。
而现在，用力呼吸而胸不疼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正准备闭上眼睛，再续上一觉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醒了？”
陈书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只见一名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正倚靠在病床上，冲着他傻笑。
“眼镜兄，其他人抓到了？”
被称为‘眼镜兄’的便是正明刑大副大队长李梦了。
“额。没有。”
“那你为什么躺在床上？”
“......抓人的路上摔的。”
李梦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了。
“抓到人了？”
“没有...”
“看到人了？”
“没有...”
“呵呵，就这？你现在也好意思躺床上？”
李梦眼睛唰的一下暗了下来。
陈书不忍再刺激这个小年轻，结束了这个话题：“算了，反正抓到一个了。其他人顺藤摸瓜，被抓到也是迟早的事情。”
病房内一片安静，李梦低着个头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声不吭。
诶，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再补个觉吧...陈书浑然不觉的闭上眼睛，拢络睡意，正准备继续神游四海。
“咣当！”踹门声响彻宇内。
哎，这个死胖子...陈书无奈的睁开双眼，这次是彻底的醒了过来，再无睡意。
“书哥，你醒啦！我在走廊等听到你们说话声就赶紧过来了。我跟你说哦，当时你晕过去的时候，我...”进门的朱超然提着一瓶2L装可口可乐，大摇大摆地走到两张病床之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便开始侃侃而谈自己昨日抓捕绑匪的英雄事迹。
都是昨天的事了啊，原来我都睡了这么久。当时也幸亏胖子赶过来，就让他过过嘴瘾吧。就冲这一大堆连环输出无停顿的节奏，估计也是憋了很久了吧...陈书瘪了瘪嘴，想说点什么，但又生生地忍了下来。
正当病房内的两名病人一躺，一卧的听着朱超然的放言高论，房门处又轻轻的传来“吱嘎”一声。
等了很久，除了朱超然依旧的吹牛声，也没见其他反应。陈书好奇地微微抬头看了眼房门处，只见一名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正笑吟吟地站在门旁，专注地听着朱超然的故事。
对，因为他太过超脱于真实案情的吹嘘，所以便被定性为“故事”。
嗯？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疼了...陈书假装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下巴朝门外轻轻点了点。
“任大。”朱超然的反应也是极快，眼看着陈书还没坐好，就转过身来对着站在门旁的中年男子招呼道。
“没事没事，你坐你坐。你也是辛苦了。”任大的眼里充满了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我去，任大是真信了胖子的故事...看着任大眼里快要溢出来的关爱、欣赏之情，陈书也是有点无语。
年轻时候威震大街小巷，外号正明之虎的男人，怎么如今也眼瞎了...陈书无奈地抓了一把床头柜上的花生米，塞到朱超然的手里。
“胖子，这几天真太辛苦你了。但凡你吃点花生米，也不至于瘦成这样啊。”
“书哥，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朱超然也是却之不恭，丝毫不见犹豫。
趁着朱超然吃花生的功夫，陈书转头向任大问道：“任大，其他两个绑匪抓到了吗？”
“有一个跑到他小姨子家里被我们抓到了，不过他们老大跑掉了。也是一个果断的人，据他同伙说，当时他跑上山遇到了他们老大，本想和对方一起逃跑时。却被对方拒绝，坚决要求两人分头逃跑。”任大看着陈书期盼的眼神，双手抱胸，不无遗憾地说道：
“不过对方的身份信息都确定了，他们三个人都是一个村的。老大叫黄子民，通缉令也已经通报全国了，估计归案也是迟早的事情。”
“嗯，现在这个社会，只要确定了身份，除非他归隐山林。不然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山。”陈书随口附和道，心里却暗暗升起了警惕。
单纯的暴力犯罪不可怕，处置起来也不过就是个以暴制暴，除了军队，天底下就没有比警察更暴力的个人或团体了。
嗯，不过这家伙绝对是个高智商、高自律的狠人，往后还是得留点心在上面。
“任大，回头你把这个叫黄子民的人资料传我一份吧，我也看看。”陈书说。
任大闻言点了点头，作为过来人，他理解陈书的谨慎：“好的，回去以后我让李大给你整一份这次绑架案的完整卷宗。”
“对了，陈书，你说当初赵虎为什么要向我们隐瞒案情？”自被陈书打击以后，一直窝在病床上一声不吭的李梦，终于还是忍不住疑惑，发问道。
“应该就是钱或者女人吧。回头让人查下他平时的开房记录，或者调查下晚上和他喝酒的人，估计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陈书不以为然的说道。
“那也太狠了吧，毕竟也是俩夫妻了。不过他怎么确定绑匪会撕票？”李梦质疑道。
“上周在苍北那里也被绑了一个女民警么，开的是宝马吧。后来在水库那边发现了尸体。最近媒体不是一直都在报道这个新闻么，估计当时赵虎咋一碰上也是上头了吧，准备多留点时间给绑匪。嘿嘿。”陈书不以为然地说道。
“嗯嗯。”
“大家请安静一下，容我片刻。”说着，精通八卦的朱超然迅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警务通，熟练的输入密码，马上开始查询赵虎的开房记录。
“朱超然，你这...”站在门边的任大话还没讲出来就被陈书打断掉。
“朱超然，你这警务通哪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哦哦，昨天我们值班，走的突然，是值班室让你带出来给我的吧？给我的吧？来来，我来输密码，你肯定不知道密码的。”陈书心虚地说道。
正在兴头上的朱超然被陈书一打断，还没发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迟疑着回答：“哦哦，没事，书哥，你安心躺着吧。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密码了吗，我都记得呢。你看吧，今儿就派上用场了吧！”
朱超然兴奋坏了，觉得自己脑壳终于灵光了一次。
我也不笨....他得意的想，然后低下头去，继续查着他的八卦。
算了，反正在场的也不是督察，估计他们俩也没那个闲工夫找曾老头告状。不过李梦这小心眼的还真说不一定。哎，又要被唠叨好一阵子...陈书痛苦地闭上眼睛。
“哈哈，找到了，案发当天赵虎果然和一个叫林佳佳的人在开房间！宾馆名称是振宇商务酒店！退房时间是晚上八点十分！时间全对上啦！”
朱超然兴奋地手舞足蹈，敢情是比抓住了绑匪还开心。
刚还在床上生着闷气的陈书，一听这个休息，顿时也来了精神，一骨碌的坐直身体，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对着隔壁床铺的李梦说道：
“小梦，你听我说，过几天你回去的时候，重新做一份笔录，然后把他们夫妻俩一起叫过来。当着俩人面把调查记录拿出来，就说根据调查，赵虎报案时候的笔录和我们后面查证的不符，需要他重新签一下字。”
“嗯嗯，到时候神情要表现得严肃一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记得把调查记录中的宾馆名称和同住人员和对方确定清楚，不能搞错，这可是涉及大案的重要证据。”说着朱超然还在旁边板起了脸，以作示范。
“对对，我们并不是假公济私，也没有什么伸张正义，就是让他把笔录不对的地方改过来就行了。”陈书一脸欣慰地看向朱超然。
番外一 曾教导员（原文有改动）
作者：写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自己关于案件的破获有点拖沓，就删掉了几篇和破案无关的文章。
今天趁“绑架案”结束，就放出一篇，以纪念新警时期的师父。
想当初，刚实习的时候，师父对我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在下班前的五分钟，“走，吃饭去”和“赶紧回去休息”。
影响挺大，以至于我后期正式走上工作岗位，往往也是最为重视大家的后勤。
此致敬礼，老公安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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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燕绑架案，陈书、朱超然离开派出所前往天佳花园进行现场调查。
“胖子，先换便服。”坐上桑塔纳之后，两人第一时间换下警服塞到车座椅下面。
“部督案件？”换好便服的陈书坐在车上，有点犯迷糊，满脑子临走时曾宏的四字叮嘱。
可能是自己参加工作以来一直都在基层转悠，平时来个市局的人都不多见，偶尔隔着远远的瞅一下省厅来的人，那都顶天儿了。
公安部，那可是实打实的，感觉离着自己起码有两个十万八千里这么远。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陈书甩了甩头，不再多想，继续琢磨着案情。
两人上车后，朱超然依旧像往常一样，左手扶盘，右手切档，三下五除二，车子就在公路上飞驰起来，目的地直指陈书暂定的案发地点--滨河路天佳花园。
车子企稳之后，朱超然照常张开了那张八卦大嘴，一脸不屑的说道：“书哥，我说曾老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啊？哪有警察不办案子的？还得着劲儿的往外推。”
正在低头看案情的陈书咋一听完，当场卷起资料，毫不犹豫地砸在朱超然的大脑袋上，喝骂道：
“学校刚出来，毛都还没长齐，就这么牛气？人家二十年前在黄南那边，仅仅拎着一把手枪，穿着个布衣衬衫，就敢带着几个人往毒贩窝里冲。那时的犯罪分子可都是佩刀带枪，敢直接和警察对着干！警察和罪犯都是玩命的！你那时在哪里吃奶都不知道！”
陈书停下手来，但还是责备道：“不要轻易评价一个人，特别是年纪大的人。你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也无法感同身受。”
“书哥，我错了……我知道曾教对我们是没说的，也知道他一直照顾、提携我们小辈。”朱超然看见陈书动了真怒，胖颈一缩，立马就认起错来。
“还曾老头、曾老头的叫！有你这么称呼领导的吗？白瞎曾老头今年开完年就开始忙前忙后的给你们提待遇、稳生活了。
所里的食堂、阅读室、健身房的建设、翻新，哪一件，不是曾老头到处觍着自己的老脸，给我们拉的赞助！”陈书扳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道来。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朱超然撅起自己的小肥唇，小声嘟囔着。
“两码事。”陈书正色道，“所里这么多人，包括我，工作都是为了自己。
或是为工资，或是为前途，或是为理想，但是只有曾老头，他是为了我们大家。”
“曾妈。”能感觉到，朱超然释怀了，他轻声说道，“私底下，我们都管他叫曾妈。”
“不过话说回来，书哥，我没看出来你工作是为了自己啊？天底下一边办着案子，一边还往外掏钱的警察，我也就只见过你一个。”缓过事来的朱超然，又开始八卦起来。
“你才上过几个月的班，就看了很多警察？还天底下的警察......你有空去找值班台的小王聊聊天，看哪个民警没在值班的时候掏过钱。”
“我也是替你报不平么。咱们组年年破案率全局第一，老百姓送的锦旗都快从你那柜子里堆到我这了。可是每次考核、评比，咱们都是落了个最后一档。今年要是再来一次，咱俩都得末尾淘汰！”
说着，朱超然嘴角还带起了委屈。
“都是一些小案子罢了，况且咱们年年被投诉的次数也是全局第一。”
陈书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点过了，也许是突然来的大案压住了心思，于是便起了一点逗乐的心思，浅笑道：
“咱们的办案手段确实激进了一点，这怨不得局里，不过这里面我觉得你的朱氏踹门腿应该是占了大头。”
闻言，朱超然涨红了脸，欲言又止。
不过这些事情，陈书不在乎。他先前也只不过是有些气愤如今的小年轻，没有感恩和敬重老一辈人的付出不说，还一脸的得意忘形，肆意妄加批驳。
陈书也不是真骂，点了几下也就收手了，毕竟朱超然也仅仅只是年轻不懂事，有些事情没看透、想透罢了。不过想起以前的自己，也许比之朱超然更过犹不及。
一直以来，他都把朱超然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不然按照陈书那随性、无所谓的性格，和自己、工作无关的事情，多余的字，他一个都不会讲。
“有这功夫，不如自己干干得了”、“关我什么事”或者“随便你”，才是陈书往年真实的表现。
陈书性格的变化，和曾宏关系很大。
他想起曾宏这两年的谆谆教导。每次自己惹出一些杂七杂八的闹心事，到最后也都是曾老头出面摆平，事后也再没上纲上线。
平日里有事没事的，曾老头都会把自己拉到他办公室里闲谈喝茶。
聊天中也常常顾着年轻人的面子，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关心，生怕年轻的自己因为不懂事，留下不好的记录，影响往后的评优提干，有时候甚至会担忧来年被末位淘汰。
其实陈书自己本身并不在乎这份工作的前途，甚至于不在意这手中人人皆慕的铁饭碗。他入警的初衷其实就是想躺平。
高考前他听说考警院，一毕业就是公务员，国家包吃住，当时他的耳朵就长了起来，留着小心思仔细地听着。
回头他又去查了查相关的资料，发现省警院去年的毕业率是99.4%，淘汰的那几个人还都是因为自己本身作死，和学校无关。
而往年甚至出现过100%的毕业率。
私底下细细一琢磨，发现毕业即巅峰，除了出门就是公务员以外，看着那接近100%的毕业率，察觉到这是在大学里都能直接躺平的节奏。
惊喜之下，他就果断报考了省警院。
在外人看来，虽然陈书并没有在曾宏身上学到什么警察本领，但是双方的感情，却更像师徒，只是两个人各自都没有察觉。
也许，是因为年轻时也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曾宏随着年纪的增大，开始感同身受现在奋战在一线的青年警察；
也许，是因为自小无拘无束，放纵自我的陈书长大了，随之长大的还有幼时缺失长辈教导的孤独。
幸运的，后来两个人走在了一条路上。
陈书有点感慨，这么坦荡、无谓的自己，可还是架不住曾老头泛滥的关护之情。而他本身还确实吃软不吃硬，所以最是受不得这些。
有时候，他也曾没心没肺地想过，到底是“教导员”这个职位造就了曾宏，还是曾宏体现了“教导员”。
不管怎么样，在公安队伍里，“师父”一直是一个神圣的称呼。
此致敬礼！
第三十三章 接了个案
夏末，清晨，解放街，蝉云商厦二楼，201室。
陈书自从在上次破获绑架案的过程中受伤，已经在家整整休息了数十天。至于具体是多长时间，休息了太久，他也是懒得去算了。
做基层警察，真的是非常不容易，上要打击犯罪、惩戒罪恶，下要调解纠纷、维护稳定，中间还得马不停蹄的保障辖区的消防安全、事故责任。
特别是今年疫情的出现，导致大部分警察都是有家不能回，特别是未婚民警，那真的就是把单位当作家了。
除此之外，先别说警察每天接触的大部分人、事都是社会的阴暗面，初来乍到的新警很容易毁三观。能坚持下来的，基本上心理承受能力都特别强。
还有KPI，有时候大家堪堪把当月的任务指标完成，回头值班的时候，老百姓又过来递进来几个案子，或者领导又交办了几起案件，局里的机关老爷们再隔三差五的安排几次XX行动之类的。
相比起社会上传言纷纷的福报996，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可是一点都不夸张。
但是做作为工作内容就是时刻为人民服务的民警，有一点挺好，别看平时干活累死累活的，但是万一真出了事，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单位总归还是会罩着一点。
所以这次陈书骨折受伤，所里直接给批了保底三个月的骨折休养假，工资奖金照发。不过一般来说，也不会有民警真的直接休息三个月。
毕竟派出所的值班都是大家在轮班，少一个警力，一个值班周期马上就会少一天，很直观。因为指标不会少，每天的接警量也不会因为你少一个警力而减少一些。
特别是对于一些警力不足的小所，民警都是三四天一值班，这样的情况少一个警力的话，影响确实挺大。
其实当初陈书在当地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就告知了其受伤情况。
肋骨断了三根，有内挫伤，不过问题不是特别严重，建议保守治疗。
建议保守治疗那就是在家好好静养了。
所以陈书当时就随大部队一起回了东州，在东一医住院部躺了一个月就耐不住寂寞，回了家。
随后第二天他就跑到所里报到，直嚷着不能让值班兄弟们受累，必须加他这一个班。可惜当场就被教导员撵回家里，让其安心待家等通知。曾宏的原话就是：
“中山所没了你陈书，照样能转。还更安静、稳定一些。”
曾宏说的是玩笑话，不过就着陈书这性格，那也是话糙理不糙。
而中山派出所地处东州市中心以北，属于二级派出所，除了四名所领导（一名所长，一名教导员，两名副所长）和一名内勤外，共有在编民警二十三人，协警无算。辖区四平方公里有余。
地方不大，但是因为辖区内有东州市最为繁华的沿江一路，所以本市的酒吧、KTV等娱乐场所齐聚一地，人员复杂程度位列东州第一。
所以陈书提出的早点回所里上班分担值班警情压力，并没有错。不过曾宏的坚持也不无道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是自古传下来的祖训。
陈书拗不过曾宏，也就乖乖地躺在家里一直晒着太阳，也随便拿起了自己很久没玩的王者荣耀，第一次上到了“荣耀王者”的段位。
而今天，他正一如往常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王者荣耀内，控制着亚瑟冲锋陷阵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备注为“群众--黄思茜”的人发过来的微信。
“陈警官你好，在吗？”
嗯？这个黄思茜是谁？又问在吗，有事说事。排位赛的时候，问就是不在...手上操作不停，但陈书的思绪却已经快速地转动了起来。
“DoubleKill！”摧锋陷阵的亚瑟被DoubleKill。
陈书看了眼复活时间，就切出手机，左右两指飞速打字回复道：“在的。你想一下，编辑一下语言。然后把时间、地点、人物，和发生的事情一起弄好发给我。”
自去年市政府开始推行网格化管理以来，印着陈书头像的网格警长的联络名片基本上贴满了他本人分管辖区的各幢大楼或营业场所。所以他现在的手机微信里，也是存满了几百上千名群众。
而对方的名片备注是群众，所以陈书习以为常的认为是派出所辖区的老百姓有事情找他，为了便于双方的交流，提高工作的时效性，他也就照常搬出了询问四要素发了过去。
发完微信，他就又切回了游戏界面。
“稳住！我们能赢！”
点了下快捷短语，他便又继续投入大峡谷开始厮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游戏已然结束，可对方还是没有微信回过来，陈书感觉自己前面的回复可能太形式化，有些内疚，便又发了两条微信过去。
“嗯？是碰到了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吗？”
“如果文字表示比较困难的话，可以给我打语音电话。”
恰巧发出两条短信时，陈书便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一大段文字。
“陈警官你好。我是黄思茜，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了。一个多月前，你到我公司里来看监控就是我接待的。这次也不是特意麻烦你，属实确实是没办法了。我这也是拿同事的手机登陆的微信账号发给你的。因为我的手机可能被偷了。然后我也报警了，可是警察也只是让我回家等通知...”
......
洋洋洒洒的文字估计能占据几个手机的屏幕。
难怪前面等了这么久...陈书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位小姑娘上午在宿舍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将手机遗忘在了卫生间窗台上，过了半个小时再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手机不见了。
案情很简单，大概率就是被同住的人偷了。
陈书不作多想，带上警官证，穿着便服就往事发点赶过去。
嗯嗯，正好活动一下。感觉这段时间躺下来，脑子和身体都生锈了。黄思茜？该不会是上次办绑架案碰到的那个眼睛很大的文员小姑娘吧...
“好的，我这就过去。你先联系家人，说手机被偷了，然后再通知运营商，把sim卡挂失掉。”
“嗯嗯，就是移动，联通。”
他边走边回复道。
第三十四章 前往现场
路上，陈书拿出手机打给了朱超然。
“书哥，啥事？”
朱超然很快地接起了电话，听着这久违的声音，陈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念中山所的那些可爱的人们。
“你去值班大厅把一个报案人姓名叫‘黄思茜’的案子传一份现场报案记录表给我，今天的案子。”
“好的，这案子我晓得，早上就是我过去的。”朱超然答得顺口。
“哦哦，今天谁出的警？”
“额……”朱超然有些迟疑，但还是接着说道，“今天是我们班组值班，李朝阳一个人早上忙不过来，所以这个警是我过去直接处置的。”
“现场报案记录表你做的？”
“……没做，我就是在楼下拍了一圈照片，然后把人带到所里让实习生他们做了一份笔录。”
“在楼下拍一圈照片？做完笔录以后，实习生是不是让她回去等通知？”
“书哥，咱不都是这么处理的么。再说你现在也不在，所里忙的紧啊。手机是VIVO的，估价也就2000元以下，所以大家也就没有重视。”
不重视！让你尝尝一天没有手机用的感觉...陈书顿觉这胖子一点也不可爱了。
“实习生那都还是警院里未毕业的学生！你可是实实在在穿着警服上班的警察！跟着值班组出警这么久，你哪次见过我和李朝阳这么敷衍过案子？即使案子真的破不了，咱们也得尝试努力地干点事情呀。这样我们自己心安，老百姓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书哥，我错了。你不在，我有些不习惯。”
其实朱超然也是从警才几个月的新人，陈书也不好太较真，只能无奈地说道：“好吧，这个案子我接了。你现在没事的话就开车过来现场吧，我估计到时候可能会带几个人回所里。”
“好的！”
挂下电话，不一会儿，陈书便赶到了黄思茜告知的物业公司宿舍楼下。
说是公司宿舍，其实就是物业公司在所服务的小区附近找了几间偏僻、老旧的居民房租下来，或是整租，或是合租，然后供自己的员工居住。
其实这还是算好的，除了人多挤了一点，但起码是住宅，有窗有门，还有正常的水电供应。
据说有些黑心的物业公司为了节约成本，往往会在所服务的小区内找一些业主看不到的旮旮旯旯，随便拾掇几下，放一些床椅板凳，再用废弃的纸板或麻袋隔断一下就交给员工生活居住。
然后再给员工发一点住宿补贴，员工图能多一点收入，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但是这种情况往往会导致出现大量的消防、安全隐患等问题。
比如员工为了生活便利而随处拉搭的电线，或是在不符合安全规范的地方接入大功率的电器（电磁炉、热水器等）。
最为严重的就是因为以上种种原因而出现的水电同槽、混用等极易引发重大安全事故的危险情况。
而这类事情，中山所的警察也没少登门拜访过这些物业公司。
希望不要碰到熟人...不知道为什么，身着便服的陈书站在黄思茜所在的宿舍楼下，有一点心虚。
他发了一条微信告知黄思茜自己已经到了她楼下，便又开始习惯性的左右观察起来。
嗯，这个小区是早年建设的老旧小区，不设关闸，谁都可以进进出出。不过每栋居民楼楼下也是设有按铃式的防盗门，而案发时间也是在早上，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外人作案了。
估计是同住人员下的手，或者是住在隔壁房子的人...
陈书正思索间，转头便看到了一名鹅蛋脸大眼睛，五官精致年轻女子打开了防盗门走了出来。
啧啧，好大的眼睛...他回忆起了前段时间在滨河路天佳花园时的情景，随即便迎了上去。
“你好，是小茜吧。”
“陈警官，你好，今天真的是太麻烦你了，这么热的天气让你赶过来...”
不知道是紧张，还真的是不好意思，黄思茜羞红了脸，低着头说话。
陈书摆了摆手，赶忙止住了黄思茜的话语，笑着指了指楼上：
“走吧，你先带我去你宿舍转一下。对了，到了楼上，你就别喊我警官了。嗯，就叫我书哥吧。”
说着，陈书就跟在黄思茜身后，走进了破旧的老楼里。
这幢老楼看外观应该建成有几十年了，外观破旧，楼梯内虽然没有成堆的垃圾，但是灰尘遍地，以及一些散乱的破烂零零碎碎。
“小区没有物业吗？”陈书一边走着楼梯，一边随口问道。
走在他前面的黄思茜停顿了一下，应该是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摇了摇扎着马尾的小脑袋，说道：
“没有呢，不过据说马上要成立业委会了，业委会成立以后就会安排物业公司进场了。到时候会弄成封闭小区，这样会干净和安全一些了。”
陈书感觉到她语言里的低落，略做思量，问道：“我刚在楼下看到有筹建业委会的相关文件，不过看落款的时间，都是年初。怎么回事？”
“哎，那些准备进业委会的业主天天都在吵架，这事情搞了大半年还一直悬在那里呢……”
一般来说，业委会里的业主多多少少都能占到一些小区的便宜之处，特别是前几年国内出了相关法律规范以后，这种情况相当的普遍。
以至于小区如果筹建或选举业委会的时候，一些大型的小区伸直往往会出现骂架、干架，甚至于惊动警方的情况也偶有出现。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老楼的三楼，也就是黄思茜所住的楼层。
只见这层楼沿着东西走廊依次排有四间房屋，稀奇的是，它们的大门都是开着的。而在一个房子门口也站在一名年轻女子，身穿和黄思茜一样的黑色职业服，应该就是她的同事了。
“这一层都是合租的吗？”陈书站在三楼楼梯口，瞥了一眼整个走廊，问道。
合租的房子往往都是一间房子里住着好几户租客，而工作的人们也都存在着工作时间不一致的情况。所以为了便利，同一房子的大门白天基本上都是开着的，各家租客也都是关好自己的房门就行了。
“对的，我们公司也就是在303这里租了一个房间给我和小敏姐住呢。”黄思茜点了点头，回答道。
两人一起走进303室，经过黄思茜同事，这位叫小敏的身边时，陈书朝着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小敏有些沉默，表情平淡，也只是回看了一眼陈书，似乎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陈书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而后站在门内侧，扫了一眼整个房子。
第三十五章 现场情况
根据现场的装修，房子应该是被职业二房东租过去的。除了一条一米二宽的走道，整个房子已经完全被隔断起了五个房间和一间厕所，没有客厅、厨房等多余的区域。
所谓的职业二房东，就是自己先从原房东手里租下整套房子，一般都是签下大几年的租赁合同。然后二房东再投钱将房子重新隔断装修，最后将隔断好的房间分开转租给他人，从中获利。
早几年的时候政府也组织过几次多部门联合打击此类行为，不过因为市里一直在拆迁城中村、老旧居民楼等。
几年下来，便宜的小屋子基本上都没了，剩下的房子都是大户型或是昂贵的住宅小区。如此情形之下，导致廉价租房市场供不应求，进而引发外来人工剧减，城市GDP受到重要影响。
市里考虑到城市的发展和建设，所以到后面，只要二房东能将出租房的消防安全及水电设置都解决好，入住人员登记到位，政府也就对这类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随着社会进步、发展，肯定会出现一些新的东西。而此时管理者如果只是一味的禁止或堵塞，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运气不好，甚至会引发一系列的群体性事件。
比如最早淘宝的出现，致使实体店的大批量关闭；还有往年因为滴滴、快的等出行公司的横空出世，激发的出租车司机的矛盾，以及近几年出现的社区团购，直接引发了菜市场的抗争。
而对于群租屋，陈书亦是亲身参与过。当初他跟着街道的工作人员挨个清理群租屋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本身城市的城中村、老居民区等廉价出租屋载体被一年年地拆除，现在再把这些群租屋取缔掉，打工的人们去哪里租便宜的房子？但是没有政府机关管制下的群租屋，确实非常危险。
可能是因为老百姓不明白消防、电防的重要性，也有可能是忙着攒生活的他们，也再无余力去想明白这些事情。
当然了，领导其实也都是明白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后期便将这类房子纳入安全管控，除了派出所，接下来便是双赢的局面。
因为派出所又多了一项社会性管理事务，而上级机关也没有因此多给编制或预算。不过对老百姓，确实是一件好事情...这些事情，作为派出所基层民警的陈书也是熟络的。
应是临近中午的关系，除了正对着厕所的那个房间关着门，其余四个住人的房间都敞开着房门，听着声响，里面目前还都待着人。
关着门的应该就是黄思茜和她同事两人住的房间。根据她前面说的话，另外四个房间便是和她们一起合租的其余四家人。
穿着便服的陈书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在没有惊动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大致摸清了房子内其他租客的情况。
紧挨着房子大门的房间，并不大。里面一名戴着眼镜的二十余岁年轻男子正瘫坐在沙发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双手握持横着的手机，一脸的严肃认真。
沙发边上的小茶几上面放了两瓶瓶装可乐，一瓶已空，另一瓶尚有小半。
妥妥的‘王者荣耀‘，不知道有没有在游戏里被气饱。还喝汽水，饱上加饱，忒爽……陈书瞄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认定得就是这么得强烈。
撸友的感同身受吧。
下一个房间里面二大二小，四个人。看情形应该是一家人，只见两名约摸八九岁的孩子正趴在一张小圆桌上，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着暑假作业。
应该是妈妈的女人站在房间内唯一的窗户边上用电磁炉炒着菜。而爸爸则靠坐在床背上看着手机，随着陈书经过房门口，便放下手机朝门外看了一眼。
一家四口人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很平常……陈书沉吟了一下，继续往下走去。
掠过黄思茜她们的房间，第四个房间呈现在陈书眼前。
房间内有两名年轻男子，一名正盘腿坐在床上，而另一名正襟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两人皆戴着耳机，双手持握手机，嘴上大声吆喝着‘和平精英’这款游戏的专有名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在楼上，扔手雷！”
“就一个人，扔什么手雷？飞个闪光跟爸爸冲上去就行了！”
“儿子！我X，你闪到爸爸我了！！！”
“孙子，你站楼梯口干嘛啊！你堵着爷爷我了，赶紧上去啊！”
“CNM，哪个龟孙子把我白了啊！”
.....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的轻松简单...陈书站在门边，感受了一下两位年轻人互相致意的家人问候与亲切关怀，不无感慨。
突然有点想念自己大学同宿舍的儿子们，不知道他们过得咋样……
陈书堪堪走到下一个房间门口，只见里面的一名年轻男子也是走到门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陈书，随后就准备关上自己的房门。
陈书快走几步，伸手卡住即将关闭的房门，然后稍稍用力往里一推，待门板顶在对方身体而不动时，正好露出一张脸来。
他通过门缝，往里瞧了几眼，只看到房间最里面，联通阳台的门边，蹲着一名约莫十几岁，衣着邋遢的小男孩，正背朝着陈书，似乎在抽着烟。
陈书回过视线，看向扶着门边框，正准备关门的年轻男子。
他笑了笑，说道：“我是住隔壁房间小姑娘的朋友，她手机丢了，我过来看看。”
既然已经加了微信，那么说是朋友也没错……陈书心里暗自解释了一番，表面继续风淡云轻地补充了一句：
“我朋友她挺难过的。”
他故意、有意、特意地营造出一种‘我就是专门来找手机’的氛围，然后眯上眼睛，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神态。
眼角处却已发现房间内那位原本蹲着抽烟的男孩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可惜还得持续盯着年轻男子施压，不然瞄几眼那小孩，估计也能发现点什么……陈书眼睛直视而面不改色，内心暗暗思量着。
而听完陈书说的话后，挡着门的年轻男子明显神情一紧，他的视线跳过陈书，往他背后看去。
当发现陈书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坚决地说道：
“这事情我不知道，我要关门了。”
说完，他把陈书还卡在门框上的手指一个个扮落，然后关上了门。
“砰！”
见门已关实，陈书便不作他想。
第三十六章 胖子来了
陈书已经大概地了解现场四个租户的情况。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过去这四个房间，亮明自己警察身份，然后挨个进行调查、问询的打算。
他只是指了指走廊尽头，那间关着灯的厕所，朝依旧站在大门口的黄思茜，问道：“是这里吗？”
“嗯。”一直关注着陈书的黄思茜赶忙点了点，细声应承下来，却也不多话。
此刻真临了现场，她反而没了前面的多话，许是又想起了被盗的手机，心里感到了难受。
陈书其实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现如今，人们离家外出打工赚钱。先不说一台新的手机少则一二千，多则四五千的价格，本身就价格不菲。
并且经历过疫情这两年，工作赚钱真的非常不容易，也许一台手机就是他人半个月或一个月的工资。
这份压力和焦虑，确实让人喘不过气来。
并且打工人孤身在外，忙碌一天后下班回家躺在狭小的出租房里。
每晚的陪伴以及与远方家人的联络，也都存在于手机这小小的屏幕之内。单单这份心理落差，亦让人难以忘怀。
得到确认以后，陈书走进厕所，顺手打开了室内的电灯。虽然是共用的厕所，兴许是黄思茜上午刚洗完澡清理过，这里却少见得干净整洁。
厕所不大，一个马桶，一个水台，一个淋浴器就填满了整个空间。
黄思茜所说的窗台位置应当就在马桶上方，这是厕所内唯一的台面。
窗户是关闭着的，窗台上现在也是空无一物。她应该是在洗澡的时候，将手机顺手就放在了这个平台上。
陈书将视线沿着这个窗台往走廊外移去。
如果当时厕所的门是开着的话，即便里面是关着灯的，那么不论身高体型，或是站在走廊的任何位置，也都能一眼看到位于窗台上的手机。
会是谁呢...他一边想着，一边踱着步，往房子门口走去。
往外走的过程中，最后一个房间那个衣着褴褛的男孩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而当他经过那个四人小家庭的房间时，里面的中年男子又看了他一眼。
反倒是另外两个房间都在玩着手机的三名男子，依旧沉寂在他们自己的游戏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陈书来到房子门口，将黄思茜拉到楼梯边，准备和她再谈一下案子的细节。
“小茜，当时你离开厕所以后，大概过了多久才发现自己手机忘在了厕所？这段时间都有谁进出过厕所呢？”
“嗯，我回到房间以后，吹了一下头发，然后还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这才发现自己手机忘在了厕所里。时间大概有半小时吧。这段时间都有谁去过厕所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问隔壁邻居们吗？”
“没有，我不好意思问他们。这样问起来好像就是怀疑他们是小偷一样……”说到这儿，黄思茜两腮红红的，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嗯……当时这个大门是开着的吗？”陈书弓起手指，敲了敲大门。
“应该是开着的，我们这大门平常都是开着的。”
嗯，那就是说，隔壁房子的人也有可能进来盗取手机……正思索间，陈书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书哥，我到了。你在哪？”
听筒里传来了朱超然的大嗓门，他来得很快。
“我就在三楼，你上来吧。对了，带上值班物证相机。”
“晓得的。我再多带几幅手铐。”
带手铐？干嘛……不过陈书没有多想便挂下了电话。
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又开始一声不吭的黄思茜，心里胡乱想着，到底她的性格是话多呢，还是话少。不过这眼睛可真漂亮...
等等！既然朱超然马上就上来了，借着他一身警服，不如试一试‘敲山震虎’，看看犯罪嫌疑人会不会自己跳出来！
陈书灵机一动，心中做下定夺，就不再准备询问黄思茜。
他双臂交叉挽在胸前，倚靠在门边，低着头看向楼梯口，就这样静静地等着朱超然上来。
大门口的三人都如此安静地站着，似乎都在等待着最后的希望，抑或是最后的挣扎？
自始至终，黄思茜的同事小敏都没有搭过话。
“噔！噔！噔！”
没过一会儿，朱超然就带着他惯常的厚重踩梯声，呼哧呼哧地跑了上来。
“书哥...呼，我来了。人呢？”他刚一落脚到303室门旁，左右看了两眼旁边站着不说话的黄思茜和小敏，便径直向陈书问道。
陈书也有点疑惑，这俩人他早上应该都见过，这时候过来，问人？什么人？
看着陈书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神情，朱超然赶忙补充道：“就是偷手机的贼啊，我手铐都带上来啦！怎么，书哥，你来这么久了，还没抓到人吗？这不像你啊。”
在朱超然的印象中，也许陈书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特别是上次抓捕绑架案的犯人时，陈书蹲在趴地上一动不动的绑匪身旁，一边瞅着撞得稀巴烂的两车，一边嘿嘿狞笑的画面，现在偶尔还在睡梦中惊扰着他。
别看平时人乐呵乐呵的，那是没惹到他。真有事的时候，太TM吓人了...朱超然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脑袋，心有余悸。
此刻他并不是故意拆陈书的台，只是心里惯性地以为陈书已经摆平了一切事。就像往常一样，等着胖子他过来收尾。
只不过，此刻现场的气氛似乎有点陷入了僵局，他也发现了陈书的眉毛逐渐地拧到了一起，脸色一变再变。
他转下眼珠，再往陈书身后那两年轻女子瞧去。呵呵，两个人都涨红了脸，抿着嘴巴一忍再忍。
朱超然反应很快，马上掏出口袋里的执法记录仪，顺势转移开话题：
“书哥，我晓得咱们要正规办案。看，你的执法记录仪我都给你带来了。要不要现在打开？”
陈书一把接过朱超然一脸真诚递过来的执法记录仪，开机后别在自己的短袖领口上。
他心中有些感慨，这个胖子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来捧哏的。
“咳咳！既然人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干活吧！”陈书脸朝房内，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朝着朱超然挥了挥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又重新进入了303室。
第三十七章 再入现场
适才在房子大门口，因为朱超然的到来，陈书他们几人也由此起了较大的动静，所以便引起了房内其余几家的注意。
这时候，当两人再度进入房内时，其余四间租户各自的连锁反应也随之而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进门右手第一个房间。方才还瘫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的年轻男子，此时正低着头走出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房门。然后静静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他们。
他等着陈书、朱超然两人进得房子大门以后，便侧了侧身子，急不可耐地紧挨着擦过两人身旁，就往外头走去。
这时陈书转头一把拉住了正准备截住该年轻男子的朱超然，看着他一脸惊讶的神情，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跟上自己，不要管这个年轻男子。接着就放开手，继续往第二个房间走去。
朱超然也习惯了陈书的办案风格，见其放任离开，也没多话，双手使劲抬了抬自己的警用腰带，跟着也就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背景人……”朱超然碎碎念道。
如果用犯罪心理去分析，当下面对突然出现的警察，犯罪分子通常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各种机会逃离现场。
而与之对应的是，假如该游戏青年是小偷，那么他在紧挨门口的自己房间内，显然是能够听到门外警察刚才的对话。
所以他在面对准备进入屋内，身着警服的朱超然时，必定会心虚。
但是这里有一个细节，那就是房子的通道很窄，只有一米二的宽度，这时候双方一进一出互相通过房门，必会发生紧密的接触。
而这种接触，却也是犯罪分子在潜意识里所极力避免的。
因此，假如对方是犯罪分子的话，符合其犯罪心理的做法应该是等待陈书、朱超然两人进的房子以后，避过两人，自己再伺机出门。
而不是三个大男人一起拥堵在本就狭小的过道中，你推我挤，两两对视。
时间过了这么久，手机应该不在身上了，并且租住在这里，身份信息应该也都记录在案。敢跟警察面撞面地离去，想必心里也是有些底气的，大概率不会是小偷，不过可能知道些什么。走就走吧，先看看后面的人......陈书如此想道。
两人经过第二个房间，也就是那个四口之家的时候，陈书停了一下往里快速地瞥了一眼，除了那中年男子似乎躺在床上睡觉，其余三人依旧干着各自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不是我势利眼，就是这心里确实对那穿着破衣服的小孩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怀，许是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就抽烟了，觉得有点问题，或是该说点什么。不管怎么样，房间里总该是进去看一看...
思索间，陈书便带着朱超然继续越过其余俩房间，直奔走廊最里面，那间前面将他挡出的房间。
站在关闭的房门前，陈书先是伸手往门上敲了几下。俩人等了几秒，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和反应。
自始至终都站在房子门口就没离开过的陈书知道，房间里面肯定有人。接着他用力拍了拍房门，大声地说道：“警察！开门，快点！”
这下子，里面方才有了动静。而旁边房间内正玩着角色扮演的“父子”或“爷孙”二人也是拖着拖鞋，“哒哒哒”地走了出来往外瞧着。
没过一会儿，又是原先关门的那名年轻男子出来开了门。这次所开的门也是很小心的被特意只空出了一部分，恰恰只能露出里面人的脸部大小。
他刚一打开门，看到还是先前突兀地进来堵门的陈书，稍稍一愣，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再往后一看，发现一名装备齐全、高大威猛的警察亦站在其身后，以致他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人也软软无力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书他们二人推门而进，再不复先前。
陈书进的屋来，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简洁至极的房间。除了一张1米2的单人床，和一个简易布衣柜，再无其他。
透过窗户，能看到在阳台上，晾晒着的衣服正挂在一条塑料粗杆上，亦是整整齐齐。
嗯，没有女人或者小孩的衣服，看来，另外一个小孩显然不是这里的住客...陈书不动声色地思考着，随后又往房间的地上扫了两眼。
也没有多余的拖鞋或者鞋子。我去，人家都穿着拖鞋。我就这么直愣愣地穿着室外鞋走了进来...陈书略有惭愧，但也不妨碍他继续观察四周。
而先前蹲在阳台门边抽烟的男孩，此刻却是站在房间的门后，一手紧紧地用力抓着身旁行李箱上的拉杆，只顾死死地盯着先前开门的男子，一声不吭。
该男子也再没顾着陈书二人，只是沉默地看着小孩。
这时候，仿佛就是陈书、朱超然唐突地打搅了他们俩的二人世界。
既然没人阻挠，陈书也乐得自在。他仔细看了小孩几眼，发现其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惧怕警察的表现，便自顾的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临检出租房或是宾馆，陈书第一个就是蹲下来先看一下床底。
也许是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床下藏太久，于是有些执念吧。
嗯，床下只有一个行李箱，没什么问题。应该是这男子的……
陈书接着走到阳台外，抬手摸了一下挂衣服的塑料粗杆，然后将手指伸到眼前一看，干干净净，不沾一点灰尘。
低头左右看了一圈阳台的地面，也是和室内一样干净，更是没有丝毫积水。
陈书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基本上有了定数。他从阳台外走回房间，看了看正继续在大眼瞪小眼的俩人，也不多话，拉起正呆站在房间内无所事事的朱超然就往外走去。
临到了房间门口，他才问道：“早上住隔壁的人在厕所丢了一台手机，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男子言简意赅，而小孩依旧不声不响。
见对方再无说话的样式，陈书便自己倒退着将门关上，站到屋外。
第三十八章 蛛丝马迹
走出这一大一小两人的房间，陈书心想，房间整洁干净至极，包括尚有衣物晾晒的阳台地上都没有水迹，这种有洁癖的人大概率不会小偷小摸。
而明显是新来的小男孩，眼见警察进得屋里东转西弯的也浑然不觉，只顾着自己的眼前事，而这也不是犯过事所应有的迹象。
站在房门外，他转头拍了拍从开始就一直在房间门外探头探脑的“父子俩”，熟络地笑着说道：“走，去你们房间坐坐。刚才那把吃鸡了吗？”
语气轻松自然，绝不像会是从一名正在案发现场勘验痕迹、调查取证的警察口中说出。
倒像是路上偶遇朋友之间的习惯问候。就像早年人们在路上不期而遇时，互相关怀是否吃了饭一样。
“嘿，吃了吗？”
“嗯，吃了。你呢？”
对，就是这种感觉。
按朱超然的说法，这就是陈书特有的职业技能或是天赋技能，自来熟和唠家常。
见到不认识的叔叔阿姨能唠家常，见到不认识的阿公阿婆能唠家常，见到不认识的小朋友能唠家常，或许就是见上gui来了也能唠上几句。
朱超然恶狠狠地想到，但是又不得不服气。
两名年轻男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陈书捎着带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到了屋里，陈书很自然地就坐在了房间内唯一的椅子上，反而是两位房主，倒是战战栗栗，很不自然地站在了一边，不复当初吃鸡时的勇猛果断。
陈书指了一下他们方才游戏时坐床的位置，笑着打趣道：“先坐下说话。嗯，刚才看你们玩游戏的时候这么激情四射，怎么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这么小小的一激，先前就坐在床上玩游戏的男子总算是再次习惯性地盘腿坐在了床上，另一位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却依旧站在床边。
俩年轻人对视一番，尴尬地笑了笑，却还是没有说话。
“听你们刚才互相致敬的口气，应该是大学同学吧？怎么，毕业了一起出来社会打拼吗？”
见场面依旧不温不火，只有陈书一人在唠叨。但他也并不恼火，也不尴尬，倒是顺其自然地继续问道。
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时，站着的男子估计是尬到了头，终于是不咸不淡地回答了一句：“我们大专的，不是什么大学生，也高攀不起。”
不怕你嘴刁，就怕你不开口。火候差不离了，可以使出杀手锏了......陈书心里一喜，仿佛没听到对方的刻意自嘲，依旧平淡地说道：
“吃鸡这游戏我现在也在玩，叫和平精英吧。不过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玩的最多的还是绝地求生，嗯，电脑游戏。这游戏，你们应该不知道吧？”
先是自我归位，把自己和他们划入一个圈内。然后从他们最热衷的事物着手，丢出一个似高又不高的竞争品，激起他们的矛盾。
话题就这么引出来了，局面也就打开了。
如陈书所料，这时候，盘腿坐着的男子急切地插上一句：“这游戏我知道，韩国人做的嘛！可惜配置太高，还要在电脑上玩，就是画面好。其他还真不如吃鸡。”
站在一侧的男子频频点头。
在他们眼里吃鸡就是和平精英，和平精英就是吃鸡。殊不知最早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还是出自‘绝地求生’。
“嘿嘿，最重要的是玩吃鸡的女生更多！”
沉寂才没多久的朱超然果然不负众望，一语中的。惊天之语马上调动起了全场的气氛，消弭了警民之间本应天然存在的隔阂，迅速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房间内其余三人频频点头。
胖子，注意你的形象啊...陈书是捂着眼睛，惭愧不已地低下头去。
眼看着房间内众人的气氛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互相之间也算是志同道合的点头之交。
陈书重又振作起来，趁势问道：“隔壁小姑娘的手机在厕所里丢了。而你们房间又紧挨着厕所，所以你们当时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吗？”
“知道的，早上茜茜手机在厕所里被偷了，在走廊里喊起来。当时我正坐在门边玩吃鸡，所以第一时间就跑过去了。”站着的男子看向门外厕所的位置，这时候话多了起来。
“嗯？茜茜手机在厕所里被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本休闲盘腿坐着的男子听到同伴的诉说后，猛地支起身子，瞪起双眼。
“就你下楼去买午饭的时候。”
坐着的陈书也听出了俩人的弦外之音，玩味地问道：“哦？你们和被偷的女孩认识吗？”
“当然认识啊！”
“经常一起吃鸡呢！”
两人异口同声。
陈书闻言，心里转了一个弯，感觉自己摸到什么：如果说他们是朋友的话，那么作案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肯定很低。然后另一个人在被盗时间段内正好出门了？
想到这里，陈书马上追问道：“你出门的时间有发现什么没有？”
刚刚支起身子的男子这时复又坐了下去，右手握拳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锁着眉头细细思考道：
“我当时赶着出门去买午饭。走的比较急。不过刚出房门的时候，确实依稀看到旁边厕所的灯是开着的，然后也有男的在站着小便。”
他停顿了一下，仰头看向其身旁的同伴，脸上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好像是老王！”
有戏！
“老王是谁？”陈书终于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迫切地问道。
“就隔壁那一大家子的男人。”站着的男子朝门外那四口之家的方向努了努嘴。
冷静，冷静。不排除这两人，或其中之一熟人作案的可能。但是如果这人没说谎的话，那中年男子确实嫌疑很大……陈书心里暗暗想到。
电光火石之间，他抓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疑点！一个隐藏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的反常识！
身着便服的自己第一次进入房子的时候，那个中年男子还在玩着手机，等着他老婆烧午饭吃。
而第二次自己带着全副武装，身穿警服的朱超然再度经过房子时，该男子竟然脸朝内里地躺在床上睡觉？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他老婆应该还在炒菜，他们还没开始吃饭！
逃避警察？躲避视线？规避风险？
抑或，
就是心虚！
第三十九章 锁定小偷
心里有了决断，不过陈书还是准备再稳一稳。以往的教训也曾打脸过自己，虽然偶尔会时不我待，但也更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陈书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想到老王是这种人！”
“可不是嘛，还带着两个小孩。听他们妈说小孩可懂事了，虽然在老家都是爷爷奶奶带着，但成绩可比咱俩强多了。”
“我知道，大的还是班长呢，小的也不差，好像是学习委员。”
“别扯开话题，你确定早上看到的是老王？会不会看错了？也许是门口那闷葫芦？”
“刚才我还挺确定的。现在咱们这样聊下来，我又有点没把握了……”
“隔壁老王，名不虚传！”
……
陈书坐在椅子又听了好一会俩游戏青年的对话，感觉在他俩身上也再摸不出什么信息，便起身招呼了一下朱超然，两人一起往那四口之家的房间过去了。
俩游戏青年蜂拥而至。
陈书先一步进入房间，扫了一眼正侧躺在床上，脸朝着里墙壁，盖着空调被睡觉的中年男子。
有点意思，大中午的，还来一次饭前睡觉......
两名八九岁的孩子依旧坐在小板凳上，和上次他路过时一样，这会儿也没有抬头看过来，只管自个儿地趴在小圆桌上认真地写着暑假作业。
只有穿着白色厨房围裙，正站在窗边炒着菜的中年女子这时候有了一些动静。她站直身子转头朝几人看了过来，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但是却并没有发声。
房间小，大概也就十多平方米，在里面本身就待了四个人的前提下，陈书还是硬生生地挤了进来。并且摆了一个隐暗的手势，暗示朱超然也跟进来。
膘肥体壮的朱超然一旦进得屋来以后，房间便显得愈加拥挤。他人胖，全身又套着众多装备，站在屋内，左右都挪不开身来。眼瞅着地上的小板凳坐不下，旁边的床又睡着人，他只能前两步，后三步地在房间内转悠着随便看看，以作调查。
陈书先是故意着重脚步走到中年男子睡着的床边，探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该男子紧闭的双眼皮。过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地掀开床尾的空调被一角，赫然发现该男子竟然是穿着鞋子躺在床上！
陈书冷冷一笑，心中有了底，便不再待在床边。
他越过整个房间，径直来到了中年女子的身边，这时候，惯常的笑脸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朝着该女子笑了笑，指了指身前正冒着烟的电磁炉炒锅，说道：
“青椒炒肉，有点辣，不过我也很喜欢吃这道菜，不管是肉还是青椒，很下饭。我刚站门外就惦记上你这的香味了。我就问你一点事情，你这边只管继续炒，不能耽误了这道好菜。孩子们也都等着吃呢。”
孩子是世上任何一位母性的软肋，从中切入而拉近彼此的感情，无往而不利。但孩子也是她们的铠甲、尖刀，乃至是她们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根源，轻易碰不得，也不能碰。
中年女子听完也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她转而半躬身下去，继续炒起了菜：“警官，你们过来是不是因为隔壁房间那女孩的手机被偷了呀？”
“是的。这事儿你也知道了啊？”陈书瞅着锅里的青椒肉丝火候差不多，赶忙帮着递了一碗水过去。
“警官，你这么年轻，也会炒菜？这可不多见啊。”中年女子有点小惊讶，接过碗倒了一些水进锅里后，便将小碗放在了一边。期间，也没有多看陈书一眼。
没效果，毕竟还是太过生疏，自己太早表面警察身份，显得有些隔阂了...陈书有一点懊恼，不过表面上还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呵呵，我只会吃菜，哪会炒菜啊。”
刚才站门外，看你炒一半的时候，拿这小碗接了一点水放在锅边。刚才见锅里没汤了，也没见你有起锅的打算。就琢磨着应该是缺水了，便顺手递了过来。
这下，应该拉近一点距离了吧...
听陈书说完，中年女子话多了一些起来，说道：
“哦哦，警官谦虚了。对了，早上小姑娘刚碰到事那会儿，在走廊里喊起来了过，所以这房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我们这经常丢东西的，也从来没抓到过小偷。她应该是刚过来不知道情况，所以一惊一乍的。我们几家住得久了，其实也都习惯了。”
陈书有些吃惊：“这也能习惯？这个习惯可不太好。以前出事了，你们都不报警？”
“警官，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出来打工的，平时忙着上班，哪有时间去报警？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去厂里多做点活，多赚一点钱。真出事丢东西了，也只能给自己提个醒，自认倒霉。下次注意一点了。日子还得接着过。”
说着，中年女子端起了炒锅，拿着炒菜铲划拉一下把锅里的菜肴都拨拉到了一旁早已备好的空盘子里。接着他又开始清洗炒锅，准备着下一道菜。
陈书这回却是认真地开始端详这位中年女子。因额头的汗水，她的两鬓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起来很是疲惫，但是烧菜的动作却是熟练有力，显然平时的家务应是她在从手。
而从她偶尔回看正写着作业的孩子们的眼神里，却能发现其内皆是神采奕奕。
“警官，要不留下一起吃？”中年女子侧了一下头，随口问道。
呵呵，这是在赶人了。以前该女子或者亲近的人应该也是被偷过几次，估计也曾报过警，但是没什么用。同是沦落人，小偷应该不会是她......
陈书心里计较了一番，为了避免继续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便决定顺着她搭的这个台阶下来，先行告辞。
“不了，大姐，那你先忙，我到外面再看看。”
中年女子也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躬着身子继续烧着一家人的午饭。
陈书转过头来，瞟一眼那依旧沉睡，纹丝不动的男子，便向房间门口走去。
第四十章 没有证据
虽然有人指认，但是也只是间接证明中年男子在案发这个时间段在厕所里待过。没有实打实盗窃的证据，不好出手......
陈书走到房中间停住脚，推了推挡在路中的朱超然，示意他先出去。
这时，陈书感到一阵轻微的触动从裤腿处传了上来。
他低下头去，发现原本一直安静坐在小板凳上四处张望的俩小男孩，兴许是更不怕一些穿便衣的警察，眼见陈书站在了他们身旁，其中一名小孩便伸出白净的小指头，轻轻的戳了戳陈书。
此刻，他的小指头还在陈书的裤腿旁悬停着。
陈书蹲了下来，顺势左右摸了摸俩孩子的小脑袋瓜子，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了，找警察叔叔有什么事情呀？”
从陈书、朱超然两人进得房间开始，两个小孩就抬起小脑袋，伸长了头，一会儿看看正和妈妈说着话的便衣警察，一会儿又转头看看站在身边全副武装的正装警察。
俩小子眉欢眼笑而又紧张不敢言语的样子，分外可爱。惹得陈书在离去的时候也不能免俗地摸摸孩子们的头，鼓励一番。
“在写作业啊。这字写得很端正，不错。好好学习，长大了来当警察。”
“叔叔，你也是警察叔叔吗？”在陈书特意地亲近之下，一个孩子终于说出了话。
“对呀，我就是警察叔叔。怎么，不像吗？”陈书满含笑意。
“那你为什么不穿警察衣服呢？”另外一个孩子眼见别的孩子和警察叔叔搭上了话，自己也赶忙着说上两句。
“因为我要抓坏人啊。如果我穿了警服的话，坏人远远看到我就跑掉了，那怎么办呢？”陈书笑意蔓延，温暖平和。
“那刚才那警察叔叔为什么要穿警察衣服呢？”
“因为他要保护你们呀。这样你们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警察叔叔了。”
“警察叔叔，我好好学习了，长大了以后能当警察吗？”最先说话的孩子摸了摸自己方才被警察叔叔摸过的小脑袋，兴奋地问道。
陈书乐呵呵地笑着说道：“肯定可以的，我小时候就和你们一样，一边等着妈妈烧菜，一边乖乖地在旁边学习。后来长大了，我就成了警察。所以你们呀，如果想长大了要当警察，那现在就该好好的学习了，努力的学习。”
他说着，站起身来，朝孩子们握了个拳头，小小地晃了几下：“那叔叔走了哦，再见了。”
午时的太阳映照之下，孩子们的眼里也都充满了光芒和不舍。
原本自顾炒菜的中年女子此刻双手各拿着一盘子菜走到了小圆桌旁，真诚地说道：
“警官，现在大中午的，路上也热。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要不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我这青椒可是早上刚去菜场买的。”
有一说一，我国的劳动人民最是淳朴、真诚......陈书莞尔而笑，轻轻摆了摆手：“大姐，你太客气了。我们人多，真就不麻烦你了。下次有空，一定再来拜访。”
说着，他看了一眼床上睡姿一直没变的中年男子，便转身退了出去。
毫无疑问，眼下嫌疑最大的人就是该中年男子！两名警察进屋捣鼓了这么久，他就是没有一点反应。怎么可能！
正常人哪会在这种时候睡得这么死！
特别还是等着吃午饭的时候！
可惜了大姐和小孩们……陈书心里有些难受。他有些心疼那些心存希望和光芒的孩子，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名小偷的话，该有多么伤心。
“书哥，我怎么不感觉自己小时候爱学习啊。哇哈哈，其实呀，我那会儿可是调皮得...”
本准备插科打诨的朱超然，咋一看到起先在房间内还是春风满面的陈书，在转过身之后，霎时间脸色急转直下，冷若冰霜。
“书哥...”他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住嘴不语，跟着陈书一起往外走去。
俩人来到303室门外不远处的走廊尽头便停了下来。
陈书倚靠在楼梯口的扶手上，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飞了一根给朱超然，自己也点上一根，自顾地吸了起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黄思茜和小敏看见陈书如此的脸色，略有不解，齐齐将好奇的眼神投向跟在身后的朱超然。
朱超然摇了摇脑袋，将手中的香烟别在耳后，没说话。
303室内依旧传出玩游戏的吵闹声、炒菜时的油炸锅声，而门外烟雾缭绕，却奇妙的安静了下来。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陈书扔下手中的短烟，抬脚用力地踩灭，对黄思茜说道：
“这件事情，我心里大概有数了。这里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不方便再待在现场。你先去忙，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黄思茜听完轻轻的“嗯”了一下，便拉起站在自己身旁一脸不屑，正露出“果然还是如此”模样的同事小敏往楼下走去。
反倒是难得一声不吭的朱超然闻言立时兴奋了起来。根据这段不短的时日相处，他知道陈书从不敷衍老百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只会谦虚，不会夸大。
此刻，他说有点事情要处理，那必定是类似发现绝对证据，或是抓捕犯人之类的大事情。
朱超然抬了抬警用腰带，悄咪咪地摸出手铐抓在手里，眼色发光地盯着陈书。
他现在的样子倒不像是要进行抓捕工作的警察，更像是坐等好戏的看客。
陈书站在楼梯口看着黄思茜走远，方才转过身来，正准备对着朱超然交待些什么，眼见他抓着手铐，垂涎欲滴的样子，震惊地问道：“你拿出手铐干嘛？收回去！”
“哦，哦。书哥，有点心急了...”朱超然赶忙塞回手铐，一个立正，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已准备完毕，请您指示。”
这大中午的，还有这精气神...陈书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胖子，你把车停哪里了？”
“就在这楼下。”
“好。你现在下楼把车开到小区北门等我。我一会儿带个人过去，到时候你不要说话，人上车了咱们就去所里。”
朱超然回了一个“我懂得”眼神，噔噔噔便下楼去了。
第四十一章 回派出所
陈书交待完朱超然的事情以后，便低头注视着他消失在楼梯尽头，又候了几分钟，只等着楼底下传来两响防盗门的开关声。
他先是走到303室的大门口，朝里张望了几下。见房子内各家租户都在忙着自家的事情，走廊里也是空无一人。
他快步走到楼梯口的配电箱旁，打开钢板门，把箱内标记有303的按钮往下一扳，转过身来，就这样等着。
陈书想着：其他房间要么在耗着吵架，要么忙着玩手机游戏，或者直接没人。只有正在用电磁炉炒菜的四口之家急着用电。女人不懂电，估摸着等下就该催着那中年男人出门看看情况了。
他摸了摸下巴，犹豫着自己迟点应该表情严肃一点比较好，还是笑眯眯的更显得高深莫测。
......
不一会儿，303室内就传出了急促的走动声。
中年男人堪堪跨出303房门，准备往配电箱方向过去的时候，瞧见适才在自家房间门口转悠几次的年轻男子正一脸笑呵地站在那儿注视着自己。
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自然地便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神有惊讶、有困惑、有隐藏极深的恐惧，却唯独少了本应有的睡意。
年轻男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许久，朝他招了招手。
他停顿了十来秒钟，许是受不住此时无言的压力，终归还是慢慢慢吞吞地挪了过去，脸上露出极为不自然的尴尬状，小心翼翼地问道：
“警察同志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站在配电箱旁的年轻男子正是刚才人工将303室断电的陈书。这招引蛇出洞，屡试不爽。
陈书面露不屑，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中年男子立时醒悟过来，眼前这位身穿便服的男子自始至终在他面前可都没表露过自己的警察身份。
除了他在房间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时候。
他察言观色，却又无可奈何。对方的勾起的一边嘴角虽然看着是在微笑一样，实则更像是看透一切的讽刺。
他只能低下头来，不敢继续注视对方，颤着声音回答：“前面你们到我房间的时候，我是醒着的。”
说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音。他察觉到这位警察并没有丝毫搭话的意图。
他快速的往上瞟了一眼警察的脸庞，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
笑面虎......没来由的，他心里跳出了三个字。面对眼前这位可能年纪轻过他许多岁的警察，他内心没来由的涌出一些恐惧。
那双眼睛，虽然一直微微弯着，却没有丝毫笑意......此时此刻，他只能沉默下来，低着头，不敢再随便发声。
而陈书这边，已决定不再拖延下去，直接对着中年男子喝道：“有人指认是你偷的手机！”
气氛已烘托到位，再出其不意地诈上一诈，不管结果，都是不亏的买卖。
中年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压着声音急切地说道：“谁说的！我没偷手机！”
陈书也不多作解释，把头往楼梯下面微微侧摆了一下，说道：“你总不希望我带着人到你房间里，当着你老婆孩子的面把你带走吧。是不是你偷的，跟我到派出所再说吧。”
中年男子继续压低声音：“我没有偷手机，你不能把我带到派出所！”
陈书挺直背脊，猛地压到该男子面前，瞪起双眼，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怀疑你与一起盗窃案有关，请配合我到派出所协助调查！”
中年男子惊恐地转头看了一眼303室门口，见门内没有动静，稍稍安下一点心来。但神态还是萎靡下来，就如泄了气的皮球，再无声响。
陈书看着中年男子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继续抗争和坚持，心里原本的猜疑是以更加深了几分肯定。
他猝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低沉地回答道：“我叫章云。”
服从性测试通过，这下跑不掉了......陈书缓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好生说道：“章云，我现在给你10分钟的时间，进去把午饭吃了。吃完后自己找个理由下来，我在小区北门门口等你。”
孩子们总是无辜的，他们的童年理应有一位正直的父亲......
说完，他转头打开配电箱内重新扳回303室的按钮开关，不再多看章云一眼，径直走下了楼梯，来到一楼防盗门门外，靠在一旁的大楼墙壁阴影处，静静地等着。
以防万一，说是小区北门，实则就在楼下等着。陈书无时不刻地秉持虚实并行、谨慎小心的处事态度。
......
不久，章云独自一人下得楼来，打开一楼防盗大门后往小区北门方向走去，并没有注意到靠在墙壁一侧的陈书。
陈书也不招呼，算好了时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便轻轻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小区北门。
说是小区北门，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无人看管的破旧进出口，人来人往，各自互不相干。
期间一直快步行走的章云在看到停在路边一侧的派出所值班警车时，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他眼睛望着警车，身子却一动不动，再没了丝毫动静。
站在他身后的陈书见状，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章云的身侧，放缓了口气说道：“走吧，大门口的都是人，遇到熟人就难为情了。”
寂然不动的章云被吓了一跳，他诧异地看着突然在自己身旁冒出的警察。
“好。”
他抿紧了嘴巴，只吐出一个字后，抬步往警车走了过去，自己主动用力打开车门坐在了车子的后排位置。
瞅着倒像是赴刑场的样子，派出所有这么可怕吗？还是自己心里虚得紧...陈书心里继续揣摩，跟着一起上了警车，坐在章云身旁。
他往前拍了拍驾驶座的座头。
坐在驾驶位的朱超然会意，依着陈书先前提醒的话，沉默着发动汽车往派出所驶去。
一路上，章云都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陈书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
车内氛围凝重。
第四十二章 开始讯问
三人来到中山派出所，陈书和值班大厅坐台的李朝阳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章云走进了值班台后面的讯问室。
三人各自分位坐好。
派出所内的询问室和讯问室作用是不同的。前者适用对象为受害人、证人或违反行政案件的人员，而后者主要针对的就是涉嫌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并且两室的装修也是大为不同。
询问室可以等同理解为一间小型商谈室、业务洽谈室。室内白漆漆墙，一张长桌，几张椅子，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非常普通。
而讯问室的装修就非常讲究了。
几面墙壁都是用防撞海绵包裹起来，紧挨门边的一块高于地面水平线二三十厘米的高台之上摆放了一张桌子和配套的两张椅子，其所正面对质的便是受讯问对象所坐的椅子，它是单独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这椅子也不普通，俗称审讯椅。
当然了，也不是说一定要根据受审对象的性质去使用两室。有时候民警出于破案的需要，在两室内互相切换也是常见的。
此刻，章云坐在讯问室正中间孤零零放置的一张审讯椅上，椅子前的反扣小桌并没有锁上，打开着靠在左侧扶手边。
而陈书、朱超然两人则坐在章云两米开外的正对面，紧靠房门的询问高台上。说是‘高台’，其实也就是比地面高出二十多厘米。以便于民警坐在高台的椅子上，俯视受审对象，掌控全局，或者制造审讯压力。
陈书一边打开讯问室内的电脑及打印机，一边问道：“住你隔壁房间的小姑娘手机丢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章云快速地回道。
陈书输入电脑密码后，笑着反问道：“你老婆都知道这事了，你还不知道？当时小姑娘在走廊里喊起来你没听到？还是没出来？”
“我确实不知道。我也没听到。”
“嘟嘟！登登，登登！”电脑进入桌面。
陈书从显示器后面探出脑袋，第一次认真审视着这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中年人。
询问室白色的射灯直直地打在章云的脸上，也许是受不了白灯的刺激，他低垂着双眼一直在地面胡乱转悠着；灯光映照之下的神色也显得愈加苍白。
估计是发自内心的紧张情绪作用，他的嘴巴在潜意识之下正死死地抿紧在一起。
李朝阳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陈书身旁，凑近耳朵问道：“师兄，这是早上的手机失窃案？我刚接到一个警，是关于一位疑似新冠密接者的事情，我得先赶过去。”
询问或讯问时，需要有两名民警在场。
陈书使了个眼色，故意稍稍大声着回话：“OK，你去忙吧。我们先不急着做笔录录进电脑里面，这样会留下案底。”
李朝阳会意，朝着陈书和朱超然分别点了点头，就退出了房间。
朱超然趁着李朝阳过来打断陈书的功夫，也赶忙着悄悄递上一句话：“书哥，憋得慌。我先去值班室把装备卸了？”
陈书压低声音，极轻地说道：“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迟一点回来。”
见陈书同意，朱超然便也迅速地离开了讯问室。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陈书、章云两人。
陈书也不说话，站起身子，走到章云身边，一边低头看着他，一边绕着他的座椅慢慢地打着圈儿。
“咯噔。咯噔。咯噔...”
皮鞋踩在讯问室的木地板上咯吱咯吱作响。
警察和嫌疑人都不说话。
往大了说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弄小了看，这就是两个男人的正面对抗。
记得老刑警曾说过，讯问室直射的白灯、放置正中央的审讯椅、以及悬在嫌疑人背后高处滴答作响的时钟，都是时刻准备着刺向敌人的利剑。
而利用这一切的前提，首先得先学会如何在静谧的讯问室这个小空间里，利用皮鞋撞击木地板的咯噔声，破开嫌疑人的第一道心理防线。
此时，他们唯一能对抗的只剩下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讯问室内，陈书慢慢地踱着步，心思却早已转了好几圈：
乖乖的从家里一直跟着我来到派出所。即使坐在环境如此严酷的讯问室，即使我先前故意脱口‘留案底’的暗示，以上种种，却依旧没有争吵，没有辩解，也没有油嘴滑舌。
偷手机的应该就是他了，不过感觉是个新手，应是冲动之下犯的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章云的头愈发的低垂，眼看着就快钻进他自个儿的肚子里去了。估计现在他的眼睛可以看到的，也只能是他自己的大腿了。
陈书停了下来，用食指关节部位反手敲了敲审讯椅上开着的反扣小方桌。
“咣咣咣!”声回荡在小小的讯问室里。
章云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书，又匆忙地重新低下了头，闭紧的嘴巴依旧没有说话。
陈书也不急，先是唠起了嗑：“章云，你那俩孩子是一直跟着你们俩夫妻在东州，还是趁着这次暑假从老家过来的？”
章云没有反应，不过他落在大腿上握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如此提醒，还是没有发声，估计是发现了我先前的诈唬，做好了死不认账的打算。毕竟厕所地方小，手机也能顺手放入口袋，当时附近有没有人的，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知道了......
陈书回到了审讯台上自己的座位，决定还是再诈上一次。
“章云，前面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偷吗。说说看，当时你在干嘛？”
章云依旧低着头，不过这次却是说了话：“今天早上我就一直躺在床上看新闻，哪儿也没有去。”
好歹开了口，接下来就好办了...
“啪！”
“抬起头来！警察问你话呢！”陈书一巴掌砸向木质桌面，狠狠地吼道。
章云猛地抬起头，看向陈书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这位从见面以来一直和和气气，笑眯眯的警察，这次突然的变脸，让他完全无法适从。
陈书双眉倒竖，抬起手臂，指着他继续大声喝道：“啊？前面我顾着你老婆孩子，给你留了一点脸面。怎么，就蹬鼻子上脸了？”
小李不在，我得既扮红脸，再演白脸。不容易啊...陈书心里思索着，神色却依旧不变，嘴上也不停，怒喝道：“你以为这是哪里！啊！给我看看清楚！”
“警官，我...”
“我什么！别人都看到你那龌龊事了！你现在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陈书顺势将抬着的手臂复又拍回桌面，这次却是略带一些怅然，似乎在自言自语：
“要不是看在你俩孩子的面上...哎。”
这一瞬间的叹气，配合着陈书的单手掩面，将他的失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人生哪里不是戏啊...陈书心里暗暗感慨。
被陈书打断的章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张着嘴，悬空抬起双臂，神态战战兢兢，举足无措。
“警官，其实，其实当时我还是...哎...”
陈书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凝视着章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当时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警官，哎，我这个人啊。今天早上，我...”章云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开始陈述当时的场景。
“砰！”
讯问室关着的门被打开，室内两人停止了说话，齐齐往门口看去。
“书哥，这卸了装备可太舒服了！嗯，我还打开了办案区的中央空调！这门一开，多凉快！”
满头大汗的朱超然站着门口，畅然笑道。
门外一阵冷风顺势吹了进来。
陈书顿觉冷飕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