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晨间
薄雾一般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苍崎橙子熟睡的脸上。
或许是身体贪恋于舒适安逸的睡眠，又或许是潜意识沉醉于身体里盈满的温暖，以往自制力极强的少女，竟是难得睡了个懒觉。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放弃了魔术，成为了一名平凡的女孩，重新握住了已经失去的和睦与幸福。
但在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苍崎橙子在思想中坚定地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这种虚假的幸福并非是她想要追求的事物，失去了魔道对于苍崎橙子而言，与死无异。
念及至此，那名为沉睡的朦胧迷雾，顿时尽数散去，清醒过来的苍崎橙子本能的便要起床，哪知手臂甫一抬动，便觉有股粘连之感扯住了她的动作。
这是……
对了，我在那场魔术战中失败了，现在是成为了他人的阶下囚，处于被禁锢的状态吗。
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让苍崎橙子回忆起了败北时的感触和滋味，重挫了她的自尊心。
但就读于贵族女校礼园女学院的经历，以及常年沁浸在魔术之中所培养的思维和性格，让苍崎橙子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韧性，压力和逆境并不能击垮的心灵，反而会激发她迎头向上的冲劲。
谈判，交易，妥协，等待时机。
思路清晰的列出此时应该做的事，尚未来得及观察周遭事物的她，取回了魔术师必要的集中力，开始打量起自身所处的环境来。
然而这一看，让苍崎橙子不由得哑口无言。
没有想象中看守严密的魔术工房，虽然房间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但意外的给人安宁温暖的感觉。
离她床畔大概四五步左右，一个少年靠墙睡的正香，略显邋遢的口水自嘴角垂下，怀中盘着一只毛色藏青如练，容姿高雅的苏格兰折耳猫，据说这种猫咪有着如糖果般的甜美性格，价格昂贵异常，是贵族的掌上明珠，宠爱之情犹胜子嗣。
苍崎橙子脑海里本能闪过有关这种猫咪的资料。
于1971年于美国攻破并改善了畸形遗传，完成了育种优化之后传到欧洲。然而法国的第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崽于1982年才成功降生，距今虽相隔四年，但生育良品率依旧堪忧。
在一些雍容古老的魔术家族中，亦不乏有追捧苏格兰折耳猫的贵族粉丝，但品相与容姿兼持者寥寥无几，像是陈奇怀里的这只，放出去大概会引起一阵狂热的竞争浪潮，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意料之外的高价。
较之车表与金钱，这只小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份象征，在某些圈子里是仅次于魔术荣誉的硬通货。
“古怪的搭配。”
打量过面前的少年与猫，苍崎橙子言不由衷的感慨了一句，遮掩住心底认为很有意思的想法，习惯性的压抑了自己。
正待她起身想要就近询问时，忽觉一阵冷意袭来，略微凝神，将注意力移到那不知何时已经锁定自己，只要稍有妄动便要动手攻击的人偶身上，心中一沉。
这是前不久袭击自己的人偶。
也就是说这个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策划截杀自己的魔术师之一吗。
思及当时见到人偶罢工，认为有机可乘，想要以魔力将人偶纳为战力操控的自己，不由为那一刻的天真而生出羞怒。
在慌乱之下，自己终究是没有保持住魔术师应有的理性，因疏忽大意而露出了破绽。
只是此刻不是反省的时候。
以暗示调整好心态，先将失败放在一旁，苍崎橙子没有轻举妄动。
她开始检查自身状态，将手掌伸入私密部位确认，以魔术回路尝试提取魔力，并反复在心中检查是否遭遇暗示。
但无论以何种方法，她都只得到了自身无恙的信息。
就连侧肋的伤口都被治好了，床上粘稠的质感并非是囚禁的手段，而是自身的血液干涸之后，理所当然的与肌肤粘连在一起。
事实竟是如此简单？苍崎橙子困惑之余，更觉莫名其妙。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轻易放松警惕，被人偶看守的事实就说明，对方还是有所保留的，魔术师只有利益的纠缠，而无情感的牵绊，一定是有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导致对方如此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苍崎橙子戒备的目光下，陈奇也于睡梦中上浮，睁开眼睛迎接第二天的黎明。
“唔，真是麻烦的生物钟，想睡个懒觉都做不到。”脱口而出的叹息，陈奇捂着额头坐了起来。
魔力提取过度而产生的疲乏感，让他只觉身体没有一个地方是爽利的，酸胀的滞涩像是没有上好润滑油的老式发条机械，只要轻轻一动，零件就会因为卡顿停摆。
与之相较形成反差的魔力，倒是如鱼得水般的灵活，在难受的身体里打着转。
适性果然提高了一些，但是这代价和手段未免太不效率了，多用要减寿啊。
陈奇感知了一番身体状态，打算起身寻点吃的，却发现怀中有股沉甸甸的感觉，仔细一瞅，登时脸拉的老长：“为什么你会睡在我身上。”
“喵呜呜。”
被陈奇不识趣的搅扰吵醒，折耳猫发出了不明意义的梦呓，嫌弃的用肉球在陈奇的腹部蹭了两下，似乎这样就能消灭这个噪音干扰源。
然而这只是让陈奇多了几分把她扔出去的动力，正待他准备让这个小家伙明白主次不能混淆这个道理时
旁边突然传来音色清丽的解释。
“猫咪一天睡眠时间大约在16小时左右，不过熟睡的时候并不多，天生警惕性较高加上本身又是狩猎者的它们，就算是睡觉也保持着高度警惕，一有动静会立马惊起。”
哦？听到声音，陈奇转过了视线，向着这个昨天折腾自己不轻的少女看去，突出一个面无表情。
不能指望浑身酸疼，怀里还睡了一个引起该事件罪魁祸首的陈奇，有什么友善的态度。
苍崎橙子注意到了陈奇的目光，见对方没有表露过多态度，便继续言道：“猫在睡觉时，耳朵往往轻轻弹动，这说明它们并没有完全睡死，不过是假寐，事实上它们真正能够熟睡的时间约6小时左右，比方说现在。”
“所以？”陈奇挑了下眉毛，示意苍崎橙子同学可以继续发言，饶有兴致的想听听对方还有什么高论。
苍崎橙子察觉到陈奇的戏谑，本能的眉头皱起，却还是一丝不苟的说出结论：“熟睡既是信任的表现，也是恢复疲劳，调整分泌的一种重要手段，既然你专门寻找了苏格兰折耳猫收养，就应该了解对应的习性，兼有养育之责。”
第三十二章：但凡是只尾兽
专门收养？
陈奇愣了下，寻思那个天天赖在自己门口不走，一蹲就是半月有余的折耳猫，怎么看都与苍崎橙子的形容相去甚远。
不过这不是重点，很显然对方只是找个话题作为切入，为之后想说的话铺垫而已。
陈奇用手盖住折耳猫的耳朵，不置可否的道：“你最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话吧，有考虑过自身的处境吗。”
被一句话引回正题，苍崎橙子眼眸一闪，体内魔术回路缓慢而坚决的提取着魔力，问陈奇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察觉了苍崎橙子身上那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陈奇心中毫无波动，事实上他救人的时候就猜到会有这一幕了。
在苍崎橙子漠然的注视下，陈奇手指朝她所在的方向缓缓抬起。
“我想要——”
于气氛僵硬到极点的时候，陈奇指向的方位忽而朝着门口一转：“两份足以饱腹，味道不能太差的早餐，没问题吧。”
苍崎橙子眼中冰冷一顿，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谨慎的反问道：“就这样。”
陈奇给以果断的回应，淡然点头道：“就这样。”
并非是刻意博取少女的欢心，事实上当陈奇确定了价码的一瞬，他和苍崎橙子就恩怨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魔术师的好感度可没那么好刷，妄图以小恩小惠的人情攻略一位女魔术师这种事情，只有白痴才会那么想。
陈奇甚至都懒得问对方名字，只当是个少女是个过客。
之所以这样选择，主要还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对魔术的理解可以说是空空如也，在没有积累足够知识的前提下，如果开口去要对方的魔术形成原理，只会暴露自己是菜鸟的情报，更谈不上学以致用，将之转化为自己的资粮。
苍崎橙子那一副你如果要拷问魔术那就鱼死网破的表情，他如何看不出来。
就陈奇现在这个饥疲交加的状态，收拾眼前的少女固然不成问题，但在那之后，他今天也别想干别的事情了说到底眼前少女还是他昨天辛苦救下来的，犯不着自己为难自己。
其次，向魔术师索要财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陈奇有考虑过。
但且不说眼前的少女身无分文。即便苍崎橙子有钱，陈奇没有余力去监督她完成约定，魔术菜鸟的悲惨之处，就在于对神秘的无知。
正常魔术师是不会因为制定契约，以及如何使对方遵守契约这种事情而犯愁的。一般在确立条件之时，他们会签署‘自我强制证文’以做保障，使得对方无法反悔。
自我强制证文。
顾名思义为魔术师在缔结绝对无法违背的约定时所用的咒术契约，是为了防止毁约而作出的一种最绝对的保证。
契约一般以羊皮卷为载体，包括束缚术式、束缚对象、誓约正式内容、誓约达成条件、甲方（乙方）署名等内容。
利用自身魔术刻印的机能将‘Geis（强制）’的诅咒加诸于施术者本人身上，原则上用任何手段都无法解除其效力。
一旦魔术师在证文上签名，并达成誓约条件令证文生效，即使誓约者已经死了，只要魔术刻印继承到下一代，就连死后的灵魂都会受到束缚。
鉴于这种证文的惊人约束力，苍崎橙子也准备好了对应的思想准备，之所以出现诸如冰冷、屈辱等等神情，也是知晓她这次免不了签署不平等条约的命运，在心中咬牙，决定支付金额乃至身体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泄露过往家传的魔术。
然而，涉及Geis这种凯尔特神话誓约的范畴，想要确立契约，要么提前花钱买模板做好准备，要么就自己学会对应内容，完成书写，引动相关的‘神秘’规则注视。
久居家中研习魔术，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苍崎橙子，并不知道眼前的陈奇可怜到兜里也就有个吃饭钱，哪会去专门准备自我强制证文这种东西。
至于自己写……那也太为难陈奇这个菜鸟魔术师了。
故而陈奇一度是没有救苍崎橙子的打算，并想着将少女扔给警察或者路过的魔术师自生自灭。
奈何事情一路就这么发展了下来。
想来想去，陈奇决定还是让她弄顿饭了账完事，多少给昨晚那个辛苦的救人的自己留点颜面。
解除了人偶的盯梢，转为单纯的防御模式，陈奇撸了撸折耳猫的小脑袋，示意苍崎橙子可以自由行动了，给少女发出了即便逃跑也无所谓的暗示。
收到暗示的苍崎橙子蹙着眉头，在确认陈奇不是逗她之后，毫不犹豫的下床朝外间而去，与敌人待在一个屋檐下，无疑是令人不悦的体验，她没有虐待自己的习惯。
陈奇晒然一笑，似乎在嘲讽少女的那点矜持，悠悠的抬起头望向天花板，开始作为一个菜鸟魔术师的思考。
昨夜治疗苍崎橙子的时候所收到的启发。
以魔力进行同调，增加身体适性的话，能否以灵根代替自主神经，强化并控制作为平滑肌的内脏呢。
心念流转，陈奇在衣服底下按住胃部，于手掌所在的地方集中精神，尝试聚集魔力进行强化，然而身体回应他的却是一阵轻颤，还有五脏庙的悲鸣。
就好像在说霸王硬上弓之前，陈奇多少应该先支付身体昨夜所亏欠的能量，吃草挤奶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啊。
“我拿自己实验都要打商量？”
无奈的松懈了精神，陈奇放弃了继续尝试的打算，将折耳猫往怀里拢了拢，双眼一闭再度梦会周公去了。
但凡怀中折耳猫是只尾兽，他陈奇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强求不得，不如睡觉，做个梦开心一下也是不错的。
……
好饿，饿到发慌。
浑浑噩噩不知天日，失去触觉的亨利在街角缓缓站起，粘稠的口水从嘴边流下，胸口满意的愤懑让他不由撕扯着自己的胸膛，血红的肌肤像是煮熟的虾米，蒸腾的热气将他笼罩在雾中。
血色的荆棘妖艳且不祥，在亨利的体内越扎越深，自颈动脉蹿沿而上，控制了他头脑的同时，不断压榨着躯体的生命力，以自身模因重组改造肌体，取消痛觉保护机制。
此时剧烈的痛痒在亨利的感知中，已然化作了饥渴难耐的嗜血冲动。
吃吃吃，喝喝喝。
肌肉偾张，双腿几乎有常人腰部粗细的亨利，咧开满嘴尖利的獠牙，迈开步伐自小巷中一步踏出近三米远的距离，紧接着双腿微蹲，疾射而出恍若幻影，再踏地一跃飞至高空。
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工作妆容，上一秒还带着微笑在打电话的女人。
没有尖叫和恐慌，只因捕捉的瞬间，亨利的手掌便不自觉的扼扁了女人的喉咙。
他渴饮着鲜血，站在伦敦的雾霾之中嘶声低吼，煞气让方圆百米之内的鸟兽惊骇匍匐在地。
喉结滑动吞噬鲜血，亨利不耐的在自己身上抓出累累血痕，狂躁的耸动鼻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在哪，在哪，在哪。
已经记不得名字和样貌，只是想到便浑身发痒，想要虐杀报复的敌人在哪里！？
察觉到亨利狂乱的气息，莫约两公里外的汉堡店中，黑色礼帽的青年露出玩味的笑意。
他握着手中满载炸鱼的包装盒走出店门，拿出一块将之弃于阴暗角落，看着嗅到气味摸过来的野猫们，点了点头。
这种程度的玩闹，作为吸引注意力之举，倒也是勉强够用了。
见野猫望着自己手中的炸鱼，青年干脆将一盒炸鱼全部扬了过去，将这些争食的野猫收揽于眼中，却不明白如此可笑的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在人类之间厮混，不过是自甘堕落而已，为何你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少爷。
一阵微风拂过，青年的身影消失不见。
雾散光生，只见争鱼的小猫尽数化为嶙峋白骨，毫无痛苦的永远停顿在了触及渴求之物的那个瞬间，继而被黑暗吞没埋葬。
有个读者发了评论，刚好解释一下本书的世界观
这里不是说读者如何，只是借此机会，给这个小说做一个阅读说明，也给看这本书的人打个预防针，免得我评论区之后一个个解释。
首先要说明的是，本书写的不只是型月，第一卷是恶魔城，世界观也是糅合的。
型月只是方便我设定一个基底，怎么方便怎么来，原典设定大致符合，有个范围轮廓就好，细节对我而言无关紧要，都是为了我的脑洞和故事服务的。
原本以为尤里乌斯、洋子这些出自晓月圆舞曲，苍月十字架（恶魔城游戏）的名字出来，多少有人知道，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大家明显都不知道恶魔城，只知道型月……故而在这里解释一下，这本书不是单型月。
我不是奉原典为圣经的作者和读者，先不说原典有补丁，机械降神，瞎嘴炮的问题，同人本身就不是什么讲究的东西，主要是写个开心，把想写的东西写出来。
我有不少型月的q&a，作品原文没有读过，虽然写同人借了别人的世界观，但要说把蘑菇动辄打补丁的话当真理，跟着最新版本走，力求每一个字符合到位什么的，也是不存在的。
光写魔术师的话，不如直接去看事件簿原文，三田景色人物文笔比我老练太多，各种设定和背景也有精擅研究文化背景的人给他科普，而我就一百度的同人作家水准，写不出那种东西。
好玩，丰富，是我写同人的原因，收喜欢的妹子，创造有意思的武器，将一些关公战秦琼的东西，比如月光蝶这种搬进来，以及我揉合的其他设定，在我个人认为的框架下写出我个人认为的效果，这些才是我写同人的原因。
型月的原教旨主义很多，抠字眼的设定党一抓一把，也不是贬低，其实我挺佩服的。
只是单就FGO而言，每章写手换来换去，玛丽苏唯心的论点很多，诸如北欧那一章，可以看出设定就是为故事服务的，不同的是人家是得到授权，我这就是本自嗨同人，所以原教旨什么的，真的没有意思，而且写的很累，老是怕这里不符合他们说过的某句话什么的，简直是折磨。
所以，这个世界的设定是单独的，偶然的巧合，不存在参照系。
还有，各位读者同学，我不是什么老作者，节奏把控不完美，文笔也谈不上老练，莫要吹毛求疵，更别书评区喷我，我真的什么事都没干，只是不够完美而已，这世界上也没人是完美的，多包容包容。
前两天有个读者说：‘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连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就让人很无奈。
这本书不是爽文，这也才不到十万字。
我预计目标是一百二十万，我干嘛要在前十万字着急，恨不得每一秒都是打架或者有人陷害主角，不断重复紧张感，固然节奏有点问题，但那也是学习写作的一部分，对我而言不过是细枝末节，努力更新即可。
试想我如果有很高的文笔水平，去写完全原创他不香吗，所以这本书就是练笔的，继上本七十万发电失败的作品，力求突破一百二十万，锤炼把控节奏的能力，每一卷控制在十万左右。
这本书不抠字眼，不抠设定，不追求原教旨的味道。
就是一个单纯的同人故事，有问题全部扔给平行世界，当规则扭曲的同人特异点也行。
里面有恶魔城，有鬼泣，甚至有柯南的背景人物，以及其他适合揉入的作品背景，让我来写半原创剧情，不抄别人和原著，具体衔接都是自己设计，争取写出新意。
借型月一个厚实的背景，写一些自己的脑洞，是我开这本书的初心。
故而本书的主旨是：一切都为我想的剧情服务，一切都为我写的故事让步。
想说的就这么多，希望大家能理解，谢谢大家了。
第三十三章：麻烦
“所以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下落，他又没给我电话。”
苦口婆心的戈尔德，就差没把眼前的尤里乌斯当做传家宝供起来了，一大早被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堵门，还是自己上司达维支持默许的，他这找哪说理去。
然而任凭他再三解释，尤里乌斯也只是捏着名片，表情冷淡的注视着戈尔德，根本没把对方的解释的话当回事。
魔术师这种异端最善于花言巧语、推卸责任。
戈尔德迄今为止说的话，尤里乌斯一个字都不信，退一步说即便真的不知道，一个传承了炼金家族刻印的魔术师，难道追踪不到这个叫做陈奇的少年所在地。
炼金术是中世纪的化学的思想和始祖，是当代化学的雏形。
其主要目标是将贱金属转变为贵金属，尤其是黄金。后来又发展出不同的研究，比如制造万能药，寻获贤者之石以及创造人造人。
曾存在于美索不达米亚、古埃及、波斯、印度、中国、日本、朝鲜、古希腊和罗马，以及***文明，在这个复杂网络之下跨越至少2500年，即便进入十九世纪之后，炼金术依旧在魔术界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你还真是高看我。”
大概是读懂了尤里乌斯的意思，戈尔德知道推脱不掉，也不再继续拦截，转而邀请道：“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早餐吧，至少站在门口是不能商量事情的。”
戈尔德并非传统的活古董魔术师。曾听说过贝尔蒙特家族的大名的他，没有从心底把尤里乌斯当做敌人。
虽然想尽量少牵扯进去，但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情况下，他也意识到自己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那个一直不喜欢的上司，不管在此时将尤里乌斯推倒自己这里是什么意思，但至少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转圜解决的机会，若是这里也不断选择逃避，那才是真的危险了。
基于这样的考量，戈尔德邀请了尤里乌斯。
以直感辩查谎言的尤里乌斯眼皮微抬，似是对戈尔德的印象有所刷新。
这是真诚的邀请，而并非请入家中应付了事，又或者动手厮杀。
仅凭这一句话，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戈尔德有去面对和解决问题的诚意，足以让尤里乌斯高看他一眼。
就在二人气氛略显缓和之时，一辆保时捷驶进了戈尔德家宅的门关，停下之后，洋子从内走出，看见尤里乌斯时神情先是一喜，随后又有点疑惑，问道：“尤里乌斯，你怎么在这里。”
“……”
尤里乌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洋子，想起了费尔南德斯宅邸的诡异之处，略一思衬，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来意：“寻找一个少年的踪迹。”
说完他也不过多解释，将名片收回袖口，对戈尔德点头道：“打扰了。”
“额，好的。”戈尔德一时没搞懂气氛突然产生微妙变化的原因，不过能将圣堂教会和费尔南德斯家族络住的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身后准备好两位来客餐具的芬妮，无声的叹了口气，觉得戈尔德在这方面真的非常随性。
有关于魔术的事情，是没有信任可言的，一切都以利益为先，这是无数人总结下来的道理，偏偏戈尔德总是忘记了这点，选择按照自己的性子来。
昨天既然找到了陈奇，他就应该将之安顿留下，作为可以控制的棋子，哪有给了一张名片就放跑的道理。
现在也是，同时邀请代行者与费尔南德斯的家主，可谓是相当鲁莽的举动，很容易产生没有必要的矛盾，即便对方可能处于合作状态，也应该约下时间分别邀请，让自身利益最大化。
在这些处理的失误，都可以严苛的被视为不具备成为魔术师的潜质。
也因此上代家主才会将他送入法政科，学习除了魔术之外所必备的品质。
狡诈，自私，以及最重要的残忍。
然而时至今日，戈尔德依旧没有学会这三项品质，不仅如此，还因为工作中过于压抑自我，而有了向着扭曲方向发展的苗头。
这让芬妮很多时候都不忍逼迫，选择了视而不见，在私下里替他处理手尾。
但这次芬妮没有办法帮助戈尔德了。
因为她在尤里乌斯和洋子身上，看见了那个深受巴瑟梅罗赏识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成为第一执行局负责人的影子。
——达维·施奈德。
这个人心计实在是太过深沉，洋子能直接查到谁走失了步枪，这点与法政科第一执行局的负责人脱不了关系，现在又送来一个尤里乌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想把我们穆吉克家族作为傀儡操控吗？还是说有更可怕的计划和打算？
无法与戈尔德直说，怕他在言辞上出现纰漏的芬妮，此刻心中对于达维的警戒心，已经拉升到了满值。
然而芬妮并不知道，被她想象成幕后BOSS的达维，此时正陷入了一起麻烦的事件之中。
半个小时，仅仅半个小时，法政科在伦敦安排的眼线，就把一份连环杀人案的报告递到了他的桌子上。
超乎肉眼捕捉的速度，时而有血雨自半空洒下，溢散的狂暴的戾气足以来骇退百米内的鸟兽行人，最重要的是半个小时内，已经有足足三十人成为了无头尸体，血液被尽数抽干。
做出这件事的魔术师，简直是在疯狂的打法政科的脸，突然袭击不说，还是左右开弓一阵猛抡。
无疑，这是一起必须要立刻解决的恶性事件。
然而眼线报告说，他们连对方的踪迹都抓不到，根据测量，凶兽半分钟就能从一条大街的东侧跑到西侧，像是被施展了强化魔术的猎豹，在雾霾的包围中展开狩猎。
这样的速度且不说追捕埋伏，光是在人口繁密的伦敦之中对付这种难缠角色，就让达维头疼不已。
若是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魔术，无疑会造成比现下凶杀案的更为强烈的攻击。
但要是不对付，那神秘迟早会曝露问题先不谈，法政科从此将再无威信可言，君主之间的利益交换，以及三种不同主义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怕是又要重新搬上桌案。
麻烦啊。
第三十四章：原来是你！
最妥善的处理方法，就是选择一位擅长逐斗，具备击杀能力的魔术师在警方封锁下，干脆利落的将这件事情终结于此。
然而达维遍观手下，发现堂堂法政科竟无一个可用之人，倒并非这些魔术师皆是酒囊饭袋，而是单纯的专业不对口。
其他科魔术师在这里挂名的自不必多说，第一执行局麾下很多都是以后出任各国要职，被各魔术派系拉拢的分家魔术师，遇到鉄槌轰击般的麻烦时，只能当花瓶摆着看。
法政科本身实力并不孱弱，反而极为强悍。
从成立法政科开始，巴瑟梅罗家族便开始筛选人才，组建魔术武装部队，严苛的军事化训练以及魔术所能造就的环境和手段，让这支部队理论上拥有轻松平定局部战争的能力。
为了不养花架子，该部队经常换皮残余世界上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并搜罗遗迹和文物带回法政科。能打的都在这里面。
除非去找巴瑟梅罗当主拿对应的文件，否则达维只能调用这些影响力超过战斗力的花瓶，或许利用一些手段可以将这件事丢给尤里乌斯，但那与这些腐朽争斗的魔术师有何二致。
“能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去做。”
说着，他从办公桌的后方站起，一身黑色的西装犹如暗夜般深邃，将周遭的光芒尽数夺取，当房间再度恢复明亮之时，达维已经消失在了座位上，而方才杯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则化为了光可鉴人的坚冰，与空荡的办公室相映成趣。
……
不知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伦敦的舰队街，陈奇正一脸意外的看着面前的早餐。
倒不是因为苍崎橙子做的有多么差劲，正相反，这位少女的厨艺完全出乎了陈奇的意料。
两份标准到完全菜谱化，而并非家常版本的英式早餐。
包含培根、鸡蛋、香肠等七样主食的拼盘，任意自选黄油或果浆搭配进餐的吐司，加入干果和牛奶作为副食的麦片粥，饭后消食的小果盘，以及一杯醇香的饭后咖啡，
没有担心动手脚的问题，陈奇拿起面包涂抹果酱，反手两刀将培根切为四块，平铺在面包片的中央，再放上两片生菜叶，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放入口中。
才咬一口，陈奇便觉美味二字仿佛雨后春笋般出现，抚慰着自己的身体与精神。
“你平时做饭？”放下刀叉舀了勺麦片粥喝下，如果陈奇不知道少女是一名魔术师，必然会以为对方是经过专门培训的厨师苗子，做饭是真的好吃。
“看书学过。”回以简单的四字真经，苍崎橙子冷冰冰的态度，让陈奇自觉碰了个钉子，不再说话，专心品味着早餐，借以恢复自己的体力和精神。
见陈奇没有说话，苍崎橙子神情微敛，走进厨房又拿出了一份精心调制的猫饭，放到了眼巴巴看着陈奇大快朵颐的折耳猫面前，沉静而认真的凝视着她，像是在等待评价的厨师。
但折耳猫能感受的到，对方的视线看似在凝视着自己，实则心思却放在了别的地方，眼中杂糅着仿佛灼烧之后的焦躁，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难过异常。
猫并不懂得人的言语。
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给她端饭的少女，仿佛像是一条被点燃的河流。
原先被河水遮盖部分，在火焰的炙烤下露出的空白河床，任凭灼热为自己染上一抹赤色。
纵使有的地方尚有水流残存，却也滚烫的让生灵无法触摸，很多生命在这个过程中，渐渐的消失了，但这并没有停止火焰的侵袭。
因为产生它的温度，来自于天穹之外那轮瑰丽的大日，那是一种只要触摸就会被燃烧殆尽的恐怖。
而任凭这种恐怖临身的少女，或许很快就会变得不复从前了吧。
轻轻地呜了一声，折耳猫不忍再去看苍崎橙子的眼睛，埋下头啜起了美味的猫饭，颇有些食不甘味的感觉，苍崎橙子则是一直望着折耳猫，亦未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那么发着愣。
以至于陈奇干完了两大盘早餐、两碗麦片、十二片烤面包、两份果盘，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后，发现这一人一猫竟是还在那里相互对峙，顿时哑然失笑。
苍崎橙子给折耳猫喂饭他自然是知道，为了不让魔术少女难堪，亏得陈奇还刻意规避了视线，为她俩创造气氛。
结果就这？
此情此情，让他不由得想到前世很好玩的一个小说段子。
只见两位至尊神目如电，虚空凝神，举手投足间，仿佛宇宙初开，混沌澎湃。
不过是秀发轻飘，便已散发无穷伟力，一甩之下竟是割裂虚空亿亿里。
一者负手纵览星河，一者沉吟吞吐宙光。
混沌之中不记年，待得劫数始动，二者忽的视线相撞，宇宙为之颤栗，只见沉吟吞吐宙光的那位至尊顿足一踏，碾碎无尽混沌气，逼格尽展，叱咤开声：“厨之道，傲世间，有我锅铲便有天！”
然而负手纵览星河的至尊，却是微微一笑，逸散而出的自信衍化无穷世界，放声大笑：“吾之味觉，当镇世间一切敌！”
道不同，不相容。
这无穷大世只容得下一尊美食帝王。
为证己道，两位至尊只得彼此相持至宇宙边荒，衣袂拂动之下星河崩碎，连大道都被磨灭了。
此时折耳猫与苍崎橙子，在陈奇眼里大概就是这么个形象，好玩的很。
但为宇宙苍生计，他必须出手阻止这场厨界浩劫。
也罢，且看咱安排一番。
“过来！”
吃饱喝足的陈奇沉然一喝，跨步单手连猫带饭全数抄了起来，充满爆发力的肱二头肌，饶有余力的抖了一下猫屁股，唬的折耳猫连忙用四肢抱住他的胳膊，生怕摔个屁墩。
“你也过来！”
在苍崎橙子呆愣的神情中，陈奇以另一只手抓住她白皙冰凉的手掌，放在了折耳猫的下巴上，轻轻地挠动两下，让绢丝般的毛发同时拂过少女的手心。
拉拉手，顺顺毛，不就搞好关系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见陈奇拉住自己的手腕，苍崎橙子本能释放魔力强化了手臂，以肘端朝着陈奇软肋撞去，眉宇之间满是凶厉之色，像是一匹受伤的孤狼，狠绝无比的盯着陈奇。
冰冷的表情之下，满是处处裂口的伤痕，仿佛换了个人格。
不，应该说确实是不同的人格，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敏锐察觉到不对，但陈奇对这种氛围完全免疫，不仅没有松开，还卡住了苍崎橙子的腕脉，容不得少女后退半步，眼神淡然的俯瞰比自己低了一头的少女。
不同于折耳猫的似懂非懂，陈奇很熟悉这种表情。
那是小孩子在无路可退的时候，期待别人不要离开自己，却又委屈愤懑，以一种扭曲心态滋生出恨意的表情，厌恶，甚至是憎恨说大道理和宽慰之词的人。
但一个人面对寂寞，却又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枯萎，
上辈子住院的时候，陈奇经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是一副这样的穷德行。
【憎恶开导是因为自己再清楚不过，憎恶触碰伤疤的人，是因为在心底最深处存在羡慕。】
【这种事情，就是俗话常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了，别人帮不上忙。】
【不过，稍作调整还是可以的。】
软肋遭到肘击，陈奇丝毫不见慌张，沉着的掌心释放魔力对冲，抓着对方手掌猛地一抖，将猝不及防的苍崎橙子从暗示状态拉了出来。
魔术师以回路提取魔力，是需要精神引导的，换言之打断精神就是停止这个过程。
除非拥有魔术刻印，又或者经过千锤百炼，心灵臻至觉悟的状态。
如果……你有的话。
想到这里，陈奇眸中神光一闪，跃然之意自心头涌起，仔细凝视苍崎橙子的容颜，突然明悟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你！
第三十五章：胜负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输了。
抓住苍崎橙子迟钝的一瞬，陈奇饱提精神，仔细汲取了一小部分魔力，以同调的方式反向强化苍崎橙子手臂，竟是巧妙地控制她抓了一撮猫饭，向折耳猫嘴边缓慢递去。
两人之间的角力，折耳猫看的那是一头雾水。
但陈奇身上那股昂然向上的积极气息，让折耳猫原本有点低落的心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见陈奇要给自己喂饭，乐呵的像是触发游戏关卡的胜利条件一样，在猫饭递来时张开了嘴巴。
只要饭进了折耳猫的口中，就相当于陈奇获得了胜利。
然而这样的动作若是成了，对于苍崎橙子而言，严重性不啻于被偷袭失败之后的二次侮辱。
只因陈奇的缓慢动作，让她明白了这个陈奇和自己比的不是身体力量，也不是魔力总量，而是操控魔力的技术细腻度，这个家伙是非要控制着她的手，不多用一分外在力气，亲自喂了这口猫饭。
凶厉之色略显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凛冽杀意与强烈的胜负心，苍崎橙子也不以其他形式干扰，仅凭被操控的这只手臂，就这么与陈奇就自身控制权进行角力，并讥讽道：“同调，不是你这么用的。”
无他，魔力的操纵太过粗糙了，无论是精度还是准确度都差之甚远。
硬要说的话，陈奇大概只有需要瞬息链接所用的魔力量，勉强算是上乘水准。虽然不知道是在哪练的，但若要再进一步进行细致动作操纵。他那与初学者无二的水平，便在苍崎橙子眼中暴露无遗。
下一秒，苍崎橙子就为陈奇展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魔力同调。
首先要确定的是，每个人天生的魔术属性有所不同，魔术回路的质量亦是如此。
魔术的属性可划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大元素，加上架空元素的虚和无这七种。
属性并不影响操纵的精度，但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魔术输出的形式，以火为例，即是瞬息间爆发涌出，而风则是无孔不入的细腻，水为持续不断的流动。
魔术回路的质被时钟塔以字母排序设等，最差劲的精度等级为E，最高级的精度等级为A，魔术回路的量也是如此。
不过因为魔术发展之中，经常有不可以常理计量的天才出现，他们的魔术回路有着独特的质量，不能准确地以E~A的等级来表示，为此魔术协会还设定一个形容无可测量的EX等级。
或许是压倒性的优势，更有甚者完全就是异变之后的产物，EX等级就是专门来形容这些超脱常理的情况。
然而无论怎样评级，回路的质会影响术式精度，回路的量则会影响输出规模，这都是不会变的。
作为一度被选中成为魔法的继承人，在父母那一辈几乎完全萎缩，濒临消失的魔术回路，在苍崎橙子身上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蜕变。
魔术回路/质：EX（压倒性的精密度）
魔术回路/量：B+（约有二十）
魔术回路/编成：正常
魔术属性：风
如果仅是如此还不够的话，那么从小到大十余年年，自由学习知识到日夜不缀的锤炼，已经将少女璞玉般的才华，雕琢绽放出璀璨的一角。
魔力共感，是苍崎橙子得心应手的技术之一。
它在魔术基础课程中，被分至类感魔术之列，作为自身的感官延伸魔术。是少数极具延展性的魔术理论之一，也是每个魔术师的必修课程。
如果说陈奇的‘灵巧’是粗暴的将魔力灌入，以此为媒介用自然溢满的方式，去操控注入魔力过多而显得不那么灵敏的手臂。
那么苍崎橙子就是将魔力化作丝缕般的清风，细致无声的渗透进每一个仿佛笼罩在迷雾中链接点，以压倒性的精度，将陈奇那过剩淤堵的魔力打开一个孔洞，利用势差引导出来。
这些魔力就是苍崎橙子的眼睛，为她看清前路，在必要的时候化作人类最为灵巧的双手，以精湛的选择去解决一切挡在前方的困难。
不过短短数秒，陈奇的魔力便被渗透拆解原路返回，取而代之的是苍崎橙子以共感的魔力提起了他的手臂。
不需要为他人强化这种粗鲁的覆盖方式，丝缕般的魔力就像是人偶师手中的丝线，轻巧的控制陈奇手掌拿走了原本在自己手心的猫饭，向前伸出。
操控事物细微之处，对苍崎橙子这个少女而言，犹如呼吸一般自然，陈奇这点程度，说是班门弄斧那都是抬举他了。
但这样的初学者水平，也让苍崎橙子产生了困惑，不理解陈奇以这种差劲的魔力共感，是如何相隔十五米以上，操控人偶精确劈出那一刀的，更遑论之后的偷袭了。
苍崎橙子想什么陈奇不知道，他这会简直是焦头烂额的应付着对方的魔力入侵，但比起苍崎橙子的精密控制，陈奇的魔力就像是在用擀面杖绣花，戳个窟窿容易，但要他穿针引线却是断无可能。
精密度上终究是差了一大截啊。
陈奇在心中发出了果然如此的感叹，然则好胜之心却是愈发旺盛。
以魔力牵着陈奇手臂，即将获胜的苍崎橙子面无表情，藏在身侧的右手已暗中蓄力魔弹完毕，在结束较量的那一刻，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死陈奇。
在之前的那场战斗中，她已经学会了所谓的尔虞我诈，像是她这样的天才，凡事看过一遍即可领悟，何况这等勾心斗角的琐事。
但，天才并不代表胜利归属。
尤其是当她遇上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即将失败的陈奇，露出了赞叹的笑容，既是佩服苍崎橙子的天赋与才华，也借此遥望魔术的那份让他为之沉迷的趣味性。
魔道的魅力，就在于永无止尽的未知，破坏力从来都不是关键。
只是，陈奇可不想输掉这场难得的比赛，与印象中的人物交手，正是验证自己的绝好机会。
【——自我时间锁定。】
以无声默念作为暗示，切换了自身魔术回路的开关，那盈满魔力的‘灵根’在这一刻陷入了只有陈奇才能观测到的奇特状态。
无论是自身流动的魔力，还是身体的活动都于此停止，唯有陈奇的意志与思考还在继续。
这个瞬间，遭到锁定的‘自我’化作了时间中留下的残象，以概念的状态停留在这介于刹那和永恒的一瞬。
陈奇的意志则沿着时间的轨迹正常前行，来到了下一个他能认知到的节点。与上个瞬间的区别在于，这个时候的他即是一，也是二。
前行的时间将过往甩至身后，在第三个陈奇用于观测的刻度来临之前，他借助停留于须臾之间的自我，写下了胜利的方程式。
如果一个自己不够，那就再拉来一个自己就好，哪怕只能用一个瞬间。
重叠·倍反！
嗡嗡嗡，屋内的空气因为魔力的势差而开始共振，自陈奇为中心向外逆卷开去。
当如风交织的网罗，遇上了撼天动地的雪崩，便注定只有被肆意横推，席卷吞并这一无情的碾压结局。
魔力同调的精巧技术，在这豪迈的魔力输出面前，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意义。
待得苍崎橙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在陈奇的意志下抓起猫饭，喂进了折耳猫那张开的嘴巴里，猫舌那软润温柔的触感，让苍崎橙子略显失神，右手蓄力的魔术也随着精神上的困惑而自然散去。
【就这么轻易的输掉了……我？】
第三十六章：三水吉右卫门
直至陈奇收回魔力，苍崎橙子眼神中的震撼依旧持续着，冷静的表情下是对自己无法掩盖的怀疑。
继承魔术刻印输，战斗输，现在又输了，失败难道是如此平常的事情吗？
“你，叫苍崎橙子？”
转过身，陈奇以生涩的日语询问少女，像是孤单在站台等待已久，终于等到了那班命运列车到来的旅客。
“没错。”
再度硬下神情，收回与折耳猫嘴唇接触的食指，苍崎橙子抛开失落面对现实，见陈奇日语生涩，大致猜出它的来历，以流利的中英双语交错回应道：“我还没有见过来自中国的魔术师，你是第一个，也是我见过的魔术师当中，唯一的初学者。”
古语有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出身于魔法使家族的少女，平日里见的自不是等闲之辈。
苍崎橙子这话里话外的意味，无非就是不服气三字，并旁敲侧击陈奇的根脚，试探他的魔术来路，好去效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谚语，若是再比一场以窥陈奇底细，那是更好。
孰料陈奇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回应道：“初学者好啊，证明还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你说是吧，前辈？”
心中洋溢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满足感，陈奇第一次体会到了穿越者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这种与同样年纪的苍崎橙子在魔术领域争锋，并且最终小胜一筹的感觉，当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只可惜，苍崎橙子并不能理解陈奇的开心。
因为败者没有欢笑的资格。
不过若是陈奇以为凡事都尽在掌心，那么未免谬误过大了些。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问道：“那又如何？”
陈奇自觉地摆了摆手，不去与输了的少女进行纠缠，就在他迈着胜利的悠然步伐，准备再去小憩一会的时候，身后的苍崎橙子忽然冷不丁的问道：“对了，刚刚做饭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既然带我来这，那你知道这里是伦敦的哪条街吗？”
“嗯？”回过头来，陈奇心中猛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有话直说。”
“舰队街，依邻近的河流地形命名。”摊开手掌观察着自己的掌心，苍崎橙子如数家珍的道：“在这条自伦敦直达西敏市的街道上，共有一百余家报馆。”
在苍崎橙子悠然说话时，陈奇已来到他打晕房间主人的地方，发现了被两条外力裁断的细麻绳，显然是苍崎橙子做的，她放走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嗯，这事陈奇做得本来就不甚地道，故而对此没什么意见。
但有个问题，被人绑架脱困之后，正常人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呢？
听着外面刺耳的警笛，以及喧闹的动静布置，陈奇对苍崎橙子道：“看得出你学习能力很强，所以，你也是被我绑票的人质之一，对吧，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很有想法。”
放走这个房间的主人，自然是苍崎橙子准备的底牌之一，为的就是用魔术协会三原则之中的‘神秘理应隐匿’卡住陈奇，收敛他的魔术师能力，以备她寻隙离去。
听到陈奇问话，苍崎橙子没有回答，而是眼神柔和的凝视着吃饭的折耳猫。
熟知猫咪性情的她，知道那轻轻摇晃着的猫尾尖端，是对方用来表达喜悦的肢体语言，显然折耳猫很喜欢她做的猫饭。
轻轻挠了挠对方暖绒绒的下巴，苍崎橙子指着已经出现在餐厅门口的人偶，确认道：“看来最后剩下的那个魔术师，死在了你的手里。”
这句话一出，陈奇顿时明白了始末，他抢走人偶时苍崎橙子已经昏迷倒地，被误认的可能性确实是有。
他倒也不气，只是朝着苍崎橙子的身后方向招了下手：“该走了。”
听到召唤，折耳猫灵活的自桌案跳到苍崎橙子肩膀上，借力来到陈奇的肩头，对着苍崎橙子轻轻叫了一声，算是告别。
待得餐厅之内空无一人，苍崎橙子这才精疲力竭的坐下，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日光，悠悠的呼出一口气。
隔着餐厅和过道，橙子看见了那口并无金钱和神秘，只装有自己证件、必要魔术物品、以及几件换洗衣物的行李箱，正安静的待在先前的床头角落，等待离家出走的她重新牵引前进。
这就是，家门之外的世界吗。
眼中阴霾消散了些许，自失一笑的苍崎橙子站起身来，拎起自己的行李箱，悄无声息的从房子的后门出屋，唤起风沙拂住警察的视线，并用魔力偏折阳光织成镜子外衣罩在身上，以至于后门看守的警察，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就这么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飘然离去。
与苍崎橙子分道扬镳。
在枪林弹雨里上演了一出现实版‘侠盗猎车’的陈奇，此时已坐上了双层巴士，手里抓着一盒浇满芝士和番茄酱的薯条，靠窗吃的正香。
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他上次没有去成的德鲁伊街986号。
这次，他做好了规避尤里乌斯的手段，这具自魔术师手中抢来的人偶，就是他最好不过的问路石，以此为引进行探查，自身则伺机而动。
除非尤里乌斯能未卜先知，否则断然不可能再截住陈奇第二次。
“吃点不，表哥。”
将薯条递给旁边的警察，佯装询问的陈奇暗运魔力，一个人唱起了双簧。
在方才逃走的时候，为了掩饰人偶的身份，陈奇先是突袭脱掉了一个警察的衣裤，利用对方帽子遮住人偶机械感明显脸颊，以制服的便利从包围圈中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因为是乘坐巴士移动，所以陈奇干脆给自己添加了一个警察表哥的设定，带着人偶就这样四处行走。
如果有一辆私家车的话，就可以省很多心了。
果然车房还是要提上日程的。
在魔力操控下的人偶轻轻点头，从陈奇的手中拿过一根薯条，往自己的嘴巴里喂去，而在喉咙的深处，一只可怜巴巴的折耳猫张大了嘴巴，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样吞下吹凉的番茄薯条，委屈的咀嚼着。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少年配猫的组合太过显眼，为了避免可能的特征查问，陈奇干脆将折耳猫放进了人偶内部。
至于人偶的内部，则是他昨晚上等待苍崎橙子醒来时，无意中发现的机关。
这具半自动人偶的胸腹是可以自由开关的空置储存箱，以一种特殊的玉石作为材料构筑而成。
无论是防护性，透气程度、还是魔力传导性皆是极佳，且坚硬异常，原本陈奇以为这是为搭载武器而准备的空间，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空间的内部隐秘处，刻着一行工整的楷体小字，若不是陈奇观察仔细，以手指寸寸敲击摸索，还真注意不到这个信息。
“尽情享受生活的欢愉吧。”
——三水吉右卫门，敬上。
第三十七章：香饽饽
在见到留言后，陈奇也以魔眼读取了这个人偶的信息，发现这个名为三水吉右卫门的制作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把这个人偶设计为战斗型。
柔韧灵活的可变型关节，随意拆卸用以拼装变成不同形态的身体，输入魔力调节温度，无论是夏天想吃冰镇瓜果，又或者冬天想要一杯热酒吃食，人偶的腹中空间都可以满足。
如果操控者本人精于厨艺，魔力控制精湛，这具人偶甚至可以直接在体内完成烹饪，可以身兼多种厨具的功效，手臂两侧装有切割刃的部分，左边原先放置的是类似瑞士军刀的多功能处理器，右边则是一把机关伞，用以遮风挡雨，消暑小憩。
全身上下还留有不少空置可供改装的地方留给了后来者，或许是三水吉右卫门希望能将人偶传承下去，经过他人智慧的雕琢，最终成为一件使人幸福的作品。
想来他也无法料到，自己的作品会变成一副颓然单调的杀人机器。
自兜内抽出那张戈尔德交给自己的烫金名片，陈奇想起了昨日戈尔德在他面前展现的控物形态变化。
等这件事情完成后，就将这个人偶改回原先的样子吧。
刚沉思没两秒，陈奇就被一阵急促的哨音拉回了现实。
嘟嘟嘟！
吹哨警告叫停了双层巴士，坐在二层偏僻角落的陈奇，不由得神情一敛，切换到了战斗状态，虽然伦敦警察的配枪保养不佳，枪法也很水，但子弹终究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外国警察搜查效率有这么高吗，在移动电话没有普及，谈不上摄像头满街的时代，也能这么快抓到坐在移动载具上的他？
很快，陈奇便从警察和司机的对话声中，弄明白了巴士停止前进的原因，与他没有关系。
伦敦警察局之所以封锁了现场，是因为附近出现了一个因为辐射变异而狂性大发，正在连环杀人的怪物，所有车辆都不得通过，伦敦塔桥更是直接实行了戒严令。
有着开膛手杰克这样的过往，伦敦警察草木皆兵倒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岂不是无法抵达德鲁伊街了。
陈奇将薯条一股脑的全部倒进嘴巴，强化牙关将之粉碎咽入腹中，吞吐着碳水化合物带来的热量，跟着‘警察表哥’悄无声息的走下了巴士。
走到一个小巷中，陈奇让憋坏的折耳猫出来趴在自己脑袋上，带着人偶徒手攀爬起了伦敦公寓街，蹲伏在楼顶，俯瞰眼前的这条商业街道。
先观察一下情况好了。
……
早餐直接开成了茶会，戈尔德含泪目送走了自己的丰盛早餐，开始主持这次的会谈。
但说是主持，实际上戈尔德的处境颇为尴尬，首先洋子就不买他的帐。
“这次不让你的人造人女仆主持了吗。”
靠在精美舒适的椅背上，洋子嘴角掠出一抹讥讽，显然对昨天戈尔德突然走人的行为很是看不惯。
那不是没准备好吗。
戈尔德端起茶杯咧了咧嘴，抿了一口清嗓道：“那只是个意外，我们还是聊聊现在的事情吧，你不是要找那把枪的下落吗。”
说到这里，尤里乌斯将身后的吉他盒甩到桌子上：“枪我昨天拿到了。”打开吉他盒，里面赫然是那把序列号为1000000的M1式加兰德步枪。
戈尔德喉结咕嘟了一下，瞬间就心动了，只要拿回这把枪往法政科一交，走圈手续下来，这件麻烦事就和他再无关系。
洋子扫了一眼戈尔德，对他那点心思再清楚不过，只是这把枪的归属显然不由戈尔德来决定。
“枪就交给我，没问题吧，尤里乌斯。”
“无所谓。”
尤里乌斯早已检查过这把枪，从中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此时自然是按照约定转交洋子，如果不是费尔南德斯宅邸出了问题，早在昨晚这把枪就该交到她手里了。
“等等，这把枪我要拿回法政科走一下程序，我保证接下来会去紧急申请，将这把枪再还给你。”见洋子手按在吉他盒上，戈尔德赶紧叫停。
“不必了，我信不过你。”洋子很是不屑戈尔德搞丢证物的举动，而且昨天她与芬妮达成的简单互助条约，是围绕穆吉克家族卷入这场是非的前提下，如果戈尔德在此时抽身而去，岂非将她从头耍到尾？
不管是出入哪个角度，洋子都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等等。”按住加兰德步枪，尤里乌斯阻止了洋子，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对戈尔德道：“枪可以给你。”
“尤里乌斯！”因讶异而微提声音，洋子不明白自己的伙伴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真的？”戈尔德一听这话顿时开心了起来，让芬妮不由在心中叹息，戈尔德的喜怒永远写在脸上，将自身谈判的情报泄露无疑，这天下怎么可能有白吃的午餐。
“嗯，但是你必须立刻带我找到陈奇。”不顾洋子焦急的眼神，尤里乌斯很是笃定的敲定了交易条件，只有找到陈奇借助魔眼的力量，他才能进得去费尔南德斯宅邸。
“所以说，我真的找不到啊。”戈尔德气的不行，不过萍水相逢，他又没刻意去问陈奇行踪，这让他去哪里找一个已经离开的人。
这就和陈奇弄丢步枪后，发现原来戈尔德需要此物是一个道理，一时错过，就是错过很多。
“找得到，就是你的。”重复了一遍条件，尤里乌斯将吉他盒重新背在身后，起身准备离去，在他看来这场会谈到此就可以结束了，他只在乎陈奇的下落。
“等一下，尤里乌斯，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分开行动吗？”不顾戈尔德在场，心中堆满疑惑的洋子，想要确认眼前伙伴的立场，为何只是一天的功夫，彼此之间的信任就仿佛荡然无存。
“嗯，这件事情你不适合继续插手了，你的弟弟很可能有问题，抽身而退才是最好的选择，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即可。”
尤里乌斯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相信洋子是弑亲害友之人，否则昨天就没必要让他去探宅邸，但是处理事情的理智与人情是两码事，就这件事情上，尤里乌斯认为迪肯这个点有很大的问题，洋子没有必要插手，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处置即可。
只要他能解开那个静止的异界，一切便会迎刃而解，至少也能获得下一步的线索。
第三十八章：我是来打死你的
“你什么意思。”
洋子淡金色的发丝在魔力的作用下飘起，显然尤里乌斯这句话触动了她的伤口，她的弟弟被法政科确认了死亡，即便法政科再怎么有问题，唯独这点洋子并未怀疑。
尤里乌斯此时的话就好像在说她的弟弟是这件事情的起源，至少是与之有关的重要因素，而并非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事件之中。
“……”
尤里乌斯沉默不言，他不擅长与女人斗嘴，也知道冲动的女人没有道理可讲。
但他决定的事情也绝不会因为外物而动摇，是什么就是什么，圣鞭给予的启示从未出过差错，换言之那个宅邸，乃至于迪肯·费尔南德斯，都在这件事情上有着极大的嫌疑。
“我明白了。”
洋子见尤里乌斯沉默不言，玉手攥成了拳头，以指甲掐入掌心保持了基本的理智，但眼中的愤怒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下去：“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我会证明的。”
戈尔德一脸懵逼，还没来得及打个圆场，就见尤里乌斯径自离去，随后洋子也甩都不甩他一眼的离去了，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寒意。
芬妮暗自摇头，心道戈尔德还是没能狠下心，穆吉克家族的若是真的想要找一个接触过的人，虽然要花一些时间，但绝没有找不到的理由，今天不该就这么散场的。
“我又没得罪你们两个。”
戈尔德郁闷的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一口闷干，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受气的那一方，连陈奇这个半吊子魔术师都比他受欢迎。
罢了罢了，喝完茶去法政科上班，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情报吧。
这样找陈奇总能快上一些，不行的话，就到时候再说。
戈尔德并不知晓，此时法政科正麻烦缠身，以至于达维亲自赶往现场解决。
而陈奇，也在那里。
…………
已经没有食物了啊。
不耐的将手里的尸体拍在墙上，亨利鼓动着盘虬的肌肉群，怒吼在街道两侧回荡不休。
越吃越饿，连咀嚼的开合都成为了一种机械的运动，着实是无趣至极。
意识愈发兽性混沌的亨利，本能的期待着除去进食之外的第二种本能苏醒。
战斗，战斗，我要战斗！
心中高声呼喊，想要发泄这一身的燥热和饥渴，他不屑的抬头看了眼在上空盘旋的直升机，腿部的肌群像是履带开始回转运动。
奔跑，跨越，踏墙起飞！
连环的传动力道加持，亨利化身肉弹战车，在直升机驾驶员见了鬼的表情中自楼房一跃而起，将双臂收缩压实作为弹性炮架，咧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铛！
拳骨与钢铁的交击轰鸣炸响，在半空中泛起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一拳正中油箱的他暴虐的用手抓着直升机朝下一甩。
顿时爆炎炸裂，肆意席卷开来，被直升机零件打穿搅碎的岩石，化作暗器飞溅击穿空气，烟尘之中，肌肤焦黑的怪物露着两排鲨鱼般的牙齿，本能的撕咬着钢铁，刮出成片的火花。
残忍指数爆表的场景，让不远处的陈奇眯起了眼睛。
这能叫连环杀人狂？
英国警方给的判定，足以让当年的开膛手杰克无地自容。
只因就破坏力而言，十个开膛手杰克也抵不过这一个怪物，不难想象被卷入这场灾祸的普通人有多么的绝望。
“还能看出基本的人类体型，异化种吗。”低声自语一句，陈奇环顾四周想要寻找魔术师的踪迹，但街上除去眼前狰狞的怪物之外，便只剩下了死寂的空气。
明明是作为魔术大本营的伦敦，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解决麻烦，真是让人看不过眼。
立志探索根源的魔术师，永远将自己的生命摆在最优先级，没有任何感情可以动摇他们的生存意志，将身家性命赌上，只为了铲除怪物这一目标，这种收获与风险完全不成正比的事情，从来都不在魔术师的思考列表之内。
即便迫于维持神秘的隐匿而动手，也必须有完全的把握，由君主调派力量，统合战力做到万无一失才行，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愣头青，哪有以命相搏的道理。
陈奇蹲在房顶，手掌缓缓握紧，眼神十分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怪物，观察并思考着：“不处理掉这个怪物，看来是没办法过桥了。”
【强化表皮，自我愈合，异化肢体。】
撕下烧焦的表皮，踩碎化作焦炭的血肉，肌肉再生的麻痒让亨利愉悦的张开双臂，本能的要以这个动作展现自己的强大和喜悦。
“喝了几杯就乐成这样？”陈奇将脑袋顶上的折耳猫抱了下来：“你能听懂他说什么吗。”
“喵……”折耳猫晃了晃脑袋，用肉球推了推陈奇胳膊，示意应该离下面这个怪家伙远一点，这个距离让折耳猫心里忍不住生出恐惧之意，仿佛随时都会被吃掉。
“你也不知道啊，也罢，那我就去问问他，请他吃点花生米解解酒，他没准就告诉我了，哈哈。”陈奇拔身而起，笑道：“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观察完亨利自愈过程所袒露出来的情报，陈奇给这个小家伙比了一个不要说话，找地方躲起来的手势，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将所有的杂念全数吐出了出去，从房顶纵身越下。
踩着燃烧的岩石，亨利活动了一下略有损耗的身体，准备找个地方继续进食，刚刚那种暴戾的快感让他非常满意，随之而来的是想要更多，刚行一步，便嗅到了一股让他血液沸腾的气息。
这种感觉是？！
面容扭曲的亨利嘴巴喷出大片热气，迫不及待的转过了头，被加强的猩红视觉，清楚地看见了远处那个同样在冬季呼出白气，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少年。
熟悉，太熟悉了，那是趴在冰冷潮湿的小巷里，被唾弃和失败淹没，内心咒骂憎恨的目标。
一个可笑的中国人。
——陈奇！
无意识的低吼出声，亨利的舌头早已僵直到无法说话，喉咙里填充着大量的荆棘，链接着他的脑袋的心脏，他不满的撕破脖颈，愤怒的摇摆着头颅，硕大猩红的眼球死死盯着陈奇，转动着无数残忍的念头。
对如有实质的恶意无动于衷，望着周遭惨烈的景象，陈奇沉声道：“我家乡有句俗语。叫好狗不拦路，恶狗常当道，吠犬不咬人，咬人不必叫。”
“为了防止你听不懂，就再说直白一点好了。”陈奇鲸吞般长吸了一口气，怒目沉叱，杀气凛然的道：“我今天，便是专门来打死你的！”
“此地，即为汝葬身之所！”
第三十九章：暴雨
吼！
亨利哪里受得了这等挑衅，在见到陈奇身影的一瞬，他所有的理智都被名为疯狂的火焰所蒸发，剩下的只有残忍的杀戮本能。
双腿暴起冲锋，恐怖的膂力随手一抓便刨开楼房水泥，拉起一块五米宽的混凝土，直接朝着两百多米外的陈奇脑袋盖了过去，像是要将空气全部嚼碎的活动自己的利齿。
这一击对现在的亨利而言，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嘭！
下个瞬间，混凝土与地面发出恐怖的巨响，像是蚂蚁一般的陈奇，被膨胀暴起的烟尘埋没，然而奔跑的亨利毫无停歇之意，旋跳半空扬起自己的胳膊，在阳光下那原本粗犷的手臂，化作了狰狞锋锐的利爪，向着烟雾中石板的落点笔直撕下！
剧烈的风压在宽阔的街道之中不断回荡，爪子切入水泥与土地带来的反震，使得空气蒙上了一层灰黄的颜色。
但亨利的野性却并没有为此欢呼，他感受到身后那澎湃如潮的魔力，回头暴吼，却见一把黑色的枪身正对他的眉心。
砰！
修长的手指沉稳扣动扳机。
经过魔术强化的子弹旋转着从枪口飞出，冰冷的撞碎空气，于瞬间贯穿了亨利的眉心。
如果是人类亦或者魔术师，战斗或许会就此结束。
但，怪物不行。
怒吼震荡，亨利喷出一口热气，鼓动肌肉轰向陈奇将之砸飞开去，紧跟着双臂朝着胸膛乱打，对着潜意识里的那个存在，索要着更多的力量。
他得到了回应了，蠕动的血管输送魔力与压缩血肉，作为工具开始修改起了这具身体。
大即是美，多就是好，舍弃了仅剩的一点人型，亨利浑身毛孔像是开闸的蒸汽机，发出嗡鸣的震动。
咔咔脆响间，骨骼硬化像是积木般拼接起来，遮住了眉心处那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血洞，随后更多的活性细胞与矿物质，自肌肉的缝隙，随着毛孔蒸汽蹿涌而出，衍生硬化作为外部装甲。
不够，还是不够，枪械的贯穿力给予了亨利的肉身死亡的提醒，在那个意识的支持下，他骨甲下方鼓起四个沉厚的肉瘤。
理智进一步失去，只剩下最原始本能的他，涎水垂落的同时，以贪婪地双眼的望向交错双臂格下刚刚那记重拳的陈奇，想要吃掉这充斥着魔力血肉的美味。
吃掉他的血肉，收集他的头颅。
将对方的一切化为己有，这便是【收集者】的本能，其中生命的精华又以头颅为最。
想吃掉我？
感应到对方的恶意，陈奇舒活了一下筋骨，呼出一口满是灼意的热息，悍然向着亨利吹起了反冲锋的号角。
人生下来便是有着种种限制。
比如肌肉只能发挥百分之三十的力量，比如耳朵听不到超过极限或低于极限的声音，鼻子不可能分辨出空气之中的每一缕味道，皮肤不会敏感到连衣服的摩擦都会感受到痛苦。
打破藩篱的变异，理所当然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痛苦，甚至被本能所支配。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生杀予夺？不要笑死人了，不过是变异而已。
魔术师开发强化术式，便是为了挣脱人类的限制，抵达非人的境界，并应对各种可能存在的危险。
自魔术回路萃取出的力量不停流转，公路一般四通八达的强化术纹，遍布陈奇的骨肌各处，为之镀上神秘的流光。
在陈奇意志的操纵下，这股神秘的流光自掌心喷涌而出，覆盖住了枪身和膛内的子弹，并在另一只手上解析投影出完全一样的凶器。
回应挑衅，陈奇向来不用嘴炮。
打死面前不知死活的敌人，用对方的血来洗刷心中的不悦，才是男子汉的风格。
心脏如擂鼓一般敲击着胸膛，聆听近在咫尺的自我节拍，陈奇扬起双枪，在月白色魔眼的冷光笼罩下奏响风暴的乐章。
子弹，即为意志的彰显。
当亨利屈伸肌肉，眼露猎食之意想要冲刺的时候，陈奇手中双枪扣下扳机，两颗旋转的子弹精准穿透了他的骨甲，撕裂腿部肌肉，一前一后交错互顶，打出了足以停滞亨利肌体反应的贯穿伤害。
瞬息的僵直让亨利失去了最好的发力机会，本能察觉到危险的他放声嘶吼，手掌抄起旁边的混凝土想要朝陈奇砸去。
然而这个动作不过刚开始，就已经被迫迎来了结束的命运。
砰砰砰，接连不断巨响从指掌间发出，陈奇魔眼无情的锁定了亨利，一帧帧抽出他每个动弹的瞬间，并补上从枪口飞出的旋转子弹。
血花如雨飞溅，高热的雾气自手枪与陈奇的体表升起，被魔力强化的金属零件不知疲劳的与陈奇一起进行着倾覆性的火力压制。
灼热的弹壳划着加速的轨道，如雨中涟漪般绽开接连不断的清脆声响。
不知不觉，亨利已经停止了嘶吼，周身满是漆黑的弹孔，鲜血在身下形成浅滩，手掌举起的混凝土也砸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终于，陈奇手中两柄大口径手枪的狂暴声响，暂时停歇了。
嗅着金属的高热腥气，陈奇胸膛沉着有力的一起一伏，似乎享受着已经到手的胜利。
蹭！尖锐的风声撕裂了陈奇身边裹挟的白雾，狡诈贪婪的怪物，咧开血盆大口穿过方才被枪械设定的绝对距离，身后不知何时破碎的鼓包，破出四只浴血狰狞的骨爪，随着深达半英尺的两道冲锋轨迹，从四面八方抓向陈奇。
锋锐森寒的尖爪，即便是一截钢筋放在面前，也能在瞬间撕成十二段。
但在劈开白雾，面对陈奇之后，怪物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没有想象中的恐惧与惊惶。
有的只是暴戾，睥睨，高傲，狰狞。
在魔力被不断汲取的撕裂痛苦之中，陈奇对怪物不屑的嗤笑道：“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滥杀无辜的渣滓。”
够强的话，就应该向更强的人挥刀。
虐杀别人然后获得快乐，像是试刀一样炫耀着自己的爪牙。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陈奇以那从未停止运转的月白色魔眼，漠然的注视着一个早已被盖上死亡印章，却妄图挣扎的猎物。
只是一击不满足的话，就以百击灌到你满足为止。
再生不是无限，以此为凭借来卖血，只能代表愚蠢与无知。
短暂的停顿之后，终曲降临。
在陈奇冷漠的表情之中，两柄大口径手枪呈直角对在一起，准心在缓慢的时间中游弋，于怪物静止的恐惧表情中对准了那被残缺白骨包裹的脑袋。
流溢火焰的破坏性魔力放出，将眼前怪物的的脑袋直接炸成了粉碎，胸腔以上的部分被尽数化为了虚无。
在死亡的颤栗中，尽显魔意的荆棘忽然窜出亨利的胸腔，朝着陈奇的脑袋摘了过来。
突兀却致死的一击，这才是亨利，不，怪物的真正面目。
魔眼之后满是精疲力竭的陈奇，正待拼着燃烧细胞换取战力，将眼前的怪物彻底埋葬之时，有一道从容不迫的赞扬声自陈奇身后传来，同时出现的还有寒意彻骨的冰雾。
“说得很好，人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才对。”
咔咔咔，冰霜自亨利的脚下一路蔓延，披着宽松神秘黑袍的达维，似缓实疾的现身于陈奇面前。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探手一击打碎了亨利的肌肉与骨骼，直接贯穿胸膛扯住了荆棘的根茎，将之抓了出来。
那是一个如心脏般跳动，像是脑袋萎缩过后的诡异植物，而亨利的身躯也于植物被扯出来的那一刻彻底死亡，化作了晶莹的冰雕，就这么停在了路中央。
背对陈奇的达维，打量着手中的植株，难以掩盖自身的叹息与愤怒。
是你做的吗，管家。
第四十章：涌起
见此情形，陈奇微微一愣，不仅仅是震惊于达维的手段，也讶异于在这诡异植物被抽取之后，那膨胀虬结的怪物身躯化作黑水融入冰中，所露出亨利那张满是憎怨恶毒之意的面孔。
不过短短一天功夫，竟是从人变成了怪物。
“没想到，居然是收集者的副株。”
单手捏碎了名为‘收集者’的荆棘植物，姿容气度如贵公子般的达维转过身来，凝视着陈奇道：“更没想到，你居然能把收集者逼到这个程度。”
“……巧合而已。”
一句话带过战斗流程，陈奇拖着疲倦的身体，转身就要离去。
魔术师代表着危险，像是达维这种抢了人头还面不改色，端着前辈高人之姿的家伙，更是危险中的危险。
虽说是陈奇将那个怪物打至重伤，但能一击贯穿对方变异的身躯，并轻描淡写捏碎怪物本体的达维，怎么看危险程度都在于这个怪物之上。
看对方意思这还只是个副株？
有够恐怖的冷笑话。
“巧合而已。”
达维重复了一遍，打量着陈奇那可谓已经五劳七伤的躯体，神情略显感慨。
望着陈奇坚决离去的身影，本是不打算说些什么的他，忽然改变了主意，笑了下道：“事无巧合，魔眼固然神秘莫测，强化与投影魔术亦无需多言，但能赢下这场战斗，关键在于你的魔术回路质量，还有特殊的编成，换做常人早已被靡费的魔力抽干了生命，但你却没有。”
被人一口道破底细，陈奇停下脚步，声线微沉的道：“然后呢？你想要说什么。”
“有人给了你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但亲眼所见之后，我认为他的评价还是低了些。”达维没有在乎陈奇的敌意，对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有想过按部就班的学习魔术吗。”
言下之意异常明显，然而陈奇却是眯起眼睛，不是很明白达维的意思。
素未相识的陌生人，谈这种话题未免交浅言深了。
比起好意，陈奇更倾向于眼前的达维想要把他做成标本，以封印指定的方式。
“魔术师之间没有信任一说，更遑论无端馈赠，如果要打那就来吧，不用再多说了。”
疲惫像是海潮一样撞击着陈奇的理智堤坝，让他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行动仅凭一股不能倒的意志撑着，但如果达维一定要战斗，那么陈奇也就只好抽干生命，以自杀模式奉陪了。
做标本什么的，不能忍。
“我不做无意义的争斗。”
达维淡然道：“浩渺的世界有着无数的星辰，人类总是不自量力的想要将之摘尽，但即便摘尽了又有何意义呢，还有你，如果担心封印指定，从开头就不该出手才是，行事冲动必然会遭人觊觎。”
陈奇没说话，只是板着个脸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啰嗦的要死。
不打也不让路，就在这干拖着，让他想要豁命都做不到，但要是此时不豁出去，他晕过去之后就没有机会再拼命了。
想到这里，陈奇不再等待达维的答复，便要催动魔术回路拿命一搏。
察觉到陈奇的躁动，达维忽的一甩袖袍拂出冰寒风暴，以足以冻结理智的低温瞬间罩住陈奇的身体。
早已挺不下去的陈奇，猝不及防被低温冰冻，顿时像是死机一样倒在了地上，被加速撕裂沸腾的血液与肌肉也在这股沁人的寒意下冷却了下来。
“喵！”见陈奇倒地，待在一旁的暗处的折耳猫猛地朝达维扑了过来。
“嗯？”达维伸手一抄，以根本看不见轨迹的速度将折耳猫举在了面前，深邃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这个挣扎的小家伙，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人性化的敌意。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法政科一份关于日本方面的待处理情报。
“真是有意思，这就是东方那边所谓的‘缘’吗，放心，我并不想伤害他。”
见折耳猫张牙舞爪，达维不以为忤，从怀中掏出一瓶散发着如海洋般光芒的药剂放在折耳猫的怀中，将之抛回陈奇的身上。
“下次再见或许便在钟塔，好好加油吧。”最后看了一眼少年与猫，达维的身影随风而散，像是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见达维消失无踪，折耳猫警惕的晃了晃尾巴。
确认这个危险人物真的消失了之后，她打量了一眼怀中里的药剂，仔细的嗅了嗅之后，小心的将之塞到了陈奇怀里，然后一阵小跑重新穿进暗处，对着身着警察制服的人偶，一阵呜呜。
大概意思就是：帮忙！
“……”
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单纯执行着保护指令，人偶随折耳猫来到陈奇身旁，呆板的抱起了这个昏迷过去的表弟，以残存的魔力驱动身体，亦步亦趋的跟着眼前的小猫，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站在楼顶的达维见他们走远，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沉重的大哥大，开始召唤法政科小弟清理战场，之后解除现场封锁。
像是这种隶属于法政科管辖的事情，其他的科室都不会插手。
不仅是因为威权，也是乐于见到法政科手忙脚乱，多少有看热闹的嫌疑。
因为现代工业发展迅速，人口提升极快的缘故，很多颇有水平魔术师都将自己的工房向郊外搬去，以免普通人发现神秘，进而招惹一些没必要的麻烦，普通魔术师遇到这种事情也都是避开走，
多重因素导致了陈奇赶到的时候，现场竟是连一个魔术师都没有的窘境，本来达维是打算亲自出手解决，已安排了人封锁现场，孰料竟是陈奇打了头阵。
待打完电话，达维昂首眺望远方，城里的力量，终于开始泄露了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洋子·费尔南德斯那边正处于危险之中，这里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烟幕而已，你做事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啊，管家。
但是人类绝非你所想的那样，世上的生命皆有其意义，否认它们意义这一行为本身，才是毫无意义的。
正如我没出手之前，人类已经开始行动，有勇气的人选择站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总是不愿意放过自己呢。
第四十一章：愚蠢与行动
自戈尔德宅邸离去，洋子心下难过。
任谁将一番好意付诸流水，换来冷酷且理智的怀疑都难免如此。
“我岂是会伤害兄弟，换取自身利益的魔术师，如果只是不信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怀疑我弟弟，尤里乌斯……你这个混蛋。”
低声骂了一句，洋子踩下车辆油门，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这辆保时捷上，不过一天竟然与盟友离心，这让洋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但关于迪肯的宅邸被异界化这一点，洋子认为尤里乌斯没有说谎，这也是她发怒的一部分原因。
心有怀疑，却又不愿意去怀疑，想要相信，却又无法去相信。
魔术师的信任，真的是有够廉价的。
自嘲一句，洋子真不知道自己的这颗心该掰成几份才够用，又或者从开始便不该有心。
好比现在，虽然很想去迪肯的住处查探一番虚实，但洋子也只得先行返回自己住宅。因为在数分钟前，便携式魔术电报机收到了苍崎橙子无恙的消息，并将之发了过来。
作为对方的好友，洋子此时自然要与之一晤，解决关于时钟塔入学的收尾，交代说明情况等问题，安顿好苍崎橙子，整理自己心态和魔术，再去查探尤里乌斯所说之事。
殊不料路程方行至一半，忽然有一个穿戴西装礼帽的青年，自僻静的弯角处出现，并挡在了车的前方，帽檐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弧度好似镰刀般锐利冰冷，像是死亡站立于此。
作为魔术师的洋子本能感觉到了不妙，血液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凝固，凭借本能一咬舌尖，驱动魔术刻印抵抗那种来自精神的寒意，在最关键的时刻强化身体跳车而出。
落地之前，只见青年信手对准保时捷轻轻挥下，登时一道纵长足有十米的弯月斩击自前方逆切而来，在下一秒便轻而易举的将保时捷劈成两瓣，化作爆炸的炽热火球。
嗤！
弯月斩击切断保时捷不曾停歇，真空吸力直将前方二十米范围内的物质卷附，锋芒逼人，尚未及体便让洋子身有撕裂之感。
心知绝对不能被打中，洋子开启回路流转魔力注入魔术刻印，术式自发联锁互动，闪烁寒芒的坚硬冰锥凝聚身前。
费尔南德斯家族魔术以控制与变化见长，极擅魔力的性质变化，唯有多种元素复合的资质，才有资格继承家族刻印。
此时，洋子以魔力制造温差凝形，化水为冰制造出足以将房屋一击打穿的尖锐‘冰之攻城车’，抬手一指迎向斩击。
然而，青年表情未曾变化，似是诉说洋子此举不过徒劳，他负手而立，神态尽显从容淡漠。
斩击似是与之心意相随，在洋子冰锥莅临相撞之前，爆散开来化作漫天镰刀，一阵窸窣斩切之声，如攻城车气势磅礴的冰锥，竟是被寸寸摧成了冰屑随风乱舞。
道路皲裂，空气嘶鸣，细小的真空风刃无形无相，形成二次爆发切割一切有无形之物，将所见之景尽数化作几何图形。
见危险袭来，洋子以魔力召出三枚雷电之球环绕自身，将镰刀与风刃灼尽，然而在无孔不入密集乱舞的风刃下，洋子精致的肌肤还是被刮出一道道凄厉的伤痕，肩腿皆是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发丝与鲜血一起坠落，仿佛昭示出洋子的命运。
她一边加持魔力，以强化魔术躲避着对手的进攻，一边惊怒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手持绅士节杖，推开礼帽上沿的英俊青年，以幽深的暗绿色眼眸俯瞰眼前半跪喘气的洋子：“愚蠢的问题。”
不过一击已将洋子逼至绝境，青年无可匹敌的迈步行来，将目光放在洋子衣装破碎的手臂上，闪烁的魔术刻印，略显讥嘲的道：“塞珐的后人，你与你的祖先一样弱小，又或者说……”
血色的六芒星引动黑暗，封锁了洋子的魔力来源，他探手捏住少女脖颈，平淡的道：“人类，就是一个毫无长进的种族，永远都只能在罪孽中无聊的打转。”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的洋子，愤怒瞪视着青年，吃力问道：“我弟弟是不是你杀的！？”
“你弟弟？”青年的神情很平静，却有着足以使万物凋零的寒冷：“不过一介蠢物，也配我亲自引渡吗，不过是闲暇之时的游戏罢了。”
什么意思？！
洋子还待再问，但抵达极限的身体被动剥离了她的意识，成为了青年手中的睡美人。
指尖点在洋子那散发神秘光芒的魔术刻印上，青年淡漠的道：“作为主人降临之前的小游戏，就以费尔南德斯家族的血，来拉开这终曲的帷幕吧。”
“届时，一切都将归于混沌。”
两个小时后——
第一原则执行局，情报收集处。
查找情报时，忽然听闻新消息戈尔德面色不安且凝重，他拿过那份最新的报告反复打量，低声呢喃道：“洋子·费尔南德斯也失踪了？”
这才多久？虽然他在家里磨蹭了会，但也不过前后脚的功夫。
用于取证保存的照片上，五十米范围内的无机物和生命尽数被裁成了几何图案，通过镜头特写可以看出切面如镜子一般光滑无比，即便是混凝土也是如此。
从取相来看应该是风属性的魔术所为，然而要做到这种程度，少说也是大魔术的等级了，耗费的魔力量足够抽干三个正常魔术师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法政科登记，或有标注的魔术师没有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
从车辆的爆炸痕迹来看，是在临近拐弯的时候忽然被切成了两半，这简直就像是转角遇到了鬼。
不行，他必须得和达维问个清楚才是。
难得雷厉风行的戈尔德，抓着手里的照片便要去找达维，孰料他刚转过身，险些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尤里乌斯正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凝重无比。
“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容置疑的发出了请求，尤里乌斯那凌厉的眼神之中写满了沉着杀意，圣鞭荡开的气势，压得戈尔德本能想要后退，但心忧芬妮安全，以及害怕接下来轮到自己的恐惧，帮助戈尔德站稳了脚跟。
他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第四十二章：帮忙
幕后的敌人速度实在是太快，再这样下去他也会成为失踪的一份子。
心知尤里乌斯必然是收到了消息，也看到了照片，戈尔德也懒得避讳那些没用的规矩了，干脆问道：“你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尤里乌斯能出现在法政科，除去能力惊人之外，很大可能就是达维的默许，戈尔德不明白自家这个上司想要做什么，但他却明白自己必须配合，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他人。
“我要去一个地方查明真相，非陈奇不可。”尤里乌斯认真的道：“目前只有他能帮我破开那里的异界，查明线索之后，我才好着手救人。”
“……救人吗。”
戈尔德这次没有拒绝，他眼神一坚，咬牙沉声道：“我也交个底，我有办法找到他，但这个方法我只能用一次，而且要搭上家族声誉，你有把握吗。”
“有。”
“那你现在和我走，一个小时内我保你见到陈奇。”
带着尤里乌斯自法政科匆匆离去，戈尔德脸色铁青，这让沿路的不少法政科职员内心略觉古怪，个别猜疑心重的人，将这个反常现象上报给了达维。
常年笑容满面，毫无紧张感的家伙突然一脸严肃，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嗯？穆吉克的表情很严肃吗。”坐在老地方品茶的达维，听见属下的报告后，佯作无事将之打发，抬头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自语道：“男孩与男人的差距，就在于担责啊。”
表情差就证明他有在乎的事物，并为此开始懂得去使用自己的能力。
“也算是不负所托了。”早在戈尔德进入法政科之前，便与其父亲有过会晤的达维露出会心的笑容，拿起电话通知负责保管遗物的下属道：“将费尔南德斯事件中迪肯的尸体弃置，不必留存了，对，不需要任何处理，扔到南区荒地即可。”
既然管家已经动手，那么再保留这具无用身体也没有意义。
扫了一眼桌上与戈尔德所见无二的照片，达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闭眼笑道：“我就不留客了。”
…………
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的陈奇，浸润在这恰到好处的寒意之中，露出了舒适的神情。
回路过载，肌肉拉伤，身躯在这一天半之内积攒的疲劳，于此刻尽数释放开来，随着寒意的缓慢褪去而消解。
“真是令人凉爽的低温，而且还有临别增礼吗。”
手中握着那瓶湛蓝如海的魔药，陈奇揣测着达维的用意，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帮助自己，想要打开魔眼观测一下手中药剂来历，但只是刚起一个念头，体内的魔术回路就传来了一阵炽热的灼烧感。
“暂时用不成了吗，也罢。”
将药剂收入怀中，陈奇伸手揪了两下挡在眼前的小尾巴：“有没有点同情心，趴人偶脑袋去。”
折耳猫慵懒的用肚皮蹭了蹭陈奇脑袋，示意该有点同情心的是他，一口气走了跑了两个两个街区，就算是猫也是会累的啊，找窝休息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确定了折耳猫的状态，陈奇对人偶微微点头以示谢意，知道是对方将自己扛来这里的，最后他拿出自己心爱的M1911A，安抚一般的摸了摸枪身，叹了口气。
过热软管是枪械难以避免的问题。
虽然很多时候这个问题并不会出现在实际情况之中，手枪本身也不具备机枪的性能，变相限制了出现此类问题的可能性，但很显然陈奇并不适用于这个情况。
“再是强化的枪身，也经不住毫无停顿的高频使用。”
搭在冰凉的枪身上，为了能够以强化和投影利用枪械进行战斗，不知道将之拆解重装了多少回，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枪械状态的陈奇，明白这把枪的生命，已经在方才的战斗中几乎燃烧殆尽。
在更换枪管检查对应零件性能之前，这把枪就和陈奇的魔术回路一样处于过负荷的状态。
“倒是狗咬吕洞宾了，应该感谢一下那个魔术师才对。”将M1911A放回背后，陈奇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腰板挺得笔直：“不是他的话，我这会连动弹一下都是奢望，现在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喵。”折耳猫摸了摸陈奇额头，似乎是想要安慰他，却听陈奇笑了下道：“走，咱们先去吃饭，有力气了才能去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一步一步来，总能走到终点，天塌不下来。”
陈奇没有因蹉跎而气馁的习惯。
能赶得上去南区收集情报就努力去做，若是搭不上戈尔德这这条线便再找机会，断地充实自己升级变强，向着前方的困难发起挑战，以点滴的积累打穿名为困难的坚硬顽石。
只要他自己不放弃，没有在这条路上倒下，属于他的机缘自然会随之到来。
不过陈奇并没有想到，他的机缘来得竟是那么的快，令他措手不及。
……
回到宅邸之中，戈尔德邀请尤里乌斯进入自己的魔术工房，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道：“找陈奇的关键在于我给出的名片。”
——名片。
尤里乌斯从怀中取出一张同样的名片，若有所思：“炼金术的成果吗。”
戈尔德肯定的点头道：“对，由我父亲本着监视名片持有人的意图，所开发的一种炼金产物，但因为暴露出去会身败名裂招致非常严重的后果，以及名片本身厚度不够的原因，去掉了收益最大、风险极高的窃听和监视功能，只保留了对应位置反馈。”
尤里乌斯伸手将其从中央撕开，聚力于目看清了内在几近微雕的人工痕迹，如纤维一般的精细回路密布其间，他尝试输入魔力，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以合成方式制造的特殊素材，即便刻意输入魔力，也绝对没有任何反应。”戈尔德见尤里乌斯在那里尝试，耸了下肩膀道：“不然，穆吉克家族早就覆灭了。”
所以才一直推拒说找不到吗。
尤里乌斯将前因贯通，凝视戈尔德心中似是有所疑问，无疑这是比那柄步枪的牵扯更为不能曝光的事物，为何戈尔德却此时愿意透露给他。
“别那么盯着我，有些事应该做就果断去做，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个费尔南德斯大小姐什么关系，但……我要保护好我的家人。”
从工房封锁的术式金属盒中，以魔术刻印确认权限，慎重的取出一个莫约手掌大小的岑木匣，戈尔德说道：“看人这种事情，一天和一年的区别，只在于关键时的举动，比起武力，你肯去救人才是让我佩服的地方，我也愿你帮你一次。”
催动回路魔力启封岑木匣之上的封印术式，戈尔德手指一引，木匣盖子应声而开，内侧一只精巧可爱的机关蜂鸟摇头晃脑的从中蹦出，灵性的眼睛眨了两眨，跳到了戈尔德的手背上。
“这就是用来定位的追踪器吗。”不理解机关蜂鸟如何追踪区分名片，尤里乌斯看向戈尔德。
将一个控制与监视相连的叠层宝石球递给尤里乌斯，戈尔德点头道：“对，你手中名片的材料，会与蜂鸟振翅的频率完成共振定位，在定位完毕之后，你拿着这个就可以借助蜂鸟的眼睛，筛选对象目标，匣内一共有十二只这样的蜂鸟，足够你找遍伦敦了。”
剔透的宝石闪烁着朦胧的光华，尤里乌斯稍稍注入魔力，便从中看到了蜂鸟眼中的景色：“精致的机巧，用完后我会将之原样奉还的。”
却不料戈尔德摇头道：“不，用完之后你毁掉就是，我的父亲是典型的魔术师，但即便是他也觉得这个东西对家族太过危险，只是不舍得毁掉，所以就封印了起来，你来毁也算是帮我一个忙了。”
“明白了。”
接过戈尔德手中木匣，尤里乌斯没有拖泥带水，自戈尔德工房离去开始搜寻陈奇的踪迹。
在他走后，芬妮出现在工房门口，询问戈尔德道：“主人，午餐已经准备完毕，是在花园里吃饭吗。”
“哦哦。”心不在焉的戈尔德回过神来，他看着芬妮笑了笑：“今天午餐就在工房里面吃吧，让那些人造人找个僻静地方休息，你则是来伺候我用餐，没问题吧。”
芬妮没有言语，把身体朝着戈尔德轻轻一躬，似是感激，这让戈尔德脸色微红，咳嗽了一声：“去吧，多弄点吃的，吃完还要做魔术实验呢。”
见芬妮去准备午餐，戈尔德松懈的呼出了一口气。
作为魔术师，戈尔德清楚自己并非是那种可以迎风斩浪，挡住一切袭来恶意的强者，从出生至今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像是现在透露陈奇行迹，推尤里乌斯去战斗的举动，无疑是拿他人作为挡箭牌，总觉得有些亏心。
“真是卑鄙，我的猛虎之魂想必都会为之哭泣，不过啊……”
戈尔德揉了揉自己的脸，狠狠一拍坚定了心智：“即便卑鄙我也有想要想保护的事物，有机会的话，日后一定补偿。”
第四十三章：哈特雷斯
还差一个。
跨进异界将洋子扔进阵中央，青年望着阵法那盈满的三团血液，以及缺了的一角，眼前浮现出数百年前的记忆。
采用东方的五行学说，以天使束名的术式在当时将主人的身体分裂，封印于各处，虽然后来被西蒙再度唤醒消灭，但魔封阵的概念却留了下来。
五个魔封阵，五个被封印的部位概念，
其术式排列流溢出的神秘，具备遏制黑暗的力量。
五行学说关联了魔术属性中的五种元素，与世界进行了交互，以大源为基提取魔力将目标镇封，四大天使环列前后左右，以魔术师代入主的位置，驾驭神秘。
这种概念，让魔封阵得以在即便属性不符的魔术师手中也能够施展，唯一的关隘只有决心，以己身代替世界使魔力得以轮转的意志。
“魔术师的概念一向胡吹大气，却能诞生出值得赞叹的大魔术，真是可笑。”不屑一语，青年眉目萦散青光，嗤笑声让扭曲异界为之动荡。
“死神大人，是否需要我去再抓一个魔术师回来。”伴随青年怒意，扭曲异界中出现了一位身量奇高，通体碧青的魔人身影。
只见他赤发靛目，十指垂于身畔，足有一米二的指尖利刃随意晃动，便带起粼粼的波光，搅动起异界之中的魔力，缓慢与极快的结合，时间在他的身上仿佛扭曲了一般。
“没有必要，不过是开幕前的小游戏而已。”被称呼为死神的青年，屈指一弹撕裂异界：“倒是你，诞生于时钟的魔人，作为我亲手捏出来的玩物，不要被贝尔蒙特轻易打死了，你能力用来扫地还是挺方便的。”
“这是我的荣幸，死神大人。”
单手抚胸，时之魔人虔诚的跪在地上，目送死神踏入异次元裂隙前往城的那端，露出嗜血而欢快的笑容。
他明白此刻死神大人的行动与言语，都代表着这里的事情全权交由他处理了。如果能在这里斩下贝尔蒙特的首级，必然是他此生的无上光荣。
时之魔人完全没有听懂死神所说的重点，在于后面让他扫地那段。
在死神离去之时，隶属法政科的车辆开入了南区荒郊，执行处理人员在确保周围无人后，将被裹尸袋内的迪肯扔到空地上，准确完执行达维的命令。轰了一脚油门转身而去。
落地的裹尸袋滚了两滚，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大概十分钟后，有拾荒者路过这里发现了袋子，欣喜地走了过来，将这个贴有魔术封条的裹尸袋打开。
还没待兴奋捡到了好东西，他的头就被惨白的手掌一把擒住，耳畔传来了阴森而儒雅的声线。
“五天，刚醒就被扔在这里。”眉心处被开了个弹孔的迪肯，从裹尸袋中飘起，打量了一眼周围：“还是南区。”
嘶哑的声音自失去血液荣养的声带发出，迪肯五指微微加力，在拾荒者惊恐的挣扎中，将对方的颅骨以指劲贯穿，信手扔到一旁。
咔咔咔，骨节发出连珠爆响，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血液的迪肯，单手插入胸腔中掏出早已枯萎的生命发动机，确认了一番之后，不悦道：“在心脏当中提前刻好代表——火炬、收获、财富的卢恩，结果却没有把我送去焚化，而是放置不管，让我苏醒也只能变成活尸。”
将心脏按回体内，迪肯皱起眉头：“把我扔在这里阻止我以最佳的状态复活，就代表发现了我的秘密，但既然知道我的秘密，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我，是为了降低影响，又或者知道处理不掉？法政科之内又有谁能尽知我底细。”
死亡并非假死，而是真真正正的死去，故而被扔在这里是迪肯如何都无法理解的。
除去个别传承特殊的魔术师，他的计划没有道理会被发现。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启动备用选项了。
短短一周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
难得的闲暇时间，总算能安心坐下来吃顿饭了。
拿着一份颇有年代感的菜单，陈奇执笔于上面勾画，折耳猫蹲在他的肩头时不时用爪子点一下食物的图片，似乎觉得很好玩。
“开胃的水果蔬菜一份，肉馅土豆泥饼一份，芝士焗鳌虾一份，一份炸物套餐，下单吧。”
将菜单交给服务员，加了点小费表示从速，陈奇将身体依托在椅背上玩着折耳猫的肉球，笑道：“今天好好再吃一顿，明天开始就要恢复正常生活了”
“喵。”蹭了蹭陈奇的手掌，折耳猫活跃的叫了两声，显然是对吃一顿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早上苍崎橙子做的猫饭早就消化完了，这会正是补充营养的好时机。
就在一人一猫彼此充作对方玩具消遣的时候，旁边不远处的桌子上，气质淳朴文静的黑发少年看了一眼折耳猫，悄声道：“老师，那只猫好可爱啊，眼睛犹如黑夜中的月亮，我记得您说过在古代埃及，猫被尊为女神贝斯特在人间的化身，捕杀蝎子、蛇、鼠等危害人类的动物，保障粮食的繁荣。”
“你说的并不完全，克洛。”留着一头如火般的红发，身材高挑、肤白胜雪的男性魔术师，注视着眼前的弟子教诲道：“在古埃及文化中母猫一般都代表多个善良的女神，如果猫的形像凶恶则代表狮神塞赫美特，而在上下埃及统一之前，贝斯特是下埃及的狮首战神，因其相似性，神职慢慢由战神转化成为家庭的守护神。”
哈特雷斯顿了一下，让这个弟子有足够的吸收时间，继续道：“公猫则与太阳神有关，在新王国时期它甚至被当作太阳神拉的化身，于亡灵书《在埃里奥波里的大猫》中，公猫有着站在圣树前用刀杀死混沌之蛇阿佩普的形象，说明了这一点。”
“……嗯。”克洛一点点记下哈特雷斯传授的知识，在确认自己记住之后，忍不住偷偷去看陈奇肩膀上的折耳猫，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喜爱之情。
哈特雷斯眼睑微垂，表情看不清喜怒，只是悠然的享用着茶点。
些许童心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弟子还是太过天真了，并不适合待在时钟塔内，与现代魔术科的风气也有一定关系。
现代魔术是将近百年产生的魔术汇集起来，广泛而浅显地，将之更加普适化，符合现代理论所发展而出魔术。
现代魔术科则是以‘便于使用’为目的，顺应现代社会的新世代们的领域。
不需要君主们作后盾，也不需要他们的承认，自由地谈论和评价魔术，有时还会上载图片等等。
故而虽然是主要学科，但却一直不被重视，单纯是点缀现代发展潮流的装饰，没有君主愿意担当，气氛松散亦是难免之事，也是依托于这样的背景下，眼前弟子没有沾染那些习气。
然而终究是太过稚嫩了，在那个节点到来前，还是要加以磨砺才是。
“很在意的话，不妨去交易过来。”
哈特雷斯温文尔雅的为克洛拱了一把火，挑起了争端的苗头，善于利用交易、抢夺的手段完成自己的目的，才是一名优秀的魔术师，培养弟子自是不可能只去传授魔术，增强心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克洛没有想到哈特雷斯会这么说，他本能的想要拒绝这个要求，然而哈特雷斯那悠然却不容置疑的态度，让他心生迟疑。
如果是旁人说这种话，他大概会一笑置之，但由哈特雷斯说出，克洛却无法拒绝。
作为‘诺利吉’最出色的养子，即将成为晋升为现代魔术科学部长，拥有无可比拟的才能，甚至在私底下有着君主之姿这等美誉的哈特雷斯，是克洛魔术道路上引路的老师。
一举一动皆有深意，所言所思具为表率，这就是克洛心目中的哈特雷斯。
第四十四章：再逢
苦笑一声，克洛站起身来朝着哈特雷斯致歉，拿过桌上那瓶未曾开封的红酒，接近自后厨端上配菜的服务员，给了对方一笔小费后放在托盘上，手里捉着两个红酒杯站在原地等待。
“先生，这是你的拌菜与炸物套餐，肉馅土豆泥饼与芝士焗鳌虾还要稍等片刻。”将餐盘在陈奇面前摆好，服务员刻意将红酒放置在显眼的位置，想要让陈奇主动开口询问。
“嗯，你忙你的。”揉着折耳猫的脸，摆了个怒搓狗头的表情包，陈奇颇为开心，挥了挥手打发服务员走远。
“那个，这瓶红酒是那边一位先生请您的。”服务员无奈的提醒着陈奇，他本不想对这个少年使用敬语，但在看到陈奇逗猫时腰间不经意露出的大口径手枪，只剩下老老实实赔笑的份，何况陈奇的面前还坐着一个不苟言笑的警察表哥。
“我并不喜欢喝酒，谁送的还给谁，再来两杯温开水。”服务员无奈的对着克洛示意，老实的闭上了嘴巴退了下去，接下来不是他应该插手的领域。
手握两个酒杯，想要以喝一杯为借口接触陈奇，继而提出交易的克洛还没有开口，就已经碰了一鼻子灰，他自信自己与老师谈话的声音，是不足以传到这边的，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强烈的戒备心吗。
晃了下手中的高脚杯，克洛一计不成便不再多思，径直走上前来向陈奇问道：“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喝一杯吗？”
叉了块炸鳕鱼放入千岛酱中冷却，享受着油炸的酥香与佐酱的酸甜，陈奇说道：“我不喝酒，请便吧。”
直接的拒绝，克洛的第二次接触便已折戟沉沙，陈奇毫不犹豫的拒绝态度，是言语无法攻陷的坚盾。
他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见陈奇对面的‘警察’沉默的盯着自己，呈现出一副戒备反击的姿态，克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笑了一下知道这是老师布置的课题。
“喝水也无妨，难得见到毛色这么好的苏格兰折耳猫，我想请教一下你的培育方法。”
“培育方法？”
陈奇眉毛一挑，当着克洛的面叉起一块炸鱼喂给眼馋许久的折耳猫，随后三两下扫光了炸物拼盘：“有什么吃什么即可，你饿的时候难道还会挑食吗？”
克洛见陈奇给折耳猫喂炸鱼，不由皱眉道：“过于油腻的食物并不适合猫的肠胃，你……”
“你待如何？”不待克洛说完，陈奇忽然起身，锐意盛放的眼眸直映克洛心底：“我已经忍了你三次，吃个饭在别人身边聒噪不停，是谁教你的。”
野，野蛮人！克洛气的眉毛一扬，想到身后不远处老师在此，按下性子道：“你养猫手段有问题，想来不过是跟随潮流，如此只是糟践了这只品相极好的小猫，既然你不珍视于她，不如将之转让给我，该有的钱款半分不会少。”
“啊？”陈奇疑惑了一瞬，将沙发上扑腾玻璃的折耳猫捉了起来：“你是为了她？”
“喵？”折耳猫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疑惑表情，只听陈奇语意玩味的道：“没想到你不仅快要成精，还是个红颜祸水啊。”
红颜祸水这个词，折耳猫自然是听不懂，但陈奇的些微戏谑之意却被她捉到，露出了人性化的不满表情，觉得陈奇简直是己方阵营中叛徒，说好的一致对外呢。
就在克洛以为陈奇会答应转让之时，陈奇却是将折耳猫放在肩头，忽然气势一凛，裹挟着体内寒意朝着克洛打出一记直拳，直如风雪扑面而来。
砰，拳掌交击，克洛本能的强化拍开了陈奇的拳头，身体转瞬完成强化，眼神在本能的驱动下变得犀利起来，如刀锋一样刺向陈奇，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陈奇感知了一番由强化术式溢散的魔力气息，确认道：“果然是魔术师，你挑衅我，是想在这里战斗吗。”
克洛皱起眉头半晌无语，他也察觉到周围人正在关注这里，若是打下去必然会触犯神秘理当隐匿的规则。
收回强化魔术，他心中略带无奈的瞪了一眼陈奇，觉得对方这刻意拉来周遭注意力的举动，实在是不符合一个魔术师应有的态度，他这次也不占理。
老师啊。
以眼角余光察觉自己的老师哈特雷斯早已离去，克洛在内心叹了口气，默默吞下了这份尴尬。
说到底都是他心神不定惹出来的事情，既然在这里碰见，想来是时钟塔其他学科的生员吧，等待下次遇见再了断不迟。
“是我失礼了，告辞。”不知老师态度如何，克洛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心思，他将手里两个高脚杯抛给陈奇，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的家伙。”抬手接住两个高脚杯，陈奇坐回位子上安静的等待下一道菜，很可惜的是在他期待的正餐来临之前，命运先给他点上了一道大餐。
回到座位上的折耳猫，执着的扑腾着玻璃，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外面盘旋的蜂鸟，仿佛想要一跃而起将之叼下来。
“蜂鸟，这个季节吗。”顺着折耳猫的闹腾的方向，陈奇也看见了在半空中盘旋的蜂鸟，心中隐约意识到不对，陈奇刚想起身离去，却在视线不经意掠过窗外时停下了动作，凝视着窗外那个让他心中决定退避三舍的存在。
鬃发狮瞳，猎猎风衣在冬日中拂动，手托木盒的魁拔身姿，像是寒风中信步而来巡视的兽王，气氛在那勇毅的目光下为之冻结。
来者正是尤里乌斯·贝尔蒙特。
看见之时已无回避余地，回路过载的陈奇不慌不忙的将手探入怀中，抓住那瓶不知功效的湛蓝药剂，以动作暗示牵起人偶，直面对方沉重威压，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
这是陈奇最忌惮的敌人，也是他认为最强的磨刀石，抛开生死不谈，与尤里乌斯战斗是一种痛苦与进步兼备的享受，只要在战斗过后不死，那么必然会因为对手淬打锤炼而变得更强。
当避无可避之时，杂念反而消失，心如明镜映照出自身状态的陈奇，手指顶开了药剂的瓶塞，看也不看的抬手喝光，然后带着人偶撞碎餐厅玻璃，一跃而出。
如果是尤里乌斯先出手的话，那么自己必然没有反击的机会，所以——
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