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完善移容术
告别元香,怀仁用赵汉青说的办法,把黄鹂带进道观。他还想把元香也带进道观参观一下,元香显然意有所动,但最后还是婉言拒绝了。
怀仁之所以不顾医馆大夫劝阻,今天急忙忙赶回道观,是有原因的。距离上次见师叔赵汉青,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按以往惯例,今天师叔赵汉青会结束小闭关。
他不知道赵汉青是故意三天出关一次,以便指点他修行口诀。还是说闭关三天,最好需要休息一次。但无论哪种情况,他都觉得自己最好赶回来一趟。
两天时间不在,酒楼的饭菜依旧照送。怀仁先把黄鹂带进去,再转身一手一个,把酒楼送过来的饭菜食盒带进去。
怀仁把其中一份食盒送到赵汉青门口后,又分出一个瓷碟,夹了一些菜到里面。他先是表演了一番失足摔碗碟,故意让小虎妖黄鹂接住碗碟。一番虚伪的演戏过后,他吃着酒楼外卖。黄鹂像只小狗一样趴在他身旁,也吃着外卖。
怀仁一边吃,一边细细琢磨。
这一次遇见鸠鹊,损失了约二十颗玲珑棋。瞬身符也是全部用完,至于其余符箓,倒是没怎么损失,因为用了也是白用。
再加上之前遇见猫妖以及给出去的玲珑棋,原先能排得整整齐齐的两排9X9的玲珑棋,此刻只剩一百二十来颗。
入不敷出,玲珑棋无法再回收,用一个少一个。
想到这,怀仁顿时感觉嘴里的饭菜一下子不香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是你害的。”怀仁用筷子重重点了下身旁黄鹂的瓷碟,不满地说道。黄鹂闻言,歪着脑袋仰天看了怀仁一眼,转而又继续兴高采烈地吃着外卖。
怀仁小声嘟囔一句。
玲珑棋的消耗确实让人心疼,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事实证明,棺材法宝是可靠的。最后一刻,如果不是自己操控这东西大显神威,他和朱清两个人早就命丧九泉之下。
事后,朱清还把鸠鹊的尸身留给他。
根据朱清的说法,鸠鹊的妖魂已经被他抽出来拘在妖幡里日夜淬炼,剩下的尸身于他无用处,还不如扔给怀仁。即便如此,怀仁也把上次打死的猫妖尸体给了他,作为回赠。
鸠鹊是一头金丹境初期的妖兽,只是不擅打斗,不然怀仁和朱清两个筑基境修士早就死了。而且,鸠鹊极为稀有,是一种天生的傀儡师。据说成年的鸠鹊都拥有不下元婴境的实力,能同时操纵十头以上的妖兽。
从这一点上,怀仁用猫妖的尸身交换,稳赚不亏。
除此之外......对了,还有个任务奖励,怀仁猛然一拍额头。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查看任务奖励,他默默查看体内气机运转,一片欣欣向荣,修为明显是增加过的。他昏迷前,依稀有听到系统说起“额外奖励”四个字。
额外奖励是什么?难道是超前完成任务?这也行?
他默默回想,之前系统好像是让他抓住真凶。有可能是他和朱清把鸠鹊杀了,这才给的额外奖励。
好像还挺不错,良心系统,这样距离破境又快了一步。
怀仁又默默去看给的新技能,他一看就傻楞眼了。
骰子?这又是什么鬼?
......
吃完外卖,怀仁抓紧时间修行口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没过多久后,熟悉的“吱呀”开门声如约而至。怀仁如入定中退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房间里,熟悉的简单陈设。案台上,赵汉升举筷不停。他看到怀仁满身被纱布包扎的样子,筷子顿了下,然后又继续夹菜。
怀仁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站在他身旁,没敢主动开口说话。
赵汉青也不说话,不急不缓地吃菜喝酒。
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后,赵汉升敲了敲盛菜的碟子,不满道:“说话啊!怎么,还要贫道请你,你才肯说吗?”
“就......就那样啊。”
于是,从樵户上山砍柴发现虎穴,到贾氏盗虎,虎妖攻城。再到之后的紫袍观主和高僧出手,高僧带走黄鹂,隐居附近,让其和一只鸠鹊一起修行。再到最近的吃牛案,他和打更人朱清对鸠鹊的出手。
怀仁把整条故事线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因为他想趁机询问赵汉升关于道观以及那个紫袍观主的事,当然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他选择省去。而且还有一点原因,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于请赵汉升治愈黄鹂。
如今的黄鹂,虽说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毕竟心智不全。而且,据元香所说,黄鹂虽然有一定的法力,但力气很小,身子骨也很脆弱,并且十几年如一日地长不高。
所以他拜托怀仁,让他请求赵汉青帮忙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解救的方法。
赵汉升一开始听樵户和贾氏的故事,虽然没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听得眉头紧皱。待后面说道高僧和观主出场的故事,他眉头才稍有舒展,并耐心地听怀仁说完,连夹菜的动作都停了。
怀仁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故事说完。
等听完故事,赵汉升忽然嘟囔一句,“原来沈醉山老秃驴还有这种往事。”
怀仁没听清,问道:“师叔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汉升咳嗽一声,只是继续夹菜。
“对了,师叔,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改变自己,身体体型或者变换别人声音的术法啊?”怀仁忽然问道。
有这想法,还得得益于这次遇到的这只鸠鹊。
鸠鹊是个傀儡师,他如同寄生虫般寄生在别的妖兽身上,并且能够杀死寄生的妖兽,反客为主,占据控制妖兽的身体。
这其中,有两点好处让他艳羡。
第一,鸠鹊能对寄生妖兽的控制如臂使指。
第二,寄生在妖兽或者人身上,没有妖气,不会暴露自己。
而怀仁自身有个技能“移容术”,但这个节能只能改变面部容貌,不能改变其他诸如身体,气息声音等的内容。鸠鹊的出现,让他突然产生一种学习其他术法,完善移容术的冲动。
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077 喝酒吃肉,但我是好和尚
怀仁问道:“对了,师叔,你那里有没有什么隐匿气息,改变身体体型或者变换别人声音的术法啊?”
赵汉青想了想片刻,他右手夹菜的动作不断,左手微微屈伸,轻轻一弹,顿时一颗小光点弹出然后,在怀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颗小光点已经没入怀仁的眉心间。
随后一篇近千字的口诀,在怀仁心湖突然存在。
“这是什么东西?”他摸了摸被光点没入过的眉心,问道。
赵汉青一边咀嚼嘴里的饭菜,一边说道:“你不是要改变体型的术法吗?这是修行者常用的缩骨术,这还是以前有个后辈改良过的,直接送你了。”
“这意思,我还有师兄啊?”怀仁啊了声,问道。
赵汉青翻了个白眼,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说道:“至于改变声音的术法,贫道从没听过。”
“那改变气息的呢?”怀仁继续问道。
没有改变声音的,那使用移容术的时候就只能不说话。而且若是没有改变气息的,就更难办了。修为高的人,一般都能敏锐地感知到别人的气息异常,特别是在一对一单独相处的情况下。气息不对,很容易被人感知查到。
赵汉青故作神秘地问道:“你之前杀死的那头鸠鹊尸体呢?还在不在?”
怀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朱清给的那头鸠鹊尸体拿出来。
赵汉青抖了抖衣袖,地上那头鸠鹊的尸体顿时消失不见。
“这类的法子有倒是有,贫道也会,但不能轻传给你。”他顿了顿,给自己斟了杯酒,这才继续道:“因为这些法子都不是我们宗门的。这样吧,这头鸠鹊尸体借我两天,这两天我抽空研究下,看能不能从它身上研究出什么东西。”他耐心解释道。
怀仁赶忙摆手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师叔您可千万别为了我这点小事,耽误自己的大事。”
此刻,怀仁还是有点感动的。赵汉青闭关肯定是有大事要做,但听到怀仁的要求,不仅没有那种家长“你要钱做什么”等的质问,直接就把口诀给了他,还当即应下来要研究鸠鹊,看能不能研究出这类术法。
这说明老道人赵汉青是真正在乎自己的,越是这样,怀仁越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耽搁自己的大事。
毕竟,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像赵汉青这等厉害的人物,跑到白云观这种不被人打扰的地方里闭关所做的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赵汉青摇摇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用你操心。至于贫道自己的事,贫道自有分寸。”
既然都这么说了,怀仁也不好多劝,他委婉地开口问道:“对了,师叔您和刚故事里面的那个白云观观主,有什么交情吗?”
赵汉青点点头,“确实有点交情,不然贫道也不会直接带你来到这。”
“那......那位高僧呢?”怀仁继续问道。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就是关于这位高僧的事。毕竟,黄鹂如今这副状态,很大可能跟带走它的高僧有关。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这个所谓的高僧害的。
“一个疯和尚,喜欢喝酒吃肉,但还说自己是个好和尚。”赵汉青说到这,及时顿了顿,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怀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能还有件事要麻烦师叔,与这位高僧有关。。”
赵汉青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关于那头小虎妖的?”
怀仁点点头,“师叔您等着,我把它带过来给您看看。”
说完这话,怀仁走出房间,一路小跑回自己房间。此时黄鹂正窝在房间角落里,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它以为死了。
据元香所说,它一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怀仁抱起黄鹂走出自己房间,途中还在桌上顺走了一颗火梨。
“这就是那只小虎妖。”他把不过半臂长的黄鹂带到老道人赵汉青身前,如此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把刚顺走的火梨从手中松开。原先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黄鹂忽然身形一动。它跳出怀仁的怀抱,一举把这颗差点掉到地上的火梨叼了起来。
黄鹂放下火梨,忽然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
怀仁顺手把火梨塞进黄鹂的嘴里,黄鹂也没拒绝,自顾自啃了起来。
他摸了摸黄鹂的脑袋,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名高僧约束的原因,如今这头小虎妖每次都要先帮一下别人,这样过后,它才肯吃饭。而且,弟子看它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不知道高僧与眼前的老道人赵汉青是什么关系,所以怀仁说的是“约束”,而不敢说其它带有主观意思的词语。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用词中性些,既不褒奖,也不批评。
怀仁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而且,据说它如今已经几十岁了,可看着还是跟刚出生的小虎崽似的。就好像,长不大一样。”
赵汉青面色凝重地看着小虎妖,只见他手指一指,原先正抱着火梨啃的黄鹂忽然悬在半空中。虽然身处半空中,但黄鹂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处境。
“贫道救不了。”良久后,他如此说道。
怀仁微张着嘴,他很难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神通广大的赵汉升嘴里说出来的。
“黄鹂,是不是要死了?”他试探性地问道。在他的认知里,像赵汉青这种人,不是重伤濒死,或者无力回天的局面,都有得救。
赵汉升点点头,“确实如此,如果过个两三年再送过来,它必死无疑。”
怀仁迟疑问道:“师叔,那照您的意思......”
“如果过个两三年再送过来,它必死无疑。”
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说还好是现在送过来。因为送过来的早,所以它还有得救。可再联系前面那句他说他救不了的话,怀仁就有些懵圈了。
这到底是能救还是不能救?
078 秋水
“贫道不能救,或者说贫道没把握救,但是有个人肯定能救它。刚好我有件东西要你帮忙带过去给那人,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出发”赵汉青说道。
“出发?是要去找哪位前辈吗?”怀仁想了想,继续问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莫非师叔您说的那人就是那名带走黄鹂的高僧?”
赵汉青摇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下子,怀仁更迷糊了,“到时候?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就是到时候。”赵汉青耐着性子说道。或许是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废话,他又补充道:“这几天不用给我准备饭菜了,不出意外,十天之内,我都不会出关。等我出关,你就知道了。”
怀仁哦了声,恭敬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师叔有要事在身,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师叔了。”
赵汉青点点头。
怀仁抱起黄鹂,收拾完赵汉青吃完的食盒,刚想走的时候,又多补充了句,“师叔,弟子那研究鸠鹊,改变气息的事不急。岁月悠悠,弟子还年轻,还等得起。您老人家大可先忙自己的要事。”
赵汉青嘴角含笑地点点头。
怀仁告辞离去,只是脚刚迈出门槛一步,忽然又听房间内响起一句话,“近期内,别想着再用那东西了。再用,我敢保证你的死状肯定好不到哪去。等......”
怀仁如小鸡啄米般乖巧点头,并且耐心等待下文。
“等我出关吧,到时候送你点礼物。”
......
怀仁走出房间,随手关了房门。
等他走后,房间内忽然泛起一阵涟漪。随后,一个紫袍老者如同戏法里的大变活人一般,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对于这个老者的出现,赵汉青好像毫不意外,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是倒了两杯秋露白。
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对方。
紫袍老者摇摇头,表示拒绝。
赵汉青小声嘀咕一句,“又不是寺庙里的那些秃驴,有什么喝不得的。你柴空山就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柴空山也不生气,只是摇摇头,“不是不给你面子,只是十年前那件事过后,我就戒了。”
“无趣!”赵汉青不满地哼了声,“所以沈醉山那老秃驴说你可怕,还真不是开玩笑。一个人连酒都能戒,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舍弃的?”
说完,他一脚踩在长凳上,小抿了一口酒。随后眯起眼,浑身打了个哆嗦。
似乎想起什么事,赵汉青放下酒杯后,忽然嘿嘿笑道:“要不是我那傻师侄说,我都不知道你和沈醉山那老秃驴,几十年前还干过这种事?”
“当初我是懒得管这件事的,反正那头小老虎再强大,也砸不动我这间道观。救人,以及后面那头小小老虎的事,都是沈醉山那老王八蛋干的。
失心疯和尚,喝酒吃肉就算了,还非要和我打赌。打赌还喜欢跟我反着来,对着干。我说那畜生不会记起它娘亲的事,他就说肯定记得,而且将来多半还会报复人类。我忍了,顺着他说那就除之而后快。
可那失心疯和尚又说了,说我意志不坚定,说我残忍,将来飞升时心魔劫注定度不过。不仅如此,它说人性本善,畜生亦然。说只要这头小老虎交由人类养大成人,将来念及这份恩德,就不会选择对人类报复。
你说这都算什么事嘛,好话赖话。有理没理,都被他一人占尽......疯和尚。”
赵汉青好奇问道:“所以你就跟这老秃驴打赌了?你赌这小猫咪依旧会向苍梧县报复,他则赌不会,并且在这附近的山里修行。辛苦花费几十年时间,把它折腾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别说现在这副样子,这头小老虎要是长着三只眼睛,六条腿,九对翅膀,我都信。疯和尚......就没有他沈醉山做不出来的事。”
“相爱相杀”。赵汉青笑意玩味。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
他又小小抿了一口酒,眯着眼,打着哆嗦,嘴里还念叨着“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照他这种喝法,一杯酒能喝小半天。
柴空山嗤笑道:“你也知道喝酒误事啊?真不知道是说你心大,还是该说你疯狂。抹除飞剑秋水印记的关键时刻,你还敢喝酒?”
“这不是忍不住嘛。”赵汉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确实知道喝酒不好,喝酒误事。不仅喝酒,我还知道不能偷懒,要好好修行呢。可结果呢?知道归知道,还是偏要为之。”
说到这,他用右手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左手,“臭不要脸的东西,说好不喝,不喝。”
然后下一秒,他又嘿嘿笑着拿起酒杯,小抿一口,打了个激灵,大呼一声“舒坦。”
柴空山不想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直接问道:“你真决定把那柄秋水送出去?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早就想好了。不然我也不会来你这破道观,在秋水国解除秋水剑的炼化,讨个好兆头。没办法,当长辈的总得出点血。抠抠搜搜的,学人家当什么长辈。”
说到这,赵汉青叹了口气,“再有几天,再有几天就行了,哎哟,这几天一直待在这,都快憋死我了。”
“活该!”柴空山自嘲一声,“那你可亏了,想不到向来精明,以斤斤计较著称的赵汉青。这一次,竟然舍得把珍藏多年的飞剑秋水送出去。要不是知道内情,我差点都以为这个叫做怀仁的小子,是你私生子。”
赵汉青摇摇头,“未必亏了。”
“你可不是亏了吗?这柄秋水,楼敬之,廖浅雪还有沈醉山那老秃驴缠着你要了多少年了,你都不肯给。如今......”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汉青蛮横打断。
“未必。”
“怎么说?”柴空山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到底看中他哪一点?论资质,你又不是没见过资质比他好的苗子。论心性,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更别说论背景,论机缘了。”
赵汉青笑而不语,打定主意不说话。
079 送徒弟
赵汉青越是这副轻描淡写的表情,柴空山看着就越窝火。他当即作势要扒赵汉青的衣服,“把我的观主服还我,穿我的观主服,打扮得像模像样的去抢我看中的徒弟,你能不能干点人事?。”
赵汉青随手一挥,一道结界挡在两人身前。
无奈柴空山技高一筹,他五指微拢作勾爪状,以一记揽雀氏,轻而易举地将结界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球。
赵汉青见状不妙,赶忙劝阻道:“几百岁的人了,还这么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柴空山瞪了他一眼,随手把玩着那颗结界凝成的冰球。
半晌后,赵汉青只能无奈地“从实招来”。
“先从我遇见奶小子说起吧。”他挠挠脸,说道。
“我是一个多月前遇见他的,一开始看见了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个修行天赋还不错的好苗子。毕竟如你所说,这种所谓的天才,虽说不至于见过一箩筐,但好歹也见过不少。可后来观察了一阵子后,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柴空山是个合格的捧哏,他及时接过话问道:“什么事?”
赵汉青不屑道:“这事其实之前我跟你说过,一开始见到怀仁的时候,他还没有踏上修行。为生活奔波劳累,成天忙着一些鸡零狗碎的事,为了自身一点小欲望疲于奔命,满手铜臭。”
柴空山摇头否认这个说法,“芸芸众生,每日奔波劳累,也不过是为了‘活着’二字。当然,大部分是为自己而活,为家人幸福而活。除此外的小部分,才是为赚钱而赚钱。也只有后面这小部分人,你才能说他们满手铜臭。”
赵汉青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琢磨,只是继续开口道:“后来,怀仁就突然踏上修行了。而且修为蹭蹭蹭地往上涨,我观察过,几乎是没几天就从筑基境初期晋升到筑基境中期。”
“没理由啊,他是吃了增长修为的药?或者是人用了某种揠苗助长的险恶手段?”
“没有,如果真的有,我肯定能发现。”
“那这确实有点奇怪,就算是天资再高的大宗门弟子,正常修行,如果没有丹药或者药草的辅助也很难有这种修行速度。”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后来就动了试探一下他的心思,想着制造点危险,把他背后的高人逼出来。”赵汉青说到这,停顿一下,这才继续开口道:“这小子身旁有个人,叫做猴子。这个猴子还算照顾人,经常带他任务。
所以好几次我在这个猴子的委托任务里,设置了点陷阱。可你猜怎么着?”
“没成?”柴空山问道。
“何止没成!”赵汉青猛然一拍大腿,“每次我设置陷阱的那些任务,那臭小子都像未卜先知似的,提前避开,压根不接。这种感觉,就像我用尽全力出了一拳,可这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真的气死我了。”
“两种可能,一者福缘深厚。二者,他背后高人看穿了你的陷阱,在幕后出谋划策。”
“谁说不是呢?”赵汉青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抓了三只不同境界的妖兽,逼迫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去抵抗。我想知道是不是真有高人在他背后出谋划策,不仅如此我还在他心里种下一颗印记种子,以此感应他内心的情绪变化。
他如果果真背后有高人,那么即便内心再如何隐藏,当身处绝境时,也会本能地祈求那人来救自己。如果有这种情绪变化,肯定逃不出我的感应。”
“但最后你费尽心思,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背后没有什么所谓的高人。所谓的趋吉避凶,不过是得天独厚的福缘罢了。”
赵汉青叹了口气,“确实没查出什么东西,所以我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柴空山想了想,说道:“就这一点,不足以让你如此大费周章。你这人,我很了解。无利不起早,如果不是在谋求什么,你肯定不会动这么多心思,更不会到把自己心爱的贴身佩剑都送人的地步。”
赵汉青眼珠子骨碌一转。
柴空山对赵汉青知根知底,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想说谎。他目光如炬地看着赵汉青,“你到底在谋求着什么?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当初说的,来到我这道观后就跟我实话的。”
赵汉青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没见我把那东西都送出去了吗”
“那东西?”柴空山细细回想了下,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张大着嘴巴,眼睛瞪得浑圆,仿佛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你......你是说,你不是给自己找徒弟,而是给那位找徒弟?”
赵汉青冷笑一声,“怕了吧?空山老儿,你连我都打不过,就敢我师叔抢徒弟?不怕被人随手一剑削了?”
说完,他还做了个出剑劈砍对方脖子的动作。
柴空山对赵汉青幼稚的行为早就习惯,此时也不阻止,而是说道:“可......那位,你师叔不是早对外声明不收徒了吗?”
“我师叔就算是死了,也是群玉山的一脉首座。是群玉山的首座,他就得想着如何找个衣钵弟子把他这一脉传承下去。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一堆陈年旧事不放,跑到犄角旮旯的南境里躲着!”
赵汉青这话说得十分大义凛然,脸上还满是一副不以为然的不屑表情。
“确实如此。”柴空山点点头,深以为然道:“下次遇到你师叔,我一定会跟他传递你这种想法。”
这话一出,赵汉青马上缩了缩头,低声求道:“别啊,我也就说着玩的,这点小事不值得让我师叔知道。而且,我师叔他们那一辈的英雄事,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哪敢指指点点?”
“出息!”柴空山气笑道:“那你还赶着趟给人家送徒弟?”
赵汉青摊了摊手,无奈道:“这不是没办法嘛,他不收徒是他的事,可我不能看着他不收徒啊。你也知道,我这一脉,和我师叔这一脉亲如兄弟。我师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逼着我立下大道誓言,不能让我师叔这一脉断了传承。
我师叔一天没有收徒,我就一天不能回我师父他老人家坟前祭拜。你说这算什么事嘛,自己无法说服自己的师弟收徒,就逼着自己徒弟,去逼自己的师叔收徒。”
080 乞巧节
柴空山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难怪你对这个徒弟这么上心,我说呢,明明自己都有徒弟了,还跟我抢徒弟。原来你这老小子,不是自己收徒,是想着给你师叔收徒。”
赵汉青翻了个白眼,“不怪我,都怪我那死了很多年的师父。若不是他,你以为我想这么跟你抢徒弟?我又不是沈醉山那老秃驴,成天想着跟你作对。”
柴空山为之语塞,他想了想,问道:“这个名叫怀仁的小子,虽说资质不错,可也没到那种让你师叔都为之侧目的地步吧?你凭什么如此笃定你师叔会收他为徒?”
赵汉青理直气壮道:“那可就不关我事了,忙前忙后,给他物色了这么个好苗子,他不要,那是他的事。反正事我是做了,不成也跟我没干系?”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多少年过去了,我才遇到这么一个对脾气对胃口的徒弟啊。天资高,福缘深厚,还阴险。若非那一次,我亲眼看见他用左手的匕首捅死敬亭山的那个杂役弟子,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竟然是个左撇子。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吃饭什么的也都是惯用右手,关键时刻整这出。”
“这算什么阴险,”柴空山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这是蛤蟆对绿豆,越看越顺眼。”
赵汉青学着他的样子也哼了声。
柴空山又问道:“对了,你是要亲自带他去见你师叔?”
赵汉青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带着去,师叔不会见我的。当年山主亲自前去劝说,都差点吃了一剑......必须这小子自己去,不远奔波万里前去。我师叔看在我给他准备的这东西份上,肯定会见他。
至于之后能不能成功拜师......那就得看他自己造化了。”
柴空山满脸愕然道:“老小子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从这里到南境碧水国,大小横跨十几个大国。这么远的路程,你就不怕他前脚刚上渡船,后脚就被人从万丈高空中扔下来?”
赵汉青耸了耸肩,“我也没打算让他一个人去啊,让一个筑基境的小辈去做这事,确实太难为他了。”
“那你还能叫谁护送着你?”柴空山面色一变,“总该不会是我吧?”
“你要是愿意,我倒是放心了,看在那层关系上,我师叔总该不会直接......”
话还没说完,就被柴空山打断,“我不愿意。”
赵汉青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柴空山喃喃自语道:“既然不是我,也不是那头小虎妖,除此之外,还能是谁呢?”
赵汉青面无表情地指了个方向。
柴空山顺着那个方向想了想,忽然说道:“可霜华不是在闭关吗?”
赵汉青理直气壮道:“让他出关不就行了?”
柴空山想了想,点点头,“也对,好像快一年了。”
“......好像还差十三还是十四天吧。”
“闭关一年就准时准点出关,这怪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反正没这怪癖。”
......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继承我衣钵的弟子啊。当初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半路你杀出来说你先找到的。我一路跟着,原本还打算到时候掺和一脚,说不定他不选你,反而选我当师父呢。可没想到......”
赵汉青无情嘲讽,“没想到的是,我是替我师叔找的徒弟。这下子,你一下子瘪气了,打死你都不敢跟我师叔抢徒弟。”
柴空山深吐一口气,不想说话了。
“其实,关于你这一脉,其实有个好人选。”赵汉青说道。
柴空山皱眉道:“这种事你要是敢跟我开玩笑,可别怪我翻脸。”
“没开玩笑没开玩笑。”
“谁?”
“其实你见过的,就怀仁那臭小子之前救过的那女的......不是元香,就之前我们抓几只小猫妖试探他的那一次,好像叫王......”
“让我想想,好像是叫......王琼?”
“对对对,就这个,反正你们这一脉又不在乎是不是女儿身......”
......
“诶不对,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怀仁如果正式成为你师叔的徒弟,那么你岂不是得管他叫做......师弟?”
赵汉青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绿,老半天后他才说道:“那我们就各喊各的,他喊我师叔,我喊他师弟。”
......
闭关起码十天。
没有多想赵汉升要交待自己带过去的到底是什么事,要见的到底是什么人,怀仁以“顺其自然”四字安慰自己。
他带着黄鹂回了房间,根据感悟,继续修行自己的御物口诀。累了,就参悟赵汉青给自己的改善体型的功法。
这套功法相对御物口诀比较轻松掌握,再配合他的移容术简直是惟妙惟肖。如果再加上声音和改善气息,怀仁觉得自己这功法真是绝了,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必要时,还可以上演一场美猴王和六耳猕猴的翻版。
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过着拿外卖——吃外卖——养老虎——练口诀——拿外卖的舒坦日子。关于师叔赵汉青的那份食盒,怀仁没有退,依旧让人这么送来。他只是把多的那一份给了黄鹂。
养老虎不像养狗一般,时常要带它出去溜达散心。
唯一麻烦的是,怀仁需要三天一次地把黄鹂送到元香那边,让她帮忙给洗澡修剪皮毛什么的。趁此机会,他也跟元香转述了黄鹂濒死重伤的消息。元香自然满脸愕然,仿佛挨了一个晴天霹雳。
怀仁又及时地跟她说了过几天自己会离开,受赵汉青所托,带一个东西去给一位高人的事。并且还说了,那个高人或许有办法救治黄鹂。
怀仁用的是“或许有办法”这五个字,他不想给了她希望,又让人绝望。
但元香或许没注意到这五个字,只是一直重复着感谢怀仁,感谢师叔赵汉青。
而由于过几天自己就会离开,所以剩下的这几天,怀仁把黄鹂还给元香,让她和黄鹂享受这最后的相处时光。
岁月悠悠,怀仁等了几天,赵汉青那道门依旧没有打开。
他没等到那扇门打开,却等到了乞巧节。
081 蓝霜华
乞巧节,也就是中秋节。
女孩子们对月乞巧,祈盼美满婚姻。这也是隔壁送子观音娘娘庙生意最为火爆的一天,虽然怀仁也不理解求姻缘为什么不去月老庙,反而去观音庙。
当然,乞巧节也不是专门针对年轻女子的节日。这一天的男子们没有气抖冷,而是站了起来,祭拜功名,对月祈求功名利禄。
这一天的苍梧县,满街挂着大红灯笼,到处都是一片红红火火的喜庆气氛。就连无精打采的黄鹂,都被抹了几道红色胭脂,虎头上绑了一个大红喜庆的蝴蝶结。
黄鹂是被怀仁强制抱在怀里的,这事还真非他不行。
乞巧节这天的苍梧县,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人一多,很容易发生一些丢失物件的事情。如果不是怀仁拼命拉着,黄鹂早就逃脱离开出去,追着人喊“南无阿弥陀佛”了,
这一天的晚餐,怀仁是在元香家里过的。街坊邻居,闺中密友,一堆姑娘,莺莺燕燕的。几个要好的姑娘围一起,一块儿包饺子。他们把一枚铜钱、一根针和一个红枣分别包到三个饺子里。
据说吃到钱的有福,吃到针的手巧,吃到枣的早婚。
这让怀仁看得一阵无语,手巧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她们吃饺子,吃得有声有色地,不时还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怀仁则和说书的吴老先生一起喝茶,吴老先生还给他讲了很多跌宕起伏的故事。只有黄鹂一个人盯着一个大红喜庆的蝴蝶结,缩在角落里眯眼。
吃完饺子后,吴老先生早早睡入梦乡,那些莺莺燕燕的姑娘也开始各自散去。怀仁和元香走在街上,此时虽然时辰不早,但大街上还是一片乱糟糟的热闹。
“你不过去露一手吗?”怀仁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苍梧县习俗,年轻姑娘们在乞巧节这天备好用彩纸、通草、线绳等材料,通过穿针引线,编制成一些乞巧的小物件。再摆上些诸如巧果、莲蓬、白藕和红菱等的瓜果植物,在天上七姐的见证下,赛乞巧。
哦,七姐就是七星娘娘,俗称织女,也是织女星的女神。
年轻女子们在乞巧节这天做的乞巧物件,也并不是只用于炫耀乞巧。她们可以在节日这天把做的这些物件送给自己的心上人,聊表自己的心意。
“如果你没心上人,我不介意你送给我。”怀仁笑意玩味道。
“我不想嫁人。”元香摇摇头,“我不想跟别的女子一样。”
她的目光深邃,眺望向远山。
苍梧县四面环山,此时乞巧节下的苍梧县有多明亮,衬托着那些连绵起伏的山脉更加黑暗。
“我想出去看看。”
......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乞巧节过后的苍梧县,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平静。
乞巧节过后,便是中元。
天空中飘起黄纸与白幡,白天里有大户人家的孝子孝孙带着长龙队伍游行。纸扎的金童玉女,气派十足的瑶池仙台,新叠的金银元宝香烛,成堆成堆地往火堆里扔......
游行过后,便是设宴。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偶尔夸赞几句举办宴席的XX老爷是个大孝子。
怀仁掰着手指数日子,直到两只手指全数完,也不见那扇门打开。
这一天,怀仁正在院子里练习御物口诀,他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先是铁质重物落地的沉闷声,接着便是一声“哐当”,好像有处铁门被打开。
所有的动静都是从道观里发出来的,准确的说,声音是从回廊正中间那处阁楼里发出来的。
怀仁第一反应是道观里遭贼了,但他很快又默默否认了这个想法。连朱清都闯不进来的道观,怎么可能会遭贼?
能闯进道观的贼,那还是贼吗?
怀仁顺手抄起那块棺材状法宝。
“哐当”声音响过后,紧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怀仁抬头向阁楼那边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衣长衫的男子缓缓从阁楼里走出。
男子缓缓走出阁楼,此时恰好天上一抹阳光打下来,映照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就像寺庙里的黄金佛像一般。
来人双眉如剑,双眼乌黑如玛瑙,皮肤细致白如瓷。再配合一副清秀的容貌,显得他十分文弱。
怀仁匆匆瞥了眼就没在看,他心想的是,竟然能在这遇见一个颜值这么高的男子。虽然这男子的帅气相比他自己,还是略逊一筹。
怀仁咳嗽一声,正想出声质问发难。
黄衣男子已经皱着他那对剑眉,快步走到怀仁面前。他伸出手,帮着怀仁细细整理了下衣服。
怀仁面色古怪,他的衣服刚才在御物的时候,不小心乱了。
整理片刻后,黄衣男子才暗自长舒出一口气。他望着怀仁出声呵斥道:“没人教过你,服装礼仪是人的第二张脸吗?与人见面交谈,着装整齐是最基本的条件。”
怀仁看着对方梳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样子,忽然一下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如果他没猜错,对方应该就是老道人赵汉青的徒弟,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可能是他的未来师兄。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黄衣男子眼见怀仁没说话,继续质问道。
看来强迫症这种病,是可以遗传的啊......怀仁颜色缓和,他刚想开口说明自己和赵汉青的关系,忽然一道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怀仁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师叔赵汉青正伸着懒腰,从他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怀仁刚想行礼,可有人比他的速度还要快。
黄衣男子健步如飞,三步跨作两步走,眨眼睛就来到赵汉青身前。怀仁还以为他想行礼,没想到他冲上去后,只是帮老道人赵汉青细心整理衣冠服饰。
赵汉青则一副早已经习惯,生无可恋的表情,任由着他折腾。
如此整理了约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后,身着黄衣的男子这才神色微松,仿佛了却一桩心事一般。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对着赵汉青行了一个大礼,恭声道:“弟子蓝霜华拜见师尊”。
082 碧水国
“......所以,现在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我需要你们帮我把一个包裹送到南境一个名为碧水国的小国去,交给一个人。具体地址以及联系人,霜华知道。到时候,由他带着你去。哦,对了,霜华......”
赵汉青说到这,指了指黄衣男子,说道:“霜华,就是这位,也就是你的师兄。”
怀仁如小鸡啄米般乖巧点头,对着黄衣男子说道:“蓝师兄你好,我叫怀仁。胸怀大志的怀,仁义道德的仁,可不是什么坏人。”
这本是个不是玩笑的玩笑......蓝霜华严肃地点点头,“怀仁师弟,你好。接下来由我带领你去南境的碧水国,你放心,师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南境......也就是南部,东胜神洲的南部。
天下四大部洲,分别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以及北俱芦洲。怀仁如今所处的秋水国苍梧县,位于东胜神州西部。即将去往的目的地——碧水国,虽然和秋水国属于同一部洲,但一个在西部,一个在南部。
“闲话以后等你们启程了再说。”
房间里,赵汉青打断他们的话语,对着怀仁继续说道:“先前跟你说的小老虎那件事,不是跟你开玩笑。如果要想救那头小老虎,你最好带着它,一起去这个地方,找那个人。”
“弟子知晓,此次启程,弟子会带着黄鹂一同前往。”怀仁点点头,迟疑道:“但是弟子担心那位前辈不肯帮助自己......”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也无法命令那人。”赵汉青摆摆手,继续说道:“不过看在这东西的份上,想必他会帮你的。”
说完,赵汉青手掌往上一翻,顿时便有一个蓝色包裹出现在他手心上。他伸出手,把包裹递过去给怀仁。
怀仁接过,正想问是不是不能打开包裹看里边的东西时,又听赵汉青道:“这包裹随便你拆,只要你打得开。”
好像当初我进道观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吧......怀仁试了试,这才发现蓝色包裹上有一道结界。他可以托着移动带有结界的包裹,却无法打开包裹。
赵汉青把目光转向他和蓝霜华,问道:“我的话说完了,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尽管可以提。没有的话,就定于后天出发。”
怀仁迟疑片刻,这才问道:“送东西去往碧水国,是不是师叔您之前说过的对自己的考验。”
他原以为赵汉青会像以往一样继续搪塞这个问题,可这一次,他选择直接正面回答,“是。”
“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怀仁点点头,望向站在他旁边的黄衣男子道:“就是不知道霜华师兄有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怀仁的问题,赵汉青板着脸说道:“为师门尽力,是我该做的职责。”
赵汉青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他能有什么问题?只要能让他出道观,什么事情都好说。”
“师叔,您在说什么?”怀仁听不清楚,如此问道。
“既然没问题......”赵汉青咳嗽一声,摇摇头,“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赵汉青示意怀仁起身,伸出双手。怀仁照做,随后就见有一柄带着古朴剑鞘的三尺剑,放在他的手心上。
见到这把剑,不知为何,身旁一直严肃正经,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蓝霜华,难得的有些讶异。他张了张嘴,又在赵汉青的眼神警告下,默默把到嘴的话语咽了回去。
“这是什么?”怀仁不解地问道。
赵汉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剑用绳子绑在他的身后,这才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松开它。就算是晚上睡觉,你也得给我把这柄剑死死抱紧了。”
看出赵汉青一本正经的样子,怀仁不敢怠慢,赶忙点头应是。
“对了,还有一份改变气息的口诀,就那天你要的。”不见眼前老人有什么动作,顿时便有一篇数百字的口诀窜入怀仁的脑海里。
把口诀交给怀仁后,赵汉青整个肩膀垮了下来。他长呼出一口气,脸上疲态骤显。在他那皱如老树皮的脸上,怀仁感觉到一种忙了个把星期,终于把活儿干完的庆幸和疲惫。
怀仁还想说些什么,赵汉青已经摆摆手,示意他和蓝霜华离开。
“矫情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这两天好好地收拾东西,该道别的道别,别临了走的时候婆婆妈妈的,耽误行程。后天早上出发,霜华知道怎么去南境,到时候由他带着你去就行。”
怀仁把到嘴边的话语咽回去,默默点头,恭敬行礼道:“那弟子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蓝霜华也朝着赵汉青恭敬行了一礼,“此去不知何时再能回来,望师尊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赵汉青闭着眼睛,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
怀仁跟着蓝霜华向外走出,只是刚关上房门,又听里屋的赵汉青叮嘱道:“霜华,照顾你师弟的同时,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蓝霜华没说什么,只是重重点头,随后大跨步离去。
怀仁迟疑片刻,关好房门,也向外走去。
前些天,他有跟元香和朱清提起过自己可能离开的事情,但没有细说缘由和时间。他打算好好宴请两人,也算是个告别宴。
这么暗自琢磨着,他本想跟上师兄蓝霜华,向他请教一些问题。诸如附近哪里有卖符箓和法宝的地方,问去碧水国的具体路线规划。不料蓝霜华出了赵汉青房门后虎妖自顾自开始忙了起来,好似完全听不到怀仁说话一般。
不时校对着两排盆栽的对称距离,把香炉里的香灰全部挤压抹平......
他就这么忙碌着,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忙完。他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道观,脸上带着一丝惬意的笑容。
他慢慢晃悠着来到道馆门外,在看到那股斑驳,面目全非的墙壁时,脸上突然出现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他开始大叫。
那一天,半座苍梧县的人,都能听到一个男人近乎癫狂的尖叫声。
083 桃花潭
距离苍梧县几里外的地方,有一处桃花潭。桃花潭水深千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桃花潭旁有一处渡口。
根据师叔赵汉青的指点,在那处渡口有一艘近期刚好要去往青雀国的空中渡船。青雀国当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但没办法,苍梧县并没有直达碧水国的渡船。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先乘坐渡船前往青雀国,再从青雀国转车出发前往目的地碧水国。虽然青雀国距离碧水国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但这段距离相比他们从苍梧县到碧水国的距离,已经缩小无数倍。
正常一个金丹境或者元婴境的修士,能御剑飞上几个时辰已是极限。如果超过几个时辰甚至几个月的路程,他们一般会选择这种空中渡船。
空中渡船飞行速度其实相比御剑飞行快不上多少,但即便如此,修士们还是会选择渡船这种交通工具。因为,灵力有限。
再蠢的修士,都不会让自己处于灵力枯竭的状态。
如果一味地御剑,他们可能要断断续续,飞飞停停地耗上四五个月才能抵达碧水国。可如今乘坐不消耗灵力的渡船,却只需一个月的时间。
自从那天从赵汉青房间出来后,怀仁就把离别的日期通知元香和朱清。也就是那天,怀仁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终于到了出发的这天,师叔赵汉青的房间自从那天后,再没有开过。怀仁和蓝霜华都知道这是老爷子不愿矫情地告别,这才干净利落地选择不见面。
二人在赵汉青房间外各自说了一句道别的话后,转身走出道观。
怀仁抱着黄鹂走出道观,一时有些唏嘘。不知不觉,他在这里也居住了大半个月。
虽然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但道观模样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世人,却好似改变不了这座道观。
唯一的区别,就是道观外的那面墙。
原先那面斑驳不堪的墙体,已经被粉刷成一睹洁白无瑕的墙。很明显,作为徒弟的蓝霜华强迫症程度比之师父赵汉青有过之而无不及。
怀仁已经不知道,师叔赵汉青的强迫症本就来源于徒弟。还是说赵汉青把强迫症传授给徒弟蓝霜华,蓝霜华在这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走出道观的那一刻,街上的叫卖声,买客的还价声,待宰牲畜的悲鸣声此起彼伏。晨光打在一个鱼摊上,那尾银色小鱼儿鲜活弹跳着,溅起一朵朵金花。
当然,最热闹,最喧哗的还是当属隔壁的这座观音庙。
观音庙,好似离了节假日,生意一样火爆。比如现在,在寺庙外排队的人,从门口排到大街上。
关于观音庙生意如此好,道观却如此冷清的原因,说书的吴老先生曾经给过理由。据说自家这间白云观以前也不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以前道观也开放给城中百姓烧香。
在白云观观主和那位高僧降服虎妖后,一时间,白云观的声望达到顶端。但即便如此,白云观依旧保持着油盐不进的态度,只是每月初一十五开放给百姓烧香祈福。
但即便如此,每逢初一十五,道观里依旧人来人往。
直到后来,白云观旁开了这间金山寺。不仅名字起得好,据说还有求必应,连县里失踪的鸡鸭牛羊都能被那些秃驴和尚们准确地找到。虔诚地诵念经文、施粥赠药、收留贫民,偶尔再做几场祈福的法事
反观自身白云观,油盐不进,不仅限制烧香次数和时间,而且寻常道观例行捞钱的水陆道场和周天大醮也是年年不办,苍梧县县衙不得不年年请外来道士和和尚。金山寺不办任何事,在苍梧县县民脑海里,“每逢初一十五,就去白云观烧香祈福”的念头也就慢慢淡了下去。
到后来,老一辈都没这念头了,更别说没经历过虎妖攻城的年轻人了。
是,你白云观观主能抓虎妖,你是牛逼。但那是以前了,老黄历的事情。再说了,几十年前的事,谁做得准呢?有没有这回事还不一定呢。
时间黯淡了白云观在苍梧县子民眼中的光环。
所以就有诸如赵左廷这样的年轻人,放话白云观是个骗子窝。不仅道观里的人,就连为道观说书宣传的吴老先生也是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
而金山寺对于邻居白云观,则一直都是不吹捧,不贬低的态度。这种高人风范,更让人坚定了“金山寺是个好寺庙,白云观是骗子窝”的想法。
后来,来道观烧香的人越来越少。或许基于这个原因,道观观主突然封闭道观,所以就出现苍梧县所有人都进不得道观的现象。
蓝霜华也循着声音望去,不知为何他望向那座大名鼎鼎的金山寺,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之色,眼神中似有几分向往和炽热。
“那座寺庙,原先险些被师父一剑劈成两半。”望着寺庙,他忽然如此说道。
对于师叔赵汉青会做出这种事,怀仁一点都不讶异。毕竟赵汉青曾经一言不合就把整座鸟鸣山都一剑斩成稀巴烂,而且,极其讨厌这些老秃驴。
他讶异的是,什么人,什么事竟然能阻止得了师叔赵汉青。
怀仁问道:“那后来为什么没成?难道这座金山寺有什么奥妙之处,或者里边藏着什么境界深不可测的高人?”
“柴师叔阻止了他。”不知为何,蓝霜华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一丝庆幸,仿佛在庆幸寺庙没有被毁。
“柴师叔?”
“就是这间道观的观主,以后你就知道了,柴师叔喜欢穿一件紫色道袍。”蓝霜华顿了顿,继续道:“师父骂那些老秃驴欺世盗名,柴师叔没有动手,只用三句话就堵住了师父的嘴。”
看来这位柴师叔就是以前和那名高僧一起杀死虎妖的那个白云观观主。
怀仁心里暗自琢磨,嘴上不动声色问道:“什么话?”
“一个得了钱财,一个得了心安和片刻的欢喜,有何不妥?你以为那些烧香礼佛的人,都是傻子?”
084 送君千里
怀仁和蓝霜华两人缓缓向城外走去,在走出苍梧县城门,两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一袭白色襦裙,双眼似井水般晶莹剔透。
另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鱼龙服,腰佩绣春刀。
元香和朱清。
蓝霜华把手遮在眼睛上,朝着当空太阳望去,似乎是在默默盘算。片刻后,他才轻声道:“还来得及,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该说的话其实早在送别宴上说过了,怀仁本来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行,我跟他们最后再告个别。”
听到这话,蓝霜华自顾自往城门口一个茶摊走去。
元香和朱清走上前来,怀仁苦笑道:“不是说好不送的吗?”
他要离开的消息,几天前就跟两人说了。之前,三人也在酒楼里聚过,吃过欢送宴,并且说好离开的时候不用来送。可没想到,临了出发的时候,两人还是偷偷跟过来了。
朱清叹了口气,说道:“想了想,还是决定来送送你。”
“送什么啊,有什么好送的,酒都喝过两回了。”
怀仁翻了个白眼,他犹豫片刻,还是问出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就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朱清是个筑基境后期的修士,三十多岁,一脚迈进金丹境。放在一般宗门,也能称得上是个小天才。而且,如果有宗门的资源栽培,这个修行速度会更快。可就是这样的他,却愿意把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锁在苍梧县这个人口不过两千的小县城。
外面的世界很大,怀仁觉得朱清应该出去看看。
朱清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领公粮,一辈子吃喝不愁,没事还能欺负欺负没背景的小散修。”
似乎想起什么,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就跟当时欺负刚来苍梧县的你一样。”
这话,朱清自己笑了,元香捂着嘴笑了,怀仁却没有笑。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你留在这,一定有你留在这里的理由。”
朱清收起笑容,片刻后他点点头,“带我踏上修行之路,传授我妖幡和妖魂之术的师父,其实也是个打更人。”
怀仁没有说话,耐心等着他的后续。
“我师父是秋水国很有名的打更人,这样的人当然不止我这么一个徒弟,其实他有很多徒弟。但留下来当打更人的却不多,大部分学了点本事就跑去加入别的门派或者效力别的国家。”
怀仁说道:“如果你师父在传授他们功法的时候,没有说明条件,要他们必须当秋水国的打更人。那你这些师兄的做法,其实也不算错。”
言下之意,你也可以走。
“谁都没错。”朱清点点头,眼神恍惚,“师父虽然没有说,但我始终认为师父教我术法,授我妖幡之术,是希望我们帮助这个国家,摆脱被别人摧残践踏的窘迫局面。而不是让我们摆脱这个受别人摧残践踏,陷入窘迫局面的国家。”
说到这,朱清目光眺望向远方,“我的梦想,是让这个窘迫尴尬的国家变得和其他国家一样强大。我要让那些不遵守规矩的散修和门派弟子永远滚出我们秋水国,我要让他们一想到我们秋水国,第一反应就是退避三舍。
别的国家该有的蛮横,我们秋水国要有。别的国家没有的蛮横,我们秋水国更要有!”
朱清目光远眺,眼里饱含着的是一种名为“梦想”的东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怀仁叹了口气,没再如何劝说。这个理想的难度,他知道朱清当过这么多年打更人,自己心里清楚。
所谓的“通关文牒”制度,其实只是一个明面上的东西,它规定散修和门派弟子进出人类城池国度必须出示通关文牒。这种制度在大国很有用,他们可以以此判断让不让这些修士弟子进城池。
但如秋水国这种小国家,作用一般。毕竟他们连检验对方是不是修士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驱逐了。
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捍卫规矩。
朱清收回目光,重重拍了拍怀仁的肩膀,“所以,要记得老子朱清的大名。说不定你下次想回道观的时候,我们秋水国已经强大到这份上了。到时候连这座苍梧县都进不来的时候。记得提老子朱清的大名,保你畅通无阻。”
怀仁笑出声,反手重重一拳砸在朱清肩膀上。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甚至早点打出名堂,别我下次来的时候。一提起你的名字,守城的甲士满脸不屑,甚至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着一些类似‘他朱清算个什么东西’,‘朱什么清?什么朱清?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等的话语。”
“滚蛋,都要走了,能不能说点好话。”
两人正闹着,忽然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原先那个大放豪言,说要以一己之力强国富民,重振大国风范的朱清。看见此人,却难得的有些发怵。
朱清对怀仁比了个“等我一下”的手势,随后缓缓朝着那人走去。
怀仁往那处方向看了看,他原以为是个穷凶极恶的散修,或者有背景的门派弟子。却没想到,来人只是一个穿着普通,满脸岁月沧桑的老妪。
朱清来到老妪面前,主动打了个招呼。
老妪似乎老眼昏花,她凑上去前,使劲眯着小眼睛往那瞅。好半天才瞧出这个主动跟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随后,一巴掌甩了过去。
毫无征兆。
朱清没有还手,只是默默看着她,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随后,第二下巴掌,第三下......
怀仁看不下去,他刚想过去劝阻。只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旁的元香紧紧抓住手。
“别去了,你去了也帮不了朱大人。”
“帮不了?”怀仁不解地问道:“那个老妪是谁?难道是他妈?”
“不是,那只是本县的一个普通老太太的而已,老太太我自幼就认识了。”
元香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刚来苍梧县的朱清朱大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仅帮我们赶走为非作歹的散修以及周边占山为王的妖兽,不时还帮我们打跑一些骚扰我们的小混混,苍梧县的县民们都很感激他。”
怀仁没说话,耐心等待后续。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死了一个打更人。”
085 终须一别
朱清自从走马上任,担任苍梧县打更人基层领导后,一直心怀梦想抱负。所有关于能提升苍梧县GDP和安稳度的事,他都会主动积极的去做。
驱逐散修,惩治门派弟子,剿灭妖兽。闲时化身居委会,调节村民矛盾的同时,教训教训一些偷蒙拐骗的小混混。
这本来是好事,可在后来,出了一件事,彻底打击了他。他率领的队伍在山里围剿一头妖兽的过程中,不幸阵亡了一名年轻打更人。
随着这名年轻打更人的阵亡,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能太过崇信“转世轮回”,那名打更人的妻子直接带着三岁大的孩子绑了石头跳河,留下的遗书里宣称要带着孩子和丈夫会合。
打更人的父亲,五十多岁的老人,受不了这打击,直接卧病不起。在病榻上吃了两天药,最后熬不住,也去了。
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五口人,转眼只剩一个可怜老妪。
这事本来也没什么,打更人本来就是一种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行当。既然做了打更人,就得有这种随时身死的觉悟。
可事情坏就坏在后来申请的阵亡补助金上。
秋水国为了大肆招揽打更人,给的薪酬和福利都很不错,特别是在阵亡补助这块上。一个打更人死亡所领取的阵亡金,足以让一家四口人安安稳稳过十几年。这也是让大多数人,虽然明知危险,依旧对打更人这个职业趋之若鹜的原因。
可正当朱清照常为那名年轻打更人申请阵亡补助金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因为打更人的职责只针对散修,而那名年轻打更人的死亡是因为围剿了不属于他们工作范围内的妖兽。所以,上头以“非因公死亡”的理由驳斥了这份阵亡补助金申请。
不仅如此,上头还下了通告,对朱清做了罚俸一年的处罚,理由是“好大喜功”。
一个苍梧县的不识字老太太,其实哪懂得打更人这些门门道道。
最初的几天,所有人都在劝慰她看得开,称赞她儿子的伟大。可自从这份通告下达后,风头变了。总有人在背后指着她议论纷纷,说着些什么诸如“要不是朱清......”,“儿子本不该死的”之类的话语。
议论得多了,她也就懂了。从那些人的议论声中,她知道是那个打更人首领错了。若不是他好大喜功,自作主张,围剿一头不属于他们工作范围内的妖兽,那么她儿子就不会死。
如果她儿子不会死,那么她的老板,儿媳,孙子......
想到了这一步,老太太所有情绪如同大坝上一个新掘开的口子,汹涌而出。
......
“因为朱大人的私底下救助,老太太生活条件还算不错。当然老太太是不肯受朱大人这份恩惠的,她嫌脏,所以朱大人每次都得委婉转几手,才能把钱送到老太太手中。
但类似这种打人的情况,其实已经持续好几年了,每次见面她都得打朱大人几巴掌。不仅如此,她还喜欢到打更人衙门里闹,朝里面扔臭鸡蛋,泼洗脚水,砸烂菜叶。县令和打更人一起凑的补助金,老太太也不肯收,说是要个公道。”
元香说到这,远处那个老太太已经神色痛苦地揪着朱清的鱼龙服,大声哀嚎。不时还发出一些诸如“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等的大声质问。
围观群众围上去,一些知晓内情的人开始劝慰老妪。
怀仁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久久没有说话。
此时,他才明白,为何朱清说一些诸如“即便妖兽打到我们打更人衙门,只要没有上级命令,我们也不能出手”等的混账话。
他才明白,为何朱清一直严令自己下属不准跟自己一起去围剿妖兽,却愿意一个人跟着他,打杀那头难缠的鸠鹊。
“我走了。”怀仁忽然说道,“蓝师兄还在等着我。”
元香面露犹豫之色,“不等等朱大人吗?他应该还有话要跟你说。”
“算了。”怀仁摇摇头,“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
设身处地,此时的朱清肯定不希望自己看到他这副难堪的模样。
黄鹂一直安静地趴在怀仁怀里,怀仁抱起它,举着它的爪子向元香挥了挥,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笑着说道:“要不要跟我走?”
元香“啊”了一声。
怀仁继续说道:“你不是很想到外面去看看吗?我带你去啊。”
元香满脸愕然,虽一副心有所动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得照顾我爷爷。”
怀仁点点头,面色平静,显然他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答复。
“真不早了,该走了,晚了赶不上渡船。”怀仁说道,“别送了。”
元香点点头,果真停住脚步不动。
简陋茶摊里,蓝霜华端坐在一张凳子上。他点了两杯茶水,两个茶碗一左一右地放在他身旁。如果此时有人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蓝霜华和这两个茶碗,以桌子中轴线为中心,刚好是一个完整的对称。
甚至左右衣服都一模一样。
怀仁叫上他,两人一起向城外走去。
元香眼眶通红地目送着他们离去,似乎感知到背后这道目光,怀仁高高举起手中的黄鹂,使劲挥了挥。
......
几里的距离,对于会御剑飞行的修行者来说,不过弹指间的事情。怀仁和蓝霜华走到一处偏僻无人之处后,蓝霜华祭出一柄蓝色入水的飞剑,直冲云霄。
他的这柄飞剑长约三尺,剑身比寻常长剑略宽。剑身满是蓝色水纹,水纹从剑柄缓缓流淌至剑身,又从剑身背面流淌回剑柄处。
剑名,碧海。
怀仁踩在上边,感觉自己踩在水面上一般。
蓝霜华好似不是第一次乘坐渡船,他轻车熟路地带着怀仁来到桃花潭,不远处的一个溶洞前。溶洞入口处摆着一副桌椅,此时正有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在他左手边,摆放着三叠木牌。
三叠木牌分别叠得整整齐齐的,木牌上的字从左到右,分别为“天”,“地”,“人”。其中属“天”字木牌最少,“人”字木牌最多。
086 风月宝鉴
蓝霜华上前与老人交涉,过了片刻,只见他从储物戒里掏出四颗中品灵石,从老人手中接过两个木牌。
接过木牌后,蓝霜华直接把其中一块木牌丢向怀仁。
怀仁接过来一看,只见木牌正面写着一个“地”字,反面则是一个数字,“33”。他趁机看了下蓝霜华的木牌,正面的“地”字跟他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反面的那个数字。他的是“33”,蓝霜华的则是“32”。
蓝霜华往溶洞里走去,可能因为手持木牌的原因,洞口的守卫直接放行。怀仁跟着往里走,他抬头望去,只见溶洞洞口上书写着“龙宫洞天”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进了溶洞,怀仁才发现里面到处都是水。准确的说,溶洞里湖泊成群。蓝霜华掏出一枚下品灵石,租了一艘木船。没人划桨,等两人坐在木船上后。木船无风自动,缓缓向溶洞里驶去。
溶洞里的景观千奇百怪,举不胜数。有那鱼跃龙门,龙女浣纱,龙飞凤舞,玉树麒麟等等的绝妙景象。在溶洞里的尽头,怀仁还看到一座惊世骇俗的龙宫琼楼玉宇。
一路上,只见那宫灯高挂流光溢彩,门帘收卷美不胜收。
一开始,怀仁还站在船头上,双手负后,摆出一副出海寻仙的高人架势。可后来,眼睛只顾着观看这些奇观,连入溶洞里心里拼命暗示着的“一定要装作一副经常来的样子”想法,都被他抛之脑后。
蓝霜华则全程端坐,目不斜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木船靠岸后,蓝霜华率先走下木船,怀仁也紧跟在他身后。等两人都下船后,木船又自动返航。
全自动行业啊。
上了岸,怀仁跟着蓝霜华走了没多久,忽然豁然开朗,一片嘈杂的叫卖声传来。走出洞口,映入眼帘的是一艘巨大的三层龙船。
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几乎贯穿全船。
飘着两根金黄长须的脑袋是龙头,修长的身体是船身,龙尾构成了船的尾部。这艘大型龙船从外形上看,有点像端午节竞渡用的龙舟。
船体有三层,第三层的房间很少,怀仁估摸着只有十来个,但每个都很宽敞。第二层的房间数量相对多一点,空间也相对小一点。
至于第三层,密密麻麻的,房门一扇接着一扇。怀仁估计这一层,起码有几百个房间。
此时等在渡船下的,除了怀仁他们,还有人头攒动的百来号人,像极了前世乘坐过的那些轮渡。
似乎是还没到上船时间,整艘巨大的渡船都被一层白色光圈笼罩着。怀仁好奇地用手指捅了捅包围渡船的那层光圈,无论他如何用力,手指都寸步未进。
溶洞出口到渡船之间,是一条长廊。长廊两边,是两排摊贩,此时这些摊贩如同菜市场大妈一样,不停叫卖吆喝着。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怀仁心里好奇,上前逛了一圈。
这些摊贩上摆的东西很多,很杂。俗世间的一些瓜果甜食,干果糕点。各种仙家道具也是应有尽有,山上宗门常见的灵果灵药,符箓法宝。这些东西价格也高,怀仁暗自盘算了下,一张火云符,在这里的价格大致是外边的两倍。
但与此同时,相比之前他在白露县里买的那些符箓,品质略微提升。
怀仁检查过后,补了一堆的瞬身符,火云符等的符箓。对于这些能保命,能提升自己战力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吝啬钱财。不仅如此,通过和一个小摊贩的交谈,他还买了一些周边特产。
一颗榆树种子,一个虫罐,一串酒葫芦以及一面铜镜。
榆树种子,据说只需埋在土里片刻时间,便能成长为一颗小树。
虫罐内有一条生钱虫,据说无需喂任何东西,生钱虫每天都能自动吐出一两碎银。虽说生钱虫吐出的银子,起码要两三百年才能回本,但怀仁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他要的只是一个新奇,毕竟他又不指望这东西放个几百年赚钱。
榆树象征吉祥富贵,虫罐生钱,代表家有余财,蒸蒸日上。这两样东西,虽说不是如何奇妙,但他作为一个小辈,拿这两件礼物送给那位据说是师叔赵汉青故人的前辈,也勉强算是有心了。
酒葫芦内有一条酒虫,据说是酒家后人培养的。放在水里,都能慢慢把水变成醇酒。放在醇酒里,还能增加酒的口感以醇度。这东西,是怀仁为师叔赵汉青准备的。
这几件东西中,前三者是怀仁自己挑选的,至于那面铜镜,这东西又名风月宝鉴。只要手指轻轻摩擦镜面,就有一名女魅从镜面走出。咳,总之就是有点不正经......不过真不是他狡辩,这东西其实是蓝霜华指明要买的。
怀仁买东西的时候,蓝霜华从头到尾都没朝他那边看过一眼,好似很放心此地的治安一样。只是在怀仁问他东西真伪的时候,才主动告知。但看到最后这面铜镜,则悄声传音让他买下来。
听到传音,怀仁虽然不解,但还是朝着蓝霜华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收到了。
“鸟笼符多少钱一张?”
渡口里有些摊子有明码标价,有些则没有,像怀仁此时询问的摊子上的东西就没有标价格。
摊主是个身着一袭灰色长衫的中年人,仿佛看人下菜碟般,他朝怀仁瞥了眼,飞快地报了个价格,“一套十张,一张一枚下品灵石,一套起卖。”
这价格倒也不是太贵,看来对方也看出我不是什么富家子弟。
“贵了,鸟笼符的缺点我就不说了,延时生效,战场上不是个傻子都能及时逃开。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鸟笼符是你自己做的吧?黄色符纸价格多低,你比我还清楚。我又不是没做过符,你这一套符成本几乎为零。”
中年摊主也没想到怀仁对这种鸟笼符这么熟悉,他讪讪笑道:“糊弄不过您,这样吧。您把我这两套符全买走,算您十五枚下品灵石。交个朋友,哥哥我也得生存。”
怀仁弯下身子,拿起两套鸟笼符,又在旁边捡起两套定身符,最后才拿起那面蓝霜华指明要买的铜镜。
“七十枚灵石,一起,我拿走了。”
说完,不等中年摊主开口,拿了东西就往外慢悠悠走去。
087 渡船
中年摊主内心飞快盘算。
两套鸟笼符,之前说好十五枚下品灵石。定身符,价格比鸟笼符稍微贵一点。按对方精明程度,两套顶多能卖二十枚灵石。
这两件东西,加起来是三十五枚灵石。总共七十,也就是说,最后这面又名风月宝鉴的铜镜,对方出了三十五枚下品灵石的价格。
铜镜是他在一处隐匿山洞里捡到的,这东西其实他也把握不准价格,当时山洞那具早已风干的尸体旁,除了这面铜镜,还有一件宝甲和一颗玉珠。
宝甲和珠子他偷偷跑去正经商行鉴定过,价值不菲,单个也能价值三十枚中品灵石。可唯独这面铜镜,他一直琢磨不透。
表面上看,与寻常风月宝鉴无异,就连那些商行的鉴定师也这么说。能与宝甲和玉珠放在一起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常物?他不死心,接连跑了十来家商行,可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模一样。
他拼着损耗修为的风险,与风月宝鉴里的那头女魅云雨过几次。本心存侥幸,以为会有什么收获。可没想到,换来的只是精力的损耗,还一个不小心,被那头女魅吸走了一点功力。
实在没办法,他才想着趁摆摊出售符箓的同时,把这东西给卖了,看能不能遇到一个识货的。
可遇到是遇到了,可对方怎么也不像是个识货的,尤其是最好那抹望向风月宝鉴时,不经意发出的淫笑,让他实在无语。
乘坐渡船,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半年一年。这么长的旅途,不是每个人都耐得住寂寞的。船上当然也有某些不比陆地上差的娱乐消遣方式,但那都是需要灵石来支撑的。
风月宝鉴这种东西,在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它的价值。女魅的功夫,他是领教过的。连他这种小心翼翼的人,都在舒服之际,不经意间放松心神,被吸走了少量修为。令得他事后后悔不已,又常常不由自主地再次拿出铜镜。
风月宝鉴这种东西当然有风险,但世上明知道不好,还要去尝试的人,还少吗?
寻常风月宝鉴也就卖个四十枚下品灵石,在这种地方遇到有需求的船客,当然能加价。不过考虑到对方的精明程度,以及买了自己四套符。中年摊主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上前要价的想法。
三十五枚下品灵石也不算亏,再多要也只能多要几枚灵石。
至于那块风月宝鉴镜子是否藏有什么秘密,他已经放弃了,只当是那位山洞前辈的恶趣味。卖了就卖了吧,之前也有询价的,不过那些人最多只出个三十枚灵石。相比之下,四十枚已经是他来这摆摊,出过最高的价格了。
苦寻多年都没有结果,贱卖出去,总比砸在自己手中强。而且,还能绝了自己找女魅云雨一番的下贱想法。
怀仁买完这些东西,慢悠悠向蓝霜华走去。他一直在细心聆听身后动静,等确认那个中年摊主没有追上来时,这才长舒出一口气。
收好符箓,他把铜镜递交给蓝霜华。可不知为何,蓝霜华假装没看见,拒绝接过这东西。怀仁也没多想,又默默收回手。他只以为自己的这位蓝师兄缠女魅的身体,又脸薄,所以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接过这种东西。
没过多久,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怀仁回头,刚好看见三层高的龙形渡船上的白色光圈忽然消失不见。
顿时,所有人蜂拥着朝渡船走去。偶尔有几个企图直接飞上去,也被一些守卫模样的人打落。
蓝霜华没有急着上船,而是耐心等待了一会,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怀仁上前走去。一路畅通无阻,也没人以“渡船上不准携带宠物”这种理由阻止怀仁登船。
蓝霜华没有在第一层逗留,而是直接走向通往二楼的阶梯。
那处阶梯上,有守卫把守,不让人随意进出。不过在看到他们出示的木牌后,守卫很爽快地放行。
到了渡船二楼,怀仁才知道给的那块木牌上的“地”和背面的数字“33”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顶层的房间是“天”字号,最底层的房间的“人”字号。至于渡船中间一层,也就是怀仁他们此时所居住的“地”字号。
地代表层数,数字则代表房间号。
一个“33”,一个“32”。两人房间相邻。在蓝霜华不放心的叮嘱和告别后,怀仁抱着黄鹂,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不大,一室一卫。两枚中品灵石,也就是两百枚下品灵石,或者说两万两银子,就为了住这么间破房子一个月,肯定是亏的。要知道他在酒楼里大肆挥霍,一天也顶多一百多两银子。
两万两,够他挥霍大半年了。现在换来的,只是在这间破房子住一个月。但考虑住宿问题,肯定是亏的。但如果考虑到在渡船飞行一个月,跨域千山万水,这个价格其实也不算如何贵。
关键是,这份钱,还不能不掏。
但他其实不怎么关心船费,毕竟这趟出行,属于外出公干,一应吃喝,出行所产生的费用,由师叔赵汉青赵公子买单。
怀仁进了房间,耐心等待渡船起航。这艘渡船由桃花潭出发,沿途经过数百个国家,几十万里的路途。
而此时他们所处的渡船属于东神神州西南部的一个大门派,黄龙宗。这条龙舟渡船,只是黄龙宗众多渡船中微不足道的一条。而就是这么一条航线,一年竟也能为宗门带来上百枚上品灵石的收入。
没过多久,渡船剧烈震动了下,如同人打了个哆嗦。随后只听一声轰鸣声,整艘渡船拔地而起。
怀仁打开门望去,只见渡船已经身处万丈高空上了。此时的渡船浑身重新被一层白色光圈笼罩着,仿佛一个巨大的泡泡。
可能由于这层白色光圈的影响,此时他站在走廊上,没有感受到高空上的飓风。
可能因为第一次乘坐渡船的原因,走廊上还有人对着天空和脚下的云彩大呼小叫。对此,怀仁不屑一顾,不过是另类的飞机罢了。
前世的他虽然穷,但由于工作原因,没少坐过这种东西。
088 渡船上的那点事儿(一)
怀仁吃着桌上除了新鲜,毫无灵气的瓜果,开始暗自琢磨。
如今他要做的事情有点多,打坐修炼,提升修为自不用说。师叔赵汉青一直交代的御物口诀也不能落下,再者,就是其余两份口诀,都是配合移容术用的。
一份取自鸠鹊尸体,有着隐藏气息的作用。
一份改变身形的缩骨功。
有系统,修行可以暂时抛却一边。怀仁对后两者很期待,他期待这两者功法配合自身移容术的效果。
但他如今主要的精力还是修炼那份御物口诀,闲余空暇时间,才修行另外两种功法。
根据师叔赵汉青所说,这份御物口诀练到一定境界,可以随心所欲变换形状,这也是他优先选择练习这份口诀的原因。
之前猫妖大战,以及这一次与鸠鹊的战斗,都让他深深意识到武器的重要性。他惯用的普通匕首,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一碰即碎。如果没有武器,他就不能主动进攻。
当然,他也能拿着棺材法宝上前肉搏。但这东西太小了,真正把他当一块砖头使用,也不好使。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先前说的手牌自然是玩笑话,如果可以,怀仁希望自己平时把这玩意儿变成一柄不起眼的烧火棍。等真正打起来,再突然变成一柄飞剑,打别人个措手不及。
武器,其实他也有。出道观前,老道人赵汉青特意给了他一把飞剑,到现在这把飞剑还背在他的背上。虽然他不知道这把飞剑什么品秩,但看老道人那郑重其事的表情,也知道这把飞剑不是凡品。
怀仁也曾直接询问蓝霜华具体细节,但对方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距离真正能掌握那把飞剑,还早的很呢。
除此之外,他其实还有一把武器。
鸠鹊的那把月牙铲。
“不知道我能不能用月牙铲放出月牙斩,改天问问蓝师兄。”
怀仁喃喃自语一句后,深呼吸一口气,开始修行棺材法宝的御物口诀。随着他真正沉浸心神,内心一片空明,唯有那上千字的御物口诀如实体般出现在他的心湖里。身旁那块不起眼的棺材法宝,围着他起起伏伏,缓缓而行。
修真界的修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时间飞快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啪”的一声敲门声从外边响起。
是谁在敲打我门?怀仁从入定中退出,缓缓皱了皱眉头。
来人显然深谙礼仪之道,先是轻轻敲一下,惊醒屋内人。等屋内人侧旁静听,再连着“啪,啪”敲两下。而不是如他前世大学室友般,一忘记带钥匙,就如同办丧似的疯狂敲门。
怀仁起身,打开门,一阵香风扑鼻,随后只见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子站在门外。
一个体态丰腴,身穿鲜红旗袍,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一咬下去准满嘴都是汁。
一个娇小可爱,身穿粉红短裙,娇嫩可人,柿子正处于由青转红的萌芽阶段。
“公子您好,冒昧打扰一下。用餐时间到了,我们是来给您送餐的。”那个体态丰腴,身着红色旗袍的女子指了指另外一个娇小女子手中的食盒,微笑说道。
怀仁抬头望去,只见外面漫天繁星。蓝色的月光,在汹涌的云海上调皮地卖弄舞姿。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修行了三四个时辰的时间。
肚皮发来一声不满的抗议声,怀仁捂着捂着肚子,问道:“谢谢,请问一共多少钱?”
“公子您是第一次乘坐这艘渡船吧,这里只是一些普通饭菜,并不需要花费费用。渡船二层的人,都可以免费到渡船中部的饭馆就餐。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会这么冒昧打扰您的。但有一位僧人说您还没出来就餐,所以委托我们送过来。”
原来饭钱都算在船票里了啊,可这僧人是什么鬼?我可从不认识什么僧人......怀仁心生警惕,问道:“你们知道那名僧人叫什么名字吗?”
两名女子面面相觑,都想不到怀仁会这么问。这意思,敢情他们两之前不认识?不认识怎么知道对方没吃饭,还劳烦她们送吃的递过来?
两名女子几乎同时摇头,穿着得体大方的女子说道:“他没有说,我们也就没敢问。我只知道那名僧人穿着一件金黄色的袈裟,此时渡船上应该只有这一位身着袈裟,很好找。对了,那名高僧模样俊俏,公子您多出房门走动走动,兴许就瞧见了。”
另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子毕竟年纪小,性子跳脱,赶忙补充道:“对对对,是个帅和尚,虽然还没公子您帅。”
光头哪有帅的?而且到底会是谁给我点外卖呢?
怀仁暗自琢磨了下,他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认识的秃驴朋友。别说认识,光是知道的都屈指可数。准确的说,只有两个。
一个是鸠鹊寄生的僧人,半个月前已经被他和朱清送入地狱了。毕竟对方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常说“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另一个则是活在说书吴老先生口中的那个高僧了,师叔赵汉青喜欢亲昵地喊对方为老秃驴。
无论是这两者其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给他点外卖。
怀仁想了想,也想不出会是谁,他说道:“麻烦你们一件事。”
体态丰腴的女子把一缕头发捋到耳后,答道:“客气了,公子但说无妨。”
“麻烦以后,如果再有人要你们给我带外卖......额,就是要你们给我带食物,请不予理会。这一点很重要,我最近忙于修炼,请不要打扰我,谢谢。我的房间号是......”
怀仁飞快地看了眼房间门牌,说道:“地字33号房间,请记住这个数字,谢谢。”
听完这话,体态丰腴的女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渡船上的旅程一般都很长,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两三个月。他们渡船上尚且如此,更不用提那些跨州的大渡船了,很多都是半年起步。
很多修行者会在渡船上小小闭关,打扰人闭关,可是修行中的大忌。
因此,渡船上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未经允许,不得擅自打扰客人。而她们敲开怀仁房间大门,显然已经构成“打扰修行”的既定事实。
如果这事被渡船管事知道了,轻则罚俸数年,重则直接将她们姐妹俩逐出门派。
此时丰腴女子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位叫她们送餐过来的僧人,和眼前这位皮囊相当不错的仙长是一起的。他们深谙渡船上的规矩,通过这种方式陷害她们,以此要挟。
089 渡船上的那些事儿(二)
这种事情,在她们渡船行业上,其实也不少见。体态丰腴的女子听闻这些事的时候,还骂那些女子胸大无脑,这么简单的陷阱都看不出来。
可事情临到她们头上,她们也一样看不透。
体态丰腴的女子肠子都悔青了,这下子不仅自己要遭罪,可能还会连累身旁的妹妹,也一起跟着遭罪。
她缩了缩头,战战兢兢地朝着怀仁福了一福,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仙长了,奴家和妹妹真的不知道仙长刚刚正在修行......请您一定宽恕我们,这件事情请务必不要让渡船管事知晓,您的要求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的。”
说话声音中,都带着一点哀求意味。而且这话,已经是红果果的认命服输了。哀莫大于心死,此时她都可以大概预料到未来一个月内,自己和身旁妹妹的悲惨遭遇了。
什么要求都满足?让你们天天别敲门,只是无论我吃不吃,都定期送一份外卖到我门口也可以吗?
怀仁想了想,还是默默放弃了这个想法。如今他还不知道谁给他点的外卖,万一那人不怀好意,在这些饭菜里下了毒呢?
体态丰腴的女子一直战战兢兢地等着,她原以为对方会趁机要挟,说着些诸如“只要你们两陪我一个月,我就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等的话语。不料她等了片刻,只等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事没事,下不为例就行。”
她都迷糊了,这又是闹的哪样?难道不为色,只为钱财?或者说,对方只是想看着她们姐妹俩被赶出渡船?
想到这,她的脸色就更苍白了。
至于另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则从头到尾都迷糊着,不清楚一向高傲的姐姐脸色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苍白,而且还变得这么低声下气。
要知道,她们虽然只是渡船上的杂役弟子,但也不是寻常地字号房间的人可以随意欺辱的。
怀仁虽然注意到丰腴女子的神态变化,但也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对方晕船或者身体不舒服。
他咳嗽一声,又继续问道:“对了,你们这有没有超市......额,超市就是卖一些水果或者干粮的地方。”
体态丰腴的女子欲言又止,一直在心中反复组织言语措辞。如今从她口中说出的一字一词都可能关系到前程未来,由不得她不慎重。
她在这边犹豫,倒是另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子率先接过话题,“有的,在渡船底层船体中部。那里有个小店,卖各种各样的东西。如果......”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被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住。
体态丰腴的女子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确实是有,不过那是只有人字号房间的客人才会去的地方,那里虽然收费不高,但服务和食物质量都比较差。
仙长您是地字号房间的客人,其实大可不必去那种地方。我们二层的房间虽然不比顶层天字号有单独的厨师负责饮食,但也有十二时辰提供免费的餐饮服务。您如果想吃饭,随时都可以饭馆。奴家在那里,随时恭候您的光临。”
翻译翻译,那超市是没钱穷人才去的地方,东西很难吃,而且还要收费。你是地字号房间,虽然比不上天字号的豪华。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还不如直接在我们二楼的饭馆吃饭。好吃,二十四小时营业,还不收费。
怀仁点点头,接过娇小可爱女子手中的食盒,说道:“那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这话明显就是下逐客令了,体态丰腴的女子瞬间领会。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她也无可奈何。她朝着怀仁福了一福,带着妹妹和无尽的担忧,三步一回头地慢慢离去。
体态丰腴的女子队自己依依不舍的模样,怀仁自然看在眼里。他掏出那把从中年摊主那里买来的铜镜,通过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容颜,忽然感慨了一句。
“唉,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等她们走后,怀仁直接把食盒扔在房间角落里。对于这份外卖,由于来路不明,他没敢直接吃。他转身出了房间,朝着刚那两位女子说的一楼超市的方向走去。
此时渡船虽然已经启程,但二楼和一楼的交界处,还有几名称职的护卫把守着。他们在看到怀仁从二楼出往一楼走去的时候还略微犹豫了下,犹豫着是否阻拦。但最后,他们还是默默选择放行。
他们守在这,职责是阻拦一楼的客人擅自闯到二楼,打扰二楼尊贵客人的清修。漫长岁月中,他们阻拦过无数企图混进二楼的人,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二楼的客人,主动前往一楼。
一般,二楼地字号的客人,对一楼的穷逼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与之来往。
三楼天字号的客人,也不是针对二楼地字号的客人。在他们眼里,这座渡船上除了天字号房间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一楼和二楼交界处的阶梯上,有渡船的守卫把守。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二楼通往三楼天字号房间的阶梯上。
怀仁来到一楼,这才发现相比二楼地字号房间,这里更加拥挤。
这种拥挤不仅单指房间的大小,更指过道走廊。一楼里有些房间是开着的,怀仁装作不经意间往里偷瞄一眼,这才知道这种房间里边就一张床。或者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的空间。
这种房间让他想起了一个很可怕的名词,“棺材房”。
没多想,怀仁继续朝渡船中部绕去。走过这些棺材房,来到一片空地上。怀仁这才发现,这艘渡船不止卖卧铺,卖棺材房,还特么卖站票。
不到二十平方米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挤着三四十号人。
这些人横七竖八,歪歪斜斜地躺在空地上,丝毫不在意过往路人的眼光。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对着来往女修士以及那些渡船侍女的衣着身材,毫无忌讳地评头论足。
不时相视一眼,发出一声男人都懂的坏笑。
090 渡船上的那些事儿(三)
怀仁小心翼翼地走着,以免踩到他们的手脚。
掉下悬崖,得到重宝或者举世无双的术法秘籍,一般只在梦里出现。如眼前这些人,一枚灵石恨不得掰成两瓣用,这才是现实中正常的散修。
散修无门路,要想挣钱,特别是想挣大钱,一般都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的是卖命钱,血汗钱。那些门派大佬,随便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宝物,对于散修们来说,都是拼死拼活才能抢得到的机遇。
眼前的景象,让怀仁更加坚定了一定要通过考验,顺利拜入赵汉青门下的想法。
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渡船中部超市,怀仁大肆购买了很多东西。
水果,日用水,干粮,面包。
全是一些放在储物戒里,可以储藏很久的食物。当然,他还买了一些辟谷丹。辟谷丹这种东西,价格不贵,只是太难吃了。
如果有的选择,怀仁宁愿吃好几天硬邦邦的黑面包,都不想吃一颗辟谷丹。他有幸好奇地吃过一颗,那种味道,让他终生难忘。
买完东西,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回二楼。在走上通往二楼的阶梯的时候,守卫拦住了他。不过在怀仁出示了那块“地33”号的木牌后,那些人又默默放行。
回了房间,怀仁才长舒出一口气。
水,干粮面包,这些东西自然不如免费的二楼饭馆食物好吃。但怀仁不想这么浪费时间,每次出去又回来,起码半个时辰的时间浪费。
境界修行,御物口诀,龟息隐匿口诀,缩骨功。
很多东西还等着他去练,如今的他,时间很宝贵。他打算就这样每日勤勤恳恳修行,水就干粮,糊弄自己的肚子。
想到这,怀仁默默拿出干粮,开始啃了起来。至于食盒里的食物,在不清楚这东西是谁让送过来之前,他是坚决不碰的。
万一有毒呢?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一不小心,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怀仁就这么啃着硬邦邦的干面包,忽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又是送外卖的?怎么刚走就又来?不是说好不来了吗?
怀仁疑惑不解,他把干面包咬在嘴里,拍了拍手,从地上起来开门。
在打开房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嘴里的干面包以匀加速运动的方士向地面掉下。
门外的人本能地想伸手去接,但在看清那东西只是一块普通的干面包后,又默默收回手,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吃这东西?我不是给你叫了东西吃吗?还没送来?怎么如今渡船上的人做事效率这么低。”
怀仁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来人正是师叔赵汉青的弟子,也是带他去往碧水国的师兄,蓝霜华。
此时的蓝霜华一袭金黄袈裟,袈裟上满是对称的花纹。最关键的是,原先那头乌黑浓密,几近及腰的秀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看到他,怀仁第一反应不是蓝霜华为什么光头,穿袈裟,而是原来光头真的有帅的。
“阿弥陀佛,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蓝霜华伸出藏在袈裟长袖中的手,轻轻往前一点,顿时便有一颗小火星轻飘飘地朝着地上的干面包而去。
小火星遇到干面包,便剧烈地燃烧起来。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周围的面包碎屑明明隔得远远的,却也一样开始剧烈燃烧。反倒是作为可燃物的木板,没有丝毫烧焦的痕迹。
怀仁又扯了扯嘴角,无力吐槽。
这就是你不浪费粮食的理由吗?说不浪费粮食,那你不应该自己捡起来吃掉吗?烧掉是几个意思?难道烧掉就不是浪费了吗?
“师兄......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怀仁忍不住问道。
“这样穿不好看吗?”蓝霜华举起双手,把自己这件袈裟的样子更全方位地展露在怀仁面前。
这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吗?你一个正宗道门弟子,为什么背地里却穿着和尚的衣服?
“挺好看的。”怀仁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他又问道:“对了,师兄你这件袈裟是不是一件防御法器?”
之前遇到的鸠鹊也是如此,身在曹营心在汉。道袍虽然穿在身,它心依然是佛教心。所以怀仁觉得自家蓝霜华师兄,可能大抵也是这种情况。
“你说反了吧?”蓝霜华右手掌心朝上,瞬间变有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道袍出现在他手中。
“这件道袍确实是件不错的防御法器,以前师父送给我的。如今出门在外,是得事事小心。这件法袍,师弟你要吗,要的话师兄可以送你。反正是师父给的,如今给你,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不是,师兄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跟你借机索要法器的意思。我只是想问,师兄你身上这件袈裟是不是一件比道袍更好的防御法器。不然你为什么......”
蓝霜华摇摇头,“这倒不是,我身上这件只是一件普通的袈裟。类似这样的袈裟,我储物戒里还有十几件,当年在碧水国打折买的,一两银子三件。”
怀仁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
蓝霜华没理会他,拍开他的手,径直闯入房间。
“咦,这不是送过来了吗?怎么不吃啊?”蓝霜华指着角落里的红色食盒,问道。
怀仁又默默打出了一个“......”。
之前,他一直在纠结是谁给他点的外卖。他甚至有过怀疑,是那头鸠鹊死而复生,或者说鸠鹊的亲戚朋友为了报复死去的鸠鹊,跟踪他上了渡船。它们趁机在饭菜里下毒,再让渡船的人把饭菜送过来。等他吃了这些东西,中了毒,再......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扯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所以在不清楚状况之前,怀仁对这个食盒里的饭菜敬而远之。宁愿啃难吃的干面包,也不吃这些可能有毒的饭菜。
可直到看到蓝霜华的穿着打扮,他才明白,那两个年轻女子口中身着袈裟的出家人是谁。也就明白了原来这些饭菜是师兄蓝霜华看见他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出来吃饭,这才让人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