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两个人的新年
在徐闻的一通撒钱操作下,年夜饭气氛极其融洽,热热闹闹欢聚到10点。
虽然吴海萍和董建飞一致要求他住下,但他最后还是拒绝了,表示明天中午会过来吃午饭,回家睡得更自在些。
两口子也不好再留。
喝了酒不能开车,徐闻来到小区门口,想要打车。
除夕深夜,四处灯火璀璨,但街面上一片寂静。
他等了一会儿没拦到出租车,估摸着地铁还没停,就闲庭信步地走到地铁站去,恰好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
半个小时后,他到家了。
其实今晚喝得不算多,而且吹了半天冷风,酒早就醒了。
不过回家也没事,他也就不慌不忙,一个人慢悠悠地在小区花园里走了一会儿。
过年,小区里四处张灯结彩,喜庆闪耀的灯光,把夜空装点得有如白昼。
徐闻坐在儿童区的秋千上,看着小区高楼里璀璨的灯火,不知为何,心里觉得非常踏实。
往常他很少留意这些,但每当看到别人一大家子齐齐整整的,就莫名会感到些许孤独。
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情绪不太一样,明明是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明明自己现在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却难得一点也不觉得感伤。
他想了想……没想明白!
今天心情好,他也懒得再想,有意无意地找到自己家所在的楼栋,都不用数,中间位置没开灯的那户就是。
然后……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1402怎么亮着灯?
他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楼栋认认真真一层一层地数。
“一、二、三……十三!”
没错,数到十三正好是自己家,现下黑漆漆一片。
再往上,的确是1402,也的确亮着灯!
他震惊了。
“沈玉回来了?”
“不可能啊,剧组拍摄任务这么紧张,还会放假?”
“我之前当演员那阵,多少年都没在家里过过年,这个地球的娱乐圈这么人性化吗?”
“……”
“不对!沈玉要是回来,不可能不联系我啊!”
“难道不是她,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什么的……该不会是进贼了吧?”
徐闻越想越慌张,赶紧掏出手机,给沈玉打电话。
然而拨了好几遍,电话是通着的,但就是没有人接。
他有点着急了,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想办法,可如果冒然过去敲门,出现的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的话,那误会可就大了。
他这个楼下邻居热心肠成这样,不得当场社死吗?
可如果不直接敲门,他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徐闻不禁挠头发,懊悔自己应该提前问一问沈玉,春节会不会放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之所以没开这个口,是因为上次去采访,知道她在剧组这段时间会继续关机,所以……而且就算联系上了,这个问题也没必要问。
要么不放假,要么放,过年肯定是跟家人团聚。
现在……徐闻感觉遇到了一个旷世难题。
思来想去,他没有别的出路,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敲门,甚至连打开门后里面一堆人该怎么应对都想好了。
门铃响了好几下,房门才打开。
沈玉出现在门口。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到一句话:这是人是鬼?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愣了两秒,同时大笑起来。
“进来吧,进来吧!”沈玉赶紧把他让进去。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没来过我家,现在跟我客气上了!”
沈玉明显没懂徐闻的话,但他也懒得解释了,直接进去,然后发现房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房子里的布局和三个月前徐闻造访的时候完全一样,没有贴窗花,没有贴福字,唯一热闹有点年味的,也就是电视里的春晚和茶几上冒着热气的一口锅,以及堆满了的各种食物饮料。
“你这是……一个人过年?”
“对啊,怎么了?”
沈玉脸色平静,似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上下扫了他一遍反问,“你也一个人?”
徐闻点点头:“嗯……对啊!”
这一下,沈玉有点吃惊,毕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像她一样,一个人过年的人。
她本想八卦一下原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非常没有必要。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正好,我煮了火锅,一起吃吧!”
徐闻当然不会拒绝,过去直接在地板上坐下,沈玉给他拿了一副碗筷来。
“你还挺有生活情调,自己一个人还煮火锅吃!”徐闻调侃。
“这不是过年嘛,再怎么着也不能含糊,仪式感得有。”
沈玉嬉笑着,又把一个垫子扔给他,笑道,“火锅底料是网上买的,这些菜也都是订好了送上门的,不好吃你可别赖我!”
徐闻难得没有毒舌,笑得像个憨憨。
“那不能!这大过年的,能吃上这么热乎的火锅,我再吐槽你,那也太没良心了!”
“知道就好!”
沈玉说着,给两人倒上了啤酒,相视一笑后碰了一杯,同时饮尽。
“啊……爽!”徐闻由衷发出赞叹。
明明一个小时前,他还吃着满满一大桌子菜的精致年夜饭,喝着上千块一瓶的酒,也没觉得多有滋味。
可现在,几块钱一瓶的啤酒,超市里速成的火锅香味,却出人意料地叫他心情舒畅。
这才叫过年嘛!
正好火锅开了,徐闻也不客气,两人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起来。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徐闻突然问。
“昨天晚上的飞机!”
沈玉声音平淡,“告诉你干嘛,大过年的,你也要跟家里人团聚啊!”
徐闻抖抖眉毛,没搭话,给自己夹了个鱼丸。
“对了,你为什么一个人过年?”
“老家太偏,坐飞机过去还得转好几趟车,剧组只放了三天假,实在来不及。”
徐闻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呢?你不是本地人吗,怎么也一个人过年?”
“我……”
徐闻其实很少跟别人说自己家的事,他身边的人,也就死党张楚生知道。
可现在面对沈玉的追问,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气氛使然,一下就叫他毫无保留的,把复杂的家庭关系全说了出来。
本以为沈玉听了,多少会觉得他有病,骂他矫情,可没想到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在红油锅里奋勇杀敌!
徐闻……
刚想吐槽她两句,但又莫名觉得,她这个不咸不淡的态度,反而让自己鼓起勇气的倾诉没有太多负担。
“唉,大明星!”
“干嘛!”
“这马上新的一年了,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沈玉略想了想,露出机智的笑容,“那当然是要快点走红,越红越好!”
徐闻一脸黑线!
“我尼玛,你敢再肤浅一点吗?”
“肤浅?我一个娱乐圈的人,许愿不希望自己走红,还能希望什么?世界和平啊?”
徐闻扶额:我竟无言以对!
“你呢?大菠萝,你有什么愿望?”
“我?”
徐闻愣了愣,一下子竟说不出来。
沈玉都惊了:“不会吧你?你……连新年愿望都没有啊?”
“没有,咋啦!”
“……”
沈玉皱起眉头,打量他半天才摇头感叹,“徐菠萝,你太可怜了!”
徐闻翻了个白眼,认真解释:“我觉得我生活已经很好了,有车有房,工作稳定,的确没有什么需要拔高的了。没愿望也很正常吧?”
沈玉没有回怼他,只是耸耸肩,轻轻一笑。
徐闻莫名恼火,但这娘儿们的态度,嘲讽了他,但又没有完全嘲讽。
冒然发飙,既显得自己心虚,又显得玩不起。
他只能怀揣着把这娘儿们打死的冲动,忍了下来。
沈玉得意地拍拍手。
“行吧行吧。既然你没有新年愿望,那这个愿望也别浪费了,让给我吧,行不行?”
“拿走!”
“嘻嘻,那我倒要好好想一想,除了爆红以外,我还有什么愿望!”
沈玉说着,果然煞有介事地想了起来。
正好这时,电视里突然响起了恢弘的音乐,两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发现春晚主持人全上场了。
一看表,已经是11点58分。
马上就要进入新的一年。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挨个讲话,然后就进入了倒计时。
“十、九、八……”
不知为何,徐闻竟然有点心潮澎湃。
在这个世界上过了这么多个年,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喜悦的情绪从心底里压不住地往外冒。
沈玉已经在跟着电视里倒数,他也跟着大喊起来:“三、二、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同时对着对方大喊,兴奋得满脸通红。
沈玉突然站起来,大声喊:“沈安然,你今年除了要红,还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让那些八卦媒体炒个天翻地覆!”
徐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到了,后半段才跟上,大笑了起来。
然后发现不对。
“沈安然是哪个?”
“我啊!”
“你不是叫沈玉吗?这是你新给自己起的艺名?”
“沈玉才是我的艺名,出道的时候,公司给我起的,说是简单好记,容易被观众记住!”
“……”
徐闻当场石化,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32.交换了钥匙
当天晚上,两人嗨到凌晨两点多。
最后什么时候结束的,徐闻也不记得了,只知道一大早,自己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醒来的。
他坐起来揉了揉脑袋,然后发现屁股下的坐感和家里完全不同,心中的惊骇还没叫他睁开眼验证猜想,一个懒散的声音传来。
“醒啦?”
是沈玉的声音。
准确的来说,是沈安然的声音。
徐闻抬头,看见这位姐穿着睡衣、敷着面膜,一身懒散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顿时尴尬到差点原地消失。
“我昨天晚上……”
“喝醉了呗,直接就倒那儿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沈安然一脸匪夷所思,走近两步,眼神探究,“大菠萝,你……不会是装的吧?”
“啥?”
沈安然眼神定了定,表示你没听错。
徐闻当场就暴走了。
“我去,沈玉你没毛病吧?我装什么,装醉吗?我图什么呀?”
“图我的青春貌美呗,还能图什么?”
沈安然一脸理所当然,完全看不出半点插科打诨的意思。
看来,她是真的相信这个可能性。
徐闻……就离谱。
“大明星,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吗?”
“哟呵,还不承认!”
“我承认什么?我本来就是喝醉了,不是装的!”
“拉倒吧!你的酒量我又不是没见过!就昨晚那几瓶啤酒,我都没醉,你怎么可能醉?”
“我是……是因为,在来这儿之前已经喝了一顿了,而且喝的还是白的。本来就有点多,又掺着喝啤的,当然很快就倒了……”
沈安然赶紧摆摆手:“行行行,相信你了,别这么激动好不啦!”
徐闻还是气鼓鼓的,莫名被当成别有用心的采花大盗,让他很不爽。
好在沈安然虽然嘴损,心还是有的,把醒酒药递给他——就是上次他买的那瓶。
徐闻当场就没脾气了。
这娘儿们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早就准备好了醒酒药,可见没有真的怀疑他装醉。
他忍住笑容,把药吃了。
“行了,去做饭吧!”沈安然冰冷发话。
徐闻:???
沈安然:“总不可能让我做吧,我可不会!”
徐闻:我竟无言以对!
看在这娘儿们还算关心他的份上,尽管头晕又没睡足,还是回自己家准备早饭去了。
不一会儿做好了,再连锅带盆端上来。
虽是清粥小菜,但对于昨晚吃得太油腻的两人来说,还是觉得无比美味。
“沈玉……都叫习惯了!沈安然,今天有没什么计划?”徐闻主动开口。
对面眼神亮了亮。
“你还记得呢?我还以为过了一夜,你会把这件事忘了呢!”
“什么?你的名字吗?”
徐闻笑了笑,“我只是断片,又不是失忆!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把名字改回来吧,沈安然比沈玉可好听多了。”
“怎么改,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我叫沈玉!”
“……”
徐闻就无语!
虽然明知她说的是事实,可多少还是有点臭不要脸了。
“全国人民是都知道你,但忘了你也很快。”
“……我谢谢你!”沈安然愤愤地剜了他一眼。
“不客气!不过从这事也能看出来,你们公司啊,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在特意针对你了!哪有改艺名,越改越难听的!”
沈安然叹了口气:“其实我后来也发现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又能怎么办呢?”
徐闻自觉失言,忙笑道:“没事!反正都打算和临泰解约了,正好趁这个机会,签新公司的时候把名字改过来。沈安然这个名字,一听就比沈玉有星运,你要是想大红,改名字是必须的!”
沈安然难得没有抬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
徐闻问:“对了,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今天有什么计划?”
沈安然想了想。
“没什么计划,就在家背台词呗!”
“啊?”
“啊什么,有必要惊讶吗?”
“你也太敬业了吧,现在好歹是过年期间,你就算没有亲戚朋友要走,也可以给自己放放假吧!”
沈安然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也说是过年啦,家家户户都在团圆,我能上哪儿去?外面又这么冷,周边也没什么好玩的,要说休息,也就是宅在家里看电视,还不如背台词呢!”
徐闻竟无言以对。
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上午的飞机!”
“后天……行!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沈安然眼神里有光,看来对他的新春计划,还是有所期待。
徐闻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又给她做了点简单的午饭,这才出发去董家。
本来打算在那儿吃顿饭就回来,吴海萍却说买了电影票,下午一家人看电影去。
徐闻推脱不了,只能跟着去,看完电影又在外面吃了晚饭。
眼见一切顺理成章,他实在走不了,就给沈安然发微信解释,说晚一点回家给她做饭。
对方很快回复:没事啦,我中午吃多了,晚上正好不吃!
徐闻看得皱眉,也没再回复。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徐闻按门铃半天没开,又敲了好久的门,几乎都快怀疑沈安然是不是被私生饭给劫持了,门才打开。
“你在干嘛,我敲半天门也不开。”
“在洗澡,没听见嘛!”
沈大明星自觉有罪,这句话是捏着嗓子说的,娇滴滴黏糊糊的,叫对方瞬间就没脾气了。
徐闻老脸一红,这才注意到她毛巾包着头发,发丝还滴着水,身上带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沈安然把他让进来,嘱咐他自己坐,就转身进了房间,很快出来。
“伸手!”
“啊?”
徐闻脑子跟不上动作,老老实实伸出手,很快掌心多了个东西。
是一枚银光闪闪的钥匙。
“这……”
“这是我家的钥匙,我想了想,还是给你一把,省得你每次来还得各种敲门,怪麻烦的!”
“这……这不太好吧?”徐闻简直惊傻了。
“有什么不好的?”
沈安然问得一脸认真,好像真的没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妥一样。
徐闻心道:“男女朋友互相交换家里钥匙还说得过去,再不济,也得是你的经纪人或者助理才行。我这身份,顶多是个普通朋友,你把钥匙给我,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呀?”
当然,这么不要脸的话,他可没好意思说出口。
“以后你家里要有其他人在,我不知道直接开门进来,多不好?”
“你担心这个啊,放心吧,我爸妈在老家,离这儿上千公里,没事不会来的。至于经纪人什么的,请人家人家也不会来,所以你大可放心。”
徐闻还是有点踟躇。
沈安然不耐烦道:“你就拿着吧,以后我在外面拍戏,家里要有点事你还能帮我照应照应,是不是?”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了徐闻收下钥匙的动机,当下不再推脱。
作为礼尚往来,他也把家里钥匙给了沈安然一把,理由是方便她下楼吃饭。
沈安然坦荡收下了,十分懂事地道:“你放心,你不叫我去吃饭我是不会随便去开你家门的,要是以后交了女朋友,被人家看到,误会了就不好了!”
徐闻无语:我谢谢你!
既然大明星晚上不吃饭,他也省得费心,带着钥匙下楼。
临走前,沈安然还在问他明天到底什么安排。
徐闻笑得老谋深算,继续卖关子,只嘱咐她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
第二天,沈安然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来到1302门口。
刚要敲门,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有了他家的房门钥匙。
她好不得意,直接把门打开了。
然后……就听到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
这个时候,她已经脸红了,并且感觉到了进退两难的紧迫感。
脑子里徘徊着好几种方案。
“要不赶紧走吧,一会儿他出来,多尴尬啊!”
“要不喊他一声,提醒他一下!”
“要不就在这儿待着,自然一点,这又没什么!”
……
几种念头来回打架,然后在她始终无法抉择的情况下……
水声停了!
自嗨的歌声传了出来!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
沈安然差点原地爆炸,眼看着徐闻随时都有可能出来,还没确定解决方案。
最后关头,她还是决定溜之大吉。
然而刚走到房门口,还没开门,就听“吧嗒”一声。
沈安然差点原地爆炸,脑海中闪过千万个念头,然后瞬间作出抉择: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自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抱着这种念头,她飞速转身,尽量装得气定神闲,抬起手要和徐闻打招呼。
一秒钟后……
她看见了拿毛巾擦头发,只穿一条平角内裤出来的徐闻。
徐闻也看见了她。
惊愕、慌张、失神……时间停顿三秒。
三秒钟后,两个人的脸色才开始快速变化,意识回到脑子里。
如果按电视剧的演法,此时此刻,他们应该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大叫,以营造冲突性极强的喜剧效果。
但现实不是喜剧,两个人也都不是傻子,不至于被这点小场面吓到精神失常。
所以面对此情此景,两人只是同时咽了一口尴尬的口水,脑子里的念头出奇的一致:赶紧说点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徐闻先开口,语气淡然,强装镇定。
其实内心已经慌得一比!
沈安然也差不多,但脸上不显,后发制人却气势十足:
“大菠萝,你……身材不错!”
徐闻瞬间破防,瞪大眼睛一脸猛男懵逼。
你礼貌吗???
33.沈安然的死对头
早上7点23分,两人坐在位于江州西郊30公里外的老翁山上。
对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两人非常默契地闭口不谈,似乎想用这种“你不说我不说就等于事情没发生过”的心理暗示,来掩饰尴尬的存在。
此时此刻,尴尬不是你和我,尴尬是尴尬本身。
徐闻有种想跳车的冲动,沈安然也想直接隐形……好在这时,一抹金光从前方射出,拯救了社死现场的他们。
车头朝东,硕大的太阳缓缓探出地面,光芒徐徐洒遍整个世界。
老翁山脚下,是整座江州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现在只剩一个个小格子,在金光的挥洒下,显得十分可爱。
一瞬间,两人的情绪都被抚平了。
沈安然下车,迎着太阳张开双臂,任由初春的阳光轻抚全身。
徐闻本来也想下车,但最终没有下去,而是趴在方向盘上,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羽绒服、鼓鼓的背影。
……
看过朝阳,又休息了一天,正月初二上午,沈安然就重新飞往长州,继续没日没夜地拍摄工作。
徐闻当然也闲不下来。
作为重组家庭的一员,虽然两位父母口口声声一家人,但涉及到两边亲戚的时候,有些尺度还是很难拿捏的。
比如走亲戚的时候,董家这边,徐闻就不方便去,但吴家这边,他又非去不可。
作为一个只有妈妈没有爸爸的人,外婆这边的亲戚理所当然觉得他要受委屈,所以必须趁着过年的机会好好看看他,亲眼验证过才肯放心。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得到的关爱,甚至比小他10岁的弟弟还要多。
被这么多长辈瞄准是件很恐怖的事,然而道德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出席,然后一连三天被外婆、舅舅和两个大姨先后“关爱”,当然,最后的落脚点无一例外,全都集中在了他的终身大事上。
在得知他还没有女朋友后,大姨和舅舅一如去年地着急了,然而他们又不舍得怪罪这个优秀、好看还懂事的外甥。
于是乎,吴海萍毫无意外又特别无辜地,躺枪了。
吴海萍:我招谁惹谁了?
走完了几家重要的亲戚,假期也结束了。
由于刚刚升迁到新的岗位,徐闻不可避免地忙碌起来。
之前只是个小喽啰,他只需要干好组长交待的事情就万事大吉。
可现在,他是“人物”板块的副组长,就不再只是听吩咐办事就行,而需要配合组长一起,操心每周的选题以及组内人员安排。
人物板块,是周刊三大重点板块之一,地位居于“新闻”之上,仅次于封面板块。
徐闻的工作压力,可见一斑。
组长黄楚晴是个年满30还单身的女人,能在这个年纪坐到这个职位,拿着40多万的年薪,足可见不是个一般人。
黄楚晴和郑薇一样,都是工作狂,但两人又有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郑薇以严厉狠辣著称,但黄楚晴却是出了名的阳光大美女,只要在工作场合,绝对是温暖可人、笑意盈盈,让人不自觉地想和她亲近。
老白分析过,这姑娘能访到那么多难缠的明星,专业能力是一回事,这副谁都拒绝不了的笑容,才是必杀绝技。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黄组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追求者无数,性取向正常,却硬是风吹不进雨泼不进地单身了这么多年,成了整个集团的一个未解之谜。
在任命文下达之前,老白就十分内涵地暗示过徐闻:“小徐,到了那边跟着黄组长好好干,保证你体会到不一样的快乐!”
徐闻满脸黑线,举报他拉皮条的心都有了。
他当然觉得老白言过其实,虽然没和黄楚晴深入接触过,但日常打照面少不了。
毕竟见过整个娱乐圈各种莺莺燕燕,黄楚晴对他来说,魅力相当有限,也就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而已。
可是今天开完晨会后的小组会议,他有点明白老白所说的“不一样的快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徐闻有什么想法吗?”
在谈到这期采访任务的时候,黄楚晴上来就问他,同时脸上抱有标志性的温暖微笑。
徐闻莫名有点紧张。
“组长,我刚来,还不是很熟悉。现在以学习为主,你还是把我当个新人对待吧!”
“你太谦虚了。你在新闻组写的稿子我都看过了,角度和文笔非常惊艳,连我也自叹不如。”
“组长,你要这么说,我都没脸坐在这儿了。”
他打了个哈哈。
黄楚晴笑了笑:“行,不为难你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不要组长组长地叫我,都把我叫老了。以后就叫楚晴吧,大家都是这么直接叫我的!”
徐闻看众人一脸平常,认可这个说法,点点头。
由于黄组长的平易近人,小组会议开得很顺利,虽然刚刚过完假期,大家还是很快进入状态,并且迅速确定了这一期的采访对象。
开年第一期杂志已经在放假前提前做完,而且取得的销售业绩和市场评价都不错,算是打响了开门红。
这一期的目标,就是把这个开门红延续下去。
为了稳妥起见,这期从杂志封面,到访谈人物,选的都是现在比较大热的明星,以及上升趋势明显的新人。
毕竟都用大牌肯定是不可能的,经费上绝对超支!
所以这期定的封面人物是当红小生林叙,他现在的热度,相当于巅峰时期的蔡某坤、王某博。
两个访谈人物,一个是去年年底拿下金球奖最佳新人奖的钟岚,她上半年要发布同名专辑,如今是两栖发展。
另一个是《红楼梦》林黛玉的扮演者,孟林溪。
确定采访任务的时候,黄楚晴作为组长,当然承担了更重大的任务,去采访咖位更大的钟岚,而把孟林溪交给另一位有经验的记者。
然后,她认真询问了徐闻的意见,让他自己选一组跟着。
徐闻想了想,怕自己到《红楼梦》片场碰到沈安然,影响她拍戏,所以选了钟岚。
本来以为这样就能避免尴尬,可在电脑上一查,这位姐姐竟然是临泰传媒的人……和沈安然同一家公司。
再往下看,徐闻就更震惊了,这个钟岚和沈安然的关系可不一般的深。
两人都是女子团体AN37的成员,等于一起出道的队友,后来在女团解散后还出演过同一部电视剧,就是那部火遍全国的《高楼》。
这部剧里,沈安然扮演的是反派女二号林佳慧。
钟岚的戏份比她少,勉强算个女三号,但人设光辉正面中带着娇俏可爱,比为了买房疲于奔命、苦大仇深的女主还要招人喜欢,比沈安然更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电视剧播出后火遍大江南北,钟岚也因为这个角色成功出圈,并很快拿到了电影资源,然后在25岁的年纪就拿下了金球奖最佳新人……
这个成绩,在整个娱乐圈都无比瞩目。
徐闻看完她的履历,冷笑了起来。
虽然钟岚拿奖的那部电影他没看过,但《高楼》他是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完了的,沈安然的演技不说多强,至少比那个傻白甜女三号要强得多!
他能看出来,临泰公司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偏偏,从这以后,两人获得的资源便天差地别,钟岚受到热捧,而沈安然则实际上被打压。
当然,这个谜题其实已经得到了解答,上次沈安然已经招认自己在公司得罪了人,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
徐闻懒得去猜,但心里也隐约有了答案。
这个答案在第二天的采访现场得到印证。
采访由黄楚晴亲自下场主持,钟岚虽然现在风头正劲,但到底还是个新人,能作为专题人物被《娱乐周刊》这样的大型娱乐媒体采访,既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荣耀。
所以采访过程中,她的状态都是非常积极,也非常配合的。
直到……黄楚晴问到,她和沈安然的关系。
沈安然这时在她们嘴里,还叫沈玉。
黄楚晴会这么问也无可厚非,毕竟沈安然靠一场选秀活动,以及意外得到王熙凤这个角色,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而连徐闻都知道去查一查被采访者的资料,黄楚晴当然不会疏忽,自然也知道两个女艺人是旧相识。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钟岚的表情就变了。
当然只是一瞬。
下一秒,她就笑逐颜开,一脸灿烂:“我和玉玉是闺蜜啊,当时AN37的时候,我们俩的关系就最好,无话不谈的那种。”
徐闻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众所周知,能拿到台面上说的所谓“好朋友”“好闺蜜”的关系,在娱乐圈都得反着听。
他单方面石锤,这个钟岚和沈安然之间,绝对有问题,而且矛盾仇恨肯定不小。
34.闹了个乌龙
整整两个小时的采访,黄楚晴全程做到张弛有度,让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就流过了。
徐闻作为一个新闻专业的,这时也不得不佩服组长的业务能力。
钟岚也对这次的采访相当满意,刚开始接受采访时,语气神态还颇为傲气,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显然心情大好。
人物板块的采访不像封面板块那么隆重,必须要在专业的场地拍摄大片。
杂志发行的时候,稿件所配的图片甚至和采访内容没有直接关系,所以照片也没必要非要杂志社来拍,明星方直接挑好了发过去就行。
这样一来,黄楚晴和徐闻就省事了,采到了想要的内容,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
时间已经11点多,钟岚提出要请他们吃饭,黄楚晴礼貌拒绝了。
从采访的酒店里出来。
黄楚晴提议:“中午了,回去也赶不上食堂的饭,不如我们就在外面解决?”
徐闻当然没有异议,同意了。
酒店位于闹市区,附近就是商场。
黄楚晴作为组长,一副照顾下属的架势让徐闻挑地方,徐闻却又恪守女士优先的男德典范,一直推让。
最后还是黄楚晴爽快大方,挑了一家南方菜馆。
点完单等上菜的工夫,黄楚晴突然笑道:“徐闻,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对职业发展没有什么追求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开门见山,叫徐闻愣了一愣。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我看过你的简历,也听过单位很多同事对你的评价,总结起来就两个字:优秀。”
黄楚晴笑得温婉灿烂,话锋一转,“这样的才华,却在进入报社后一直屈就于都市报,很不正常。之前我还以为你是情商太低,或者是得罪了人什么的,后来接触下来,发现这两种情况都不存在。”
“不但不存在,我还发现你其实精熟人情世故,不管是领导还是同事都对你赞许有加……再加上你这长相,说句实在的,现在这个组长的位置让给你来坐,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这话说到最后,这位女组长试探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徐闻刚开始还觉得奇怪,听完她的话也算了然,是自己的突然冒头,让她有了危机感。
此情此景,他实在不好解释什么,只好笑了笑把话题岔开:“组长,你刚才这番话,除了夸我长得帅是事实以外,其他都不怎么属实啊!”
黄楚晴一愣。
随即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虽然徐闻没有直面她的问题,但这个态度已经让她确认,这个男人的工作态度和她的猜测判断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她的心也就可以放在肚子里,但与此同时又忍不住好奇,这么一个有才有貌的人,为什么会没有职业追求呢?
因为不缺钱吗?那为什么还要来上班,记者的工作可是一点都不轻松。
因为不喜欢这份工作?那为什么一毕业就在这里,即使在都市报这种地方闲到长草,也没有另谋高就?
黄楚晴越想越不明白,对徐闻的好奇,也就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高。
不多时,饭菜上了桌,两人推让一番,同时动了筷子。
下午还要回报社,中午不便饮酒,黄楚晴端起茶杯笑道:“来,徐闻,为我们以后的愉快合作,干一杯!”
“一定不让组长失望!”
两人爽快干了一杯。
“对了,你和我这个异性单独在外面吃饭,如果被你女朋友知道,不会生气吧?”黄楚晴不动声色道。
徐闻顿了顿,眉头微蹙。
这女人怎么回事,刚才问工作打算,现在又问感情生活,怎么三番两次试探个没完呢?
他心里有点别扭,脸上却不显,笑了笑:“不会,我换岗位的时候就已经跟她报备过了,她不会这么小气的!”
这话叫黄楚晴喝汤的动作一顿,惊愕地抬起头。
据她所知,徐闻是没有女朋友的……
当然,这也不是她特意打听关注的,毕竟徐闻在整个报社都非常有名,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是所有单身女同事的心头好。
所以,关于他的很多事情,尤其是感情状况,在报社里都是公开的秘密。
她刚才那么问,也只是验证一下,可没想到……
“哦,那就好,是我多心了!”
她尴尬地回复,也只能这么回复。
徐闻笑了笑,没再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黄楚晴赶紧找了别的话题,两人才得以继续闲聊下去,直到一顿午饭结束。
最后,当然是徐闻先下手为强买了单。
……
和黄楚晴简单交流了这么一次后,徐闻的工作生活恢复了平静。
原本以为,自己这次的“撒谎”,会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报社。
但没想到一连几天,也没有人来询问他“谈恋爱”的情况,女同事该抛媚眼抛媚眼,该装偶遇装偶遇……
一切都无比正常。
徐闻颇为诧异,能在得知别人秘密后守口如瓶,不随意传播,这在21世纪已然是一项值得称颂的美德。
他对黄楚晴的印象,立马提升了好几个level。
过了几天,吴海萍一家三口从欧洲回来了,转天就是元宵节,喊了他过去吃饭。
徐闻准时前往,饭桌上听着妈妈、继父和弟弟兴高采烈、争先恐后地说着欧洲的所见所闻,他插不上话,但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和喜悦。
董建飞只是个普通的林业局职工,没有编制,收入不高,在这个社会算是底层。
所以,即便国家经济昌盛、全球第一,他在没有中彩票的情况下,也是不大可能享受得起这么奢华的欧洲七日游的。
他是个本分人,对徐闻有几年养育之恩,也从没图过他的回报,所以这次的事,他着实感念在心,对这个出色的继子情绪更加复杂了。
徐闻是个很怕尴尬的人,在饭桌上感受到了董建飞的情绪异样后,明明只想当个听众,却还是强逼着自己融入话题,跟个捧哏似的,不停地“然后呢”“所以呢”“哈哈哈”……
也是心累!
酒过三巡,董建飞成功把自己喝多了,两眼迷离。
董云桥从吃饭起就一直地在玩手机,脸上的嘚瑟就没消停过,很明显在跟同学朋友炫耀这次的旅游经历,这时早已离席。
饭桌上,就剩下徐闻和吴海萍两个清醒人。
“儿砸,你们杂志社放假七天,这次上班肯定很忙吧?”
“嗯,忙!”
“你看看,你花钱请我们出去玩,自己在单位累死累活的,叫妈妈心里怪不落忍的!”
吴海萍说是这么说,可脸上满是“我儿子孝顺我”的骄傲。
徐闻看穿她的心事,故意打趣:“那怎么办呢,不努力工作,多赚点钱,怎么能把我妈伺候得明明白白呢?”
吴海萍更加笑开了花……然后突然画风一变,脸色板了起来。
徐闻吓一跳,赶紧问:“怎么了,妈?”
“儿砸,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
这句话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从妈妈跳动的眉毛里,已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月老下凡的气息。
果不其然,吴海萍咧开嘴来,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王阿姨商量了,这周六安排你和她那外甥女见见……”
“妈,我……”
“你必须去!”
吴海萍板起脸来,十分严肃,“你看过年的时候,就因为你这么大年纪还没个女朋友,你舅舅和大姨把我数落的。当然也不是因为他们,我本来就一直操心你的终身大事,这些天在外面旅游,心里也总自在。”
“哎哟喂,我的老妈,你不至于吧?”徐闻哭笑不得。
“怎么不至于!妈跟你说认真的呢,这当爸妈的,总归要孩子过得好,自己才能过得好。你要是不成家,天天给妈吃金子,妈也开心不起来啊……”
徐闻无言。
吴海萍见他态度有所松动,继续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奋勇攻坚。
徐闻看这架势,知道这次相亲肯定是躲不过去了,最终只好点头同意。
吴女士这才乐开了花。
回到家,刚洗完澡,妈妈的微信就发了过来,把周六相亲的时间地点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效率,杠杠的!
迫于老妈的淫威,周六上午,徐闻推掉了死党张楚生的邀约,老老实实去参加相亲。
约的是上午十点,地点是隔着平行世界仍然开到了中国的星爸爸。
他早到了一会儿,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就无所事事地玩起了手机。
按照他为人处世的态度,准备一束鲜花或者其他礼物,正襟危坐地等候,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但因为他压根不想相亲,所以当然用不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要是因为自己过于认真而让女方误会,那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现在,他穿着日常的衣服,胡子茬也不算干净,整个人陷在了单人沙发椅里,看起来完全土吊一枚。
过了不知道多久……
“徐闻?”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徐闻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35.沈安然的求助
看见黄楚晴,徐闻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坐直了。
到这时,他还没有把眼前的女生和自己的相亲对象等同起来,因为他亲爱的母亲吴女士告诉他,他的相亲对象是楼上王阿姨的外甥女,姓王。
王阿姨的外甥女姓王,这一点很合情合理。
可他没想到,黄楚晴竟然在他对面坐下来了,还点了咖啡,还十分悠闲地跟他聊了起来。
即便徐闻想把今天的相亲搞黄,也只能通过搞坏自己外形和气质的方式,让女方知难而退。
至于抛开约会直接跟别的女生喝咖啡,就实在有点过分了,跟出轨是一个性质的。
这么不尊敬对方,传到王阿姨耳朵里,那是会给吴海萍女士招麻烦的。
所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那个……组长,我今天约了人……”
话说到这儿,已经很明白了吧。
可没想到,黄楚晴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
“你知道?”
“嗯!”黄楚晴笑着,表情有点尴尬。
她啧了一下,撇着嘴,似乎在思索怎么把眼前的情形跟他解释清楚。
徐闻却突然开窍了,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王阿姨的外甥女?”他下意识惊呼。
对面尴尬地点了点头。
“不对,你不是姓王吗?”
“可能是你妈妈听错了吧,我姓黄,不姓王!”
“不不不,不可能!你是王阿姨的外甥女,那就是娘家人,不应该跟她一个姓吗?”
黄楚晴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收回之前夸他聪明有才华的话。
“外甥女……也分情况。你口中的王阿姨,是我小姨……”
“小姨?”
“我妈姓王,我爸姓黄,明白了吗?”
徐闻豁然开朗……
原来外甥女,也分兄弟的女儿,和姐妹的女儿。
他瞬间石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智商这么秀逗过,当场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黄楚晴看他这样,憋着笑,又正经道:“倒是你!我小姨跟我说,今天给我介绍的男生也在江州日报社,不过是在都市报。我还纳闷呢,都市报哪儿还有年轻人,还以为是个奇葩大叔呢,原来是你!”
徐闻尴尬地笑了笑。
他调到娱乐周刊半年多,这事还真没跟妈妈说过。
……
两人身为同事,还是上下级关系,如今阴差阳错坐在一起相亲,简直尴尬到无以复加。
好在,黄楚晴十分讲义气,笑道:“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今天来相亲,是为了应付你妈吧?”
徐闻感受到了撒谎的痛苦。
撒了一个谎,就得编无数个谎来圆。但现下,他除了继续编瞎话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点点头。
“你还挺孝顺!”
“哈哈,哈哈哈……”徐闻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今天之所以过来,也是实在拗不过我妈和小姨。咱俩坐一会儿就各回各家,说没看对眼,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吧?”
徐闻当然说好,觉得这女人挺仗义,气氛缓和了许多。
闲坐了一会儿……
“对了,你既然有女朋友,为什么不告诉阿姨呢?这样她就不会催你出来相亲了啊!”
“呃……这个……”
“我就随口一问啊,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黄楚晴忙道。
徐闻更尴尬了。
这相亲从开始到现在,人家一直为她考虑,自己要还遮遮掩掩的,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可事实是,他想据实已告,偏偏根本没有现实。
想了想,只能把沈安然搬出来当救兵,硬着头皮道:“我女朋友的工作……有点特殊。我怕我妈接受不了,所以才没告诉她。”
黄楚晴了然地点点头。
徐闻真怕她继续问,这工作到底怎么个特殊法,那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好在黄楚晴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就共同宣布彼此没看对眼,愉快地挥手告别。
等黄楚晴走远,徐闻才发现自己后背汗都下来了……这做贼心虚的感觉,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回家睡了一下午,被吴海萍的电话吵醒。
徐闻无奈,不想接电话,但眼看着电话响了三轮,知道今天这顿审判是铁定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接通。
刚一按下绿键,吴海萍火箭筒一般的声音就凶猛射来。
“儿砸,怎么回事啊,我听你王阿姨说今天相亲不顺利啊……那个小王不是长得挺漂亮的吗,怎么就不合适了呢,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吴海萍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徐闻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喂,儿砸,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
“你跟妈说说啊,妈都急死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跟你听到的一样,我们俩都觉得对方不太合适,所以就……”
吴海萍根本不接受这个解释,又支棱起来:“什么叫不合适啊,才刚见了一面,怎么就不合适了?不得相处相处,才知道处不处得来吗……”
徐闻听着耳朵边噼里啪啦一顿,脑子都快炸了。
好半天才插进去嘴:“妈,我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你逼我也没用啊!明明不喜欢还强行相处,有什么意思呢,这哪怕最后硬着头皮结婚了,不还是鸡飞狗跳过不安宁,你和我爸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这话一说出口,徐闻就后悔了。
对面,吴海萍的风风火火立马停顿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
徐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要道歉,可又不知道怎么张嘴,电话两端就这么一直尴尬地僵持着。
最后,对面愣愣传来一句话:“我……我知道了。”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徐闻看着退回到桌面的手机屏幕,整个人懊悔又烦躁,疯狂地挠了挠头。
虽然这次对话以不愉快告终,但难得的是,吴海萍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连大半个月,她既没有给徐闻安排相亲,也没有找各种理由叫他回家吃饭。
徐闻觉得轻松了不少。
少了母亲大人对他终身大事的操心,少了楼上大明星每天变着法的整事儿,他的生活一下子规律了不少,每天上班、下班,拍做菜视频,健身玩游戏,不亦乐乎。
很快,二月过去,三月到来。
天气早已回暖,中部地区的气候进入了一个春夏反复震荡的特殊节点,每天不到第二天起床,永远决定不了是该穿棉衣还是穿短袖。
在这种气温的作弄下,流感来袭,很多人都感冒了,包括远在几百公里外的沈安然。
接到沈安然电话的时候,徐闻正在耐心地做着今天的晚饭。
鉴于他今年的粉丝涨幅远大于去年,为了守护好自己的饭碗,他每天都兢兢业业地更新,比上班还认真。
炒锅里刺啦刺啦地响着,手机架在支架上。
当电话响起的时候,徐闻的第一反应是挂掉,手还没有得逞,眼睛就看到了屏幕上“烦人精”的字样。
他的手瞬间停住。
截至上次两人春节分别,到现在已经整整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月里,沈安然继续践行屏蔽外界、安心拍戏的宗旨,徐闻也很自觉地没去打搅她。
刚开始有点不习惯,到现在,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女人的存在了。
如今……
他赶紧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就从对面传了过来。
徐闻的心一沉,莫名慌乱了起来。
“沈安然?你怎么了?”
对面没有回答,哭声反而更大了,声音里满是委屈。
徐闻更着急了,忍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走,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对面的哭声。
好半天,声音慢慢减弱。
“喂……”
沈安然的声音传过来,嗓音沙哑,低沉无力。
“喂,你怎么了?慢慢说!”
“我……我……呜呜呜……”
“你生病了?怎么嗓子这么哑?”
“嗯……阿嚏!”
巨大的喷嚏,差点隔着手机把徐闻吹走。
“感冒了?”
“嗯!”
“被人欺负了?谁,导演?因为你感冒,影响拍摄进度?”
对面都惊了。
“你……你神了!这都能猜到?”
徐闻默然。
片场那点事,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啊!
郑喜林那个人,正派是正派,但也古板得很。作品至上,拍戏第一,影响他计划的任何事情都是天字头一号敌人,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那你现在是怎样?停工了吗?”
“郑导让我休息几天,等感冒好了再去片场,但是……这两个月拍戏不是很顺利,进度大大拖延了,我不敢休息,但又……”
“我知道了!在那儿待着吧,我去找你!”
沈安然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来找我?”
“不去怎么办?又没人照顾你,靠毅力感冒就能好吗?”
“可是……这么远,太麻烦了。而且,你不要上班吗?”
沈安然这话,听起来是为他考虑,可是语气里的期待已经掩藏不住了。
徐闻笑了笑:“怎么着?觉得自己火了,怕狗仔拍到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块,影响你星途是吧?”
“不是,你胡说什么呀,我怎么会这么想……”
“那就别废话!我工作没关系,几天假还是能请的。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也简单,300块钱一天给我算工资,就当花钱租我陪你解闷,这总行了吧?”
沈安然皱起眉头:我感觉你在骗我的钱,但是我没有证据!
36.连夜出发
和沈安然确定好行程,徐闻转过头就给黄楚晴去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家里出了点事,要请一个礼拜的假。
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作为上下级关系的两个人已经彻底熟络。
虽然职位有高低,但黄楚晴从不端组长的架子,徐闻也从来不低任何人一头,所以工作上相处起来,两人反而很合拍。
现在他们是很合得来的朋友和搭档关系。
听到徐闻请假,黄楚晴有点吃惊,爽快答应了请假的要求,同时很客气地问他要不要帮忙。
徐闻自然连连道谢,但具体什么事没说,因为懒得编瞎话。
确定好行程,他就开始买高铁票。
然而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多,最早的票只有明天上午,飞机票倒是有,但是机场到影视城更不方便。
他想了又想,不管是高铁还是飞机,到地方后还是要折腾好几个小时才到目的地,事实上并不能省多少时间。
他一咬牙,决定干脆直接开车去,沈安然既然生病了,有车带她去医院什么的也更方便。
拍板决定,他说干就干,当下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要出发时又回想起上次的经历,一咬牙一跺脚,上厨房收拾了一堆锅碗瓢盆及调料。
大半夜的,一个人拖箱子拎包,丁零当啷一大堆坐电梯进地下车库,让同小区的人看得不停地斜眼,还以为是哪家遭贼了!
晚上八点半,徐闻收拾妥当,启程出发。
400多公里的行程,开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到。
到后半程的时候,他已经困得不行了,好在出发之前有所准备,冲了一大壶咖啡随身放着,这才挺到了目的地。
等车子停在上次来过的民宿门口,他看着灯火闪烁但一片寂静的小县城,看着民宿大堂亮如白昼的灯光以及收银处昏昏欲睡的店老板,自己匪夷所思地摇头苦笑。
“我这……图个啥呀?”
这个问题不好解决,他也懒得追究,拉着行李进门办住宿,好巧不巧,正好是他上次带沈安然来的那个房间。
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简单洗漱一番,他躺在陌生的床上睡觉,明明困得要死却睡不着,又耍了会儿手机,这才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睡去。
或许是换了地方的原因,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
早上六点多,徐闻就醒了,觉得两只眼睛肿得难受。
在床上醒了好一会儿盹儿,他起床洗漱,然后开车去到上次买菜的超市。
好在超市开门也早,他没有扑空,买了点小米和蔬菜,回到住处就是一顿忙活。
半个小时后,他看着自己带来的小奶锅里,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泡,奔忙半夜的疲倦一扫而空。
这时,沈安然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徐闻接通。
“喂……”
沈安然的声音低低传来,还是带着不舒服的喑哑。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嗯……不舒服,睡得不好。”
徐闻默了默,电话那头也好一会儿没声音。
“你……现在已经出发了吗?”
“算是吧!”
沈安然沉默。
“怎么了?”
“嗯……我觉得太麻烦你了,这么老远跑过来,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沈安然的语气很是愧疚,又道,“其实我已经好多了,只要老实吃药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徐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女人啊,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星球,都喜欢说反话。
明明语气里的可怜劲比杨贵妃还丰满,就是死不承认,还非要逞强说自己“好多了”!
徐闻懒得跟她说这些废话。
“你跟人合住一间房对吧?”
“嗯!我一个小演员,怎么可能一个人一间房啊!”
“现在快八点,和你同住的演员已经走了吧?”
“走了,去片场了……你问这些干嘛?”
“没什么。你收拾收拾,一会儿下来,我去接你!”
“哦,好……什么意思?”
沈安然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虽然不能理解,徐闻是怎么在决定要来的12个小时之后,就已经出现在影视城里,但电话里刚才的声音,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她整个人都懵了!
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已经赶在了意识前头,着急忙慌爬下床飞快洗漱。看着镜子里满脸苍白的自己,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根本不能见人。
于是,明明病得浑身没劲,却还是强行支棱起来,打算洗个头。
头可断,血可流,头发绝对不能油!
等洗完澡、吹完头发,徐闻的电话也正好来了。
沈安然本来还想化个妆,但时间来不及,只能简单抹了个口红,就套上自己最修女的衣服出了房门,整个人裹得只剩一双眼睛还在外面。
徐闻的车就停在门口。
上车后两人都没说话,十分钟后,沈安然轻车熟路又乖巧安分地来到了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徐闻牌厨艺的香气。
“你……”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开口。
“你先说!”沈安然道。
徐闻也不客气,将面前这个脱了帽子的女人反复上下打量,眉毛皱得相当不礼貌。
“你……是真的生病了吗?”
“……”
沈安然挠了挠头,有点心虚。
“当然……是真的啊,你听我的声音还听不出来吗,这么哑!”
“生病了还有心情化妆?”
“……”
沈安然现在就一个心思:想把徐闻毁尸灭迹!
这人到底懂不懂礼貌啊,一个女人为了见他,明明病得快死了还挣扎着洗了头化了妆,这代表什么还用说吗?
她心中疯狂腹诽,但这话又不能说,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步。
所以为了掩饰尴尬,她只能咳嗽两声,岔开话题:“你呢?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开夜车过来的?”
“嗯!”徐闻倒是回答得坦荡荡!
沈安然一窒,明明是对方的举止不合逻辑,怎么尴尬的还是她?
她捶了捶脑门,有点懊恼。
好在徐闻没有继续跟她纠缠这一点,招呼她趁热吃早饭。
沈安然也不客气,既然对方有好意,自己当然不能不领情,当下端起粥碗认真享受起来。
“嗯……好香!”
沈安然真心夸赞。
病了好几天,前面硬撑着在剧组,吃的是又油又咸的盒饭,从昨天起允许在酒店休息,饭菜质量也没好到哪里去。
直到现在……她才真的知道,食物不仅仅是用来填饱肚子的,还可以给予人情感上的抚慰和灵魂上的满足。
她几乎是怀着感恩的心情,把一大碗粥和一盘蔬菜、两个水煮蛋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不客气地打起了饱嗝儿。
徐闻作为厨师,最欣慰的事当然是看着自己做的饭菜被吃得精精光。
他笑得慈祥,满足点头:“现在脸上才看着有点血色!”
沈安然呲牙一笑,又腼腆又兴奋。
吃完饭,徐闻给她量了量体温,确定没有发烧才放心。问她吃了什么药,沈安然老实说了。
徐闻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一大堆药,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掰出一大堆颗颗粒粒瓶瓶罐罐推到她面前。
“干嘛?”
“吃掉!”
“这么多?”沈安然的眼睛瞪得比牦牛还大。
“你要想赶紧好,就听我的。病毒感冒嘛,无非也是那套程序,七天之后准好。但你耽搁不起,那就只能重病猛药医,靠各种药把这个病强压下去,再配合清淡饮食和发汗,保你明天一早就好!”
徐闻话锋一转,忙道,“不过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只是把病症暂时压下去,其实对身体不好。以你这点小体格子,没准过段时间会生一场更大的病,不过没事,死不了人,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徐闻说得云淡风轻,沈安然却听得瑟瑟发抖,朝他伸出大拇指:“大佬,你够狠!”
徐闻耸耸肩,一脸“无敌是多么寂寞”。
虽然沈安然觉得这个方法太过血腥,但她清楚地知道,徐闻是为了她好。
现在剧组的拍戏进度已经滞后,她作为主要演员,还有好多场重头戏要拍,实在耽搁不起。
所以为了能尽快返回片场……她咬咬牙,眼睛里冒着火,把面前的药一样一样全吃了!
“上床躺会儿吧,发发汗!”
“嗯!”
沈安然无比乖巧地接受安排,和衣躺在床上,扯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只露出一颗头在外面。
徐闻在旁边坐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药效开始发作,沈安然觉得身上开始热起来,与此同时,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徐菠萝!”她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嗯?”
“嗯……虽然有点矫情,但还是谢谢你,连夜赶过来!”
徐闻怔了怔,认识她这么久,还真是头一次听她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
“不用谢,300一天嘛,到时候别赖账就行!”
沈安然……
本来心里挺感动的,被徐闻这一句话,顿时搅得一点兴致都没有了,整个人气到差点爆炸。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到另一头,架不住困劲袭来,很快睡了过去。
37.学渣教学霸
睡了一觉醒来,沈安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渍湿了,头脑也清楚了,身上也轻快了,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这一觉,真是睡得太舒服了。
这两天因为生病和拍戏不顺利,她白天心里堵得慌,晚上根本睡不着。
直到刚才,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是吃了药的原因,还是……某人在旁边所以心里很踏实!
“醒啦!”徐闻听见响动过来。
“嗯!”
对于睡觉前的闷气,沈安然早已忘得干干净净,现下满心都是小确幸。
“现在几点?”
“下午两点半!”
“两点半?”
沈安然惊呼,赶紧坐起来。
“干嘛,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徐闻一脸黑线:你说梦话,还嚷嚷着要把我宰了,这事我要告诉你吗?
“你这什么表情?”
“没什么!睡了这么久,饿了吧?”
这话刚说,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沈安然尴尬地看天看地,想假装这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徐闻忍着笑:“起来吃饭吧!”
沈安然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无地自容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那个……我想洗个澡先!”
“出汗了是吧!行,你去吧!”
徐闻没当一回事,沈安然却不动,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你会带我来这儿,没……没带换洗的衣服来……”
徐闻百密一疏,当场觉得非常尴尬。
他老脸一红,赶紧咳嗽两声,忙道:“房间里有浴袍……不过你病还没好,还是别穿这个了。不嫌弃的话,我带衣服了,穿我的吧!”
沈安然就算嫌弃,现在也不能说嫌弃,因为她没有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一段场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她崴了脚没办法行动,也是这样尴尬地商量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的话题!
真……好事成双!
好在她是真的不嫌弃,等徐闻把换洗衣服放在浴室里后,她才低着头抿着嘴,羞红了一张脸进了卫生间。
半个小时后,她才出来。
徐闻准备得充分,衣服、袜子、毛巾、外套,就怕她再着凉。
沈安然也听话,把置物架上的衣物一件不落全套上了,但因为徐闻的衣服比她大了好几个size,所以穿起来还是丁零当啷松松垮垮的。
徐闻把做好的饭菜又热了一遍出来,看见沈安然这副样子,当场愣住。
“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安然这么傲娇的人,这时候也难免害羞。
徐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赶紧故作镇定地咳嗽两声,把视线转移开了。
“吃……吃饭吧!”
丢下这句话,又钻进了厨房。
这一转身,被沈安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红红的耳根……顿时心情舒畅起来。
看来,这大菠萝没有嫌弃我。
两人平静吃饭,谁也不再提这茬。
沈安然突然笑道:“你的方法还真管用,我现在舒服多了,除了站久了还是有点头晕,感觉跟没事了一样!”
徐闻点点头,嘴角一抹得意。
“大菠萝,你怎么什么都懂呢?还知道这么吃药可以好得快!”
徐闻吃饭的动作一顿,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一下。
他怎么会懂?
因为这是他无数次亲身试验的方法。
作为另一个世界的顶流,他的行程永远排到三个月之后,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这期间一旦生病,只要不是骨折这种必须住院的,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强行好起来的,因为只要他躺下,就要面临通告违约,赔偿是小事,被人抢走资源才是要命的。
这就是流量的可怜之处,没有真本事,没有实实在在的作品傍身,就永远没有底气,永远活在被取代的恐惧之中。
其实后来徐闻想想,自己43岁就挂掉,和之前这种轻症猛药的方式未必没有关系。
他没有回答沈安然的问题,而是问:“你昨天在电话里哭,应该不止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吧?”
“嗯……嗯!”
“我猜猜!片场表现不好,被导演骂了?”
沈安然愤愤嘟起嘴,筷子戳碗,点了点头。
这下徐闻倒是惊了。
“不应该啊,你之前不是表现挺好吗?上次采访郑导,这么多年轻演员里,他唯独对你欣赏有加,夸了好一通呢!”
“嗯……我也不知道。”
沈安然皱着眉头,“之前演王熙凤,自己感觉也不错。可自从过完年到现在,总觉得很难进入状态。就感觉……王熙凤是王熙凤,我是我,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徐闻恍然地点点头。
明白,怎么不明白,我演戏二十多年,一直这种状态!
“对角色没有认同感,进入不了角色!”徐闻下诊断书。
“对对,就是你说的!”
“那你过年前为什么能演呢?”
“之前……怎么说呢,一方面是导演指导得很认真,每场戏都给我讲得很明白,另一方面,是我挺理解王熙凤的,觉得她很要强,跟我的性格有点像。”
徐闻点点头:“那现在呢,你对这个角色的哪一点理解不了?”
沈安然眉头皱得更深,摇了摇头。
“都理解不了。”
“举个例子!”
“嗯……就比如说,她明明背景那么硬,贾母喜欢她,掌权的王夫人是她亲姑妈,为什么还要活得那么累呢?丈夫花心,那就不理他不就完了,再花心又不能把她休了!你说是吧?”
徐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对,挺对的。”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呢,掌握整个贾府的权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嗯……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对《红楼梦》也研究不深。”
徐闻是说老实话,上辈子不爱看书,这辈子是不爱看《红楼梦》,觉得太悲。
沈安然有点泄气。
徐闻看她这样,摇摇头,笑道:“关于这个人物的精髓应该怎么把握,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对于怎么演好这个角色,我还是有办法的!”
“嗯?真的吗?”沈安然顿时两眼放光。
“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
“嗯,好!”
沈安然严阵以待,连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个圈外人,都懒得再探究。
“你喜欢吃榴莲吗?”
“???”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端正态度,点了点头。
“螺蛳粉呢?”
“喜欢!”
“臭豆腐呢?”
“喜欢!”
徐闻……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贪吃。
“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吗?”
“嗯……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
“对,很奇怪吧,但我就是不喜欢,觉得特别难吃!”
徐闻点点头,话锋一转:“那你承认,有很多人喜欢吃意大利面,对吧?”
“嗯,对!”
“你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喜欢吃意大利面吗?”
“嗯……”
沈安然没有回答,似乎有点明白徐闻的意思了。
“虽然你很不喜欢意大利面,但这并不妨碍你承认,有的人真的很喜欢它,对吧!”
“我想说的是,你没必要非要逼着自己理解王熙凤这个人物。其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所谓的不理解,只是代入感不强,不是觉得角色本身的逻辑有问题,对吧?”
沈安然缩了缩脖子:六大名著之首,我也得敢啊!
“所以,角色是没问题的,你不喜欢也没问题,就好像你不喜欢意大利面,不是意大利面的错,有的是人喜欢。你不喜欢,只是你们不合适而已。”
沈安然似懂非懂。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不用理解她,接受她!”
沈安然歪了一下头,好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点中了。
“你诠释的王熙凤,她的所有行为不一定都要被你认可,被你找到深刻的行为逻辑关系。你只要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都是有她的出发点和目的意义的。”
徐闻顿了顿,继续道,“只有你接受她了,才能慢慢读懂她,看清她的灵魂。先接受,再自洽,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安然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光芒,点了点头。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你能做到吗?”
犹豫了几秒,在从徐闻的目光里看到了肯定的神色后,她的信心从九霄云外再次回来。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徐闻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这顿胡说八道,是前世一个表演老师告诉他的,至于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世的他根本没理解,也没兴趣理解。
现在嘛……也是半知半懂。
不过冲着那个表演老师的名气,他觉得,这番理论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他没有当演员的天分而已。
不过他没有……沈安然应该是有的。
徐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对于这顿学渣教学霸的后果也顾不上了,心情畅快地伸了个懒腰:“你自己琢磨吧,我去睡会儿,为了你从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都快困死了!”
沈安然看着他的黑眼圈,难得没跟他抬杠,心里满是感激。
然后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句:
“我这么全能的劳工,上哪儿找去,你得加钱啊!”
沈安然……
我刀呢?!
38.开启戏霸模式
经过徐闻的猛药去疴、精心喂养和瞎几把调教,到傍晚的时候,沈安然就已经活蹦乱跳并且信心十足了,打算明天一早重整旗鼓,继续炸场。
晚上回到酒店房间,同住的演员已经回来了,看见她松了一口气。
“玉姐,你上哪儿去了,刚要给你打电话呢!”
小演员顶着一张小巧玲珑的脸,眼睛里尽是关切。
虽然年纪不大,但孟林溪可是这部剧当之无愧的女主角,扮演的是妇孺皆知、名誉全球的林黛玉。
而且当时搞角色选拔的时候,她虽然爆冷得了个第二名,但在网上的民意投票里,她一直都是遥遥领先的第一。
有如此人气,原因也很简单——那张楚楚可怜、小巧精致的脸,完全符合人们对林黛玉的想象。
就连徐闻看了结果,都不禁点头,这个17岁的小姑娘,着实有几分陈晓旭的神韵。
面对孟林溪的询问,沈安然莫名心虚起来,一时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怎么了玉姐,是不是烧得更严重了?我摸摸!”
说着,果然上来摸她的额头,烟眉倒蹙,很是担心。
沈安然好不感动。
其实进组将近半年来,因为她是最受导演郑喜林赏识的,所以同组其他演员对她,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嫉妒和敌意。
算来算去,也就孟林溪最是坦荡大方,一直真诚待人,又恰好和她住一个房间。
她这才觉得剧组里的生活好过了许多。
面对关心,沈安然心里热热的,忙道:“林溪,我没事了,下午自己去医院挂了点水,现在已经好多了。”
“还真是不烧了,脸上也有了点血色。”
孟林溪松了一口气,“我回来看你不在,还以为……你没事就好啦!”
“嗯,你不用担心了!今天片场怎么样,拍得还顺利吗?”
“哎,别提了!”孟林溪脸色又发愁起来,“今天导演又发火了!”
“啊?为什么?”
“因为好几个演员不在状态呗,再加上……你生病,好多戏份拍不了,所以现场光选戏就耽误了很久……”
孟林溪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别放心上了,这次流感,很多人都中招了,郑导也不会怪你的。为了身体考虑,你还是再休息两天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沈安然知道她是好意,可现在这种情况,她哪还敢再耽搁,就算爬也要爬去片场。
好在她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忙给导演打电话,表示自己明天可以上戏了,郑喜林的语气本来不太好,听到这个才舒缓了许多!
第二天,场务给她排了两场戏,都是重头戏。
第一场是她见刘姥姥,台词一大串,是展现凤姐高超说话艺术的一场戏。
不过虽然重要,但因为场景单一,人物心理也不复杂,所以难度不算大!
第二场戏就不一样了,拍的是操办秦可卿丧事时,王熙凤主持大局、凌厉调配的片段。
这场戏是王熙凤形象转变的一场重头戏,在这之前,她只是个能说会道的凤辣子,是个持家有度、八面玲珑的好嫂子。
但这段长达五分钟的独角戏中,她第一次展现了角色的凌厉与狠辣,对刁钻的下人重罚出手、毫不留情,人物形象一下子立体起来,为后面耍手段弄死尤二姐以及做下多种恶事,埋下了伏笔。
凌晨三点多来到片场。
因为连续一段时间拍摄不顺利,气压低得仿佛要吃人。
沈安然莫名紧张起来,看着郑喜林因为熬夜而黝黑的面色,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到这时候,她心里也还是没底,不过想了想徐闻的话……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一场戏就是秦可卿的丧事现场。
这场戏的时间就是凌晨,所以才选了这么个时间点上工,一个多小时弄好了妆发,再走了两遍戏,恰好天色蒙蒙亮,立马就要开拍。
“各部门就位!”副导演大喊一声。
“开拍!”
郑喜林大喊一声。
刚才还肃穆静谧的场景,立即生动热闹起来。
沈安然坐在偏厅正中,左右和底下乌泱泱站了一堆老妈子,怯于她的威严神色,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又因为这是宁国府,王熙凤是荣国府的主母,所以大家对她的脾性只听过没见过,现下眼神里都带着探究。
导演一喊开拍,沈安然的眼神便支棱了起来,唇齿间带着一分笑,以及说不出的狠辣与凌厉。
她轻启朱唇,朗声道:“既托了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的嫌了。”
凌晨的片场,几乎所有人都浑浑噩噩,摇头晃脑地挣扎在清醒与昏睡中。
但沈安然这一声叫,顿时叫所有人都醒过神来,出乎意料又饶有趣味地,盯着现场。
监视器前的郑喜林,沉闷了多日的黑脸,这一刻也放出了精光。
沈安然继续训斥:“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再不要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面的,谁是没脸面的,一例清白处置!”
简单几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呵斥得一屋子精明的老妈子瑟瑟发抖,脸色都严肃正经了起来。
画面之外,现场工作人员的脸色却完全相反,各种疲态与困倦一扫而空,彼此相视后都是欣赏赞叹的神色。
后面长达三分钟的时间,是沈安然一个人噼里啪啦安排各项事宜,台词都是原著里现成的,难得的是这么一大段话,沈安然却没有丝毫停顿,完全以王熙凤的口吻说出,将她的自信狠辣和精明能干展现得淋漓尽致。
演得好已是全场默认,下了苦功更是无可指摘。
郑喜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停!”
一声喊,这一场戏结束,但又没有完全结束。
直到他爽快道:“过了!”
现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沈安然也着实出乎意料,愣了好半天才露出笑容。
这两个月来,片场拍摄很不顺利,即便是老演员的戏,也都很少有一条过的时候。
现在,王熙凤病愈归来,第一场戏就获得如此导演如此高度评价,不由让工作人员备受鼓舞,看向她的眼神都崇拜了许多。
郑喜林明显是高兴坏了,趁着场务换景的时候,招呼沈安然过来。
憋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赞叹:“演得不错,再接再厉!”
沈安然大喜过望,能从以严厉著称的郑导嘴里听到这种话,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她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安分起来,对接下来的戏份也有了方向,与此同时不由感叹:这个徐大菠萝,还挺厉害啊!
……
后面的戏份很快开始,还是秦可卿的丧事,凤姐在主事时,有个婆子迟到了。
“开始!”
场记打板,导演开拍。
沈安然一秒进入角色,对着底下站着的婆子,冷笑开口:“原来是你误了!你比他们有体面,所以不听我的话!”
婆子辩解了两句。
这段戏中,又有几个下人来回话,沈安然始终在角色里,对下人回复的事情照常处理,有的同意有的回绝,既显示出她主事之人的沉稳从容,又刻意把那个婆子晾在旁边,表现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生杀考验。
等禀事的下人处理完,凤姐才把视线落在刚才那个婆子身上来。
快速扫了一眼,凌厉冷笑起来:“明儿他也来迟了,后儿我也来迟了,将来都没有人了。本来要饶你,只是我头一次宽了,下次就难管别人了。不如现开发的好!”
这段话说完,凤姐瞬间变脸,大喝一声:“带出去,打二十板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喊,吓了在场所有人一哆嗦,再看向沈安然的眼神就更不一样了。
监视器前,郑喜林脸上的阴郁已经彻底一扫而空。
“停!过了!”
现场一愣,再次欢呼起来。
连续两场戏一条过,饶是沈安然之前被导演看好,也没有这么高效过。
现场工作人员现在对她是又崇拜又感激,毕竟因为她的出色发挥,提升了全组的工作进度,给大家都省了事。
沈安然明显感受到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友好了许多。
这时天才刚亮,接下来半天都没有她的戏,她得以安安心心吃一顿早饭。
恰好郑喜林也在用餐,看见她,把她招呼了过去。
“导演!”沈安然像个小鸡崽似的毕恭毕敬,哪还有戏里的半点嚣张。
“刚才演得不错!怎么,这病了几天,反而开窍了?”
“都是导演指点得好,都是导演指点得好!”沈安然哪敢居功。
郑喜林即便正派,也架不住美女拍马屁,当场笑得更欢了。
他摆摆手:“这种场面话就不说了。我问你,这一个多月,你总是演不出王熙凤的劲儿,人物情绪始终在自己与角色之中徘徊。怎么今天入戏这么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也启发启发我,到时候给演员们讲戏或许有帮助!”
面对郑喜林的夸赞,沈安然诚惶诚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因为片场的糟糕表现,几乎都快成为导演最嫌弃的人了。
现在……
她已经在心里给徐闻徐大佬跪下了,感谢他的再造之恩。
39.什么关系?
面对郑喜林的询问,她不敢有所隐瞒,把徐闻给她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复述了出来。
郑喜林听了,沉默了良久。
“导演?”
郑喜林已然走神,听见沈安然喊他,这才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
“您怎么了?”
“哦,听了你刚才这番话,有点恍惚!”
“恍惚?”沈安然不解。
“对!拍了几十年戏,一直给演员讲戏的时候,都在强调要他们入戏入戏。可听了你刚才的话,突然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么回事!”
沈安然更加不解,歪着头皱着眉:“不应该吗?演员要想演好角色,就应该入戏啊!”
郑喜林笑了笑:“入戏没错,可是也得讲究方法!演员们所饰演的角色,除了一些现代剧以外,基本上都和自身没有什么关系。你要对一个古代人甚至是神话传说里的人物做到入戏……绝不是嘴上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行。”
沈安然点点头。
“那倒是!”
“所以啊,我刚才就反思,之前一直让演员们入戏,是不是错的!”
郑喜林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其实这个问题,也是近几年一直困扰我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才能让演员真正入戏。刚才你的这番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啊?是……是吗?”沈安然有点惭愧地挠了挠头。
“是啊!怎么才叫入戏?入戏不是说,一秒钟从演员自己,切换到角色本身。能做到这一点的,叫老天爷赏饭吃,是天生的演员。可是这种资质的人少之又少,整个演艺圈也找不出几个!”
郑喜林严肃起来,继续道,“大部分演员,都是有一点悟性,但其实还是靠努力才能成功的。对于这种演员,其实你要让他迅速入戏,是很难的!”
“这种情况下,就要讲究方式方法。我之前也一直会给演员传授一些心得,比如多读剧本、理解人物什么的,但现在看来,这些方法没错,但其实没切中要害。”
“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像你说的这样,先建立演员与人物之间的信任感。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个角色,认不认可这个角色,你首先要做的都是相信他,承认他所有的行为。只有你认可他了,相信他了,才能真正做到进入角色,才能演出角色的精髓和灵魂!”
沈安然听愣了。
大导演不愧是大导演,“信任感”三个字,一下子就把徐闻的方法又总结拔高了一层。
两人深聊至此,郑喜林对她又不吝词藻地夸赞了一番,她自然再三推辞。
“这个法子,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对……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沈安然不敢撒谎。
“朋友?”
郑喜林锐利的眼神一扫,有了答案,“上次给你写《枉凝眉》曲子的那个朋友?”
沈安然诧异,但还是老实承认了。
郑喜林脸色一愣,随即露出了好奇又欣赏的笑容。
“你这个朋友很厉害啊。又能写出这么传神的曲子,还对演戏有这么深刻的感悟……应该是个在娱乐圈深耕多年的老艺人了吧?”
“这个嘛……”
沈安然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结果郑喜林却很快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摆摆手道:“不方便就别说了,只要你能把戏演好,怎么着都行!”
沈安然刚开始还没理解这句话,等吃完早饭,郑导已经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导演这是把徐闻,当成了她的“干爹”啊!
要不是在娱乐圈有实力有背景,怎么可能对音乐圈和演艺圈的事情如此驾轻就熟,轻而易举就拿出这么重磅的作品和这么深刻的感悟呢?
沈安然欲哭无泪。
这下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下午王熙凤见刘姥姥的戏,当然也是顺利完成,因为她的状态太好,进入角色太快,以至于今天的拍摄进度大大提前。
郑喜林临时调度安排了一场戏,拍完也才七点多。
散场后,沈安然没有和孟林溪一起回酒店,而是偷偷摸摸去找徐闻。
到了民宿,徐闻已经做好了晚饭,虽然只是清粥小菜简简单单,但扑鼻的清香还是让她一秒沉沦,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一大碗——这已经是她作为女演员来说,食量的极限了。
吃完饭,两个人躺在沙发的两侧,晾肚皮。
“今天拍戏怎么样?”徐闻觉得气氛有点沉闷,问道。
“嗯……挺好啊!”
“挺好?”
“嗯!三场重点戏,都一次过了!”
徐闻眼神亮了起来:“可以啊,沈安然,这说雄起就雄起啊!”
要是平常,听到这厮说这么粗鄙的词,她绝对毫不留情一顿怼上去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却硬是生不起气来,最后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徐闻发现不妥。
“你怎么了?拍戏顺利,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啊,我没说不高兴!”
“那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怪怪的!”
“也没有吧!”
沈安然咧嘴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徐闻皱眉。
“怎么着,卸磨杀驴,这就要赶人啊!”
“没,没有,没有没有!”
徐闻本来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表情一愣。
越发断定,这娘儿们今天不对劲。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沈安然的表情有点尴尬,挠了挠头发,还是鼓起勇气道,“就是觉得……你在这儿,挺好的!”
徐闻被这一句“挺好的”给打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感激?高兴?还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又不敢确定。
而且这个猜测对他来说,现在是好是坏,真不一定。
其实到这时,徐闻也发现了自己的矛盾和纠结,明明自己一直确定,不能和娱乐圈的人有过多往来,以后结婚更不可能考虑女明星。
可现在,他一次又一次朝沈安然靠近,不受控制,不经思考,好像每次一遇到这个女人,脑子和理智就失灵了一样。
现在……他就算再傻,也能从沈安然异样的情绪中,察觉到对他的好感。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这么漂亮的女人对自己表达出好感,他即便不喜欢,也会为自己的魅力而洋洋得意。
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情绪,有的只是苦恼和纠结。
这纠结不光光是因为沈安然对他的态度,而包括他自己三番两次的感性和冲动。
因为这种复杂的心情,面对沈安然难得正经的表露心迹,他反而没敢接过话头往下深聊,而是用尴尬的沉默来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
沈安然也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当下又慌又羞。
坐了一会儿,她实在待不住了,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急忙忙出了门。
徐闻听着门“砰”的一声关上,这才后知后觉地追了出去,开车把她送回酒店。
两人一路沉默,下车时互道的不是“晚安”,而是“再见”。
分别后,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孟林溪正躺在床上敷面膜。
“你回来啦!”
“嗯!”
孟林溪听着声音不太对劲,赶紧爬起来。
“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又难受了吗?”
“没有,你放心吧!”沈安然赶紧挤出了笑容。
“那就好!”
孟林溪把面膜摘下来,顺势问,“你离开片场去哪儿了?我本来想找你一起吃饭的,结果一转身你就没影了。你吃饭了吗?”
“我……”
沈安然有点局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没有提前想好借口。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就是,有个朋友过来看我,我……”
“朋友?”
孟林溪眼里瞬间放出了八卦的精光,“男的女的?”
“……”
“不说话,那就是男的咯!”
孟林溪越说越兴奋,眼神里的激动盖都盖不住,显然自从进了这个不见天不见地的全封闭剧组以后,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有聊头的话题。
“玉姐,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有男朋友,竟然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
“什么男朋友,不是啦!”沈安然这才想起来辩解。
“还说不是,如果是普通朋友,一个男的这么大老远专程跑过来看你?”
“这……”
“看,没话说了吧!”
孟林溪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神探转世。
沈安然无语:果然涉及到八卦,每个女人都聪明绝顶。
但是面对孟林溪的猜测,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甚至连她自己也问自己——徐闻对她来说,究竟算什么人呢?
她一时想不明白,但那头,孟林溪已然是激动坏了。
“哎呀,玉姐,我好羡慕你啊。你男朋友一定是个大暖男,这么老远专程跑来看你,真的太贴心了……”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得沈安然无比心虚。
“那个……林溪,你明天有六场戏,台词都背熟了吗?”
“哎呀!完了完了,我明天肯定会被郑导骂死的……”
孟林溪这才把心思从追踪八卦上收回来,投入到了无穷无尽的苦逼背台词中。
沈安然看着她苦哈哈的脸,露出了得意的小眼神: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40.别跳!
眼看着沈安然的病好了,拍戏也进入了状态,徐闻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但既然已经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而且人已经来长州了,就这么回去好像有点浪费,所以他还是打算在这里待满一周再返程。
三月的北方乍暖还寒,徐闻每天只负责给沈安然做一顿晚饭,其他时间全部用来闲逛,把长州影视城内外和附近的景点都转了一遍。
难得的放松,让他觉得十分惬意。
到周五晚上,他已经在这儿待了整整五天了,决定明天回江城。
晚上吃饭的时候和沈安然说了这个决定,她当场愣住,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徐闻此行是专门请假过来给她看病做饭的,而不是本来就住在这儿。
沈安然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忙笑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这话落在徐闻耳朵里,就不那么好听了。
他皱起眉头,十分不悦。
“怎么了?”沈安然问。
“我这大老远跑来照顾你,每天晚上给你做饭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要走了……你怎么也没个表示啊!”
“表示?”
沈安然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哦,表示,要的要的!”
说着,她在身上一通翻找,然后在徐闻好奇的眼神里抬起头,眼神歉意。
“我……我卡里就剩几千块钱了,等我这次的片酬到账了,再给你结账行吗?”
徐闻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表示表示是什么意思,大白眼翻上了天。
他的本意是,让这娘儿们请他吃个饭,也显得有来有往。
可没想到,她以为自己是催雇主结账呢!
还真把他当劳工了。
徐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发作却又觉得没必要,毕竟一开始是自己张口闭口谈给钱的。
他憋了一会儿,脸色不太好看,却最终吐出一句:“没钱……我给你转点?”
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舔到了极点。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沈安然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真不用?”
“不用!我在片场也用不到钱,而且……等片酬发下来,就没这么紧张了。”
徐闻点点头,智商这才正常,问:“你虽然不是真的大明星,但好歹也算个咖了,住着几百万的房子,怎么会手头这么紧张?”
沈安然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恢复正常,已然把徐闻当自己人。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接这部戏以前,我已经快两年时间没拍戏了。”
“在娱乐圈不比其他工作,业绩再差还有个底薪,我们要是没戏拍没通告赶,那是一分钱进项都没有的。”
“这两年,我也算是省吃俭用,但作为一个女演员,这张脸要好好保养吧,所以每个月的开销至少也得好几千上万!”
“这两年下来,你算算得多少钱。我前几年挣的钱,大部分都砸在现在这套房子里了,本来存款就不多,所以现在……”
沈安然认真解释完,脸色已是十分坦然,又道,“好在,这部戏再有一个月就要拍完了,等杀青之后,我最迟一个月内会拿到第一笔片酬,到时候我就有钱给你付劳务费啦!”
徐闻给了她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
作为前娱乐圈的顶流,对沈安然这种四线小艺人的窘况,还真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这女人矫情得厉害,现在却觉得,她面对公司的打压,还能一个人坚挺到现在……真的挺不容易的。
对她的态度,再次发生了改变。
既然沈大明星现在比要饭的富裕不了多少,徐闻也就放弃了让她请客吃饭的打算。
第二天一早,自己乖乖拉着他那些锅碗瓢盆,跟千里送奶的老黄牛似的,又吭哧吭哧踏上了返程。
在离开长州境内,马上要上高速的路上,有一座大桥,桥下是不知名的大河。
徐闻来的时候路过过,但当时是夜里,只听到河水翻涌而不见真容。
现在时间悠闲,他打算在附近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桥上的景色。
大桥很快抵达,在上桥前,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男人站在路边,背着双肩包,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此时此刻,他正朝路中间不停地挥手,想要搭一辆顺风车。
徐闻看得好奇: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还有人在这儿拦车。
谨慎惯了的他,没有轻易释放出自己的善意,路过男人的时候,他只是降低了一点车速,但并未停下。
就这一瞥,他从男人脸上看到了一副绝望的表情。
徐闻好不奇怪,在这个经济昌盛、和平安定的国度,这是他头一次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这种绝望的神情,还是在一个年轻人的脸上。
他的情绪受到了很大触动,不自觉减慢了车速,通过后视镜注视那个年轻人。
这时,男人已经放下了拦车的手,转身站在了大桥的围栏边,然后……
突然开始翻越围栏!
“卧槽!”
徐闻吓得大喊一声,赶紧往左打死方向盘。
桥面上的双向车道被隔离带隔开,所以他不能开到对面去,好在车道够宽又没什么车。
徐闻也顾不上了,掉头了直接逆行回来,同时大喊:“喂,别跳,喂……”
这时,男人已经翻过了护栏,整个人骑在了栏杆上。
听到呼喊,他茫然回过头。
徐闻已经赶到了,仓促停好车,在不远处站定,生怕自己的好意直接激化这个年轻人的跳江之举,反而直接把他送走了。
“哥儿们,别冲动,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跳哪门子江啊!”
“你是因为打不到车吗,那也不至于啊!你去哪儿,我送你!”
“还是遇到什么别的事儿了,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行不行?”
“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大,不管怎么着,也不至于到寻死这一步吧?只要人还在,什么事都有再来的机会,是不是?”
“……”
徐闻也没正经学过劝人的话术,当下一着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还生怕自己说错话反而伤到这个人。
他整个人慌张得不得了,激动得手脚并用,然后……
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一脸镇定地,又爬了回来。
徐闻:???
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无语到像塞了一嘴臭鞋垫,一个字都不带多说的。
这时,男人已经走到他面前,满脸的落寞,倒也不像是“吃饱了撑的爬上桥假装跳河其实只是欣赏一下风景”的傻逼。
徐闻懒得追究,问他要去哪儿。
男人正好也是去江城,徐闻好人做到底,带他一起上路。
一路安静。
开了好一会儿,徐闻才若无其事地开口:“哥儿们,怎么称呼?”
“杜博文!”
“杜博文?哈哈,咱俩还挺有缘!”
“怎么,你也姓杜?”杜博文眼神亮了亮。
“呃……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文’字。”
“哦!”
杜博文尴尬地答应了一声。
徐闻现在无语极了,莫名觉得自己又变成了舔狗,挖空心思在这儿套近乎。
好在,杜博文也不是个傻子,顺着这个话题跟他攀谈起来。
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络了。
徐闻听他虽然语气低沉,但情绪也还算正常,对他刚才跳江的举动更加好奇,忍了忍还是问出口:“哥儿们,你刚才是……”
杜博文有点难堪,但还是道:“我刚才……也是一时冲动,就是事儿都赶在一起,自己一下子脑子转不过弯,就想着一了百了!”
徐闻好不震惊:原来他刚才真是要寻死,自己也没救错人!
“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怎么……”
“其实也没遇到什么大事!”
杜博文苦笑了一声,“就是哪儿哪儿都不顺。先是女朋友嫌我没本事,跟我分手,工作也不顺心,毕业三年了,现在还是一事无成,昨天还被剧组开除了。”
“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没拿到工资也就算了,拿最后一点钱准备打车去火车站,却碰到了黑车,半道把我赶下车。”
“我在这儿拦了一上午车了,一辆车也没拦到。我越想越绝望,搞不明白,明明自己很认真很努力地活着,可为什么这些事都落在我头上。一时想不开,就……”
说着,杜博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听到这儿,徐闻也就了然了。
其实事都不是大事,只是倒霉到家,这些坏事都凑到了一起,人也就被逼得钻了牛角尖。
他那一出手,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劝慰,却等于给这哥儿们在黑暗中打了一束亮光,把他从绝望中拉了出来。
听完他的遭遇,徐闻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沉默了良久。
好半天,他问:“你之前在剧组工作?”
“嗯!”
“做什么的?”
杜博文有点尴尬,但这时破了心防,还是老实回答:“场务!”
“为什么被开除?”
“因为……多管闲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大学学的是导演专业,拍摄现场,觉得剧本有问题,就跟导演建议了两句。然后就被……”
徐闻白眼快翻上天了。
原来又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前世辗转于各个剧组,拍了几十部影视剧,这种刚出校门就敢以当代艺术家自居的年轻人,他也遇见了不少。
满脑子都是艺术追求,其实那些东西拍出来,鬼都不愿意看。
这些人啊,和社会上那些自以为天之骄子的年轻人一样,没什么病,就是被社会X得还不够狠!
41.现实主义者
6个小时的路程,徐闻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分钟和杜博文聊了几句天以外,其他时间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当然,中间杜博文也感到尴尬,但可能因为嘴笨,所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崩出个鸟屁来。
为了缓解尴尬,徐闻把收音机打开了,两人一路从怀旧金曲听到了黑猪养殖的致富密码,在马上要到黑猪产后护理的环节时,汽车总算驶入了江城地面。
徐闻如释重负地把收音机关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老小区外。
因为下过雨,路面都是积水,他干脆送佛送到西,把车开到了楼栋门口。
杜博文就算再不会说话,这时还是礼貌性地道谢,而且可能因为回到家的原因,他身上那股想死的气质也减弱了许多,精神头恢复了正常。
他下车了。
徐闻启动车子要走,视线瞥到一个爆炸头穿着整套睡衣的胖女人从楼梯上下来,看见杜博文便惊讶大喊:
“小杜啊,你这样躲着是不行的啊,欠我两个月房租了,你要交钱的呀!当初我看你年轻人不容易,房租还特意少要了200块,你不兴让阿姨吃亏的呀……”
中年女人满嘴仁义,但嗓门喊得冲天,附近路过的人都听到了。
不多时,几个和她同款的大妈就已经聚拢过来,手里扇着初夏的蒲扇,指指点点哎哎哟哟。
徐闻光在旁边听一听,耳朵都快爆炸了,杜博文夹在人群里,更是臊得满脸通红,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闻知道他的遭遇,料想他身上肯定拿不出超过100块钱,要不然也不至于被逼到想跳河。
他一向不是个“滥好人”,但面对这种场景,哪怕陌生人都做不到视若无睹,更何况他们互知姓名,也勉强算认识了。
他最后还是下车,问清杜博文欠了多少房租后,一次性给那胖墩儿婆娘付清了。
“房子里有要紧东西吗?”徐闻问。
“有……我的电脑!”
“你上去收拾收拾,把有用的东西都拿下来,没用的就扔了吧!我在下面等你!”
杜博文已经不觉得难为情了,毕竟刚才那阵势都挺过来,没有当场撞墙。
他点点头,上去了,没过半个小时就拎着一个破烂的行李箱下来,除此之外没别的东西。
徐闻把后备箱打开,让他把箱子和行李都放进去,又重新让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子开出小区,往嘉宁苑的方向走。
沉闷了好一会儿,杜博文才低着头道:“徐哥,这些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徐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杜博文是那种典型的清高型知识分子,不善言辞,不懂人情,为了理想可以天天泡面咸菜,但欠人一分钱能把他难死。
这种人,你拿着自己的施舍和好意当谈资,无异于把他的尊严丢在地上当鱼泡踩着玩。
徐闻其实最怕跟这种人打交道,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最容易在这种人身上发生。
但现在……
好像自己一时冲动下,又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车子最后还是开回了嘉宁苑的地下车库,停在了他的车位上。
“那个……徐哥,我……”
“我家就我一个人,你就安心住着,什么都别想。工作慢慢找,钱的事也不着急,咱们既然能遇上就是缘分,以后就是哥儿们了,别想那么多,明白吗?”
杜博文的表情难得有了些起伏,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又觉得有点矫情,强行忍住了。
徐闻却没有受到一点感触,而是心里叹气:当了一辈子顶流,这说场面话的工夫都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
两人上楼,把杜博文安排在次卧住下。
虽然话说得好听,但住了四五年的房子里突然多了个人,还是让徐闻从头发丝到蛋蛋毛,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适应。
等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洒洒水声,他有点后悔了。
这场景,这画面,怎么也应该是个女人在里面啊,弄个老爷们儿算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他满肚子无语。
午饭的点已经过去了,他也懒得做饭,叫了外卖。
吃过饭,杜博文主动收拾,徐闻也不客气,直接回房间睡觉去了。
……
接下来两天,两人在一个屋檐下很快度过了尴尬期,毕竟都是男人,即便性格上有不合的地方,但还是很快熟悉了起来。
当然,这还得感谢张楚生。
这货知道徐闻偷偷请假出去潇洒了一个礼拜后,中途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骂他不讲义气,然后在他回家的当天晚上,就招呼他出去吃饭,扬言要宰他一顿。
徐闻当然是没法拒绝,但又不好独去,顺便把杜博文也带着。
初夏的烧烤摊上,张楚生憋了一肚子脏话想教训徐闻,最后都化作人生导师的至理名言冲杜博文去了,左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右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把杜博文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三个人都喝得有点多,张楚生口无遮拦先是把女朋友数落了一遍,又痛骂《娱乐周刊》主编郑薇,那是相当的解气。
在他的带动下,杜博文也终于敞开心扉,从剧组导演一直骂到拜金前女友,那一通脏话把徐闻听得,汗都下来了。
两人骂开了,最后把矛头指向了徐闻。
在张楚生一顿“不是兄弟”的道德绑架下,徐闻勉为其难地张口,却实在不知道骂谁,最后勉强把继父董建飞骂了一顿。
董建飞……我招谁惹谁了?
某个古人曾说过,男人的友谊大多是从酒和脏话开始建立起来的。
这话相当不假。
这顿酒醒后,杜博文在徐闻面前明显放开了,虽然还是有寄人篱下的卑微感,但他很有分寸地通过主动干家务,把这点卑微转化成了有眼色的行动自觉。
这样一来,徐闻的不自在也一扫而空,再加上有人给洗衣服拖地,尤其是每天做完饭后有人给刷碗,大大减轻了他被琐碎家务折磨的痛苦。
他这才领会到了好心收留杜博文的美妙之处。
假期结束,生活还要继续。
沈安然还在闭关拍戏,随着两人不联系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个女人在徐闻生活里的影响也越来越小,渐渐的已不再想起。
杜博文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工作。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个骄傲的人,有自己的导演梦和艺术追求,不想被肮脏的现实污染。
但显而易见,现实不仅污染了他,还暴X了他。
这短短几天的遭遇,让他的骄傲和自尊被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碎。
想跳河被救下,没死成就得好好活着,杜博文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开始脚踏实地起来,通过求职网站不停地发简历,不管跟自己的专业有没有关系,只要有一线希望都留下联系方式。
这种方式也很有效,他在短短几天内接到了十几个面试电话,最后也成功找到了工作——房产销售。
听到这个结果,徐闻着实愣了许久。
这天晚上,杜博文请他吃饭,酒过三巡后,他突然哭了。
要是之前,徐闻肯定会觉得尴尬,可现在,他把这人当朋友,也了解了他的经历,知道他这么一个骄傲理想化的人,被逼着向现实低头的痛苦。
他本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杜博文哭好了,提着酒瓶朝徐闻:“徐哥,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了!你是个好人!”
徐闻和他碰了一下,两人都直接干了。
放下酒瓶,徐闻感慨道:“博文,其实你没必要搬出去,我这儿你可以放心住……”
“徐哥!”
杜博文笑着打断他,“你收留我,是你人好,可我要一直没羞没臊地住在你那儿,那就是我不要脸了!”
徐闻点点头,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你找好住的地方了吗?有钱吗,没有我先拿点给……”
“公司有宿舍,徐哥,你不用为我担心了!”
徐闻愣了愣:“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接受这份工作?”
杜博文苦笑一声,仰头喝酒,算是回应。
“博文,其实你真的……”
徐闻本来还想劝他,但知道他的决心,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截住。
他叹了口气,提起酒杯:“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其实干销售也不错,如果你以后还想当导演,现在多一点社会经历,多体会一点人情冷暖,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杜博文点点头,眼里的落寞却没有变,显然没有真正理解徐闻这番话的含义。
徐闻也不再强求,两人继续喝酒。
不一会儿,杜博文有点多了,因为明天还要搬家,徐闻赶紧把饭局叫停了,结了账,打车回家。
路上,杜博文睡了一觉,下车的时候突然胃里翻涌,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一顿乱吐。
吐完了,人也醒了。
“怎么样,还能走吗?我去给你买瓶水,等会儿我啊……”
“徐哥!”杜博文把他喊住。
“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我没事了,徐哥!”
杜博文突然认真起来,冲他勉强一笑,“这一个月,真的特别感谢你。我这人不会说话,但真的,真的,你是我进入社会以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如果,如果我以后发达了,哥你要是有任何需要,我绝对砸锅卖铁也会帮你的。我知道我现在说这话,你根本不会信,不过不重要,我自己有这个决心就行了!”
说着,又是咧嘴一笑。
徐闻看着他,头一次觉得,这小子还挺顺眼的……
42.重聚小生活
经过长达6个月的艰苦拍摄,到4月下旬,50集的《红楼梦》终于拍完了。
以50集的长度来说,这部剧在徐闻前世生活的国产电视剧里,勉强只能算是个中等。
但在这一世,国内影视剧产业走向成熟,短而精的剧比比皆是,七八十集的精彩长篇也时有产出,集数的长短已经不能作为批评讽刺一部电视剧的切入点了。
电视剧拍完,作为主要演员的沈安然,也才杀青。
吃完庆功宴,转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飞机回来。
鉴于好歹出演过一部大热国民剧,又在半年前的选角活动里露过脸,沈安然这一路的保护措施做得还是可以的,至少没被人认出来。
当然……也可能是再次被健忘的观众丢到爪哇国去了。
回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敲诈了徐闻一顿丰盛的晚饭,指明要他亲自下厨。
端午节即将来临,白天的气温已经到了30度以上,但晚上开着窗户,仍然觉得十分舒爽惬意。
沈安然脱下了厚重的戏服,现在只穿着简单的运动睡衣,一个发箍把头发拢在脑后,脸上不施粉黛,皮肤干净透亮。
坐在餐桌前,看着四凉四热八个菜碗,再加上啤酒饮料供应齐全,喜得眼睛都放光。
“大菠萝,你真的太够意思了!”
感叹一声,直接上手,随即就是美味冲破味蕾后的灵魂感叹。
“嗯……太太太太好吃了!”
徐闻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被人夸过厨艺了,对沈安然的彩虹屁,还真有点怀念。
“好吃就多吃点!等《红楼梦》播完,你就彻底火了,到时候新的经纪公司一签约,你可就不再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糊咖了,每顿饭的热量都被算的死死的,再想吃好吃的就只能上梦里去了!”
沈安然白眼差点翻上天,瞬间觉得嘴里的口水鸡都不香了。
“姓徐的,你不扫兴会死啊!”她板着脸,嘴唇上都是油,腮帮子还鼓鼓的。
徐闻差点喷饭,忍住了。
“这怎么叫扫兴?我只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你这天天自称大明星,别有一天真成大明星了,反而不适应了!”
“切!”
沈安然一脸不屑,“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你当过大明星似的。”
徐闻……
这事儿怎么跟你说呢,不是我吹牛逼啊……算了!
“大明星,顺利杀青,要不要碰一个庆祝一下啊!”徐闻提议。
“那是必须要的啊!”
两人欢喜起身,玻璃杯碰得“噔噔”响。
“啊——”
沈安然豪迈干了一杯,神色是十足的放松,十足的开心,显然在剧组里给憋坏了。
“还是回家好,要么老话说得好,千好万好不如家好,金窝银窝不如狗窝!”
“你这是一句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嘻嘻!”
“那我也得提醒你,这是我家,你家在楼上呢!”
沈安然顿时拉下脸,像看一粒老鼠屎一样看着他。
徐闻缩了缩脖子:“我错了,我闭嘴!”
沈安然这才骄傲地“哼”了一声,放过了他。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一波,一大桌子菜根本看不出来少,反倒是空酒瓶多了好几个。
沈安然已经打起了饱嗝儿,靠着椅背揉肚子。
徐闻憋着笑,问:“大明星,话说你的新作什么时候能看见啊?”
“马上,最迟下个月就会播!”
“这么快?”
“这剧是实拍,现场收音的,而且又没有特效,剪起来很快的,最多半个月就能成片。说下个月底,这还是考虑到电视台的排片呢!”
徐闻点点头,认可这一说法。
“看来你真要成大明星了,以后再想跟你这样坐在一起喝酒吃饭聊天,就难咯!”
沈安然脸色一顿。
“那也……不至于!”
“我不是说你火了就翻脸不认人啊,我是说,等你真火了以后肯定会很忙,一年365天,说不定有300天都在组里,其他时间还要参加各种活动什么的,哪还有时间搭理我这个楼下邻居!”
沈安然无言以对,不悦地撅起嘴来。
“怎样,现在知道当大明星也没那么美好了吧!”
“……”
沈安然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够了,一套又一套,真搞得自己跟当过明星似的。”
徐闻……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等这部戏一播,我真要考虑跟经纪公司解约的事了。”
“嗯……上道!”
沈安然没接话,面露难色。
“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
她叹了口气,“哎呀,我这人就是怕麻烦,而且也不愿意跟人发生纠纷。解约的事,如果有新的经纪公司出面帮我,那还好办,要是没有……”
“要是没有,你应该考虑的是怎么付这笔违约金,而不是这件事难不难办!”
沈安然咽了口口水,立马紧张了起来。
徐闻见状,忙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
“你放心,我既然会给你出这个主意,就是算准了会有新的经纪公司签你,事儿虽然难办,但也难不到你头上。退一万步说,就算娱乐圈的人都瞎了眼,看不出你身上的潜质,那不还有我吗?”
“你?”
沈安然皱起眉,眼神十分怀疑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徐闻感觉自己被脱光了……
这眼神,真的过分了啊!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要是没经纪公司签你,我也一定帮你把解约的事处理明白了,行吗?”
“嗯……”沈安然根本不信。
“喂,大姐,你给个面子答应一下行吗?”
“行行行,相信你,相信你!”
沈安然这话,就跟糊弄一个说自己是外星人的小孩差不多。
徐闻……
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
虽然两人商量得头头是道,但在《红楼梦》正式播出之前,沈安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糊咖,虽然半年前因为选角活动火过一阵,但半年过去,也早被普罗大众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这一个月,她仍然什么都干不了。
不过这样也好,连续六个月的辛苦拍摄,出演的又是这样一个人尽皆知的名著和角色,沈安然的精神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正好可以借机会休息一下。
毕竟徐闻有句话说对了,等电视剧播出后,她的表现不管是好是坏,都势必会引起网友的广泛讨论。
到时候,她想休息都休息不了了。
基于对这一点的预判,她现在简直是怀揣着争分夺秒的心情,每天在家吃、睡、保养皮肤、坚持运动。
短短一周后,她的气色就比回家时要好了很多。
当然,沈大明星也很有心,自己辛苦运动和坚持护肤的努力不提,睁着眼睛说瞎话,坚称这是徐大厨师营养三餐的功劳。
徐闻虽然体谅沈大明星瞎了,但听了这话还是很受用!
这样又过了一个礼拜,两人的生活状态没什么变化,但徐闻的抖音账号却出乎意料地更火了,粉丝量从20万,短短半个月就蹿到了25万。
这涨幅,可是去年雪碧凉面时期都没有过的。
徐闻刚开始还不明甚解,连续翻了几天评论才知道,是因为最近的伙食变得丰富了。
“老闻发财了,之前都是两菜一汤,现在每顿四个菜起!”
“老闻,你老实交代,这钱来得正不正经!”
“lsp何止是发财了,明明是事业爱情两得意啊,没发现桌上的碗筷又变成了两副吗?”
“太感人了,老闻的幸福生活,有我的一份努力啊!”
“大家快点赞吧,点赞越多,老闻接的广告就越多,女朋友才不会像上次一样跑路!”
“支持老闻,防止被绿,从你我开始!”
“……”
这个关于搞热徐闻账号的提议,一开始只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被提出,却没想到,网友们都被这和平安定的生活给憋坏了,没事找事地搞刺激。
然后……徐闻近期的视频,点赞量明显多了。
点赞量一上来,连带着抖音给的推荐和流量也多,然后粉丝量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涨上来。
当然,同时到来的还有广告邀约的机会。
知道了这个真相后,徐闻当场就两个字:无语!
他几乎已经预料到,如果这一辈子最后还是火了,这群无聊透顶的网友都有责任!
他无语又无奈,但事情已经发生,粉丝量还在蹭蹭地涨……这些都可以暂时忽略不计,但找上门来的广告商,可就不能不管了。
徐闻当然还是那个跟钱没仇的徐闻,鉴于上次赚钱后请了董建飞一家三口出去旅游,之后连董云桥那个小刺头对他的态度都好多了,效果如此神奇,更让他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理。
面对打爆他电话的广告商,徐闻只能含泪一个个答应,然后短短一周内,他先后往家里搬回了沙拉酱、辣椒汁、电饭煲以及一个空气炸锅……都来自不同的品牌。
这之后的一周,徐闻的晚饭做什么就完全不再由沈安然做主了,而取决于金主爸爸的产品能用来做什么。
沈安然得知真相后,眼泪掉下来。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配有姓名……
43.不要脸的经纪公司
经过半个月的忙活,徐闻的广告生意总算淡了下来(怎么还有点惋惜的意思)。
这天晚上,沈安然终于吃上了她心心念念好几天的清蒸鲈鱼,正大快朵颐呢,突然发现徐闻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下意识擦擦嘴,掩盖一下自己放肆的吃相。
“你……片酬还没到账吗?”
“……”
沈安然觉得,嘴里嫩滑的鱼肉瞬间就不香了。
这个抠门老怪,明明这段时间接广告挣了这么多钱,竟然还惦记她那点工资。
“没到!”她没好气地回嘴。
“你不是说,最迟5月底会到账吗?现在可马上月底了啊!”
“那我不知道,反正是没到!”
沈安然嘟囔着,越想越生气,“你放心吧,我欠你的钱都记着呢,回头会一分不少地付给你!”
徐闻听了这话,却摆了摆手,表情仍然严肃。
沈安然也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你还是跟剧组问问吧,这电视剧都快播了,按理片酬早该到账了。现在还没发……”
徐闻的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钱没发不要紧,别是电视剧出了什么问题,播不了,那可就真是麻烦大了!
沈安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然而别看她在徐闻面前耀武扬威的,但其实是个面子薄的人,这种事实在不好张口。
“再等等,再等等,等5月过了要还没打,我就去问!”
徐闻拿她没办法,也没再催。
然后……很快到了5月最后一天,钱还是没到账。
沈安然这时也慌了,毕竟是好几百万呢,而且现在正是她最穷的时候,没钱可活不下去。
最后,生存的重要性打败了面子,她给制片人打了个电话,兜了一大圈才问到片酬上来。
然后……
“片酬早就结算了呀!”
“啊?怎……那我怎么没收到?”
“这就得问你们公司了,合同是和公司签的,钱也是付到公司的。”
沈安然如梦初醒。
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临泰的签约艺人,所有的工作收入都要以公司名义进行。
而在此之前,她的通告虽然不多,但每次工作结束后,都会很快收到钱。所以,她完全没有怀疑到公司,而直接以为是剧方没有打款。
现在……
这个表情落在徐闻眼里,什么都明白了。
“要我陪你去公司吗?”
“你陪我?”
沈安然的情绪很复杂,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慌张,不过很快还是镇定下来。
“我自己去吧,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实在处理不了……我再找你!”
徐闻点点头,没再强求。
这天晚上,沈安然睡得非常不好。
第二天,她先是和经纪人蔺红联系了一下,电话刚一接通,刺耳的挖苦声就飘了过来。
“呵,我们沈大明星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
“红姐!”
沈安然强忍住气愤,尽量平和道,“最近有什么通告安排给我吗?”
“你都成角儿了,还需要我给你安排通告吗,有郑喜林这层关系,应该多的是导演找你吧?”
“红姐,你就别挖苦我了!”
“挖苦,呵呵,可不敢!”
“……”
这天实在是聊不下去了。
沈安然虽然好说话,但也不是没脾气,忍了又忍,语气还是生硬了起来。
“红姐,我拍《红楼梦》的片酬,应该已经打到公司了吧?”
“嗯,是有这么回事!”
“既然已经收到了,那为什么我还没有拿到自己的那部分!”
“哪部分?”
“……”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安然就算再傻,也知道对方已经打算和自己撕破脸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
“红姐,不管公司对我怎么样,这几年,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吧!”
对面突然沉默了起来。
好半天,蔺红才用冷漠的声音回复:“见面聊吧!”
两人约定了时间。
挂了电话,沈安然就不可抑制地心慌起来,想了又想,还是给徐闻发了微信,说了一下情况。
徐闻想了想,简短回复:录音!
也不知是这两个字有分量,还是徐闻的出谋划策让沈安然觉得有依靠,她瞬间如释重负,头脑也清楚了许多。
下午,沈安然准时去赴约。
晚上,两人再次坐在一起,徐闻听到了录音。
“安然,按照公司合约,艺人是不允许私自接戏的,所有的工作都要经过公司同意。”
“王熙凤这个角色,你未经公司允许私自接下,这是违反合约,你明白吗?”
“现在别说是片酬,公司真要追究的话,可以直接向你索赔,你明白吗?”
蔺红的语气很冷淡,一听就是个难缠的货色。
徐闻听得皱眉,不安地瞥了一眼沈安然。
好在,录音里的她还算稳得住。
“红姐,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拿不到通告活不下去,你不是不知道。公司那么多艺人,私自接戏的有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公司不追究,不代表公司不能追究。”
“我还是不明白!说到底,就因为我得罪了人呗,是吗?”
“你自己明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
沈安然笑了起来,语气很无奈:“红姐,我之前很佩服你,雷厉风行,处事果决。不说喜不喜欢你,至少在我眼里,你是明是非并且值得敬重的。可是现在……其实你也知道,我很冤枉,对吧?”
蔺红的语气难得的不稳了。
“我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没意义,你虽然是临泰的股东之一,但很多事你也做不了主。你表面上是个女强人,其实也不过是看别人的脸色吃饭,对吧?”
“沈玉,注意你的措辞!”
“我已经注意五年了,这是第一次这么跟你说话,也是最后一次!”录音里,沈安然的语气冷得像一块西伯利亚的寒冰。
徐闻听得差点当场竖大拇指。
蔺红冷笑起来:“沈玉,你是觉得自己马上要火了,所以腰杆硬了是吧?”
沈安然也冷笑。
“很抱歉,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有道理,红姐你没道理而已!”
“道理?道理在资本面前不值一提!”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不会这么想。三年前,我因为道理说不通,得罪了刘文广,受到了整整三年的打压。”
沈安然的语气有些凄楚,但更多的还是坚毅,“所有人都看我笑话,等着看我一蹶不振。不过很可惜,我还是站起来了。”
“我会不会红不要紧,这笔片酬能不能拿到手也不要紧,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你明明知道谁是黑的谁是白的,却还是选择当帮凶,你不配以女强人自居,所以,也不值得我用恭敬的语气跟你说话!”
这话落地,沈安然起身离开,坚定的脚步声咯噔咯噔响了起来。
录音结束,徐闻看着这位沈女士露出“别赞要脸”的羞涩表情,终于发自内心地挑起了大拇指。
“王熙凤没白演啊,这气势,我敢保证蔺红肯定被你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
“哎呀,你……不许笑话我!”
沈安然捂着脸,“她说话那么气人,摆明了把我当软柿子捏,我也是被逼的!”
徐闻笑了笑,心想:你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呢,谁还敢把你当软柿子。
“现在狠话也撂了,后面打算怎么办?”
“嗯……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敢当场跟人翻脸?”
沈安然也急了:“这不是你说的吗,如果解约的事弄不了,你会帮我解决的。既然你都保证了,那我就不怕了,反正都要解约,我干嘛多受他们一天气!”
徐闻……大姐,还是你强!
他哭笑不得,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这事算是躲不开了,他不办也得办。
好在,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有很多,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从哪一条路着手而已。
正琢磨着,一个电话打进来。
徐闻一看手机,眼神一亮,随即露出了笑容。
“徐老弟,你好啊!”电话那头,语气热络。
“你好,韩……”
正要打招呼,瞥见了旁边的沈安然,他硬生生把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啊,你这人真是,脾气一点也没改!”
韩立州在电话那头抱怨着,话锋却一转,“最近正在开巡回演唱会,下周在江城有一站,现在提前过来适应场地,刚下飞机。你徐老弟是我的恩人,我这难得来一趟,当然要宰你一顿,你说是吧?”
徐闻无语,刚想吐槽他……意识突然一转。
有了!
“你酒店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啊?”
电话那头,韩立州差点当场惊抽过去。
“不是吧你,徐闻!老子认识你七八年了,约了你至少几十次,你从来没出来过。今天也就闲着无聊给你打个电话,你……你是徐闻吗?”
“少废话,见面聊,地址发我微信!”
撂下这句话,徐闻就把电话挂了。
十秒钟后,酒店定位发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收拾东西就走了,临走前嘱咐:“我有事出去一趟,冰箱里有昨天剩的菜,你自己热热吃吧!”
直到这时,沈安然还是有点蒙。
等她想起来要回复,大门已经“砰”地关上了,声音在房子里回响。
44.老熟人
十五分钟后,皇冠假日酒店。
作为江城最奢华的酒店之一,皇冠假日酒店位于市中心,平时入住的非富即贵。
在这一背景下,当徐闻开着他那辆已经可以算作古董的小破车进酒店停车场时,毫无意外地受到了保安礼貌不失微笑的阻拦。
徐闻完全不想解释!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折腾了几分钟,终于把车在酒店外面停好,他按照韩立州发过来的房号,直接坐电梯来到27楼。
找到房间,敲门,房门很快打开。
“徐老弟,好久不见!”
热情的声音属于一个穿着丝绒睡衣的精致中年人。
面对韩立州拥抱的手势,徐闻皱着眉头,往旁边躲了躲。
“啧!还是这么没劲!”
韩立州假意责怪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遮挡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请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奢华的套间,光外面的会客厅,就赶上了徐闻家的那套80平两室的一半大,足可见韩大歌手的排场。
会客厅正中的桌子上,摆着精致的菜品、甜点和酒饮。
“老弟,坐,我们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韩立州的语气又兴奋又激动,忙慌慌地开酒。
徐闻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扔。
“开车了,喝不了!”
“……”韩立州的小眼睛立马不悦地眯了起来。
“你也少喝吧,一大把年纪了,回头再把嗓子喝坏了,唱不出来可就彻底完蛋了!”
“……”
韩立州彻底忍不住了,手里的酒瓶子差点就砸他脑门上。
“草泥马徐闻,难得见一面,你他妈就不能盼老子点好吗?”
徐闻听见这声骂,瞬间就舒服了,露出笑容来。
“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在电视上看见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太装!明明骨子里就是个粗鄙人,还非得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各个音乐节目流窜当导师……观众爱看你那套,我可看不了,怎么看怎么别扭。呐,现在这才是真实的你嘛!”
徐闻一通庖丁解牛,韩立州再次无话可说。
因为这小子说的……是对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徐闻和韩立州相识多年,虽然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一个巴掌,但确实是两肋插刀的真心朋友。
甚至在韩立州眼里,徐闻对他有救命之恩。
八年前,韩立州30岁,是个短暂成名后快速被市场淘汰的原创歌手。
作为全球最大的娱乐市场,不论是影视圈还是娱乐圈,在精品层出的同时还伴随着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个行业有着极高的淘汰率。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而很多人得到了机会,但因为才华有限或时运不济,在短时间内声名鹊起后,便迅速被市场淘汰。
韩立州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原创音乐人,韩立州是真真切切在音乐市场火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大学时凭借一首民谣进入圈子,签约后两年内均表现平平,直到创作出一首《晚风》,让他在音乐圈打开了知名度,还在当年的金曲奖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然后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他没再创作出一首被市场认可的作品。
按理说,很多歌手只是嗓子好而并不会创作,照样火得一塌糊涂,所以创作能力并非歌手成名的必要条件。
但韩立州不行,他的嗓音条件本来就不出众,当时在神仙打架的华语市场打出知名度,靠的就是两首原创歌曲以及“原创”这个标签。
随着他“原创音乐人”的身份深入人心,再想唱别人写的歌,大众必然不会买账。
韩立州就此陷入了写歌写不出来,买歌又不能买的窘境里,而且长达数年,直到三十岁成了“过气歌手”,沦落到去大学里演出。
这一年,徐闻19岁,大二,正琢磨着怎么挣一笔钱。
韩立州来学校演出当天,徐闻因为无聊,难得地走进了学校的大礼堂。
因为是周末,又因为包括韩立州在内的歌手们都没什么名气,所以来看演出的学生少得可怜,两千人的观众席,坐了三成不到。
徐闻作为前顶流,看着台上明明有实力却沦落至此的韩立州,莫名为他心酸。
演出结束后,照例有个互动环节。
到这时,现场不到千人的观众又走了一多半,场面更冷清了。
徐闻也因此站到了互动席的最前面,成功地和韩立州搭上了话,并对他的成名曲《晚风》表达了最真切地看法。
彼时的韩立州,已经被现实摧磨得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眼睛放光。
当他要说谢谢的时候,徐闻说出了一句改变他一生的话。
“其实我是个音乐爱好者,也写了一些作品,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发给你看看!”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报什么希望的。
毕竟韩立州再落魄,也还能接到一些不知名的商演,生活是不愁的。
他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相信一个非音乐学校大二学生的话。
而这正是徐闻的小心思。
这事儿吧,就得看缘分。
按常理,韩立州根本不会搭理他,那他当然不会继续舔着脸求着把歌卖给对方。
可如果,万分之一的可能,韩立州相信了他的“狂言浪语”,那没说的了,两人这是天定的缘分。
这是徐闻给韩立州的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的一个考验。
最后……奇迹发生了。
韩立州虽然不太相信他,但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个邮箱,而且语气很诚恳。
当天晚上,他的邮箱里出现了一个曲谱,名字叫——
《七里香》。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韩立州因为这首歌迅速翻红,而且是史无前例的爆红。
一夜之间,这位消失多年的原创音乐人重回大众视野,占据了几乎所有网络资源,什么“蛰伏六年的旷世之作”,什么“流行音乐的后现代指路明灯”,反正什么好听说什么。
当然,他能得到如此赞誉,关键之处还在于,徐闻无条件把这首歌的作词作曲署名权,让给了他。
他的理由是:“我很欣赏你,想让你红!”
这个理由当然无法让韩立州信服,因为只作为演唱者,这个目的也可以达成。
而且,没有哪个创作者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作品写上别人的名字。
更何况,还是这种惊艳乐坛的巅峰之作。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诡异地发生了。
韩立州没找到真实原因,只能接受徐闻的说法,并把这首歌挣到的钱一多半都给了他,足足300万。
这笔钱,比他靠《琅琊榜》这部长篇电视剧挣到的钱还要多。
徐闻不争名,对利上可就不客气了,这让韩立州觉得他应该是个正常人,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两人自此建立了长达八年的友谊。
不过遗憾的是,这八年间,徐闻再未给他写过一首歌,面对他的邀约永远只有一句:“不想和娱乐圈有太多牵扯!”
他说到做到,不仅歌没写过一首,连面也只和他见过两三次,而且每次都是实在推脱不了才去赴的约。
韩立州刚开始难以接受,他不相信能写出《七里香》的人,会突然江郎才尽,创作不出别的作品。
但徐闻的态度异常坚决,叫他也奈何不得。
好在经历过高潮与低谷后,韩立州已然承认了自己在音乐上的天赋和才能确实有限,自此放弃了执着,用了几年时间完成了从原创歌手到流行歌手的转变。
这些年,他发的新歌不论写的买的,都在市场上反应平平。
但因为《七里香》的存在,他在音乐圈的地位始终稳如泰山。而他也凭借这份名气,得以在各大音乐类综艺充当导师,挣得盆满钵满。
韩立州是个有心的人,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徐闻一首《七里香》带给他的。
甚至可以说,如果当年徐闻只是把这首歌正常卖给他,他在音乐圈的地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稳固,甚至会因为原创歌手突然演唱别人的作品,而受到更加广泛的质疑……
所以,韩立州是真切地感激徐闻。
即使徐闻一直懒得见他,他也一直“不离不弃”,心里发誓只要徐大恩人有需要,他一定会倾尽所有……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嘴上的便宜该占还是要占。
“徐老弟,直说吧,这次答应给我见面……是有歌要给我吗?”韩立州故意讨打。
徐闻爽快地白了他一眼。
“你这两年光靠跑综艺,也挣了至少一个亿吧,发歌对你来说还有吸引力吗?”
“别人的歌当然没有,你徐老弟的……”
往常韩立州这么欠揍,徐闻保证扭头就走。
可是今天,他却坐在原地不动,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韩立州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卧槽,他……竟然没骂人?!
韩立州豁然起身。
“徐闻,你……你真的有歌要给我?”
徐闻无奈地啧了一下牙,百无聊赖:“歌嘛,你想要的话可以写一首……”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韩立州瞬间化身“卧槽”机器。
“你淡定一点行吗?”
“你要给我写歌,我还能淡定吗?卧槽卧槽……”
“别卧槽了,再不住嘴我走了啊!”
韩立州赶紧把嘴给捂上了。
徐闻白了他一眼:“写歌可以,但今天来呢,主要是有个事求你!”
“唔唔——”
“说吧!”
“大哥,我叫你大哥,咱能不用这个‘求’字吗?”
“嗯……有事要你办,这么说总行吧!”
“行,太行了。写不写歌不提,你徐老大发话,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带皱眉头的!”
韩立州一脸认真,把徐闻都吓一跳,此时此刻绝对相信他的忠心,有点感动。
然而这情绪还没持续两秒钟。
“不过……我们能先说说写歌的事儿吗?”韩立州娇羞得像个小媳妇儿。
徐闻……
45.韩立州的神助攻
听完徐闻的话,韩立州摸着下巴,陷入了沉默中。
“怎么……这事很难办吗?”徐闻问。
“哈?”
韩立州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大笑了起来,“哎哟,徐老弟,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区区一个临泰,竟然值得你这么煞有介事地,还专门见面相求!”
徐闻一听这话,就知道稳了。
“所以,没问题是吧?”
“临泰只不过是一家小公司,那刘文广为了介入音乐圈,三天两头地请我们头儿喝酒,见了我也是点头哈腰的,我们都懒得搭理他。就你这点事儿,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我就说,以你韩老师现在在音乐圈的地位,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既然好办,你刚才为什么一副死了人的表情?”
韩立州眼里放出了八卦的光芒,看得徐闻浑身不自在。
他一下子明白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好奇,这个沈安然到底什么来路,能让老弟你拉下脸来找我?”
“……”
“女朋友?”
“……不是!”
“呵!”
韩立州鼻孔冲天,眼神里尽是轻蔑和不屑,分明再说:你再装,我信你个鬼!
徐闻感觉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真不是!”他倔强地强调着。
“装,再跟我装!”
韩立州莫名气愤起来,“好家伙,之前口口声声跟老子说,自己不愿意跟娱乐圈有太多牵扯。现在可倒好,直接跟女艺人谈起恋爱来了,这不把我当傻子糊弄着玩儿吗?”
“你不想给我写歌,你就直说嘛,干嘛撒谎呢!八年啊,咱俩认识八年,约你八百次也没出来过几回,搞得我还真以为你是对娱乐圈过敏,可现在……”
“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韩老师两手叠胸,把丝绒睡衣都气出了好几个褶皱。
徐闻现在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想解释吧,又根本解释不清楚,毕竟沈安然实实在在就是个娱乐圈里的人。
不解释吧……那不等于默认,他真的在和沈安然谈恋爱吗?
他头都大了。
想了又想,只能浑水摸鱼、声东击西。
“那什么……给你一天时间搞定这件事,明天下午5点前,我把新歌发你。”
“咳咳……”
韩立州一脸的倔强瞬间崩塌,嬉笑出一嘴大白牙,谄媚得想让人直接把他踹翻。
懒得跟他废话,徐闻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潇洒出门。
……
韩立州一路把徐闻送到电梯口,还想再送下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了睡衣,只能抱歉地收起脚步。
就这,他的短暂现身也已经被好几个宾客认出来,引起了一片骚乱。
助理邹鹏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出来护驾,把他迎回了房间里。
“州哥,你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去了,这是喝多了?平常可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啊!”
“臭小子,敢说我没分寸!”
邹鹏“嘿嘿”傻笑两声,知道韩立州性子随和好说话,所以才敢这么没大没小。
“不过州哥,你刚才一路跑到电梯口,是要出去吗?”
“我……送人!”
“送人?谁……哦,你之前让我从酒店叫的那些饭菜酒水,是要招待客人啊?”
“对头!”
邹鹏咋舌起来:“什么人啊,值得州哥你这么着急忙慌的,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是这次演唱会的主办方吗?也不对啊,不是约好了明天上午见面吗,怎么会大晚上突然跑到您房间来呢……”
邹鹏越想越不对劲。
以韩立州今时今日在音乐圈的地位,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人值得让他如此客气,甚至还慌乱到穿着睡衣就跑出来,颠儿颠儿地送到了电梯口。
韩立州也没有解释,而是问:“临泰那个刘文广,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跟个哈巴狗似的,三天两头地要请李总和您吃饭,赶都赶不走。”
邹鹏越说越气愤,“他旗下有个叫林叙的,现在很火,但您也知道,流量嘛,毕竟演艺圈和音乐圈都不接受。”
“这林叙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急需转型。我听琳姐说,那孙子琢磨着让林叙拜您当师父呢,想借您的名气和人脉在音乐圈站稳脚跟。哼,想得倒挺美!”
韩立州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有点印象。
“州哥,您怎么想起来这号人物了?”
“没什么。对了,你跟叶琳联系一下,让她打听打听临泰一个叫沈玉的艺人,了解一下她跟临泰的瓜葛。我明天之前要拿到最详细的资料。”
“好的,州哥,我现在就去办。”
韩立州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邹鹏看他这副思春的样子,心里更加疑惑了……
“难道州哥是看上这个叫沈玉的艺人了?”
“不应该吧,他要看上谁,我不可能不知道啊?”
“还有,他刚才在房间里招待的是谁,不会是这个沈玉吧?”
“那刚才他慌里慌张穿着睡衣出门,不会被人拍到吧,要搞出什么绯闻来,那可就麻烦了……”
邹鹏越想越着急,可又不敢去问韩立州,最后只能自己度过了一个心惊肉跳的夜。
……
第二天一早,韩立州刚起床,邹鹏就带着沈玉的详细资料过来了。
韩立州快速扫了一眼,知道了这个本名叫“沈安然”的艺人,竟然就是当前热度颇高的电视剧《红楼梦》中王熙凤的扮演者,之前选拔角色时还在网络上引发过一阵热烈讨论,不由对她高看了一眼。
当然,更引起他注意的,是沈安然签约临泰五年,后三年却一直被打压的事实。
“叶琳怎么说?”
“琳姐都打听清楚了,这个沈玉19岁出道,当时是在临泰推出的一个女子团体,叫什么AN37。哦,对了,临泰那个钟岚,也是这个团体出道的,两人后来还一起出演了《高楼》,沈玉是女二号,钟岚……勉强算个女三号!”
“钟岚?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去年拿了金球奖最佳新人奖,现在热度挺高的。”
“哦,我说呢,好像是听几个导演提起过,说很有灵气!”
“灵气嘛,这东西怎么说!”邹鹏脸色扭捏,笑道,“反正《高楼》我看过,沈玉的演技,可比这个钟岚要好!”
“这就奇怪了。沈玉是女二号,钟岚是女三号,沈玉的演技又比钟岚好,怎么这部剧以后,沈玉销声匿迹,钟岚的资源反而越来越好呢?”
“这您还不明白?钟岚抱上大腿了,沈玉没有呗!”
韩立州在娱乐圈浸淫多年,其实也猜了个差不离。
邹鹏继续道:“琳姐打探来的内幕,这个钟岚啊,表面上是临泰的当家花旦,可其实就是刘文广的小蜜。”
“据说,她现在这些资源当初都是给沈玉准备的,只不过,这个妹子有骨气,直接拒绝了刘文广的肮脏心思,好像还当着很多人的面直接把他骂了一顿,场面很是壮烈。”
“刘文广丢了面子,怎么可能放过沈玉,直接就把她给雪藏了。后来为了恶心她,还故意给她接了一部粗制滥造的网剧,好在是扑了,要不然这位沈小姐肯定少不了被网友一顿骂。”
“那之后,沈玉又是整整两年一个通告都没有,这妹子也是刚,愣是挺过来了……”
听到这儿,韩立州眼神亮了亮,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果然我老弟看上的人,就是与众不同!
后面的事,韩立州已经知道了,也就明白刘文广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一个苗子不培养,愣是搞出克扣片酬、恶意欺压的事情来。
说白了,无非是自己那点淫贱心思没得到满足后的小人报复而已。
韩立州活到快40岁,至今未婚,也谈过不少女朋友。他一向不以好人自居,但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最瞧不惯刘文广这种人。
如果,沈玉和临泰之间只是有些误会,那他不介意当个好人,出面化干戈为玉帛。
可现在,自己弟妹被这个一个老种狗欺凌刁难到这种地步,他听完以后,血都要从血管里爆出来了。
他忍无可忍,差点当场拨通刘文广的电话,把这狗逼崽子大骂一顿。
但想了想……虽然这么做,能保证沈玉很快拿到片酬,他也能尽快收到徐闻给他写的新歌。
但他总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那个老王八蛋。
歌,他可以不要。
但弟妹这么多年受的气,他必须得出了。
他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然后拨通了徐闻的电话。
“解决了?”徐闻的声音依然慵懒,半点没有求人的意思。
“还没!”
“还没?!”
“老弟,别激动。事好解决,但我了解完弟妹受的委屈,心里实在憋得慌,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立州坏笑起来,“老弟,我现在有一个主意,不但可以帮弟妹把片酬要回来,还能让刘文广那孙子给弟妹赔礼道歉,最关键,还得让他吃个哑巴亏,给弟妹好好出一口恶气……你觉得怎么样?”
徐闻听得眼神一亮,想起了沈安然好几次委屈的表情……
能报仇,那当然是一级好!
他点了点头,张嘴要答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谁是你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