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周董再上线
韩立州三言两语把主意说完，徐闻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老弟，你觉得……不行吗？”
“行……倒是行！”
“那你这吃了死耗子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去你妹的，你才吃了死耗子呢！”
徐闻忍不住爆粗，吱啧了半天嘴，才道，“你这主意是挺解气的，可会不会……动静搞得太大了？”
“这动静还大啊？不就是让她当我的演唱会嘉宾，上台唱首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她这个级别，按理说是没资格当你演唱会嘉宾的。骤然出现……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讨论？”
“……”
韩立州愣住，随即感叹，“还说不喜欢人家，不喜欢，操这些心？”
“我去你丫的！”
“还不承认，你这殚精竭虑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都感动得老泪纵横了。徐老弟，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再说弟妹不是弟妹了，行吗？”
“……”
徐闻无FUCK说。
韩立州恢复正经：“其实我觉得你的担心有点多余！她虽然是新人，但又不是没能力。要是唱得不好，当然被人讽刺德不配位，可要是唱得好，那就是技惊四座、凭本事吃饭了。”
“弟妹是女团出道，唱功不说多好，至少是过关的。上回《红楼梦》选拔决赛，那首《枉凝眉》可是特别考验唱功的，她也顺利唱下来了，最后还拿了冠军。这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能力吗？”
这么一分析，徐闻瞬间就没话说了。
韩立州不耐烦起来：“你给句痛快话，能不能行吧！你要是觉得可以，我现在就去安排，毕竟离演唱会开始只剩不到一个礼拜了，时间也不充裕。你要是觉得不行，我也懒得费这心思，反正一个电话就能把片酬要回来，就是出不了这口恶气了。你自己想，我随你的便！”
徐闻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当然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韩立州立即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
“看吧，还是心疼弟妹这些年受的委屈，想给她出口恶气，对吧？”
“……”
徐闻现在顺着信号爬过去把这个老闷骚剁了的心都有了。
“咳咳，我问你，你打算让沈安然唱什么歌？”
“嗯……跟我合唱吧！她也没有单曲，既然是演唱会嘉宾，唱别人的歌也不太合适，对吧！”
“合唱？你有合唱歌曲吗？”
“有啊，去年唱过一部电视剧主题曲，就是合唱啊。”
“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
“《甜蜜的幸福》……口水歌！”
“……”
徐闻一听这名字，隔夜饭差点呕出来。
突然觉得，这个主意不是在给沈安然出气，而是在给她招恶心。
他无奈叹气：“这样吧，反正要给你写首歌，就干脆来个男女对唱吧，行吗？”
韩立州惊了。
彻底惊了！
不是震惊徐闻真的要给他写歌，而是震惊，他还可以随便决定这首歌的形式。
这是不是代表，他脑子里有好多歌，要独唱有独唱，要合唱有合唱，要什么有什么……
韩立州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对徐老大的膜拜又更深了一层。
……
挂电话前，徐闻又跟韩立州强调，在沈安然面前必须隐瞒他们俩相识多年的关系，而描述成娱乐记者采访了乐圈大拿后保留了联系方式，这样既容易被信服，也可以省去很多解释的麻烦。
韩立州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答应了。
当天晚饭，徐闻告诉沈安然，明天跟他去见个人。
沈安然追问了半天没有得到解答，最后出于对他的信任，也只能同意。
线已经牵好，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唯一的问题是——歌！
这首对唱的歌，应该选哪一首。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顶流，徐闻自称“中华小曲库”，应该没有人会反对。
即便这个世界的文化娱乐产业相当发达，但前世的娱乐圈文艺作品浩如烟海，总归还是有很多精品。
这其中，男女对唱的歌虽然不算多，但数下来也有那么十几首，排除一些记不清歌词的老歌，可供选择的余地还非常大的。
按理说，能被徐闻记到现在的，肯定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金曲，比如《好心分手》《你最珍贵》《广岛之恋》等等，随便哪一首拿出来，都可以达到炸场的效果。
但……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爱来爱去的肯定不行，一想到沈安然跟韩立州这个老闷骚一起唱甜蜜情歌，徐闻就感到烧心。
所以《因为爱情》这种，直接pass。
《好心分手》的女唱是粤语，也不行。
《广岛之恋》唱的是一夜情，更不行！
这么一通排除下来，能唱的没几首。
徐闻最后是在韩立州身上找到的灵感，既然给他的《七里香》是借了周董的光，那就干脆一根羊毛薅到底。
他打定主意，在白纸上写下三个字——
《珊瑚海》！
一个小时后，周董的这首对唱金曲出现在了纸面上，歌词、曲谱，十分详尽规整——这也算是他混迹娱乐圈多年，勉强留下来的几个技能之一了。
把谱子拍下来给韩立州发过去，他就拿起包，出门去健身房了。
这段时间工作忙，下班了还得伺候沈祖宗，徐闻的健身事业彻底耽搁了下来。
现在重新练上，明显的身体耐力不如之前了，稍微动了动就浑身酸痛。
他硬撑了一个小时，才终于下了蝴蝶机，然后两只胳膊就跟被人挟持了似的支棱着，用这种怪异地姿势出了健身房。
坐下休息会儿，他打开手机，看到一堆未接来电和微信信息。
点开，都是韩立州。
他大概猜到了这老**到底什么事，懒得管他，冲了个澡这才离开健身房。
回到家已经是快11点。
这一路上，韩立州的电话就没停过，徐闻一概没接，直到进了家门才按下通话键，同时点开了外放，刺耳的惊呼立马传了过来。
“徐闻，你个狗日的，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啊？我他妈都找了你一晚上了……”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啊！”
“别挂别挂！我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珊瑚海》这首歌真的是你写的吗？”
“干嘛，你以为我抄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太震惊了！徐闻，徐老大，徐祖宗，你是人吗，你真的是人吗，一晚上，一个晚上啊，你就写出了这么棒的一首歌？你……我的亲娘嘞，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知道说什么就挂了吧！”
徐闻快准狠，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韩立州没嚎完的惊叹卡在嗓子里，差点原地噎死。
……
第二天下午，徐闻请了半天假，带着沈安然来到一家位于西郊的茶楼，光从外面看就知道是有钱人才会来消费的地方。
报上名号，服务员轻车熟路地把他们带到包间。
韩立州已经在里面等着。
对于这次会面，徐闻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接下来的三分钟，不管沈安然做出何种惊呼、感叹以及匪夷所思的尖叫，他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三分钟后，沈安然冷静了下来。
韩立州看着面前这对男才女貌，本来只是来帮忙的，莫名起了磕CP的心，笑得慈眉善目：“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徐闻淡定点头。
沈安然疯狂点头。
……
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歌已经写完了，演唱会的流程也更改了，时间也确定了，只要沈安然点头同意，他们就可以开始练歌，并准备在下周的演唱会上引爆全场了。
今天的碰面，唯一要做的就是打消沈安然的疑虑，让这个看起来天上掉馅饼的事，包装得尽可能理所当然，让她可以安心接受。
好在，两人提前对好了词，所以尽管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最终，沈安然还是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含着泪接过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饼。
回家的路上，沈安然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开启了机关枪模式。
“天呐，刚才真的是韩立州吗？”
“韩立州啊，天王唉，他那首《七里香》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歌！”
“他可是我的偶像，就这么‘咣’的一下出现在我面前，还要邀请我参加他的演唱会，跟他合唱新歌？”
“我不是在做梦吧？”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这肯定是个梦！”
“他这么大的腕儿，怎么会关注到我呢，《枉凝眉》那个视频，要说火也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他不应该看到才是啊！”
“还有，怎么这么巧，你刚好采访过他，还聊到了我，然后就介绍我给他认识了？”
“我的妈呀，我这个运气应该去买彩票啊……”
徐闻全程不说话，深藏功与名。
回到家，沈安然总算冷静了下来，能够坐下来好好吃晚饭了。
徐闻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突然觉得，自己做的饭是真的香！
这时，沈安然突然喊他，语气是难得是沉稳郑重。
“徐闻！”
“干嘛？”
“嗯……谢谢你！”
他的饭嚼在腮帮子里，愣了愣：“干嘛突然这么严肃，我……我没做什么！韩立州注意到你，是因为你唱《枉凝眉》的视频，说白了，还是你的唱功得到了他的认可。”
沈安然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样说，可……就算我唱歌还行，没有你的曲子，也不可能会被韩立州看到，更不会得到王熙凤这个角色。”
“还有，虽然韩立州一直在夸我，说他是因为欣赏我才邀请我和他合唱，但我知道，他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毕竟，这首《珊瑚海》是你写的！”
“所以……谢谢你！真的！”
徐闻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习惯了这娘儿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叽叽喳喳，难得看她这么严肃认真，态度这么好，一时还真不习惯。
他愣了半天，憋出一句……
“吃饭吧！”
47.炸场
六月十六。
韩立州2022全球巡回演唱会·江州站。
晚上6点，江州体育场外已经是人满为患，来自全城各地的年轻人已经把体育场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叽叽喳喳，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演唱会而疯狂。
“唉，你们看了州州的微博吗，今天晚上有神秘嘉宾唉！”
“看了，肯定是刘蓓思！”
“啊？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州州说，今天晚上有一首合唱歌曲吗？我粉他这么多年，他的歌单我倒背如流，除了去年那部电视剧《幸福如梦》的主题曲《甜蜜的幸福》，他压根没有其他的合唱歌曲！”
“啊，照你这么说，那肯定是刘蓓思了！”
“肯定的，跑不了！”
“可是我不喜欢刘蓓思唉，觉得她很矫揉造作唉！”
“有一说一，我觉得……这首歌也不好听。哼，就是被刘蓓思带的，我们州州的唱功都发挥不出来了……”
“哎呀，算了算了，反正有《七里香》和《晚风》，今天的演唱会就来值了！”
“就是，支持州州！”
“支持州州！”
“……”
人群躁动起来。
徐闻站在人群里，看着旁边几个明显年过30的女人在那儿捏着嗓子蹦蹦跳跳一口一个“州州”，再想到这个闷骚男穿着丝绒睡衣喝红酒的样子……
差点当场吐一地。
好不容易挨到进场，因为是内场贵宾席，他很顺利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体育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但看演唱会还是头一回，眼看着里面布置得灯光璀璨，和之前完全不同，叫他也不免迷眼。
夜幕暗下，灯光打开，世界瞬间化作一片霓虹场。
7点整，演唱会准时开始。
随着一首快歌的节奏响起，现场上万名歌迷同时尖叫起来，荧光棒疯狂飞舞，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呼喊：
“州州，州州，州州……”
徐闻站在人群里，耳膜都快被刺破了。
知道韩立州很红，但完全没想到，这厮已经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么高的人气。
不过想了想，他除了有过硬的作品傍身以外，现场这么热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国家发达，民众腰包里都有钱了，自然更愿意为娱乐消费买单。
……
一首快歌结束，韩立州和观众打招呼，但完全听不出喘气声。
这个身体素质和专业水准，徐闻还是很服气的，本来只是想来看看沈安然的表现，现在，倒也颇有兴致地欣赏起韩立州的表现来。
两首歌过后，现场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七里香》！”
这三个字从韩立州嘴中说出，全场上万名歌迷完全疯了，各种歇斯底里的呐喊形成山呼海啸一般的阵势，以此来传达他们对这首歌的喜爱。
舞台上，穿着夸张演出服的韩立州闭上眼睛，对全场做出嘘声的手势。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韩立州认真道：“这首歌，是我歌手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首歌，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作品。”
“其实这首歌的呈现，要特别感谢我的一位朋友，今天他也在现场。鉴于他为人比较低调，不希望被过度曝光，所以，我就不邀请他上台了。”
“下面，大家和我一起，《七里香》！”
现场又是一片狂叫，然后，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
徐闻置身其中，不知为何，头皮开始发麻。
听着这个至少听过上百遍的旋律，一瞬间，他有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的地球……
直到与周董截然不同的声线传出，才把他拉回了现实。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
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
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这首歌，韩立州几乎只唱了最开始的一段。
从第一段副歌开始到最后结束，都是上万人的大合唱，徐闻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四分钟的歌曲结束，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而他却愣在原地，一个人怅然若失，有种经历了两世巡游的感觉。
就在他懵逼的时候，台上，韩立州的声音传来：“大家都很热情啊，爱你们！”
“其实今天的演唱会，很特别。怎么讲呢，除了我刚才说的，我那个特别重要的朋友在现场以外，还有一个地方就在于，今天，我要在现场奉献出我的第一次……”
“开玩笑，是第一次情歌对唱，这是我出道以来，至少在个人演唱会上是第一次哦！”
“这个悬念，我这几天在微博上一直在卖关子，但是大家好像都猜错了。在马上揭晓谜底之前，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今天这首歌，是我下一张新专辑的主打歌，对，你们没听错，是一首新歌。”
“而今天这个合作嘉宾，也是我在年轻一辈歌手中，特别特别欣赏的一位。虽然她还没有发表过个人作品，但身上的潜质是无穷的，我相信大家听完这首歌，一定会认可我的这番话。”
“好，估计大家已经被我吊足了胃口，我也不卖关子了。下面，《珊瑚海》！“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浪潮般的欢呼。
与此同时，前奏响起，悠扬的旋律瞬间把所有观众的胃口提了起来。
好听，是上万人心中统一的感觉。
“海平面远方开始阴霾
悲伤要怎么平静纯白
我的脸上始终挟带
一抹浅浅的无奈……”
韩立州唱到第四句的时候，全场观众都已经如痴如醉了，甚至连女嘉宾为什么还没出场，都来不及思考质询。
而身为当事人，身为周董忠实的歌迷，徐闻知道，沈安然马上要出场了。
“你用唇语说你要离开……”
随着韩立州的手指向高处，追光灯打在一个四五米高的吊台上。
沈安然穿一身银光闪闪的礼裙现身了，简单优雅，将她一米七的高挑身材映衬得玲珑有致。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上头，而在于她那哀婉低愁的声音。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没认出她来，但现场还是爆发出一阵热烈而短促的掌声、欢呼声。
“转身离开
分手说不出来
蔚蓝的珊瑚海
错过瞬间苍白
……
你的笑容勉强不来
爱深埋珊瑚海……”
悠扬的歌声在男女歌手高低错落却分外契合的合唱中结束。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消失，全场就瞬间爆发出长达半分钟的激动欢呼。
韩立州和沈安然站在舞台中间，好几次试图打断失败，最后只能不停地鞠躬。
好半天，观众席的欢呼小了一些。
韩立州：“虽然这么问有点不要脸，，但是……好不好听？！”
“好听——”
“我的搭档唱得好不好？！”
“好——”
“再次掌声送给她，让我们记住她的名字，沈！安！然！”
“哦……”
疯狂的欢呼，仿佛一簇簇绽放的鲜花，此刻如潮水般全朝沈安然涌去。
在这之前，沈安然预设了今晚的所有场景，之前所有的心力，都用来确保自己今晚不走音不忘词不出任何故障。
她根本不要求自己唱得多好，只求不出错不被观众嘘下台就好了。
可没想到……久未登台的她，时隔多年再次站上舞台，还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大舞台，就遇到了现在这个画面。
她彻底懵了，只能惊魂甫定地不停鞠躬道谢，最后在观众的热情欢呼中屡屡回头，花了好几分钟才走下舞台。
……
一个小时后，演唱会结束。
与此同时，《珊瑚海》的演唱视频被传上了网络。
然后，视频被迅速发酵，这场既不是首场也没有任何新意的演唱会，就以光速冲上了微博热搜，与此同时在热搜上亮相的，还有“沈安然”这个名字。
话题里自然都是对她的讨论，当然，不见得都是好词。
“这个沈安然，不就是沈玉吗？”
“好家伙，她怎么改名了？”
“不是改名的事，你们不应该好奇，她一个演员，从来没唱过歌，怎么就成了韩立州的特邀嘉宾吗？”
“看来这妹子背景不是一般的硬啊，先是《红楼梦》出演王熙凤，现在又开始唱歌，这是要制霸娱乐圈吗？”
“有一说一，唱功真不错！”
“楼上的不懂就别瞎说，沈安然是女团出身，和钟岚一样都是AN37的成员，怎么叫没唱过歌？”
“演戏怎么样先不说，这首歌至少是唱得非常好，韩立州请她，我完全可以接受。”
“有些人自己心里阴暗，看什么都是阴暗的，怎么就不能承认，小姐姐是凭实力得到了韩立州的认可呢？”
“就是，我是韩立州的粉丝，我觉得他是娱乐圈里少有的清流了。这些年提携后辈的事做了不少，这次既然能捧沈安然，说明她是真的有实力！”
“就是！再说，小姐姐可是当初的黛玉组冠军，表现可圈可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了！”
“……”
话题越来越热，讨论越来越激烈。
最开始的几个负面质疑很快被沈安然流传在网上的几个视频所粉刷，继而，被她的实力所征服的网友化作自来水，纷纷自发为她应援。
然后……她就在莫名其妙中，真真正正地火了！
48.徐闻是个禽兽
沈安然出现在韩立州的演唱会现场，并神仙级合唱了新歌《珊瑚海》的消息继续在网络上扩散，自然而然地，也很快被临泰的人注意到了。
当钟岚接到助理的电话时，她正洗得香喷喷地躺在别墅的大床上，像一头被宰的猪。
“岚姐，快看微博！”
“我懒得看，你直接告诉我，我又被传什么绯闻了？”
“不是你，是沈玉！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沈安然！”
“沈安然？”
钟岚的声音几乎扎破了房间里晶莹剔透的水晶灯。
她豁然从床上爬起，棕褐色的大波浪卷发随着酒红色睡衣的肩带一同滑落，即便眉梢眼角带着惊愕和怒气，仍挡不住她那摄人心魄的美丽。
她赶紧挂了电话，飞快点开微博，迅速往下翻……
越翻脸色越难看！
“啪！”
她把手机猛地扔在桌子上，屏幕瞬间碎出美妙的裂纹，仔细一看，颇具艺术美感。
“沈安然，她什么时候和韩立州搞在一起的？”
“这两年这么听话，还以为真是被教训老实了，没想到自己背地里搞了这么多小动作，不声不响地就跟这种大人物勾搭上了！”
“现在看来，她能在《红楼梦》的角色选拔里拿到黛玉组冠军，最后还拿到王熙凤这么重要的角色，绝对不是运气好这么简单！”
“这个女人……还真是难缠，怎么打都打不死！”
钟岚越想越生气，恨得两只眼珠子渗出血丝来。
……
当钟岚注意到这铺天盖地的劲爆新闻时，作为临泰的老总刘文广，当然也已经被公司员工争先恐后地报告了。
如果说，钟岚的愤恨只是单纯地出于嫉妒，那么刘文广现下的激动，可就复杂得多。
其中夹杂了被拒绝的屈辱、被忽视的屈辱以及被蒙蔽的屈辱。
总之，都是屈辱！
刘文广恨得几乎挠墙，但作为一个在娱乐圈打拼多年且取得一定成就地位的成功人士，他对娱乐事件的基本判断和嗅觉还是有的。
现下，沈安然突然出现在韩立州的演唱会上，还和他共同演唱最新单曲……
这件事透露出来的信息，远远不止她无视公司，无视他这个老总这么简单。
刘文广想了又想，觉得有必要压下自己的怒火，先把沈安然和韩立州的关系搞搞清楚。
毕竟，以韩立州在音乐圈的人脉和实力，绝对不是他可以轻易开罪的。
想清楚这些，他便发挥出自己强大的情绪调节能力，把怒火压了下去，心态如常地拨通了沈安然的电话。
……
此时此刻，沈大歌星坐在徐闻的车上，两人正在回家的途中。
电话响起，看着来电显示上“刘垃圾”三个字，她不悦地皱起了眉。
徐闻注意到这一点，瞥了一眼过去，很快心中了然。
“挂了吧！”他轻描淡写。
“啊？这样……合适吗？”
徐闻耸耸肩，表示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要是之前，沈安然绝对没有这个胆，可经过刚才演唱会上的惊心动魄和震撼人心，恢复平静的她好像心脏都强大了许多。
而且，她越发相信，徐闻的强大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出于对他的信任，她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按下了红键。
电话那头，刘文广发现拨通失败，还以为是信号问题，又拨了一遍。
这次以更加决绝的速度按断了。
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愤怒、屈辱、暴躁一起涌上心头。
“啪——”
手机被他以铅球选手决战奥运的气势砸了出去，跟钟岚刚刚无辜暴毙的那只，做了一对手机届的亡命鸳鸯！
……
老破车在嘉宁苑的地下车库稳稳停下。
沈安然这时已经换上了便装，但脸上精致且稍显浓重的妆容还未洗去，整个人显出一份从未有过的疏离感。
徐闻坐在她旁边，莫名有些紧张，气氛也变得尴尬。
两人略坐了一会儿，下车，上楼。
电梯里，徐闻先后按下了13、14。
两人一言未发。
电梯广告放着蹦蹦跳跳的音乐画面，冲淡了他们的隔阂。
电梯很快到了13楼。
“早点休息！”
徐闻丢下这句话，就下了电梯。
沈安然在后面“嗯”了一声。
电梯门徐徐关上了。
看着电梯上行，停在了14楼，徐闻莫名松了一口气。
回家，累得躺在沙发里不动，连澡也不想去洗。
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也睡不着，于是头脑清楚地眯着，然后思绪翻飞，画面便不受控制地定格在今晚的演唱会现场，沈安然迎着追光灯出来的那一瞬间。
笑容温婉，礼服简洁，淡定且从容。
那一瞬间……真美！
徐闻躺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嘴角莫名露出笑容来。
然后，他的智商瞬间占领高地，猛地睁开眼睛。
“卧槽，我在干嘛？”
“我……是在对这个娘儿们犯花痴吗？”
“卧槽卧槽，徐闻，你有没有点出息，竟然……你是太久没碰女人了吗，这娘儿们平常疯疯癫癫的样子是都忘了吗？”
“她今天不过是打扮得隆重一点，才显得稍稍能看几分，其实那都是假象！假象！她本质上就是个自恋的疯子！”
徐闻疯狂自我暗示，总算把自己从思春的情绪中生拽了出来。
为了确保自己不再陷入泥潭，他不敢再躺着，强迫自己去厕所洗澡。
凉水淋下，整天的疲倦瞬间一扫而空，连带扫空的，还有他刚占领了高地没两分钟的理智。
他懈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沈安然在演唱会上的样子，又跟开足了马力的电钻一样钻入了她的脑海。
她温柔地笑着，黑色的长发半垂在胸口，简单的吊带亮片长裙最考验身材，可在她身上却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徐闻第一次发现，这娘儿们的身上这么有料！
也是第一次发现，她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
带着莫名的愧疚感，他用一分钟洗头洗脸洗身上，然后结束了这次名不正言不顺的洗澡。
把浴巾往身上一裹，他打开浴室门，打算躺在床上用整夜的时间来忏悔刚才的罪孽，然后在从浴室走到房间的路上，视线瞥到了家里的不对劲。
他倒退两步，看向客厅，然后瞪圆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沙发上赫然躺着沈安然，卸了妆洗了脸换了睡衣，正敷着面膜玩手机。
徐闻问出这句话，才发现自己穿得格外清凉，莫名老脸一红……赶紧钻到房间里套上衣服出来。
“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喊什么！”
沈安然翻了个白眼，放下手机，不悦道，“来找你，当然是有事啊！”
不知为何，徐闻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在厕所的禽兽行为，莫名心虚起来。
“喝……喝点什么吗？”
“给我来杯水吧！”
“哦！”
徐闻答应一声，然后十分老实听话地去给她倒水去了。
好在，沈安然粗枝大叶，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
“找我干嘛？”
“公司的人找我都快找疯了，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我都没接。我估计啊，红姐一会儿就该杀到我家来了，所以，我到你这儿来躲躲！”
徐闻瘪着嘴点了点头，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沈安然摆摆手，表示这点未雨绸缪不在话下。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对了，大菠萝！”
“嗯？”
“我想问你……《珊瑚海》这首歌，真的是你写的吗？”
徐闻有点心虚，但越心虚越理直气壮！
“你这不废话！”
“哦……”
“哦是什么意思，不屑啊？”
“不是不是！”
沈安然疯狂摇头，忙道，“我不是不屑，我是太震惊了。因为这首歌，我……真的很喜欢！”
徐闻不由心花怒放，脸上却还装得毫不在乎。
“喜欢啊，那我再给你写一首！”
“？？”
“干嘛，不相信啊？”
“我……你……我……”
沈安然瞬间变成个大结巴，连说都不会话了！
徐闻难得见她这个样子，当下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然而沈安然却一点不恼，仍是满脸震惊，好半天才说：“你……你真要给我写歌？”
徐闻摊摊手：“之前没这想法，但现在嘛……觉得未尝不可！”
“为什么呀？”
“因为，你歌唱得不错！”
“真……真的吗？”沈安然很是不习惯他的夸奖。
“之前没发现，但经过今天晚上，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天生唱歌的苗子。”
徐闻说着，感叹起来，“说到这儿，我就更气愤你那个破公司了，对你这么个能唱能演有才有貌的好苗子，愣是耽误了五年。要是你在一家正常点的公司，早就红遍大江南北了，还有那些‘四小花旦’什么事！”
他顿了顿，语气一松。
“好在，你马上就能解脱了！”
49.两面三刀韩立州
如沈安然所料，临泰的人没打通她的电话，最后真的直接找上了门。
两人躲在楼梯间里，确认蔺红无功而返，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徐闻不让沈安然和临泰的人见面，不是怕她受欺负，而是因为他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要逼着刘文广主动去找韩立州。
这样一来，不但能把沈安然从被动的局面里解脱出来，还方便他们下套，在刘文广大腿上狠狠拉一道大口子。
事情进展很顺利。
第二天上午，在刘文广第八百次联系沈安然无果后，他终于无可奈何地，硬着头皮给韩立州的助理打了电话。
韩立州当然不可能立马就接，钓鱼嘛，得等鱼儿把钩咬死了才收线呢。
邹鹏接了电话，客气地说韩老师还在休息，稍后会给他回电话。
刘文广自然跟卡了带似的连连说好。
这一稍后，就稍后到了上午11点，还是刘文广耐不住性子又去了个电话，韩立州才戏精般恍然大悟地喊：“哦……你看我这脑子，把电话给我！”
电话拿过去，刘文广趁这一瞬间已然严正以待了！
“刘总，别来无恙啊！”
“韩老师，打扰您休息了，见怪见怪！”
“唉，我这早睡醒了，助理跟我说你给我打了电话，我还记着要回给你呢。结果吃个早饭，就给忘了……你看看我这脑子！”
“是我不对，韩老师刚开完演唱会，现在身体肯定特别疲惫。我应该换个时间来打扰您才对……”
“说这话不是外道了嘛，咱俩什么关系呀！”
说着，两人一同假笑。
客套话铺垫到这里，韩立州觉得时候到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对了，刘总，说到演唱会，我还要跟你道个歉呢。没经过你同意，擅自请了你的艺人当嘉宾，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哎哟，韩老师，您说这话不是打我的脸嘛！”
“这话怎么说的？”
“沈安然只是个小角色，能得到您的赏识，在您的个人演唱会上担任嘉宾，还有幸和您一起合唱新歌，这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我们临泰的脸面。这……怎么说也不该是您不对啊！”
“哈哈哈，刘总还是那么会说话啊！”
“唉～我说的是事实，事实而已！”
“事不事实的，反正我也是无礼在先了。刘总不计较，我也不能不要脸是不是，沈安然昨天当嘉宾的出场费，我是肯定要给的……”
“韩老师，这……”刘文广大惊失色，赶紧打住。
“老刘，你听我说完！”
“好好，您说！”
“沈安然呢，我也是偶然发现了她之前唱《枉凝眉》的视频，觉得她的个人气质特别适合《珊瑚海》这首歌。知道她在《红楼梦》剧组，这才拖熟人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邀请她来唱这首歌！”
韩立州说得一本正经，“当时呢，演唱会时间紧急，也来不及跟你打招呼。这本来是我的不该，不过鉴于咱俩的关系，我也就厚这个脸皮了，下回吃饭我自罚三杯。”
“但是这出场费，我是肯定要给安然的。这丫头太有灵性了，我对她欣赏得不得了，昨天演唱会的成功，绝对有她一份功劳。所以，这笔钱我是肯定要给她的，而且要按最高规格给。”
“你一会儿就把你们公司的账号给我，我把钱给你转过去，你替我再好好谢谢安然。老刘，我可跟你打好招呼，以后有机会我还会跟安然多多合作的，到时候你可别拦着啊……”
一番话说得刘文广云里雾里，跟做梦一般。
自己一直厌恶打压的小艺人，竟然这么偶然，得到了自己一直套近乎的大佬的赏识，这……
其实以刘文广如今的成就，他完全可以不对韩立州这么点头哈腰，毕竟论身家论成就，韩立州不见得比他高。
但娱乐圈，就有这么一个怪相。
一个成功的艺人，可以顶得上一个上市公司。
而韩立州就是这么一位艺人。
或许他在歌唱事业上的成就，只能算中等偏上，但他敢于抛弃创作者的骄傲，辗转于各大音乐节目疯狂捞金，这份能量和胆识，就远在刘文广之上。
如果要认真算起来，韩立州的年收入，不见得比刘文广低。
这还不算他给公司带来的收入，以及因为这种工作性质在娱乐圈积累下的深厚人脉，这些都是刘文广可望而不可即的。
而让他坚持不懈给韩立州捧臭脚的原因，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条——他想给自己的摇钱树铺路。
林叙是现今偶像市场最炙手可热的顶流，地位不亚于落马前的吴签。
论人气，论赚钱能力，刘文广一点都不用发愁，靠这一棵树就能挣得盆满钵满。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流量是走不远的。
这不是2021年的地球，而是一个更加繁荣发达且成熟的平行世界。
流量明星，是之于正统音乐圈、演艺圈之外的存在，这之间的壁垒，比1990年之前的柏林墙还要坚硬。
而流量明星吃的是青春饭，几乎所有流量在大红大紫时都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面对层出不穷的小鲜肉，面对他们越来越大的年纪，该如何转型。
这一点，比徐闻当年要难得多得多得多。
刘文广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不能不为林叙的将来打算，毕竟他已经27岁了。
作为一家中型经纪公司的老总，他在圈子里当然有一些人脉，否则也不可能把小蜜钟岚，轻而易举送上了金球奖最佳新人奖的宝座。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进入演艺圈的入场券啊。
然而问题来了！
林叙天生就不适合演戏，那张只会扮帅耍酷的脸，根本做不了太复杂的表情。
反倒是唱跳俱佳的他，有着不错的音乐天分，如果当一个流行歌手的话肯定能红得更长久。
刘文广本着因材施教的原理，自然而然想把林叙往音乐圈塞，但这个难度比进演艺圈更大。
因为演艺圈说白了也是个名利场，但音乐圈的人，多少都有些创作者的清高和傲气，对没有真材实料的人，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刘文广又在这方面缺少人脉和资源，倒腾来翻腾去，瞄准了韩立州。
原因有二，一是他和云朵音乐的老总有点交情，二是韩立州够俗，只要马屁拍足了，他就不信推不动这尊大佛。
只要把韩立州拿下，让他收林叙当个徒弟，热搜一买，演唱会上亮个相，再花高价做一张专辑……
林叙就算在音乐圈站稳脚跟了，后面再谋发展，才有可行。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先得拿下韩立州。
之于这种种考虑，刘文广不得不对韩立州低眉顺眼、张着大嘴追着后头吞屁，而韩立州知道他的用意，今时今日的地位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两个人就陷入了某种僵局。
在今天以前，刘文广是不敢奢望，韩立州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的，可是现在……
他在惊愕了片刻后，巨大的惊喜以及漫天的诚惶诚恐，同时在脑子里爆炸了。
“韩老师，您这话说的，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老刘，可不许……”
“韩老师，我还是那句话，沈安然能得到您的赏识，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服气，我公司的艺人能得到您的看中，那也是我刘文广的脸面。这钱，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你这就不对了。我是给沈安然付酬劳，又不是付给你。你这一口拒绝我，好人让你当了，亏都让安然占了。这不行，绝对不行！”
“哎哟，我的韩老师唉！”
刘文广喊得十分肉麻，“沈安然这次给公司立了这么大的功，我能亏待她吗？”
“这……”
“您放心，这笔钱不用您掏，我自掏腰包，算是给她的奖励，绝对不让她吃亏！您看行吗？”
“这……不太好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您是好人啊，慧眼识珠的大善人啊！”
“哈哈哈……”
韩立州假声大笑起来，看铺垫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刘总，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厚脸皮了啊！”
“哎哟，什么厚脸皮不厚脸皮，是我厚脸皮才对。这次沈安然的事，算是咱哥儿俩合作愉快，行不行？”
“那必须的，合作相当愉快！”
“好，好！韩老师，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咱还要继续合作，我公司里优秀的艺人可多着呢，沈安然是一个，还有林叙、钟岚，都是不错的年轻人啊！”
“呃……哈哈，好说，好说！”
韩立州笑得热烈亲昵，但态度却暧昧不明，不答应也不拒绝。
刘文广一听，以为是有戏，更乐得找不着北。
他哪知道，电话那头，韩立州满脸讽刺，挂了电话后立马冷笑起来：
“就你，也配跟我合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
两分钟后，徐闻收到了来自韩立州的语音。
“徐老弟，搞定了，让弟妹等着收钱吧！”
他刚想回复，微信又响了。
“哥哥厉害吧，手到擒来啊。不过不用谢啊，就当我给你和弟妹的贺礼了！”
徐闻翻着白眼，立马把对话框里的“谢啦”删了，手机丢到一边。
这时他想的是：晚上给那娘儿们做什么吃呢？
50.表现稳了
演唱会结束的第三天，《红楼梦》终于赶着暑假的尾巴，正式开播了。
作为一个完全市场化的影视行业，虽然《红楼梦》热度高、导演名气大、剧本有保证……
但因为已经翻拍过很多次，而且剧情相比于各种出奇制胜的电视剧来说，确实没那么精彩，而且用的演员又多是新人。
所以，这部电视剧在招标会上其实遭遇了尴尬。
倒也不是没电视台愿意买，而是因为剧作方开出的价格太高，所以很多电视台都不敢冒这个风险。
最后，还是财大气粗的央视出手了，或许是出于对合作多次的导演郑喜林的信任，或许是考虑到这部剧前期的热度，总之，最后敲定的价格足以保证剧作方有的赚。
这一下，压力就从郑喜林和祁连海肩上卸下，而转嫁到了央视身上。
虽然央视出手大方，但拿着这么一部厚重又背离当前影视流行方向的电视剧，压力也非常大，播出时间一推再推，始终没有定下来。
然而就在昨天，沈安然莫名其妙的一次热搜，电视台看到了商机和曙光，当机立断地决定——播！
于是，前一部市场反响平平的剧被提前结束，《红楼梦》正式开播。
由于开播突然，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热度，甚至连微博热搜都是第二天上的，排名还很不靠前。
不过点开一看，网友对这部《红楼梦》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因为一二集主要讲的一僧一道以及甄士隐、贾雨村，主要人物都还没出场，也看不出什么演技好坏。
大家关注的点，几乎全集中在服化道以及对原著的尊重上。
在这几个方面，老派的导演郑喜林自然样样考究，全都做到了极致。
再加上之前几部《红楼梦》受限于技术条件和投资限制，有的导演还胡乱发挥，所以褒贬不一。
其中评价最高的一版是1983年的，比徐闻前世的87版还要老，不过这个世界的技术条件要比前世好，所以83版的画质还是很不错的。
但比起如今这个版本来，还是天差地别。
所以，当下这个版本播出两集的情况来看，反应相当不错。
一二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今天，随着“林黛玉进贾府”的重头戏登场，各大主要角色几乎全部同时登场。
这是整部戏最关键的时刻。
鉴于原著的知名度以及故事的耳熟能详，这部剧想靠剧情取胜几乎是不可能了。
观众们所有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三方面，一在于服化道是否过关，二在于是否魔改原著，三在于演员的表现是否贴合角色。
如今电视剧播了两集，第一方面算是过关了，第二点还有待后续考证，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看今天晚上播出的第三四集。
这两集要是成了，整部剧就成了，这两集要是败了，后面的收视率必定一泻千里般的悲惨。
所以直到晚上八点前，剧作方及所有演员，都把心悬到了嗓子眼。
沈安然自然也不例外。
她没有守在电视机前，因为她的表现自己知道，心里还是满意的，就是不知道观众认不认可，所以非常忐忑。
在坐立不安了一整天后，夜幕落下，黄金档电视剧即将开播。
此时，她换上了夜行服在小区里疯狂跳绳，似乎想以这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并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徐闻倒是一反常态，这个时间点没有剪片子，而是守在了八百年不看一次的电视机前，等来了第三集《红楼梦》。
开篇就是林黛玉乘船前往金陵的场景。
实话实说，扮演林黛玉的演员在长相、气韵上与角色非常吻合，眉目玲珑小巧、愁态浑然天成，扮相上也一点都不出戏。
但徐闻就是看得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前世87版陈晓旭的林黛玉太过深入人心，或许是这个叫孟林溪的妹子太过于想演出林黛玉的“愁态”，以至于这张脸上“愁”得有点发“苦”……
总之，在她还没说话之前，徐闻只能给她打个及格分。
然后的十分钟，就是林黛玉经过许多周折，终于到了贾府。
整部戏第一场重头戏来了。
贾母、贾宝玉、三春悉数出场，徐闻一一评判，除了几个老演员一看就在角色里，其他年轻演员都明显存在“演”的痕迹，有的还很严重。
这么一通看下来，林黛玉的表现反而很亮眼了。
总得来看，这场戏的前半段因为有林黛玉这个“戏眼”，再加上一众老戏骨的坐镇，整体效果还是可以的，至少也能打个及格。
随着一串放浪笑声的传出，这场戏进入到后半段。
王熙凤出场了。
读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林黛玉进贾府”这场戏虽然主角是黛玉，但“戏眼”其实有三个，第一段是林黛玉，第二段是王熙凤，第三段是贾宝玉。
说起来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管是原著本身还是影视剧改编作品，随着王熙凤“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出场，最亮眼的戏份也几乎全被夺走了。
这场戏，在展现林黛玉进贾府的小心翼翼的同时，更多的，是展现王熙凤这个年轻掌家媳妇儿的八面玲珑、不拘一格，以及高超的说话手段。
曹公对王熙凤已然偏爱至此，演员想不抢戏都难。
然而，这对于沈安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作为“戏眼”，她的表现甚至连拿及格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能百分之百地诠释出“凤辣子”……
这个人物，这场戏，也就毁了！
沈安然当初拍这场戏时就很紧张，现在播到这个片段，仍然紧张得不行。
徐闻坐在电视机前，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然后眼睁睁看着笑声透亮绵延，光彩照人的沈安然扭着腰肢出场，笑得自信大方又凌厉张扬。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
“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
“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
整整五分钟的一段戏，王熙凤左右逢源，语调情绪颠来倒去转了好几个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激动一会儿难过，哭是哭，笑是笑，哀伤是哀伤，张扬是张扬……
作为“戏眼”，几乎所有人的情绪都由她调配，然而她却丝毫不显紧张，整个人游刃有余，嬉笑逢迎间，尽显凌厉本色。
徐闻坐在电视机前，眼睛都看呆了。
这个女人穿得明**人、金光灿灿，长着一张和沈安然一模一样的脸，却无论如何也让他不能将这两个人划上等号。
太像了！
太像王熙凤了！
不，不能说像！
这分明就是王熙凤！
徐闻甚至不由自主地，把沈安然和邓婕的王熙凤进行对比，一时之间竟感觉有些错乱。
虽说沈安然的表现不见得能赢，但是以他不客观的角度来评判……绝对输不了太多。
……
等剧情往前，戏眼转到贾宝玉身上，徐闻才从沈安然的惊艳表现中醒过神来。
稳了！
他下了最终判断，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角色对于沈安然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她的演艺生涯，最关键还涉及到她会不会引起其他经纪公司的注意，能否成功解约获得自由！
现在，他终于放心了。
……
短暂的40分钟很快结束，楼下的沈安然已经跳得脚都快抽筋了。
她估摸着自己的精彩亮相已经完成，现下躲也躲不掉，心里反倒没那么紧张了，一瘸一拐地上楼接受最终的审判。
本来想直接回家，但在电梯里按了“14”后，她犹豫了一下，又按下了“13”。
电梯门在13楼打开，沈安然刚要出去，恰好和进来的徐闻撞了个满怀。
“啊！”
“我去！”
两人同时大喊。
好一会儿才站稳，徐闻把她拽出了电梯。
“你怎么从下面上来？刚才没看电视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自己演的。”
沈安然故作轻松，却又好奇得很，忍不住问，“你……你看了？”
徐闻怎么能看不出她的紧张和害怕，也不忍心再逗她，笑着点了点头。
“看了！”
“呃……那……”
“你演得很好！”
沈安然两眼放光！
“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
徐闻露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阳光笑容，“放心吧，这一局你稳了！”
沈安然现在知道，什么叫“喜出望外”了。
她愣了一秒钟，整个人瞬间从一颗铅球变成了一片云朵，高兴地大喊大跳起来。然后……直接扑到了徐闻身上。
“啊……太好了太好了……”
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51.我觉得你演得很好
两人就抱在走廊里，僵持了整整三秒。
“啊……”
随着沈安然回过神来的一声大叫，两人才像拉到极限的皮筋突然松手一般迅速弹开，几乎拉出三米开的距离。
沈安然的脸红得像口红专柜的展示台。
嗯……一定是刚才跳绳跳的。
徐闻倒是比较淡定，虽然心在剧烈跳动但脸一点都不红，不过在视线盲区，他的手掌正在微微颤抖。
嗯……可能只是帕金森早期。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尴尬这个东西就像X欲，时间是冲不淡的，只会越来越旺盛。
两人似乎深谙此道，所以在僵持了大概17.83秒后，同时硬着头皮开口了。
“呃……”
“你……”
又都同时停住。
“你先说！”徐闻反应迅速。
“你……你先说吧！”沈安然咬着下嘴唇，不敢拿眼睛看他。
徐闻更心慌了。
“咳咳……那个什么，你……刚才没看电视吗？”
“啊？”
“哦，刚问过了是吧。”
“……”
“我……我要去健身房，所以……”
“哦！”
沈安然脸上的恍然是真的，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在电梯口碰见他。
“那……那你去……去吧！我……我回家了，回家了！”
说着，忙过去按电梯上行键。
正好这时，电梯在17楼，还在往上走。
她大脑迅速反应过来，冲徐闻假笑一声，又按下下行键，然后就跟逃难似的慌手慌脚地钻进了楼梯间。
徐闻听着楼梯间大门“砰”地关上，整个人才如梦初醒……一抹笑容像壁虎爬墙一般爬上了他的嘴角。
……
在健身房完全心不在焉地练了半个小时后，徐闻第一次觉得，这项活动真TM索然无味。
“不练了！”
他扔下哑铃，连澡都懒得洗，收拾东西后迅速闪人，急促的脚步就跟被人拆穿了吃激素一样。
回到家，九点半。
他坐在客厅里，水也不喝，手机也不玩，什么也不干，就是干坐着……满脑子都是刚才沈安然欢喜之下不自觉扑到他怀里的场景。
“她是故意的吧？”
“肯定是故意的，一个人再开心，也不可能开心到往别人怀里扑啊，这不是神经病吗？”
“如果刚才不是我，是四颗门牙缺了三颗半的门卫老张，她也往人家怀里扑？”
“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勾搭我！”
“这个女人，垂涎我的美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她是喜欢我？”
“虽然我是又高又帅八块腹肌还这么有才，可是……她沈安然一向鼻孔冲天，事业心这么重天天想着要当大明星，会舍得下凡喜欢我这个凡人？”
“……”
“卧槽，我在想什么？难道盼着她喜欢我吗？”
“她喜欢我又怎么样，现在是个糊咖，马上就要大火，前途一片光明。她敢公开恋情吗？她有时间谈恋爱吗？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吗？”
“不可能不可能！”
“既然这样，我还想个什么劲儿，难不成哭着喊着当她的地下情人？”
“徐闻啊徐闻，你有点出息吧，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不能再跟娱乐圈的人有牵扯吗？现在怎么还……醒醒吧醒醒吧，这娘儿们跟你不合适。”
“她现在是还算干净清纯，可这个圈子这么脏，诱惑这么多，她迟早是会沦陷堕落的，就跟当初的你一样。”
“你就算能背再多首歌，能写再多个剧本，又能怎么样呢？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开始决定帮她，是看她可怜，明明有才有貌却被打压，永无出头之日。现在，你能做的都做了，她想要的也达成了……”
“你们之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想到这里，徐闻莫名心情沉重，像是被人打了几拳似的。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迅速恢复理智，知道这个决定没错，犯了一个钟头的花痴也迅速退场，脑袋再次切换到纯理性界面。
他去冲了个凉水澡，脑子更清楚了，也更加坚定：一心想要大红的沈安然，和一心想要简单生活的他，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他像菜市场的死刑犯终于等到了“刀下留人”的喊声一样，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时是晚上10点，离睡觉还有一个小时。
既然今天健身不在状态，又没做晚饭没片子可剪，他干脆给自己放放假，回归到想干嘛就干嘛的废宅状态。
小沙发一躺。
小可乐一开。
小手机一玩。
舒服！
徐闻感受到了时隔一年的快乐，一路从抖音刷到了微博，然后……被热搜第二名“《红楼梦》开播”的词条吸引了。
这个话题昨天还在第二十多名，今天就蹿到了亚军，可见热度真的上来了。
他好奇点进去，刷了一下，几乎所有的评论都从昨天讨论服化道，转移到了对演员演技的讨论上来。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粗略看了看，网友的评价有褒有贬，而且完全集中在黛玉、宝玉和王熙凤这三个主要人物身上。
“黛玉演得好，真的从一出场就是角色本人！”
“演林黛玉的小姐姐真的太好看了，当初没拿黛玉组第一名，太可惜了！”
“我倒是觉得，林黛玉演得一般，比83版有很大的差距。”
“呃……黛玉还好吧，至少比宝玉要好得多。你们不觉得演宝玉的演员有点油腻吗？”
“有一说一，我也觉得！”
“宝玉这个角色，绝对败笔！”
“完了，不想看了！”
“别啊，黛玉这么美，还有宝钗姐姐没出场呢，还是值得期待的！”
“没人说王熙凤吗？你们不觉得……她演得很奇怪吗？”
“我觉得演得很好啊，很符合王熙凤的人物个性！”
“真的有人觉得王熙凤演得好吗？你们难道不觉得……很轻佻吗？”
“有一说一，我也这么觉得！”
“比83版差远了！”
“一开始我还挺期待沈安然小姐姐的，可是现在看她的表现，有点失望唉！”
“她好像有点用力过猛的感觉，一点都不自然！”
“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给人的感觉很假。反正我不喜欢……”
“是不是因为上次唱《珊瑚海》的表现太女神了，我现在完全无法把她和王熙凤这个角色联系起来，怎么看怎么出戏！”
“……”
徐闻看到这里，眉毛已经皱上天了。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迅速往下翻了翻……然后真的怀疑自己是个瞎子了。
几乎后面谈到沈安然饰演的王熙凤，一多半都是持否定态度，觉得她演得假、浮夸、做作……
他完全惊了。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觉得，沈安然演得非常不错，至少在一票年轻演员里是完全碾压的状态，不说满分，打个80分还是绰绰有余的。
怎么现在……
甚至评价比那个油腻的贾宝玉还不如？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上网再看一遍，打开电脑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电视剧在电视和网络上是不同步的，一般只有在电视剧上播完了，根据收视率才会售卖网络播放权。
这也是市场倒逼影视剧制作方提升质量的手段之一，毕竟收视率差，网络版权的售价就不会高，甚至可能会卖不出去。
这样一来，为了挣钱，剧作方才会往死里抠细节、砸剧情，用十分诚意让观众满意。
……
没法重温，徐闻一路看评论，连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我眼光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的观众看多了太多影视剧精品，所以才如此苛刻挑剔？”
他有点恍惚了。
毕竟前些年《琅琊榜》播出的时候，网友关于“杰克苏”的批评之声也络绎不绝，要知道，这部剧在前世的地球上，某瓣得分可是在9分以上，评论一边倒的好。
徐闻陷入了迷茫之中，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沈安然应该也看到了这些评论。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即起身、出门，直奔楼上。
本来想直接开门，但犹豫了一秒钟，他还是收起钥匙，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开了，沈安然穿着松垮的毛绒睡衣，脸上神情满是失落。
然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还是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徐闻的心抖了抖。
“你在干吗？”
“没干嘛，玩会儿手机，准备睡觉了！”
虽然这么说，但沈安然还是把他让进了屋子。
徐闻没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你……你要喝水吗，要喝的话自己倒，我家只有水了，没有饮……”
“沈安然！”
徐闻突然严肃起来，打断她强努为之的淡定和沉着。
“我觉得你演得很好！”
沈安然顿了顿，抬头看他。
徐闻朝她走近了两步。
“我觉得你演得很好，表演松弛，人物完全在角色里，不管是台词、表情还是肢体动作，都非常好。对贾母的讨好，对林黛玉的爱怜，对下人的弹压，在众人面前的高傲，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顿了顿，继续道，“网上的评论我也看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负面评论，可能我的看法真的只是我的看法……但从一个观众的角度来说，你的演技征服了我，这也算是一种成功，不是吗？”
沈安然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僵硬落寞的脸部肌肉才慢慢活动，呈现出一个灿烂、舒展的笑容来。
“我知道啦，谢谢你……徐闻！”
52.柳暗花明
隔天周一，一上班，徐闻一改之前惜字如金的高冷范儿，开启了话唠模式。
逢人就问：
“红楼梦看了吗？”
“你觉得王熙凤演得怎么样？”
“为什么网上的评价都不怎么好呢？”
得到的回答也是五花八门。
“演得挺好的啊！”
“我觉得一般吧，演技很稚嫩，没演出王熙凤的狠辣！”
“演得很好啊，我一直觉得王熙凤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毕竟她出场的时候才20岁左右，之前的版本都演得太老气了！”
“王熙凤那么八面玲珑的角色，看到林黛玉，怎么可能真的掉眼泪呢！她是装的好吧，可昨天演的，王熙凤是真哭啊，这不合情理吧！”
“……”
即使到了算半个娱乐圈的娱乐杂志里，同事们的评价仍是毁誉参半，叫徐闻心里更没底了。
好在这时，组长黄楚晴出来主持公道了。
“你们之所以会觉得沈安然演得不好，是因为你们和大部分网友一样，根本不懂王熙凤这个角色。”
“就像他们觉得林黛玉就应该柔柔弱弱一直哭一样，王熙凤就应该是心狠手辣、八面玲珑的！可事实上，林黛玉其实还是个小心眼、天字第一号杠精，不管什么都要杠。”
“而王熙凤呢，虽然后面做了很多缺德的事，但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十恶不赦的坏人。设计弄死贾瑞、逼尤二姐吞金，是因为贾瑞先对她不敬，尤二姐先小三的。不是为她开脱，而是她的很多行为，心狠手辣的背后都有‘被逼无奈’在里面。”
“本质上，王熙凤的性格里有贪玩、纯真的一面。就好像昨天王熙凤出场，为什么网友都觉得沈安然演得不好，因为大家刻板地认为，王熙凤是虚伪的，而当她对林黛玉的遭遇流露出真实的‘伤心’时，观众不干了，觉得这不合人设。”
“但实际上，这才是这个角色的复杂之处。她既能心狠手辣，也能悲天悯人，就好像从来没见过的刘姥姥上门打秋风，她还是会施舍一大笔银子给她，只要不损害她的利益，她从来不介意当一个好人。”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觉得沈安然的演绎很立体，突破了之前王熙凤一贯的刻板印象，我觉得她是真正吃透了角色、理解了角色、进入了角色，演得非常好！”
一番解析说出来，一屋子生活里不懂女朋友、艺术上不懂王熙凤的男同事都懵逼了，赶紧闭嘴以掩饰自己的没见识。
徐闻这下彻底安心了。
原来不是他的眼光出了问题，而是沈安然演得太好，以至于大多数不了解真实人物性格的网友们完全看不出她的好。
反倒是一个劲儿矫揉造作演“凄苦愁容”的林黛玉，被大家迅速接纳了。
这……
徐闻简直哭笑不得，然后又为沈安然担心起来。
对于这样一个人尽皆知但又印象刻板的角色，她诠释地太深入太具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
他一下子没了主意，也懒得多想。
毕竟现在的情况，想把全国观众都抓起来通读《红楼梦》，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想挽救沈安然的声誉，他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说巧不巧，9点的例会上，组长黄楚晴代表“人物”板块拿出议题——趁着《红楼梦》播出的热度，再对导演郑喜林做一个专访。
主编郑薇欣然同意了。
会后，这个活交到了徐闻手上，如今的他已经成功挑起了副组长的职位，成了黄楚晴手下一名得力干将。
徐闻说干就干，为怕郑喜林拒绝采访，还拜托了老白出面和对方联系。
郑喜林欣然答允，时间定在周三下午。
这天回家，沈安然还是闷闷不乐的，想来是看了一天网友评论，越看越没底，对自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徐闻本来想安慰她，但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干脆闭嘴当一个称职的厨师，做好饭叫她下来，吃完饭让她滚蛋，自己老老实实洗碗。
连续两天就这么平淡过去了。
周三下午，徐闻前往约定地点对郑喜林进行专访。
虽然带着私心而来，但他作为记者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对拍摄这部剧的想法和初衷，拍摄过程中的困难和收获，以及如今播出后的观众评价，逐一进行了深入地访问。
在这其中，他适时发问：“导演，现在电视剧播到了第八集，网友对王熙凤这个角色的评价呈现两极分化。这是很反常的一件事，您怎么看？”
整个采访过程，郑喜林的表现都很沉着儒雅、气定神闲，体现了一位资深大导的修养和底气。
但徐闻的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郑导却突然怒了。
“我对网上的负面评价完全不能接受。我觉得沈安然诠释的王熙凤非常精彩，完全复合我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人物形象很丰满很立体。”
“我不知道网友为什么会挑三拣四，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欣赏能力跟不上时代潮流。”
“但作为一个‘红学’爱好者，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沈安然的表演没有任何问题！倒是很多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观众，实在很有必要去提升一下自己的艺术修养了！“
徐闻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又感激郑导对沈安然的支持，又替他捏把汗——导演，你这样批评网友，怕不是要被网暴！
……
今天的采访，徐闻相当满意，回去之后头一次主动留下来加班，当晚就把稿子写出来了。
不过虽然他干活麻利，但周刊还是要周六才发行……所以急也没用。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10点半了。
坐在地铁上，他接到了沈安然的电话，这才想起自己加班没跟她说。
这个电话……八成是来责怪他没准时回去准备晚饭了。
他又可怜又委屈地接听电话，沈安然久违的叽叽喳喳就穿过电话线，汹涌而来。
“大菠萝大菠萝，你在哪儿？”
“我火了我火了，网友现在对我的评价突然变得一边倒了！”
“你看微博热搜，我现在是第一名唉，从天而降因为演技上热搜的第一名唉！”
“……”
沈安然激动坏了，叽叽喳喳还说了许多，徐闻也听明白了。
只是好奇，前两天还一直批评盖过称赞的网络评价，怎么突然就反转了？
他挂了电话，赶紧点开微博，赫然看见“沈安然演技”的词条挂在榜首，后面的小火苗标志已然红得发紫了。
点进去，评论疯狂涌来。
“沈安然的演技惊到我了，就她训话那一段，隔着电视机都差点把我吓尿！”
“太厉害了，我完全没办法把她和之前唱《珊瑚海》的女神形象联系起来，这分明是两个人嘛！”
“对嘛，这才是王熙凤嘛，小演员演得不错！”
“我收回之前说这个演员演技不好的话，毕竟是新人嘛，揣摩角色也有一个过程，现在这不就进入状态了嘛！”
“冲这个小姐姐的表现，这剧追了！”
“……”
徐闻粗略翻了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播到了秦可卿去世，王熙凤前往宁国府料理丧事的片段。
这一段，是第一次正面展现王熙凤杀伐凌厉、御下狠辣的片段。
当时拍这场戏时，正值沈安然对角色理解出现偏差，徐闻大老远跑去给她做思想工作。
然后，她就高标准一条过完成了这场戏。
当然，徐闻现在看着这些汹涌如潮的正面评价，也没有不要脸地就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相反的，他并没有多高兴，反而哭笑不得！
因为他知道，网友的评价突然变好，不是因为沈安然的这一段表现比林黛玉进贾府时要优秀，而只是因为……
这一段的王熙凤，是网友心里的那个王熙凤！
实际上，这一段的角色复杂性要比王熙凤第一次出场时要低，这里只要光狠就行了。
可偏偏观众就认这个，所以，当沈安然超水平发挥完成演绎后，网友们的好评便也雪花般纷至沓来。
这当然不是一件坏事，但对于演员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好在，现下沈安然需要的不是观众对角色的理解，而只是观众对她的认可。
现在，目的达到了，徐闻替她开心，就是有点可惜自己今天争分夺秒写出来的稿子……
回到家，沈安然已经在他家里等着了。
“大菠萝，你怎么才回来！”
“我今天太开心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吃火锅吧，我好久没吃了，今天要放纵一下！”
徐闻看了看手表，现在马上11点了……
他很想提醒一下这个大明星，可是看她这么高兴，又不忍心破坏氛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鉴于沈安然现在真的是“路人皆知”，徐闻可不敢冒险，将她全副武装后才带到了一家比较有名的火锅店。
时间已经很晚了，火锅店里没什么人，倒也省去了被人认出来的苦恼。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桌子坐下，沈大明星拿过菜单就迫不及待地一通乱点，徐闻听得直皱眉。
“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这不是有你吗，你饭量这么大！”
“……”
徐闻翻了个白眼，看来，不得不给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女人泼一盆冷水了。
“我说，你这口口声声要请客，你有钱吗？”
沈安然的动作一顿。
徐闻心里得意，等待着这娘儿们的恼羞成怒，可没想到，她却不怒反笑，然后更加猖狂地得意大笑起来：
“没钱？我现在能把这家火锅店买下来，你信不信？”
徐闻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草率了！
53.南辕北辙
徐闻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沈安然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片酬到账了？”
沈安然憋着笑睁圆了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韩立州演唱会的出场费呢？”
继续狂点头。
徐闻憋足了气，好半天才笑开了花。
“沈安然，你可以啊！”
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沈安然好不惶恐，连忙嘘声，让他小声一点。
徐闻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露出了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赶紧缩了缩脖子。
“钱什么时候到账的？”
“昨天！”
“昨天？好家伙，昨天就到账了，今天才跟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哎呀，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沈安然不是故意的，这徐闻信，但要说她现在不是故意在撒娇，那打死他都不信。
眼睁睁看着这个一米七大高个的女人故意噘嘴卖萌……徐闻差点把碗里的火锅酱料直接扣她脑门上。
沈安然继续解释：“这两天因为网上那些评论，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就算拿到片酬也开心不起来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虽然知道这女人说的是事实，可是徐闻不免觉得，她有凡尔赛的嫌疑。
他摆摆手，又转起了八卦的小眼珠，压低声音：“唉，说说，拿了多少钱？”
“干嘛？”沈安然立马警觉起来。
“看看，看看什么叫白眼狼。你这片酬、出场费，不都是我想办法给你要回来的，好家伙，现在防着我了是吗？”
“呃……嘿嘿……”沈安然挠头掩饰尴尬。
“说不说？”
“说，大佬，敢不跟你说嘛。就……片酬120，出场费……50。”
“50万？！”
徐闻又不淡定地喊了起来，这一声嚷，立马引起了店里服务员及另外两桌客人的注意。
他意识到自己的激动，赶紧抱歉地挥挥手，坐下了。
沈安然恨铁不成钢：“大哥，你今天是非要给我曝光了你才开心吗？”
“不是！出场费50万，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也纳闷呢，怎么会这么多钱……要不你问问韩老师，是不是给错了？”
“……”
徐闻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他和韩立州的计划，沈安然其实是不知情的。
在她的眼里，韩立州邀请她去当演唱会嘉宾，是看在徐闻的面子上。
而她以为徐闻的主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公司发现她的才华，然后老老实实把片酬结算给她，甚至以后大力培养她。
她哪儿想得到，徐闻和韩立州憋着坏，要让刘文广自己割肉付这笔演唱会的出场费。
现在，徐闻一听这价码，就知道刘文广这次真是大出血，背地里肯定牙都咬碎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随便扯两句把事情糊弄过去。
眼看着这女人一夜之间从穷乞丐变成了富婆，徐闻也不客气，当即让她结算了这段时间的饭钱。
沈安然挥挥手：“小意思，不就一天300嘛。长州那几天再加上这段时间在家里，按两个月算，我给你凑个整，2万，行了吧！”
徐闻当然没必要跟钱过不去，虽然他一首《珊瑚海》，背地里卖了韩立州180……
“咳咳，那就谢谢老板赏赐了！”
“不客气不客气，这都是应该的，以后跟着姐好好干，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徐闻……
怎么有一种被包养了的感觉。
两人一顿酒足饭饱，圆着肚皮走出火锅店已经是12点多了。
徐闻开车往家的方向走，沈安然却突然提议：“要不我们去江边逛逛吧，我好长时间都没看过夜景了！”
徐闻虽然担心明天还能不能起得来，但没辙，调转方向往江边开去。
深夜的江滩边，灯火依旧闪烁，几乎没有人影。
两人刚才还因为种种喜事而兴奋异常，但现在，或许是因为环境的清幽，或许是因为江风的寂寥，两人徐徐散步，一句话也没说。
好半天，沈安然才开口。
“徐闻！”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徐闻一顿，歪起脑袋来。
“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吗？”
“不好吗？我没饭吃给我做饭，我被公司欺负，想办法帮我要钱，我拍戏被导演骂，你跑来开导我，还教我怎么进入角色……”
沈安然把这些事一一数出来，数着数着，自己都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她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现在自己也认真了，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十分坚定地想要一个答案。
已经入秋，深夜的江风多了几分寒意，全然没有了白天秋老虎的燥热。
徐闻也跟着停下，不知为何，却不敢看她。
如果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沈安然的心意，那绝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一个女孩子，能在这种氛围里这么认真地问他，无异于在给他一个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甚至是求着他说清楚自己的心意，结束目前这种暧昧不明的尴尬。
然而徐闻却犹豫了。
他愣了愣，挠头笑了起来：“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刚开始是被你缠的没办法，后来我们成了朋友，为了朋友，那当然要两肋插刀嘛！“
沈安然眼里的火光，迅速地熄灭了。
“呃……不说这个了。我问问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徐闻赶紧转移话题。
“打算？嗯……换经纪公司，然后继续拍戏呗！”
“哦……那有什么目标吗？”
“目标？”
“对，比如说拿个金球奖影后，或者三金大满贯什么的，还是说……你打算拍戏拍一辈子？”
“这个……我没想过！”
“没想过？”
沈安然点点头：“就是没想过啊。从做练习生开始，无论是女团还是歌手还是演员，对我来说都是一份职业，一份要持续终生的职业。”
“就好像人不会轻易转行一样，我也不会。前几年被公司打压，那么苦都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当然是继续做下去啊，至于取得多大的成就……随缘吧！”
徐闻了然，心中纠葛瞬间清散，整个人轻松多了。
沈安然继续道：“要说目标，真的没想过。只要有戏演，就一直演下去呗……不过或许哪天累了，就不演了，隐退了，也不一定！”
徐闻点点头，已经不抱希望。
他不再说话，沈安然一个人也唱不了独角戏，于是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走了一会儿，两人在一处长椅上坐下来。
“徐闻……”沈安然再次开口。
“嗯！”
“你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沈安然这话，分明是不死心。
但刚才徐闻顾左右而言他的拒绝，已经让她没了底气，所以现在不敢再看他。
徐闻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一早知道两人不合适，会沉沦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突破极限了。
如今，摆在沈安然面前的是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一个毫无隐私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和他对此生的要求是完全冲突的！
他想了想……既然没办法退让，那就到此为止吧！
“一个普通人！”他回答。
“普通人？什么意思？”
“就是长相一般，家境一般，我们走在外面，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关注。看电影、吃饭、逛街，就跟全天下的情侣和夫妻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徐闻这话，几乎句句命中沈安然的死穴，让她的眼睛越垂越低。
“哦……我知道了！”
声音低沉，与凉凉晚风勾勒的凄凉意境非常匹配。
徐闻握紧了拳头，不敢再看她！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沈安然能不能为了他放弃演艺事业的事了。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她现在至少算是三线，全网一半人看她眼熟。
这种情况下，即使她现在退圈，也至少有五年时间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达不到徐闻对感情状态的要求。
甚至五年十年后，还是会有媒体时不时做个“销声匿迹女演员盘点”，把她的名字和照片贴上去……
这就是成名的代价。
更何况，如今一只脚踏进了名利场的她，根本不会为了一场所谓的感情而选择退圈。
她现下的沉默，足以证明。
既然如此，徐闻反而轻松了。
“大明星，许个愿吧！”
“又没有流星，许什么愿！”
“谁说许愿一定要有流星？你看看这江岸两边，灯火璀璨闪耀……没有流星，但你有整片星河。”
沈安然果然放眼望去，沉默片刻，眼眶突然湿润起来。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灯光印在她的眼波中。
她笑了笑，用毫不在乎的语气道：“那就……祝我自己越来越火吧！”
徐闻点点头，心想果不其然。
“你呢？你许什么愿？”
“我？我不许，我没有什么好求的！”
“许一个嘛！你不许，显得我一个人好傻！”
沈安然恢复了平日的笑容。
徐闻低下头，想了想，笑道：“那就……祝你愿望早日达成吧！”
沈安然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天，她才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很晚了，回去吧！”
这是她在这个悲喜交加的夜晚，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54.董云桥又作死
这天晚上，徐闻失眠了。
其实回到家已经1点多了，还有不到6个小时就要起床，肯定是睡不够。
他努力了很久，始终没办法入睡，最后干脆放弃了，决定一早给黄楚晴打个电话请假——横竖自己这周的稿子已经完成，而且大不了就辞职算了。
现在他的全部身家已经超过了1500万，在这个富庶的国度，绝对算得上财务自由。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不努力不上进的底气。
想通了这一点，他干脆放弃了进入睡眠的打算，一个人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思考他和沈安然的关系。
最后他确定——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
现在是深夜，没有外界的聒噪和干扰，他可以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沈安然的。
其实关于这一点，他之前一直很疑惑，按理说自己前世阅女无数，家花野花什么花都采了个遍。
沈安然相比于从前的莺莺燕燕来说虽然特殊，但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没有特殊到哪儿去。
那他怎么还是动心了呢？
思来想去，答案很简单——他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太久了。
从穿越而来，这具身体才5岁，活到现在整整22个年头，这么长的一段岁月，足可以淡忘甚至抹平许多东西。
其实前世的那些记忆，如今在他脑子里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到他只确定那些真实发生过，但已经无法与他自己联系起来。
现在的他，好像一个忘了喝孟婆汤就转世投胎的……27岁年轻人。
他是可以正常恋爱的，只是一直没有碰到合适和心动的人。
然后，沈安然出现了。
现在徐闻可以承认，她是那个心动的人，但不是合适的。
此时此刻，他面对自己的内心，可以坦荡承认，他对沈安然的喜欢仅仅是动心的程度，而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放弃自己的原则、放弃自己对生活追求的地步。
也就是说，喜欢她没有喜欢自己多！
既然如此，现在的快刀斩乱麻便也没那么难下手。
不过要说难过，多少还是有一点。
为了不让这个难过继续扩大，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后要少和沈安然接触，给她做饭、陪她讲戏什么的，都要就此打住。
不过……之前答应了要给她写首歌，这倒是不能推脱。
想到这儿，徐闻的意识开始跑偏，从思考他和沈安然的关系，到应该给她写什么歌……最后在各种模糊的歌声中湎湎睡去。
……
第二天上午，徐闻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剧烈的太阳已经透过窗帘照亮了整个房间，从窗帘边沿的闪闪金光不难看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由此确定，这个电话肯定来自公司。
但没想到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赫然写着“老妈”的字样。
“喂，老妈！”
“徐闻啊，你快回来吧，妈妈要被气死了……”
电话那头，吴海萍哀嚎的声音传了过来。
徐闻一个激灵坐起身，好半天才从激动的吴女士嘴里问出实情，听得他头都大了。
原来是董云桥高考完，分数还不错，一家人参谋着他的分数给他选了个本地的大学，专业也是热门的。
这事徐闻也知道，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偷偷改了志愿，过了一本线的分数最后竟然报了个三流艺术院校……
吴海萍今天上午收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这件事，当场就要和董建飞来一个男女混合双打，没想到一推开门，才发现董云桥这厮早有预料，半夜就收拾东西跑了。
两口子有气没地方撒，更加气得差点双双吃席，没办法才给徐闻打来电话，一个劲地发泄。
徐闻听着电话那边的嚎啕，扶额无语。
好半天把吴海萍安抚下来，让他们赶紧给董云桥的朋友家打电话，当务之急，是把这小子找回来最要紧。
挂了电话，他也赶紧给黄楚晴打电话请假，然后驱车来到董家。
一进门，黑压压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吴海萍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捂着额头一动不动，董建飞不见踪影。
听见门响，吴海萍才站起来。
“叔叔呢？”
“出去找那个讨债的去了！”
“还没找到啊？”
吴海萍摇摇头，脸上愠怒的黑气还未散。
“我这儿有的电话不多，能打的都打了，都没他的消息。我还给他们班主任打了电话，拜托给他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联系，现在也还没消息呢。”
徐闻点点头，不说话了。
吴海萍顿了顿，问：“阿闻，你说……现在还能把志愿改回来吗？”
徐闻皱起眉头，虽然无奈，但还是摇了摇头。
吴海萍的脸色更难看了，眼泪立马落了下来，转而更是气得浑身战栗：“这个天杀的，等找到他，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为了让他考个好大学，这半年啊，我和你叔叔什么都由着他让着他，在家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他学习。”
“最后高考分一出来，考得竟然不错，我们俩是终于松了口气，还到处托人打听怎么报志愿好。”
“可没想到啊，他竟然自己改了志愿，哎哟喂，哎哟喂，真要把我气死了，真是讨债鬼啊，前世造孽了现在来讨债的啊……”
吴海萍越说越伤心，眼泪却不流了，瞪着眼，一张嘴喷着唾沫星子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着。
徐闻突然想起了星爷把弯铁管骂直的片段，很不厚道地差点笑出声。
心里想：董云桥，你小子真是牛啊！
……
搜寻工作持续了整整两天，没有任何进展。
到周五下午，吴海萍和董建飞已经顾不上生气，开始担心董云桥的生命安危了，于是从嚷嚷着要宰了他，变成现在怕他被人宰了。
思来想去，两口子决定报警。
徐闻觉得这一做法很不妥，毕竟他们口中的讨债鬼，现在已经满了18岁，是正正经经的完全民事行为人了。
两天找不着就报警，不说这个做法有点过于夸张，就算报了，警察局估计也根本不会搭理。
但是他又没办法阻拦，于是只能干看着。
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你好，哪位？”
“你在我家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徐闻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刚要不客气，却突然反应过来……
这货不是董云桥吗？
他又看了看来电显示，确实是陌生号码。
“你……”
“别说话，别喊我名字，要不然我现在就挂电话。”
“……”
徐闻头一次有被要挟的感觉，踱步到厨房。
“咳咳……你在哪儿？”
“他们是不是要报警了？”
“嘿，你还真神了啊，这都能猜到！”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啊，这两个人啥也不懂，就知道拿我当小孩子对待，有点什么事就慌得六神无主。”电话那头，董云桥的口气又自豪又不忿。
徐闻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闹够了，也该回来了吧？”
“我不回，回家他俩不得打死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在外面飘着，从此跟你爹妈断绝关系是吗？”
“那……”
董云桥说不出话来了。
徐闻无奈，十分清楚他现在的想法。
这小子，就是叛逆期癌化了，所以病得比别的中二青年要深，十八岁还跟父母对着干。
不过说起来，董建飞和吴海萍的教育方式也有问题，两口子从来不听董云桥的意见，所有大事都独断专行。
估计董云桥这次干出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来，跟这也有关系，典型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徐闻知道，他现在也是有点害怕了，所以才会这么中二地用一个陌生电话给他打来。
虽然语气依旧豪横，但其实是在求救。
虽然只带一半血缘，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徐闻也不可能真的不管。
叹了口气，他道：“上我家待两天，这边我来处理。”
电话那头顿了顿，听喘气的速度就知道小年轻已经难为情了，但想来囊中羞涩，所以没办法拒绝，最后只好昂着高傲的头颅接受施舍。
“那……行吧！”
然后就挂了电话。
徐闻看着手机回到主页面，摇头笑了笑，这才觉得自己真是揽了个不该揽的活。
那小子现在是轻松了，他脑袋可就大了。
……
花了好半天时间才让董建飞和吴海萍相信，董云桥现在在外地，他已经托同学把他接回来了。
两口子当下要去把他接回来，也被徐闻按住，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双方都冷静冷静……嘴皮子都磨破了，吴海萍和董建飞这才答应。
徐闻松了一口气，开车回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一出电梯，就看到董云桥靠着门口睡着了，浑身脏兮兮的，身边还挎着个大背包。
当时他搬家的时候，一家三口都来过，难为这小子还记得地方。
他皱着眉，上脚在他身上踢了踢。
没醒！
青春洋溢的脸上挂满了酣睡的满足，嘴角还流着不知愁滋味的哈喇子。
徐闻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大哥一出手把天都快搅翻了，爹妈差点住院不说，连他都连续两天没上班一边灭火一边找人……
可没想到，这始作俑者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睡这么香！
徐闻想想就来气，抬起脚，使上劲儿，朝他的肩膀猛地一踹。
“唉~~唉~~”
董云桥一轱辘滚倒，脸贴在了地板上。
这下终于醒了，脸色勃然大怒。
“谁踢老子……”
看清楚面前的人，又立马怂了。
“呃……你回来了！”
董云桥挠着头皮，挤眉弄眼，很是无辜，跟一条不记事的土狗似的。
徐闻本来想跟他论证一下“没大没小”这件事，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难不成现在还要仗势欺人吗？
他没说话，开门迎狗……
55.小崽子
徐闻在路上点了外卖，两人前脚才进门，后脚外卖就到了。
董云桥也不客气，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炸鸡撕到嘴里跟不用嚼似的直接往下咽，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饿死鬼投胎。
徐闻本来点的是两人份，但看这架势，这小子一个人都可能不够吃，于是讪讪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十分钟后……一百多块钱的炸鸡外卖被扫荡一空，连可乐都没剩下一口。
董云桥满嘴是油，躺在沙发上打着满足的饱嗝。
徐闻……就离谱！
“吃饱了吗？”
“饱……饱了，嗝儿……”
“那就好，洗个澡休息休息吧，我看你这两天也没少遭罪！”
董云桥真不客气，也不知道说声谢谢，点点头就从包里翻衣服，徐闻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独属于夏天的、怄馊了的味道。
“大哥，你这里有干净衣服吗？”
“呃……”
徐闻什么都懂了！
这小子从出生起就各种众星捧月，虽说家里也不富裕，但爹妈再加上两边的老人亲戚，都是各种宠着，从没让他吃过一点苦干过一点活。
现在离家出走，身上有点钱吃住肯定不成问题，但要说洗衣服、刷鞋这种粗活……那肯定不是董大少能干的。
徐闻真是无奈到极点，又没办法吐槽他，只能回房间拿了一套运动服来。
两兄弟身高差不多，应该能穿。
董云桥倒是不介意，接过衣服就往卫生间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回过头来。
“怎么了？”
徐闻以为他忘了什么东西。
董云桥却支支吾吾开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改志愿，这两天去哪儿了吗？”
徐闻笑了笑，往沙发上一倒。
“你愿意说吗？”
“你如果跟他们一样逼我问我，我就不说，可你这样……我反而愿意说！”
“你愿意说我还不愿意听呢！”
徐闻毫不留情，董云桥顿感丢脸，年轻人藏不住心事，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徐闻大笑：“要说也洗完再说啊，你这一股子馊味，我哪有心情听！”
董云桥脸色瞬间转晴，闻了闻自己身上，像嫌弃流浪狗一样皱着眉往卫生间去了。
……
十分钟后，洗衣机轰隆隆地洗着董少爷的脏衣服，两兄弟一个坐着，一个到处走到处瞧，相隔十多年再次重新同处一室。
徐闻有点感慨。
董云桥简单说完自己的心路历程，然后就瞪着一双好奇宝宝的眼睛，在那台价值三万多的电脑前左看右看，像奥特曼看见了小怪兽一样痴迷。
“所以……你想当明星？”
徐闻对这位少爷的阐述作简单总结。
“对啊，当明星多风光。唉，你这电脑什么配置的？”
“你想玩就直接玩！”
徐闻现在可没心思跟他说这些废话，满脑袋都是问号：怎么现在的人都想当明星，全天下就这一个职业了吗？
“不是，之前也没听你说过啊，怎么突然想当明星？”
“之前？之前你也没理过我啊！”
“……”
这话说的，倒显得是徐闻故意疏远他了。
“那你为什么报导演专业，不报戏剧或者音乐什么的？”
“我偷偷考过艺考，没考上。人家那些考生，都八百年前就练艺术特长，虽然我长得帅性格好，可临时抱佛脚也肯定拼不过啊！”
“所以你就报了导演系？”
“对啊，毕竟导演也算圈内人嘛，差不多。我主要是觉得，只要进了艺术学院，那肯定就有机会，对吧？”
“……”
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这机会……可能比吴签坚持超过10分钟的概率还要小一些……
徐闻点点头，无话可说。
董云桥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反而没心情再盯着电脑，回过头。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希望我说什么？”
“你……你不骂我吗？”
“骂你？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吗？”
“没有！”
“你没觉得自己做错，我为什么要骂你？”
“可你们大人不都觉得我放着一本大学不去上，偷偷改志愿去这个三流艺术学校是大错特错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觉得你有错！”
董云桥惊了，瞪圆了眼睛，停顿了三秒。
“真的？”
“嗯！”
“你……为什么……”
徐闻淡然一笑：“你都18了，法律上是完全刑事行为人了，拥有完善的思考能力。在不触犯法律和道德的情况下，你觉得自己没错，我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说，你有错！”
董云桥默默不语，眼睛眯了起来。
“干嘛？”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是！”
“……”
董云桥觉得自己被耍了。
徐闻又笑：“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未来做选择，我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指责你。”
“所以，虽然我心里觉得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但……没关系，谁年轻时不是个傻逼呢，对吧！”
董云桥的脸黑得像锅底，直勾勾地瞪着徐闻……我感觉你在骂我，但我没证据！
两人愉快地结束了这个对话。
徐闻忙了好几天，现下已经累得不行，进房间睡觉去了。
董云桥在确保自己的行踪没被泄露给爸妈后，顿时放松心情，浑然如鱼得水，趴到电脑前疯玩了起来。
……
昏睡一下午，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徐闻出来，董云桥还在电脑前疯狂厮杀，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两只手狂按键盘，喊声震天、青春洋溢。
看着他的背影，徐闻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有点羡慕他。
因为前世的他在这个年纪，已经作为练习生进入娱乐圈了，而今生因为家境和重组家庭的原因，他早早就开始独立计划赚钱。
所以虽然活了两辈子，但他始终没像董云桥这样，放肆地青春过……
看了一会儿，他无奈摇头：年纪大了就是不好，看见什么都要伤春悲秋一番。
他没去打扰少年的张扬，老老实实去厨房做饭，半个小时后，香味儿飘出，董云桥自己循着气味钻到厨房来了。
“你在干嘛？”
“做饭啊，看不懂？”
“做饭为什么架着手机？”
“呃……这个，怎么跟你说呢……”
徐闻还没组织好语言，董云桥就已经大喊：“你是个美食博主？”
“我去，厉害啊，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不是，你真是美食博主啊？”
“怎么，不像啊？”
“我勒个去，太不像了。你是美食博主，怎么在我家的时候，我从来没看你做过饭？”
徐闻翻白眼：“你也会说，那是在你家了！”
董云桥蓦地一顿。
他一向知道，他们可能是世界上最不像兄弟的兄弟，却从来没想过原因，只是单方面地觉得……他这个“大哥”根本不屑于跟他做一家人。
从他有意识起，徐闻就一门心思往外跑，甚至大学毕业直接就买房了，然后就彻底搬出了家门。
董云桥自幼也是被宠大的，别人不稀罕他，他也不会去稀罕别人，所以对徐闻的态度，也就一天比一天讨厌。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那个被他称作“家”的地方，好像并不属于徐闻，最起码不是完全属于。
所以现在，他愣住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开饭。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董云桥馋虫大动，顿时把刚才脑子里的浮想抛到脑后。
不客气地夹了一大筷子红烧肉……
“我去，我勒个去！”
他一边喊，一边嚼，一边把筷子又伸向了另一盘青椒炒猪血。
“我去，我勒个去去！”
惊吓的叫声此起彼伏。
徐闻在一旁看得瑟瑟发抖。
“我去，你他娘的是饿死鬼投胎吧？”
“我他娘不是你他娘？！”
董云桥在狼吞虎咽的间隙回了一句嘴，然后继续征战三菜一汤。
徐闻当场噎住……还挺有道理。
“我说，你慢点吃，中午那一顿炸鸡都吃狗肚子里了？”
“有一说一，徐闻，你做的饭太好吃了！”
“呵，能得你说我一句好话，我真是太荣幸了！”
“没办法，这菜我要说不好吃，我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吃了这么多年咱妈做的饭，良心就够亏的了，现在可不能再亏了！”
徐闻冷汗都下来了……这么拉踩吴海萍女士，真的好吗？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董云桥又问：“所以你大学毕业就买房，那些钱就是靠做美食博主挣的吗？”
“也不对啊，大学你还住学校，怎么当美食博主？”
“而且美食博主就算挣钱，也挣不出一套房钱吧？你这钱到底怎么来的？”
“……”
董云桥的话就像机关枪一样射了出来。
徐闻本来不介意说真话，可是一想到这厮一门心思要当大明星，要是知道他能写剧本能写歌，不得从此以后天天缠着他？
他想想就头疼，赶紧喝道：“你年纪不大，管得倒不少。吃你的饭吧，到了我的地盘就老实待着，要不然，我连夜打包给你送回家去！”
董云桥浑身抖了抖，赶紧把脸埋进了碗里，继续吭哧吭哧干饭，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干饭人、干饭魂……
十分钟后，三菜一汤在两兄弟的努力下扫荡一空，当然，徐闻约摸只吃了五分之一。
两人都靠着椅背打饱嗝。
徐闻朝董云桥使了个眼色，董大少表示看不懂。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洗碗啊！”
“洗碗，凭什么？”
徐闻哭笑不得：“董云桥，你是怎么问出这句‘凭什么’的？你吃我的住我的，我没让你交住宿费饭费，就让你洗个碗，你还凭什么？”
董云桥无言以对，默默地收拾碗筷，往厨房里去了。
徐闻看着这厮可怜兮兮、忙进忙出的身影，被挤兑了这么多年的不忿一下子全部释放了，顿感翻身农奴把歌唱。
两分钟后……
“咣当——”
“咣当——”
连续两声脆响。
徐闻坐在沙发里，听着响动，心都碎了……
小崽子，你故意的吧！！！
56.豪掷千金徐大佬
因为董少爷的这次离家出走相当匆忙，衣服只带了两身，鞋只有一双，徐闻十分看不过眼。
所以趁第二天周日，带他去商场来了一波大采购。
董云桥作为一个没脸没皮的二货，当然是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打算去狠狠宰徐闻一波。
可当名牌运动衣买了好几套，大几千花出去之后，徐闻还要带他买3000多一双的运动鞋，普通家庭出身的董云桥吓得差点当场闭气。
“徐闻，你……你真要给我买这个？”
“怎么，你不喜欢吗？”
“喜……喜欢！”在潮鞋面前，撒谎是罪恶的。
“喜欢就买啊，有什么问题？”
“可是……很贵啊！”
徐闻皱起了眉头，很快明白了董云桥的纠结。
他看了眼价格……完全可以接受，但对于一个普通家庭的十八岁少年来说，确实是贵了。
然后，他愣了愣。
虽然以他现在银行卡上的存款，买一万以下的衣服鞋子完全可以闭着眼，但他向来对这种身外之物没感觉，所以很少瞎买，即使买也是以合身、舒适为主，从不追求所谓的大牌。
现在却不知怎么的，身体里好像住着另一个人，有意识地带着他往那些名牌店里的钻。
他用了一秒钟剖析自身，发现了真相。
原来潜意识里，他是在通过给董云桥花钱，来弥补自己少年时物质匮乏的遗憾。
他有点恍然。
其实在内心里，徐闻一直觉得自己前世吃过玩过见过，所以对这些普通人眼里的“名牌”，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才发现，重活一世的他其实已经和前世的那个顶流大明星切割开了，现在的他就是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自然也会喜欢普通人喜欢的，憧憬普通人憧憬的。
可年少时，家里条件一般，养两个孩子不容易。
他作为老大，又是母亲改嫁带来的拖油瓶，理所当然地要懂事一些，所以这些牌子，他几乎碰都没碰过，更是从不会主动要求。
后来成年了，独立了，也挣钱了，可以消费得起这些东西，却也不再有兴趣了。
直到现在，他年少时的缺憾和渴望被唤醒，于是在董云桥身上开始了报复性消费。
明白这一点，徐闻有那么一秒钟是挺难接受的，但也就一秒钟。如果作为有钱人还要想东想西活得那么累，那这么多钱也白赚了。
所以，就算这种消费是一种非理性的，甚至怪异的，变态的，那又怎么样？老子爽就行了！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徐闻顿时霸道总裁上身。
举着鞋子，歪头问：“我就问你，喜不喜欢？”
董小弟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43码，包起来！”
随着服务员一声谄媚的“好的先生”，董云桥差点当场跪下，捧着徐闻的臭脚大唱“就这样被你征服……”
然而他发现，自己臣服地有点早……
徐闻一口气给他买了三双，凑了一万块钱。
然后，还带他买了电脑、平板、手机，都是最贵的牌子，最新的款式，花了三万多。
美其名曰：上大学用！
董云桥已经变成了个哑巴，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家出走走投无路，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才决定求助便宜大哥徐闻后……竟然一不小心就开启了暴富模式。
这……这个副本开启得也太太太惊心动魄了。
当徐闻还要带着他去买电子手表后，董云桥贫穷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住了，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近乎哭喊：“哥，我求你了，别再买了，别再买了……”
徐闻愣了愣，回过头。
“你叫我什么？”
“哥，亲哥，咱不买了行吗？”
徐闻眯了眯眼睛……还有什么，比看着一个桀骜不驯的骚年屈服在自己的金钱暴击下更爽的吗？
徐老板现在表示相当满意。
“服务员，把你们店里卖得最火的表拿出来……”
“哥，我求求你啦……”
店里的服务员和客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徐闻完全不管，鼻孔冲天，双眼通红……他现在已经杀疯了！
中午，两人坐在店里吃饭，各种各样的箱子袋子已经搬上了车，但小票还在董云桥手里，等菜上桌的工夫颤颤巍巍地用手机计算器算着。
“算明白了吗？”
“算……算明白了，今天花了八万七！”
徐闻点点头，对这个数字表示很满意。
董云桥却耷拉个脸，马上要哭出声的样子。
徐闻敲了敲桌子：“喂喂喂，过分了啊，我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你还对我这个表情？”
董云桥却瞪了他一眼，满脸的可怜巴巴。
“你……我明白了，你这是借刀杀人，借刀杀人！”
“几个意思？”
“我擅自篡改志愿，吴海萍和董建飞顶多打我一顿，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可倒好，你一下子给我花了八万多……这下完了，他们肯定以为是我死皮赖脸逼着你买的，那我还活得了吗？”
听着这奇怪的论调，徐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脑回路都这么离奇吗？
他本想解释解释，却又突然起了恶趣味……难得看这小子有这么怂的时候，吓一吓他也好，当下也不再说话，悠闲喝茶。
一顿饭吃完，两人才启程回家。
虽然董云桥嘴上说徐闻给他挖坑，但心里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所以很诚实地表达出自己对金主的膜拜。
一回到家……
“哥，拖鞋！”
“哥，你喝水吗，我给你倒！”
“哥，你累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捏捏肩？”
“哥，你一个人洗澡行吗，要不要我给你搓背……”
“出去！”徐闻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得嘞！”
董舔狗乖乖关门出去了。
徐闻站在莲蓬头下，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子，也太势力了吧，真是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有奶便是娘”啊……
洗完澡打算睡一觉，电话来了——是黄楚晴。
徐闻接通，电话那头是一个紧急出差的任务，要去一千多公里外的南海市逮一个下期的重要人物，对方只有明天上午九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他们必须现在出发。
徐闻听着外面拆包装盒以及层出不穷的“哇塞”声，有点不放心，但因为这段时间请了太多假，现在实在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他简单收拾行李，要出发去机场。
和董云桥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给他微信里转了一万块钱，用作这几天的生活开销。
鉴于徐大金主今天的撒钱行为，董云桥也茁壮成长了起来，现在看到屏幕上的四个零，已经见怪不怪了。
“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家，绝对不出去惹祸！”
“你倒是敢，我回头就告诉吴海萍你在这！”
董云桥缩了缩脖子，小鸡崽一样举手保证。
徐闻这才心满意足，就要出门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如果有个女人来敲门……”
他说到一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董云桥的八卦天线却瞬间开启，瞪圆了眼睛：“女人？什么女人？你女朋友？”
“别瞎说！”
“不是女朋友，怎么会上家里来敲门，总不可能是债主吧？”
董云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平板和手机……债主是肯定不可能，欠债的还差不多！
徐闻觉得自己的嘱咐有点多余，便摆摆手：“算了！”
关门而去。
董云桥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电脑和手机，瞬间就不香了。
“女人？到底什么意思？”
“不是女朋友，又让他这么放心不下，还要特意嘱咐我……”
“难道是前女友？来敲门的话，那肯定是求复合了！”
“嗯，肯定是这么回事！”
“不对啊，他千年老光棍一根，哪来的前女友？”
“估计是偷偷谈的，他又不常去那边，我不知道也正常！”
“肯定是前女友，没跑了！”
“都分了还上门来纠缠……肯定是看我哥现在发达了，又想往上贴了。”
“这娘儿们也真够没脸没皮的，要让我碰上了，绝对给我哥断个干干净净，报答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董云桥越想越激动，作为一个受到大哥恩惠的小弟，能有机会报答大哥的赏赐，简直要乐开了花。
然后他就一个人守在房子里等啊等啊，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又等到天亮……
门铃却始终没响过……除了外卖。
当徐闻走了两天两夜后，门口的外卖盒子已经堆得老高了，还是没有什么“女人”来。
这头，董云桥“挥刀斩情根”的霸气宣言已然消耗殆尽，那头对新电脑新装备的热情又上来了，再次投入到酣畅淋漓的征战杀伐中。
然后在周二晚上11点半，门铃响了。
刚开始，董云桥戴着耳机听得不真切，直到门铃又响了好几声，他才意识到……大哥口中的“女人”，真的来了。
董少爷瞬间慌得一逼，学校里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怎么能对付得了一个死皮赖脸的拜金女。
但想想他哥对他的豪掷千金……他又瞬间浑身充满了底气。
“啪啪啪”在脸上一顿拍，他昂首挺胸，过去开门。
门口果然是个女人，还是个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女人……
董云桥的小眼神聚了起来，心里下了判断：“死皮赖脸缠着我哥还没缠上，最后精神涣散、疯疯癫癫……拜金前女友石锤了！”
一瞬间，他的脸板了起来，汗毛竖了起来，战鼓擂了起来。
疯女人，放马过来吧！
57.反复暴击的沈安然
沈安然按了半天门铃，几乎绝望。
这几天，给徐闻发微信一概不回，打电话也没人接。
自从上次两人把话说开了以后，她其实不想再来打扰他，但不论是胃还是心，都忍不住会回想他的味道……
所以鬼使神差地，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联系他。
刚开始，发现徐闻不搭理他，她虽然伤心但也理解，毕竟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想和娱乐圈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可时间一长，她就熬不住了。
其实在好几个月前，早到徐闻专程跑到影视城给她煮粥、教她演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动心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压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毕竟理智告诉她，要以事业为重，绝不可以轻易开启一段恋爱。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在和徐闻这段意料之外的牵扯里，她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沦陷，无法自拔。
明白了这一点，她再也坐不住了，跑下来敲徐闻的房门。
可是半天也没有人开。
她知道，徐闻是在故意躲着她，不想见她，要彻底和她斩断关系。
她能接受这个结果，却不能接受没有与他好好道别，没有好好谢谢他。
所以她在门口等了许久，直到确认，徐闻真的厌弃她到一句话都不想说，这才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用不打扰来成全他的决定。
而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安然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惊喜回头，却看到了一张青涩又不失冷峻的少年面孔。
她瞬间愣住，恍惚中以为自己错乱了空间。
“你找谁？”
发怔时，少年已经开口，眼神和语气都很是不善。
“我……我找徐闻！”
“徐闻？徐闻是谁？”
少年皱着眉头，回答很是出乎意料。
沈安然的眼睛愈发瞪大了，几乎可以确信，自己真的时空错乱了。
“这……这不是1302吗？”
“是啊！”
“1302的房主，叫徐闻？！”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少年皱着眉头努着嘴，一时没有说话，不知在响什么。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哦……原来他叫徐闻啊！”
“他？”
“上一任房主嘛！”
沈安然倒吸一口凉气，用所有脑细胞迅速攫取这短短六个字的信息。
“上一任……房主？”
“对啊，就前天，他把房子卖给我们家了！”
沈安然脑子一空。
少年看她这个表情，嘴角滑过一抹得意的冷笑，继续往她心上插刀：
“就那大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么好的房子竟然卖这么便宜。我们家刚想买房呢，一看到这么合适的房源，赶紧过来看。”
“刚开始还以为是凶宅呢，问了物业和周边邻居，说什么问题都没有。那大哥也说，好像是要去外地工作了，所以才卖房子，还卖得这么急。”
“我爸妈一看，捡了个这么大的漏，那当然赶紧下手，当天就签了协议。大哥也是敞亮，签完合同就把钥匙给我们了，我这不今天刚搬过来……你看看门口这些盒子，就是我搬家用的，刚收拾完呢！”
“不过我看啊，那大哥卖着房子肯定还有别的原因，那么着急搬走，没准是为了躲前女友呢……对了，姐姐，你还有事吗？”
沈安然看着门口堆着的纸盒子，眼睛一涩，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他竟然……讨厌我到这种地步！”
“为了躲我，不惜低价卖掉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
“看来，真的是我给他造成困扰了……”
她委屈地想着，越想越伤心，也顾不上回答门口少年的话，失魂落魄地转身。
恰好电梯来了，她按开进去。
董云桥站在门口，看着敌人被成功击退，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我还以为多难对付呢，原来这么easy！”
“看来我哥还是太善良了，这种女人明明很好打发嘛，他肯定是念旧情才舍不得下狠手！”
“关键时候，还得我董云桥出马……哈哈，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过……她刚才看起来好伤心的样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哎呀，管他呢！我哥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是给他找麻烦的，都格杀勿论，只有这样才能报答我哥对我的大恩大德……”
董云桥越想越得意，吹着口哨，关上了房门。
……
沈安然回到家，直接趴在床上一顿暴哭。
“哇啊……为什么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我有这么讨厌嘛，为了躲我竟然卖房，哇啊……”
“死徐闻臭徐闻，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嘛，我又没有求着你跟我在一起，你至于吗，竟然这么绝情……”
“哇啊……哇啊……”
哭了足足半个小时，沈安然累了，眼睛发涩嘴发干，躺在床上装死尸！
“咕咕……”
声带刚罢工，肚子又开始了。
经历史无数次证明，女人在伤心的时候胃口最好，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要是平时，沈安然绝对能忍得住自己，毕竟面对她的前途，她连对徐闻的感情都能压抑，更别提区区食欲了。
可是现在，她心如死灰，而胃口大开。
“不管了，胖死总比伤心死好！”
她一骨碌爬起来，在家里翻箱倒柜，只找到了一袋纤维饼干。
倒了点水，凑活吃着，同时用手机叫了个深夜烧烤……
半个小时后，烧烤送来了，她随意打开的古装苦情剧也演到了女主被前夫抛弃雨夜对天哭诉的时候……
于是乎，电视里的女主和电视外的她，一齐嗷嗷大哭！
不同的是女主淋着雨饿了两天两夜，而她吹着空调裹着毛毯，嘴里囫囵吞枣地塞满了羊肉串……
“真的好可怜啊……”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哇啊……”
“死徐闻，臭徐闻，渣男，渣男！！！”
“哇啊……嗝儿！”
沈安然现在是又累又困又撑得慌，眼皮打架但胃胀得难受……一不小心，将近200块钱的烧烤被她扫荡一空！
她现在从沙发上站起来都困难。
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她本来想吃两片健胃消食片，这玩意儿家里一直备着，但是恰巧吃光了。
在撑死和出门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她无奈选择了后者。
此时已是凌晨，但为了稳妥起见，沈安然还是穿上了她的特制夜行衣，戴了一顶鸭舌帽。
电梯下行时，她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些。
“不对！”
“就算卖房子再快，也不可能两三天就办完手续吧？“
“还有，那个小屁孩口口声声说是他们家买的房子，可刚才……家里好像就他一个人，也没其他人啊？”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沈安然的脸色亮了起来，突然意识到……
“难道，这是徐闻故意设下的圈套，就是为了用这种方式让我死心？”
她的脸色亮了。
此时此刻已然魔怔的她，没有意识到不管是房子是真卖了还是假卖了，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
她只是神经兮兮地认定，能在这种时候抓到徐闻的一点小辫子，就是一种变态的胜利。
想到这一点，她当即想要上楼，敲开门冲进去——徐闻一定躲在里面。
然而这时电梯马上到一层。
她念头一转，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也不一定要这么暴力嘛，如果徐闻的车还在车位上，不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吗？
她得意地冷笑了起来，按下“B2”的同时翘起了嘴角：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两分钟后……
她在徐闻的车位上看到了“私家车位”四个大字，上面啥也没有！
她懵了！
最后怎么上的楼，怎么走出的楼栋，脑子都不清楚了……意识再次回来，是发现外面突然起了大风，吹得她猛然打了个冷战。
她抬头看了看天，本来已经平复了的心情，再次委屈到爆炸！
“我都这么可怜了，怎么还要这么对我……哇啊……”
“死徐闻，竟然真的把房子卖了……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啊，为什么呀……”
“哇啊……哇啊……”
她一边哭一边嚎，顶着寒风，迈着英勇不屈的步子出了门。
外面溜了一圈，脸差点吹变形，却一无所获——这个点，药店早关门了。
沈安然早已崩溃的脆弱小心灵再次受到亿点点暴击，又要嚎啕大哭，然而这次还没哭出声……老天爷直接梭哈了！
滂沱暴雨落了下来。
不是“哗啦啦……”
而是“哗……”
一瞬间，沈安然就被浇了个浑身湿透。
这一刻，她连自我催眠自我安慰的心情都没有了，像个落汤鸡一样在雨里慢慢挪动着步子，像个被抛弃的小孩一样委屈到了极点，连哭都哭不出声音。
城市的华丽灯光映在雨水里，被她一脚一脚踩碎后又复原。
她浑身冷透了，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心里的伤心和委屈已经彻底掩盖了物理上的感觉。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小区门口。
这时，一阵刺眼的灯光闪过。
沈安然有点发懵，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一阵轮胎打滑的尖利声响被淹没在滂沱暴雨里。
她愣愣地回头，这时，车门也被打开，一个人影背着灯光朝她走来。
“你没事吧……沈安然？”
58.暴雨必有大事发生
当沈安然意识到，出现在眼前的的确是徐闻，而不是雨夜灯光折射出的蜃影，不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她懵了。
随即，心酸、喜悦、气愤、伤心……各种情绪同时发作，并各自幻化出一句台词要脱口而出。
碍于声带的震动模式过于单一，而她又只有一张嘴，最后发声机制发生过载式故障，各种台词经过旋涡般的搅动后形成了统一的模式，出口即为：
“哇啊……”
沈安然当场暴哭，眼泪下得比滂沱暴雨还大。
徐闻以为是自己差点撞着她，把她给吓哭了，当下好不紧张，也顾不得安抚解释，直接一个拦腰横抱把她抱上了车。
汽车缓缓驶进小区，停在了地下车库。
整个过程，徐闻的嘴巴就没停过，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炫耀自己的声带还能正常运转。
“你怎么样，摔着了吗？”
“我刚刚没看见你，所以才差点撞上，不是有意的……”
“你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大半夜的，还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沈安然你说句话行吗，你急死我了！”
“……”
沈安然全程就一句：
“哇啊……”
徐闻彻底无语，听着她哭得中气十足，好歹放心没被吓成哑巴！
他也懒得再问，要她下车，她也根本不理，只是泪眼朦胧地哭个没完。
徐大记者脑门都快炸了，没办法只能怎么让人上去怎么让人下来，直接探头进车厢，一个公主抱又把她抱了下来。
两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所以此刻的公主抱，像两个水鬼在作某种转阴还阳的法术，浑然没有半点美感。
就这，沈安然还嫌阴气不够重，一路呜呜哇哇没完。
徐闻一路尴尬地都快原地社死了，好在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从地下车库到进电梯一个人也没有，好歹给了他今后留下了几分继续做人的底气。
电梯门关上，他习惯性地想按“13”，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傻狍子，赶紧住手，按了“14”。
沈安然还在“哇啊……”
一分钟后，两人进了1402。
刚一进门，徐闻整个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连带着沈安然整个跌坐在地上。
沈安然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怎么样，哭得更厉害了。
徐闻已经麻木了，喘着粗气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起身把门先关上，又去倒了杯水喝，这才到房间找了两条毛巾。
先给自己胡乱抹了两下，他便蹲在她面前，耐心地、轻柔地，给她擦脸擦头发。
沈安然的哭声戛然而止！
在徐闻半蹲的俯视视角里，她慢慢仰起头，眼角由内而外哭成了一条从深红到浅红的渐变带，脸上的水珠已被擦去，整个人不知是皮肤好还是哭乏了，带着一种疲惫的苍白。
落水女鬼瞬间变我见犹怜。
她的眼神带着无限的心酸凄楚，看得徐闻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情绪再次起伏泛滥。
刚要开口问她遇上什么事，沈安然已然张口：“哇啊……”
又哭了起来。
这次的哭，不是单纯发泄式的哭，而是带着动作。
当她的委屈随着声音迸发的时候，整个人也迅速从坐姿改成跪姿，与此同时张开手，一个强大的冲力直接扑进了徐闻的怀里，两手将他的脖子死死地扣住……
徐闻哪预料到这个，半蹲姿势本来就不稳，这丫头又来得突然，直接把他冲压在地，屁股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尾椎骨的完好情况瞬间成迷……
他疼得呲牙咧嘴，但此时此刻，最紧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沈安然被雨水泡得冰凉的身体，以及用尽全力揽住他脖子的双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采阳大法和锁喉功？！
“咳……安，安然……”
徐闻憋得满脸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时，沈安然的干哭开始变成嚎啕：“哇啊……徐闻，你个坏蛋，大坏蛋！”
说着，松了一只胳膊，徐闻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到后背“咚咚”被猛砸了两下，响声散开才是暴击后的痛觉传来。
娘唉，螳螂拳又来了？
“你为什么要搬走，就这么讨厌我吗，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娱乐圈，那我退圈好了，我不演戏不唱歌了，这总行了吧？”
“你跟我商量啊，你要挟我啊，吓唬我啊，你怎么样都行，可你不能一声不响就抛下我，把房子一卖就跑了啊……”
“你个坏蛋，大坏蛋，你要是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好？做饭给我吃，我生病了照顾我，遇到困难立马就出现……”
“你不知道女生是没有爱情的吗，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我……我都这么粘你了，你还看不出我喜欢你吗……哇啊……”
“你个坏蛋，杀千刀的，我为什么要遇到你？我之前虽然糊，但时不时还能接到几个小通告，一个人自由自在还有钱赚，最起码生活不愁！”
“你干嘛要出现，干嘛要出现，出现了招惹我一通，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了，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你……你气死我了，哇啊……”
叽里呱啦乱喊一通，吼得徐闻耳膜都快炸了，恍惚间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狮吼功。
受制于这四种武林绝学，他觉得自己活下来的希望都很渺茫，自然也就没心情去辩证她说的话，只知道自己听不太懂。
什么卖房子、一走了之什么的……这丫头是淋雨淋傻了，发癔症了吗？
徐闻现在的意识断断续续的，好在在他浑厚的内功下，采阳大法被化解，两人贴身紧抱传递了体温，让水汽迅速蒸发。
再加上沈安然四功齐发耗费了太多真气，砸在他后背的螳螂拳力气也越来越小。
再随着狮吼功地停歇，徐闻终于捡回一条命，喘气的工夫，右手掌习惯性地搭上了她的后背……
等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过于理所当然后，沈安然已经把他抱得更紧了。
窗外，暴雨仍在滂沱倾覆而下，时不时的电闪雷鸣，为这盛夏的最后一场暴雨倾注了所有的威力，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家卖力挽尊似的。
窗内，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难得的平静心安。
好半天，徐闻才拍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柔声道：“起来吧，你身上都还湿着呢，不赶紧换衣服的话又该生病了！嗯？”
沈安然也不说话，扣着他脖子的两手也不肯松，只是不停地摇头。
“不听话？忘记自己上次感冒发烧多难受了，是不是还要一次吃一大把药？”
沈安然还是不动，这次却也不摇头。
徐闻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发：“起来吧，去换衣服，听话！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沈安然这才慢慢将他松开，人还一下一下地抽吧着，两只眼睛哭得通红，上下眼睑都跟打玻尿酸失败了似的肿地老高。
徐闻一看这样，觉得又可爱又想笑。
沈安然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丑，又羞又赧，猛地推了他一下就赶紧跑进了房间。
徐闻两手撑在身后坐在地上，望着她的房门，乐得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好半天，那一抹故作夸张的笑容散去，他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回放着沈安然刚才嚎啕的内容……
虽然还是听不懂，但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让她误会了，再一想她刚才那紧张伤心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傲娇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露出傻笑，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不多会儿，沈安然把湿哒哒的衣服换下，穿着毛绒睡衣出来，头发因为还没干透所以有些打绺，但并不影响她的清纯美丽。
刚才还撕心裂肺痛斥负心汉的她，这时脑细胞多多少少正常了一些，于是霸气、愤怒、委屈全部消散，两脚光着踩在地上，尴尬地直抠地板。
徐闻摇了摇头，从门口拿来拖鞋，丢在她面前。
“穿上！”
“哦！”
沈安然低着头，老老实实穿上了。
徐闻看她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直接上前两手成圈，把她圈在了自己怀里。
两个人贴得前所未有的近，尽管外面暴雨坍圮，但他们仍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徐闻低头嘲笑她：“现在知道害羞啦？刚才不是很嚣张吗，嗯？”
沈安然尴尬地想当场消失，但感受到后腰扣着的一双热热的手，知道自己彻底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跑是肯定跑不了了。
她只能认输，把头压在敌人的肩胛骨上，试图用这种方式麻痹敌人的神经。
“哎呀，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好家伙，刚才那一通叽里哇啦给我数落的，又是坏蛋又是杀千刀的，搞得我好像是抛弃妻子的负心汉似的！”
“哎呀，别说了，丢死人了……”
沈安然是真的没脸见人了，听着耳边的嘲笑，整张脸红到了耳后根。
徐闻的嘴有多贱她是知道的，今天丢了这么大的人，肯定要被他笑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抱着这个念头，她使出全力往对方身上一推，还真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她要逃之夭夭时，徐闻也反应过来，一个猴子偷桃……啊不是，一个探囊取物，直接把她的手腕给抓住了。
剧情安排是很偶像剧的，但因为两人湿淋淋进来，地上都是水，剧烈的动作导致脚下打滑……
就听齐哩夸叉一通巨响，两人同时重重地摔在地上。
徐闻感受着尾部传来的痛感，觉得这屁股是要不得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不知怎的落在了沈安然某个柔软的部位上。
两人同时发现了这一点，都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对方。
不等彼此发作……
“砰砰砰——”
房门被剧烈地敲响了！
59.一对活宝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着，密集的鼓点和剧烈的响声，准确传达了来访者的暴躁和不耐烦。
沈安然顾不得暴打咸猪手，带着疑惑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来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面看。
“谁啊？”徐闻这时也站起来，问。
“楼下邻居！”
“楼下邻居？”
徐闻听到这个回答，就跟吃瓜群众听到警方通报“死者XXX”是自己的名字和信息一样，满脑子都是：
我是谁？我在哪儿……
沈安然却一脸正经，完全没有从“徐闻开车回来还停在原来车位上”这个事实中琢磨出一点东西来。
“对啊，就是楼下邻居啊。你不是把房子卖了吗？”
“我把房子卖了？”
徐闻越听越觉得这不是阳间的事，再回想这丫头刚才趴在自己身上的哭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在他扒开沈安然、趴在猫眼上看清了门口一脸怒气的董云桥后，豁然开朗了！
原来是这样……
这时，沈安然再也遭不住砸门巨响，怒气冲冲地把门打开了。
徐闻下意识地赶紧闪到门后！
要是被董云桥知道自己在这儿，那后果……一定很精彩！
就在他脑补这小子跟个大喇叭似的把他有女朋友的事到处说的场景时，门里门外已经不分伯仲地叫嚷开了。
“哟，还知道开门啊！”董云桥率先发动进攻。
“你干嘛？大半夜咣咣砸门，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你还好意思说公德心？你们家大半夜不睡觉，在楼上咣咣地又蹦又跳，还跟死了人似的哇哇乱嚎……大姐，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别人要睡觉的好吗？”
“……”
沈安然这才知道楼下邻居上来找茬的原因，因为心虚，没来得及还嘴，被对方拿下一局。
这时，董云桥发现了点什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看什么看！”沈安然知耻而后勇，发起第二轮进攻。
“你……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
不等沈安然回答，董云桥就已经深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睛，精准地传递出“凶手原来是他”的震惊。
“你……你不是我哥的前女友吗？”
这句话喊出来，空气都静止了。
由于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徐闻和沈安然都只能抓到其中的某一个重点！
徐闻：前女友？
沈安然：你哥？
两人目瞪口呆的时候，董云桥也意识到……他刚刚好像自刀了。
“徐闻是你哥？”
“不是啊！”
“徐闻是你哥？？！”
“不是啊……”
沈安然根本没把董云桥无力的辩解放心里，就这一瞬间，丢失的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于是所有没明白的细枝末节瞬间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足以把徐闻浸猪笼的恐怖“真相”！
她瞪圆了眼睛，瞅了瞅董云桥，又瞅了瞅徐闻……怒气开始爆发了。
“他是你弟？！”
她冲着门后站着的徐闻，其实光从他这个躲避的动作，就足以把她这句问句变成肯定句了。
徐闻满脸黑线……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继续躲着了，他像被人扒了裤子一样扭捏着走出来。
董云桥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成了“哥”字型，但最后还是没有喊出声。
沈安然一看这架势，心中猜想顿时落成。
“徐闻，你……竟然敢骗我！”
这就宣判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你就变成我的前女友了，怎么我就卖房了，我真的不知道啊……哎哎，沈安然……”
“砰！”
徐闻被丢了出去，房门被重重关上。
门口，董云桥大概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屏气凝神，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当场隐形。
隐形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下一秒他就遭到了徐闻的死亡激光扫描！
“啊，好困啊，我去睡觉了，哥你也早点睡啊，晚安~~”
董云桥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跑，说完最后一个“安”字，人已经瞬移到了1302，并锁上了房门。
“砰！”
徐闻站在门口，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冰冷与绝情。
……
暴雨后半夜就停了。
第二天，徐闻起了个大早去买菜，回来就一头扎进了厨房，一顿煎炒烹炸煮炖焖……当然，开火之前没忘了把厨房的窗户打开。
花了一个小时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这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给黄楚晴发微信请了个假，他就坐在屋子里守株待兔，结果左等右等，连董云桥这头大懒猪都等起来了，却还是没有等来沈安然的到来。
“我去，哥，你对我也太好了，一回家就给我……”
话没说完，董云桥就收到了徐闻的眼神警告。
他赶紧把抓起的筷子重新放下，缩了缩脖子：“我去洗漱，嘿嘿，嘿嘿嘿……”
然后就闪进了卫生间。
徐闻有些泄气：这回怎么气性这么大，往常闻到香味，早就跑下来了……真这么生气？
他无可奈何，虽然觉得自己被这个傻弟弟坑得有点冤，但傻狍子是自己带进来的，“有人来敲门”的话题也是他提的，欲说还休的语气很难不让董云桥产生联想……谁叫他傻呢！
徐闻没办法跟一个傻子较劲，只能把罪责都承担了，低下高傲的头颅，老老实实去楼上敲门。
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沈安然愤怒的声音，门却没开。
“干嘛？”
“做……做好早饭了，下来吃饭吧！”徐闻没来由地有点心虚。
“不吃！”
“……”
门里沉默，但徐闻知道她还站在那儿。
“沈安然！”
“干嘛！”
“出来吃饭！快点！”
徐闻语气僵硬，霸气中带着侧漏……其实心里慌得一逼。
他知道这招对绝大多数女人有用，但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还真摸不准。
一扇门的两侧，尴尬横亘着。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呼吸交错，仿佛进入了一个打心理战的阶段——都在赌对方的胆量，但谁先沉不住气缴械投降。
徐闻到底是心虚，坚持了几秒钟实在绷不住了，就要开口求饶。
这时……门“吧嗒”一声开了。
沈安然出现在门口，还穿着那身粉白粉白的毛绒睡衣，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头发蓬松零乱，被她随意地抓了两把别在耳后。
虽然开门等于投降，但沈大明星可不是这么容易服输的人，所以嘟着嘴，眼睛看着旁边的白墙，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挽尊。
徐闻差点笑出声，觉得她这个样子……简直无比可爱。
他怕自己笑出来坏事，赶紧转身，带头下了楼。
两分钟后……徐闻开始为自己忙活一早上的辛苦觉得不值。
沈安然和董云桥面对面坐着，保持着两手交叠在胸口的统一姿势，眼睛微眯，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精准地传达出自己的不屑和敌意。
徐闻坐在一旁，觉得这一桌子丰盛的早饭都白瞎了！
他打算自己个儿珍惜自己个儿，拿起筷子，夹起一根烤肠……
“大菠萝，你这弟弟哪儿来呀，不会是外面捡的吧，看着脑袋不灵光的样子！”
沈安然吹出复仇的号角，这话虽然是对徐闻说的，但根本不看她。
董云桥岂会是怕事儿的人。
昨天徐闻没来得及跟他解释，所以他只能继续发挥想象天赋，把昨晚的情景理解为“前女友为了拿下我哥特意搬到楼上，还用绿茶招数把我哥骗回来，现在只有我是大聪明可以拯救我哥于火海”……
鉴于这个阅读理解满分，他现在简直正义感爆棚！
“哼！我是不聪明，那也比某些人脸皮薄点。都前女友了，一大清早好意思上人家来吃早饭吗？”
“我前女友？我前女友？”
沈安然开启战略性冷笑，“哈，真是搞笑了，我沈安然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谁跟我谈恋爱都是前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吗，我竟然会成为别人前女友？”
董云桥一看敌人太凶残，也立即开启呼天抢地模式。
“哎哟喂，我这耳朵怎么这么刺挠啊，这是哪儿来的大脸怪啊，竟然自称有颜值有实力。你有什么实力？死缠烂打的实力？我哥高大帅气八块腹肌，追他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就你这样的，能当前女友已经是八辈子的福气了好吗？”
“哟呵，哟呵，这是哪儿来的马屁精啊，中央马屁大学本硕博连读的名誉毕业生吧，还是直接留校任校长的那种！看把你能耐的，看把你得意的！大菠萝几块腹肌我不知道，你那拍马屁的肌肉倒是一看就比别人多出好几快来！”
“哎哟我去，哎哟我去，你可以啊……”
董云桥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从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身上找到了一种“惺惺相惜”的赶脚，现在情绪很复杂。
为了表达对这个对手的尊敬，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再次进攻。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
徐闻把筷子拍在桌上，两个腮帮子鼓得老高，嘴里塞满了东西，人已经站了起来。
两名比赛选手同时侧过头，看着他。
他本想说话，但碍于嘴里塞得太满，一时说不出来，只能猛嚼几口后生咽了一部分。
“我丧班去了，你们继互，继互！”
撂下这句话，他就以苏炳添9秒83的速度抓起公文包，冲出了家门。
此时此刻，他觉得上班，比在家面对这对活宝要舒服多了！
门内，两名参赛选手目瞪口呆，随即目光相对，剑拔弩张的气势再次凝聚……
60.突如其来的告白
五点整，徐闻一分钟都没有多待，开着车飞也似的朝家里赶。
这么着急，倒不是因为思念谁，而是家里现在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废物……而且还是杀红了眼的那种，他不得不赶紧回家投食。
早上买够了菜，他直接回家上楼。
进家门时还有点忐忑，也不知道这两头野兽战况如何，最好别把家给拆了。
谁知一进门，就听到董云桥的连连呼喊。
“我去我去，左包抄，跟上，狙击！炸弹，福袋福袋，哇塞，两条命！又一个福袋，我去，银光铠甲！大BOSS出现了，绝招绝招，连杀，绝杀……噢耶，赢了，安姐威武，安姐威武！”
徐闻站在客厅，看着沈安然坐在电脑前行云流水地操作。
董云桥站在一旁，手里拿个叉子叉着苹果块，但不往自己嘴里送也不往沈安然嘴里送，而是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地狂喊。
随着最后一声欢呼结束，沈安然摘下耳机，两人十分痛快地击掌庆祝。
徐闻站在后面，歪着脑袋，像看见了两个外星人。
“你们这是……”
“哥，你回来了。我去，你知道安然姐有多威武吗？她是《绝地英雄》的黄金满级唉！黄金满级啊！我这么多同学玩这款游戏，最牛逼的也就是白银三级，再往上升根本升不上去，太难了！安然姐竟然直接黄金满级，太飒了……”
董云桥喊得激情澎湃，徐闻却听得怀疑人生。
这位小哥？你还是早上那个口吐芬芳，要和这大姐决一死战的那位嘴炮战士吗？
还没想明白，沈安然迅速召唤小弟。
“行了，云桥，别跟傻子废话了，他怎么可能听得懂！”
“也是，他这么古板，怎么可能玩《绝地英雄》！”
说着，呲出一口大白牙，把叉子上的苹果喂到沈安然嘴里，然后小狗讨食似的冲她笑：
“安然姐，你再帮我挂两局吧，就你这水平，只要两局，我的等级就能超过我那几个同学了。那我以后可太威风了！”
沈安然摆摆手，一副黑老大出山的嘴脸：“只要你把姐伺候好了，这都小事儿，小事儿啊！”
董云桥疯狂点头。
徐闻……怎么有一种进了贼窟的冲动。
因为沈安然和董云桥的臭味相投，徐闻瞬间从两人争抢的宝贝疙瘩，变成了妨碍他们师徒感情的电灯泡。
一个小时后的饭桌上，两人还疯狂地讨论着游戏心得，唧唧喳喳吵得徐闻脑袋都快爆炸了。
“啪——”
他把筷子一摔，压着怒气：“你们俩还吃不吃饭？”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他，再同时把头转回去，对视一眼后一起笑了起来，然后又强压着笑容埋头吃饭。
徐闻一口气憋在胸口，想发作发作不出来，最后从另一个口出来了。
“咘——”
一声美妙的响动。
沈安然和董云桥一愣，同时摔筷子拍桌子大笑起来。
徐闻黑着脸……就离谱！
吃完了饭，打发董云桥去刷碗，带着沈安然出门。
董云桥下嘴唇包着上嘴唇，愤愤不平地看着被无情关上的大门，再看着一桌子油腻的碗碟，深刻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心酸。
楼上，1402。
沈安然一进门，就昂着倔强的头在沙发上躺下了。
徐闻被无情晾在一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在原地抠出四室一厅来。
“你……怎么吃完饭就躺着，不怕长胖啊？”
“哈，没文化了吧！”
沈安然一脸得意，“据最新研究表明，吃完饭不管站着坐着还是躺着，消化速度都一样快，反而走路或者运动容易导致过量胃酸的产生，影响身体健康。所以，吃完饭就应该躺着！”
徐闻……
“咳咳，你们俩现在处得挺好啊！”徐闻只能另找话题。
“谁？云桥啊？多单纯可爱的一个孩子，我喜欢跟他玩儿……”
沈安然说着，眼神轻蔑地一瞥，“不像某些人，处心积虑、老奸巨猾，哼，不是什么好人！”
徐闻……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呗。
“沈安然，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处心积虑了？”
“嘿，还不承认？不是你跟云桥说我是你前女友，如果我上去敲门，让他轰我走的吗？”
“我……董云桥这么跟你说的？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烂他的屁股！”
“别！云桥可没撒谎，你交代他的话，他都跟我说了。”
沈安然站起来，斜着眼睛，“虽然你没明确这么说，但你那种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和语气，本身就容易让人误会。云桥那么单纯，当然会顺着你的暗示往歪处想。他是个好孩子，而你，不是好人！”
徐闻……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无可奈何，只能服软，脑子一热想直接上前牵手，却被沈安然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躲开了……开了……了……
“安然，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要想骗你，断绝跟你的往来，昨天为什么还要抱你回家呢？”
“哈，说到这个，我就有话说了！”
沈安然拉着脸，现在明显是真的生气，而不是情侣间的撒娇卖萌。
她两手叉腰，气势十足：“你昨天抱我回来，纯粹是以为自己撞到了我，良心不安。再说了，就算你不喜欢我，好歹也认识这么久，我一个人在大雨里差点被撞到，你带我回来也是应该的吧，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我不应该怀疑你喜不喜欢我，而应该怀疑你的人品了！”
“我……”
“你别说话，听我说！我问你，你现在过来跟我解释是什么意思？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吗？”
“……对！”
徐闻硬着头皮承认，倒不是违心，而是他想象中的表白心意，不是眼下这个被审问的场面。
“哈，好笑了！”
沈安然冷笑起来，“你之前不还言之凿凿，说不想和娱乐圈有什么牵扯吗，我几次暗示你，跟你表明心意，你都把我远远地推开。出了个差，就莫名其妙说喜欢我，你不觉得矛盾吗？”
徐闻无言以对。
“还有，这些天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这个态度，跟你现在说喜欢我，完全都对不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真心的呢？”
沈安然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些，可这些事一桩一件数出来，却不由地失望伤心，对徐闻突如其来的真心，也完全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两人之间，横亘着前所未有的淡漠和疏离。
好半天，徐闻才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哄小孩子的无奈笑意。
“说完了？”
“说完了！！”沈安然有点负气。
“那该我说了。”
他向前走一步，几乎同时，沈安然后退一步，一副想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徐闻笑了笑：“我不接你电话不回你微信，是有原因的。刚开始那几天，的确是我没想明白，没有理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刻意回避你。但后来，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但因为出差的原因，没办法接电话发微信，你明白吗？”
“骗人！什么地方接不了电话发不了微信，监狱吗？”
徐闻简直哭笑不得，十分佩服这丫头的想象力！
“董云桥没告诉你我上哪儿出差去了吗？”
“说了，南海市嘛！那地方虽然靠海，也不可能没信号啊……”
“我出海了，两天都在岛上！”
“……”
沈安然无言以对，这她倒没有料到。
徐闻继续：“这次去采访的是息影三年复出的影后吴蝶，她只给了我们周一上午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就要上梭子岛拍戏。但因为早上突然起大风，她只能提前上岛，连一个小时都给不了了。”
“吴蝶人还不错，就打算带我们一起上岛，到时候再找时间采访。我们只能同意，然后在岛上对她进行了采访，当天下午就要返航。就在这时候，台风来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场台风本来不路过南海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改道了，然后就被我们赶上了。”
沈安然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徐闻，连呼吸都忘了。
徐闻继续：“当时我们在一艘小艇上，猛烈的台风把平静的海面搅得浪花滔天，连在海边土生土长的驾驶员都急了，一边开船一边念佛。”
“我当时就知道，这次真的玄了。当面临生死考验的时候，人心是很诚实的，我怕死，怕掉进海里喂鱼，但就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沈安然不敢猜，怕猜错了伤心，猜对了又没奖。
徐闻宣布正确答案：“是你！”
安然的心“咯噔”一跳，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呼了出来，与此同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嗝儿……嗝儿……嗝儿……”
徐闻倒也不嫌煞风景，朝她走近，用手臂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往自己拉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只剩下一只皮皮虾的距离。
徐闻自嘲般笑了笑：“之前，我给自己设定了太多条条框框，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但在快艇马上要被风浪打翻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我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就算一年有300天看不见也好，就算一辈子活在媒体的镜头下也好，我都觉得无所谓。因为那时的我才无比确定，我……爱上你了！”
这汹涌如潮的告白，吓得沈安然几乎当场晕厥，然后打嗝就从点一次火升一次空的蹿天猴，变成无休无止的高射炮。
“嗝儿嗝儿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