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章 本王都想知道
齐玄贞离开四楼,几步之间已然来至舞台上,他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杀气吐露,因为他明白,他要是敢动杀心,很可能会比闫文水死的还要惨。
白香香在猜到嬴贞身份后,已经自愿担任起了他的护卫,裙下赤足轻挪,已然拦在了嬴贞和齐玄贞之间。
上林苑可以说是完全靠着皇家的势力,才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女主人裴渔与先皇后宁惠更是密友,也是唯一一个可自由出入皇宫的女人。
所以在白香香看来,嬴贞绝对是友非敌。
齐玄贞觊觎白香香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始终下不了手,因为他私底下接触过对方,看的出这位白花魁修为极其不弱。
闫文水的跟脚他是知道的,所以从来都没将对方放在眼里,但这位白香香出身神秘,后台是谁?身上有没有礼部颁发的谱牒仙师腰牌?他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敢轻易招惹。
齐玄贞见到白香香竟然主动拦着自己,皱眉道:
“难道白花魁与这位秦公子是旧识?”
白香香浅浅一笑:
“算是吧,看样子齐宗主是活不到一百零一岁了。”
齐玄贞笑了笑,横移两步,朝着嬴贞揖手道:
“虽然齐某到现在仍不知秦公子究竟是何方高人,而且我也承认,那位姑娘杀我齐玄贞,不过举手之劳,但有一件事,齐某还是要提前说明白。”
嬴贞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扶手处,打了个哈欠,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还是想听听,说吧。”
齐玄贞雄霸一方,能安安稳稳坐镇桐州这么多年,不单单只靠修为和手段,在大秦,江湖武林远不如官家的势力庞大,一座宗门若是没有后台依附,很难活的长久。
眼睁睁看着那位少女杀人不眨眼,不过才片刻功夫,桐叶宗今夜在酥雨楼布置的高手已经死了一半,齐玄贞的心也凉了一半。
为求活命,他不得不拿出自己那张保命符。
“听秦公子口音,应该是太安人士吧?不知听过李宝宝李姑娘没有?”
白香香闻言,秀美轻蹙。
“呵呵......呵呵......呵呵.......”
嬴贞不停冷笑,摆手道:
“听说过,你继续说。”
齐玄贞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像女声却也不完全像,很否和他不男不女的长相,
“齐某与李姑娘是熟识,不知李姑娘的面子,够不够让秦公子今晚就此罢手呢?”
“这个嘛......”
嬴贞托着下巴,故作沉思,半晌后,皱眉道:
“李姑娘在太安的面子,确实是足够大了,就连本公子,轻易也不想去惹她,但杀她的一个男宠,想来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她偷偷藏着的男人又不止你一个,对不对?”
齐玄贞顿时色变,咬牙切齿道:
“秦公子这是公然和李姑娘做对?你就不怕杀了我齐玄贞,再也回不去太安?”
嬴贞一脸讥笑道:
“一个小小男宠,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嬴嫃不知廉耻,化名李宝宝,在南山设行宫,私养面首数百人,你当我不知道?她现在如果站在我面前,我大嘴巴抽她你信不信?”
齐玄贞脸上血色褪尽,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他口中所说的这位李姑娘,正是长公主,宝华公主嬴嫃,而他齐玄贞,确实是靠着自己那套御女之术,才讨得长公主欢心,得以成为公主的诸多面首之一。
堂堂长公主,竟然都震慑不住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到底是谁?
嬴贞半躺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屋顶的灯盏,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从前,嬴嫃和我的关系还是很好的,我呢,也比较心疼这个大妹妹,可惜后来我们兄妹俩竟然因为一个外人给闹掰了,没错,我和工部尚书韩景琮确实有点不对付,但他儿子韩奢的死的确与我无关,总不能是个人死在北疆,就都怪到我头上,韩奢死后,嬴嫃愈发放荡起来,躲在京城郊外的南山上私藏男宠,父皇几次想要问罪,都被我给挡了下来,好嘛,好心没好报,我这么做,反倒让她觉得我是在心虚,是心中有愧才会为她求情。”
“好人难当啊,你说对不对,齐宗主?”
齐玄贞不知何时,已经双膝跪倒,双手贴着地面,不敢抬头,
“小人齐玄贞,请秦王殿下恕罪。”
嬴贞呵呵一笑:
“罪无可恕的罪,还怎么恕?”
“我那妹子养男宠,可没有巧取豪夺啊?一个个不都是上杆子往她身上贴吗?你齐大宗主可好,仗着有嬴嫃撑腰,都养了上千美女了,我就纳闷了,你裤裆里那玩意,能顶得住?”
一个七境武夫,如今像是一个下等仆人一样跪在地上,齐玄贞心里很清楚,今晚他很可能熬不过去了。
大皇子嬴贞想要杀的人,就连皇上都不一定能拦得住。
这时候,秦清返回到了舞台中央,这场游戏太过简单,她觉得有点无趣。
八百三十一人,死了三百多,厅内满地的尸体,
桐叶宗彻底完了。
“主子,这个人什么时候杀?”秦清指着地上的齐玄贞说道。
嬴贞摆了摆手,
“再等等。”
“齐宗主,我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那地牛山上已经养了那么多女人,为何那个谢小竹却被你扔在了怀阴郡?”
齐玄贞猛一咬牙,说道:
“齐某根本不认识什么谢小竹,殿下怕是误会了。”
嬴贞点了点头,道:
“很好,难得,我听的出你这句话里,多少有点保她的意思,不过你放心,本王看在谢小竹为我烧过几次菜的份上,不会为难她的。”
跪在地上的齐玄贞叹息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那就请殿下给齐某一个痛快吧。”
嬴贞笑道:
“你没有痛快回话,反倒想让本王给你一个痛快,齐宗主不觉得这个请求很过分吗?”
齐玄贞嘴角一抽,咬牙道:
“小竹是齐某故人之后,仅此而已。”
嬴贞道:
“故人之后,被你扔到妓院?什么样的故人,才会让你这么做呢?”
齐玄贞自知必死,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冷笑一声,不耐烦道:
“堂堂北疆之主,竟会对一个小小花魁追根刨底,殿下是不是把心神用错地方了?”
嬴贞淡淡一笑:
“家事,国事,天下事,本王都想知道。”
六一章 顶包(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之所以想要弄死齐玄贞,就是因为对方爬上了嬴嫃的床,
这个事情还是他来到怀阴郡后,苻南华在私底下打探到的,
原本嬴贞只是让苻南华查一查关于东阳帮赵浑勇的事情,查着查着查到了虞茶那里,顺带便将谢小竹查了个底朝天,进而查到了齐玄贞身上。
对于这种甘当面首,并且还是祸乱他们嬴家的龌龊人物,嬴贞巴不得将他们都杀光。
嬴嫃现在的放荡,在七大雄国都是出了名的,嬴贞平日里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人们私底下谈论这位金枝玉叶、天下闻名的三公主,嬴贞听了,心里会难受。
韩景琮的长子韩奢,当年和老三嬴嫃情投意合,对于这门亲事,皇帝嬴元其实是赞成的,
赢贞虽然与韩景琮有矛盾,但也绝对不会因此而波及到韩奢身上,一位是长公主,一位是当朝一品大员的长子,最难得的是两人本身互生情愫,那时候嬴贞与嬴嫃的关系仍未破裂,根本不可能阻止这门亲事。
可惜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奇。
当年北疆建造月畔城,招收天下工匠十万人北上,耗费国库九千多万两白银,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来打造这座天下第一坚城,
那时候户部出钱,工部出人,韩奢是进士之身,在工部担任主事一职,受调前往北疆,负责统揽月畔城的设计、施工、大料运输等诸多事宜。
当时嬴贞觉得,这小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妹夫了,正是因为这层亲近关系,他时常会在自己的上将军官邸请韩奢喝酒,
结果就出事了,
一日夜里,韩奢在嬴贞的将军府喝完酒,便在扈从的护送下回了府邸,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了韩奢暴毙的消息。
嬴贞请了北疆最好的验尸官以及气宗大师韩虎牢亲自查验,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喝酒喝死的,
要知道,韩奢这个人酒量本来就不行,当晚嬴贞与他不过才分饮了一壶佳酿,那点酒最多也就是个微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出事,
结果韩奢竟然死了。
醉死一个工部主事,这不是多大的事,大就大在人家是韩景琮的嫡长子,又是嬴嫃托付衷情的对象,
一顿酒惹出了轩然大波。
嬴贞知道这件事难以善后,于是便亲自护送着韩奢的灵柩回了一趟太安。
嬴嫃起初得到消息后,虽是悲痛欲绝,但从来没有怪罪过嬴贞,只是扑到他怀里痛哭,不停的哭,
嬴贞为了陪她,连第二天的朝会都没有参加。
后来在韩奢出殡的当天,嬴贞来到韩府吊唁,却被谢绝入内。
韩景琮原本和嬴贞不对付,但却从来没有依附过哪位皇子,两人之间就是那种纯粹的互相看不惯。
但当韩奢死后,两人本就难解的矛盾进一步恶化,韩景琮投向了老六嬴巉的阵营,算是彻底和嬴贞翻脸了。
至于宝华公主嬴嫃,是在嬴贞又一次从北疆返回太安后,得知她竟然搬到了京城郊外的南山独居,赶去探望时,两人有过一次极为激烈的争吵。
自那以后,即使嬴嫃的銮驾在皇城大街上迎面遇到嬴贞,两人都不打招呼。
......
......
齐玄贞死前,还是老老实实将关于谢小竹的事情说了出来。
准确点说,是秦清严刑逼供。
一直都充当路人甲角色的赵公平,知道今晚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连忙告罪一声,化成一道烟雾返回了城隍庙。
嬴贞让白香香通知胡邴槐带上崑山大营的营军,把酥雨阁给团团包围。
这一轰轰烈烈的举动,让阁中所有的姑娘、小厮、下人、打手们,心里都有点懵,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清晨时分,胡邴槐在百花厅见到了嬴贞,还有地上死透了的齐玄贞。
嬴贞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笑着看向胡邴槐,
“胡大人为民除害,铲除魔头齐玄贞,大功一件,可喜可贺。”
胡邴槐闻言嘴角一抽,心肝都在疼,
他当初刚一上任桐州刺史,就想着收拾桐叶宗换点民意和政绩,结果调查之下才知道,这位齐宗主背后的靠山是长公主,这样一来,给他个胆他也不敢了。
眼下倒好,秦王竟然直接将这件“功劳”扣在了自己脑袋上,这不明摆着是让自己顶包吗?
将来三公主怪罪下来,他能顶的住?
“殿下,此等大功劳,邴槐实在不敢.......”
“欸~~”
嬴贞抬手打断他说话,
“放心,本王不是没有替你考虑,对外,你只管说是你胡大人带着崑山大营围剿桐叶宗,杀死了齐玄贞,日后若是我们家老三派人问起来,你只管实话实说就好,”
“齐玄贞的死只有我和清儿,以及这位白花魁看到,那些逃出去的商贾会相信你的,做戏做足,你现在就带人去地牛山,把那里一锅端了,至于被齐玄贞私藏的那些美女,你负责遣散,若有看上眼的,你不也能顺道中饱私囊吗?”
“还有,桐叶宗查抄出的所有家产,上报三十万两足矣,剩下的,你派人私底下给我送到北疆,至于你想给自己留多少,别太过分就行。”
胡邴槐听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
“邴槐身为一州父母官,岂敢私藏美女财物,殿下放心,邴槐一定会按照殿下交代的做,除了那上报的三十万两,剩下的一分不少都送到北疆。”
嬴贞呵呵一笑:
“大家都是明白人,胡大人不用在本王面前装清高,真要清高,就不会偷摸摸的开妓院了,放心,办了事拿点好处,这是很正常的,凡事有度即可,对了,近段时间你可以安排胡颖那丫头到太安去,就住在我的王府里好了,我带她见一些有前途的年轻将领,能不能看的上都由胡丫头说了算。”
胡邴槐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赶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叩谢殿下大恩,邴槐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
“你快拉倒吧,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嬴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的白香香,说道:
“大秦优秀男儿,莫过于我北疆儿郎,白姑娘将来若是想嫁人了,请优先考虑一下。”
白香香笑吟吟的弯身揖手道:
“香香乃修行中人,寿元较长,将来若是觉得一个人闷了,也只会选择共同修行的道侣,不会嫁给凡夫俗子,请殿下见谅。”
嬴贞沉默片刻,怅然若失道:
“可惜了......四两八钱呢......”
六二章 你这又是何苦呢?(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没兴趣留下来看看桐叶宗抄家到底能抄出多少钱来,也不在乎会有多少会被胡邴槐中饱私囊,他对这位胡刺史还是很放心的,聪明人做事都很有分寸,胡邴槐显然是个聪明人。
嬴贞和秦清一起离开酥雨阁,打算吃点早饭就继续上路,
项翦那边,一直有秦清的阴神看护,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九境武夫就是这么逆天,即使只是一道阴神分身,都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秦清真正的实力,即使在北疆,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大多人只觉得她是从小伴随在秦王身边长大的婢女,除了长的漂亮、饭量惊人之外,没有给人留下过其它印象。
吃过早饭,秦清购置了两匹骏马,准备了一些干粮饮水,两人驾马告别了繁华热闹的桐州府,
当天夜里,两人离开官道不久,天上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伴随着几声滚雷之后,雨势越来越大,渐成瓢泼。
昨晚在酥雨阁一夜没睡,又赶了一天的路,嬴贞有点困了。
于是两人打算找个避雨的地方,休息一晚上。
桐州以北便是徐公山脉,群山叠嶂,连绵不绝,奇峰陡崖交错。
徐公山名字的由来,源自于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没有山脉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
冲江做为祖江的一支分流,由西向东,穿过桐州、荆俪山脉,海子平原,邺州、隋州后,重新汇入祖江,冲江的水势极凶,但凡遇到连夜大雨,必定会泛滥成灾,侵袭两岸之百姓。
自古以来,桐州、邺州、隋州之地的百姓,可以说饱受洪涝之苦,
直到徐公出现,以大神通接连搬来数十座大山,堵在了桐州以北的平原上,蜿蜒的山势使得汹涌而下的冲江水势得到极大的缓解,等江水流至各州府郡县时,已经平缓了很多,一条恶水成了灌溉两岸田地的母亲河。
这个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嬴贞也不知道,但他也不会完全不信,
此方世界,山林多精怪,江河有水灵,
远在太平洲最北面的破碎山河,更是群妖的聚居之地,
所以说,见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其实都并不奇怪,之所以你觉得奇怪,那是你没见过。
见怪才会不怪。
在一处半山腰上,有一座破败的寺庙,
嬴贞二人打算今夜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庙中主殿的正中央,架着一口铁锅,下面还堆着一些木炭,角落里铺满干草,看样子,这里经常会有路过的人在此留宿。
秦清将地上的干草整理了一下,为嬴贞铺好,然后自己就躺在嬴贞身边。
嬴贞脱掉那件水秀山明袍,盖在两人身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经常会躺在一起睡觉,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不是什么有悖伦理的事,
换做寻常人在这里过夜,大多都会点燃篝火,为的便是避免一些山中野兽、蛇鼠虫蚁的侵扰,
但嬴贞他们俩没这个习惯,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周围有光线。
......
......
与破庙隔着几座大山的地方,一条宽阔的江水沿山势而下,有一艘三层高的画廊船缓缓行驶在江面上,任由狂风凛冽大雨倾盆,这艘船始终稳如泰山,
船上的光亮异常鲜明。一排排造型古朴的宫灯挂在船的四周,舱内隐有鼓瑟和鸣之音传出。
船头上,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雕云纹宝座上面,坐着一位发髻高挽的美丽女子,她身材高挑,白皙光洁的修长玉腿露在袍服之外,双腿上没有一丝赘肉。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奇特的青色交领圆袍,袍子前胸处绣着一对金色的龙鱼,两条鱼儿围绕着正中央的一颗硕大宝珠不停游拽着。
这是一身官服,大秦王朝江水正神的袍服。
芮祖儿托腮望向远处,神情慵懒,
楼船大厅内传出的美妙琴声似乎对她有催眠作用一样,只见她眼皮一抬一抬,昏昏欲睡。
这时候,江面中心处,忽的荡起一圈涟漪,随着涟漪越来越大,有一黑袍男子从江底踩水走出。
他先是在江面山驻足片刻,随后整个人飘飞而起,落地无声,稳稳的落在船头上。
“洪勇给娘娘请安,什么风把娘娘给吹来了?”
芮祖儿似乎困极了,干脆蜷缩起身体,以手托额,躺在椅子上,眸子微闭,淡淡说道:
“我再不来,你就给老娘闯下大祸了。”
黑衣青年讪讪一笑,
“娘娘说的哪里话,自从五百年前被徐公打碎了金身,洪勇一直都是安分守己,两岸百姓再也没有遭受过洪涝之灾,我那座水神庙里的香火,可是不比娘娘差多少。”
芮祖儿嘴角微翘,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冷笑道:
“你还是不死心啊,五百年前你就想硬生生冲出一条水道进入东海,这样一来,你的境界也将随着水涨船高,说不定有机会进入上五境,可惜你的方法罪业太重,才会惹来徐公,本来以为你金身被毁,以后会老实一点,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胆大包天,竟然在冲江上游蓄势,意图水淹那座破庙,那庙中人,岂是你洪勇可以惹得起的,”
一身官服的芮祖儿,正是大秦王朝第二大江,祖江的江水正神,而那位黑衣洪勇,则是冲江水神。
洪勇听完淡淡一笑:
“如今光景不同了,像你我这等天地孕育的江水之灵,竟然需要礼部敕封才算正统,我可受不了这窝囊气,若不是他们还不敢动我,只怕早就把我这个水神之位给换了,时间不等人,我若不能及早为自己冲出一条水道直入东海,礼部那些王八蛋迟早会收拾我,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你就不能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祖江的这位水神娘娘一脸讥笑道:
“你跟礼部有仇,却要对付秦王?我怎么听着有些八竿子打不着啊?你惹到了秦王,就不怕人家的北疆军,折鞭断你的江?断了你的大道?”
洪勇道:
“我也不瞒你,有人答应我,只要能阻止这位秦王在八月十五之前到达太安,就允许我带水走江,这种好事,我等了几百年了,你觉得我会放手?”
芮祖儿仍是慵懒的躺在椅子上,只不过她袍子前那颗光华璀璨的宝珠已然缓缓升起,漂浮在她头顶。
洪勇见状,双目眯起,恶狠狠道:
“你真要跟我翻脸?别以为你的位置比我高,就能奈我何。”
芮祖儿缓缓睁开眸子,叹息道:
“我这是在帮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帮我?”
洪勇一脸怒容,讥笑道:“当年徐公找我麻烦的时候,你怎么躲的远远的不敢现身呢?现在跟我说这些漂亮话,不就是害怕嬴贞在这里出事,你脱不了干系吗?”
芮祖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好胜心很强,希望能早早步入上五境,不再被礼部牵制,但你要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得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洪勇冷笑道:
“自从金身被毁,我这五百年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芮祖儿,你甘愿给朝廷当走狗,我洪勇不行,你今夜若敢拦我,咱们之间的交情,就此一刀两断。”
两人说话间,冲江上游处的洪水已然成势,借助着今夜的瓢泼大雨,水势之奔腾汹涌,浪潮之遮天蔽日,可谓是壮观至极。
声浪之大,如同山崩地裂。
洪勇站在船头,望着疾驰而来的滔天巨浪,冷笑道:
“你觉得你能拦得住吗?”
说完,洪勇整个人飘飞而起,直入半空,双臂平举,任由大雨淋在身上,兴奋的望着北方,狰狞道:
“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了,来吧,我洪勇今日便要一鼓作气,带水走江直入东海,到时候,我看礼部那些狗娘养的还能奈我何?”
汹涌的巨浪带着吞天之势,拍山而下。
船头上的芮祖儿已然起身,脸色阴沉,
她以为自己可以劝下洪勇,但是如今看起来,她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洪勇这五百年来压制在心底的野心。
只见她手掌一翻,那颗光华宝珠漂浮在她掌心,青影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扑向北面奔来的第一拨浪潮。
宝珠上璀璨的光华,将芮祖儿整个人包裹在内,光华之耀目,如同一轮圆月。
两条巨大的金色龙鱼冲出江面,甩动着长须,金色的身躯在江水中一起一伏,紧紧跟随在芮祖儿之后,冲向北方。
半空上的冲江水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脸上现出一抹黯然神色,忍不出皱眉叹息,自言自语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真的拦不住的。”
六三章 没有刀(求收藏求推荐票)
洪勇自打五百年前被一个叫徐公的打碎金身后,一直都很低调,再加上有徐公山脉卡在了冲江水系的上游位置,导致原本汹涌的水势如今变的十分平缓,
他再想要带水走江,难度变的极大,一来礼部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二来江水流速缓慢,难以冲出一条河道。
但今晚不一样了,让他拦截嬴贞的那个人答应他,会送他一场连夜的大雨帮助他助涨水势。
群山中一旦出现大暴雨,只要时间够久,就可以形成无坚不摧的山洪,这种巨大的破坏力足以让他冲出徐公山脉,进而在邺州、隋州一带的平原上冲出一条水道,
一旦被他成功开辟出一条向东入海的水道,必定会将整个祖江之水牵扯进来,两股巨大的水力叠加之下,一鼓作气冲入东海,并不是没有可能。
芮祖儿做为祖江正神,底下的附属河流足足有数十条之多,其中以洪勇的冲江最让他头疼。
两人同样都是发迹于祖江源头,这位水神娘娘的真身,是一头雪色龙鱼,而洪勇归属于蛟龙之属,是一头黑蛟。
当年洪勇擅自走水,造成两岸百姓田舍被淹,死伤无数,那时候像他们这种江水神灵还不受礼部管辖,几乎属于无法无天的主,
直到徐公出现,抬手间便将这位冲江水神打了个半死,若不是芮祖儿私底下为他求情,洪勇早在五百年前,便身死道消了。
第一拨巨浪已然冲入峡谷,
芮祖儿整个人如同一轮圆月,义无反顾的迎头撞向巨浪。
那两条金色龙鱼也是跟着潜入江底,巨大的鱼尾不停扫动,以破坏江底早已积聚成势的暗流。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传遍群山,景象之壮观,如同天崩地裂。
江水沸腾,大地震颤,山中野兽狂窜,林鸟悲鸣。
芮祖儿从半空中坠落,直直的扎入江底。
头浪终于被她拦下了,
可惜这是冲江,不是她的祖江,这让她难以积蓄所有的水灵之力来抗击洪浪。
而且随着雨势越来越大,雨水带着泥土碎石从山上滑落,汇入江中,接下来的巨浪会一波比一波更猛。
一头龙鱼跃出水面,身上原本金光闪闪的鳞片,此刻也已黯然失色,在它巨大的脊背上,芮祖儿脸色苍白,无力的躺在上面。
洪勇从半空飘飞而下,落在鱼背上,低头看了一眼芮祖儿,面色深沉。
“水势已成,就是我自己,也拦不住了,你走吧,今夜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你已经尽力了,想来礼部也没脸怪罪你,”
芮祖儿已是虚弱至极,冲江水势自古以来便极为暴戾,虽有徐公山脉阻隔,但终究无法改变其水性根本,再加上洪勇隐忍多年,今朝水势既成,她也无能为力了。
“何必呢?你这么做会死的,带水入东海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祖江不也汇入东海了吗,可我如今,还不是无法进入上五境。”
洪勇摇了摇头:
“祖江入东海,跟你半颗铜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我若能带着冲江入海,势必有改天换地之功,介时必引来天道馈赠,加上我天赋本就比你高出很多,进入上五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芮祖儿无奈摇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劝阻这位好友了,洪勇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让你做这件事的人,你信的过吗?”
洪勇摇头道:“信不过,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是机会,我就必须得把握住,老子生于祖江,修行千年,信得过的人唯有你一个,你走吧,等我入了东海,就回来带你一起走,离开这个被世俗凡人管辖的破地方。”
芮祖儿苦笑道:“你们蛟龙之属,无论生于何处,毕生的追究都是游龙入海,但我不一样,我本就是江河水灵,离开了祖江,我的大道根本也就断了,今晚我知道拦不住你,希望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洪勇沉默半晌,背过身去,缓缓吐出两个字:
“保重。”
说完,他整个人射向天空。
芮祖儿无力的瘫倒在鱼背上,任由龙鱼带着她游向画舫。
两个结识千年的好友,就此分道扬镳。
芮祖儿刚刚登上船,顿时一脸愕然,
原来在她的那张宝座上,不知何时,竟来了一个年轻人,那个人手里正捧着她祖江特产的香茗,小口小口的细品着。
芮祖儿双目眯起,上下打量着对方,这个年轻人看样子也就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但他身上那份淡然从容的气质,以及无形中所显露出的霸道气势,绝对不是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
“阁下是谁?深夜拜访本人的画舫,所谓何故?”
年轻人笑了笑,手腕一转,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古朴的牛皮刀鞘,
只有刀鞘,没有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洪勇自己找死,芮娘娘也拦不住啊。”
芮祖儿不能置信的望着那柄刀鞘,失声道:
“你的刀呢?”
年轻人笑道:
“赊刀人,赊刀人,刀自然是赊出去了。”
赊刀人,只赊刀,不赊鞘。
芮祖儿顿时芳心大乱,赊刀人的刀不在鞘内,那就是要杀人了。
而且对方的来意已经再明显不过,洪勇就是他的目标。
大秦王朝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赊刀人?
这些人不是一直都在中神洲吗?
芮祖儿银牙紧咬,冷冷道:
“想杀洪勇,先过我这关。”
这位赊刀人呵呵一笑,侧身为自己又添了一杯茶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吧唧着嘴说道:
“芮娘娘即使没有受伤,也不是本人的对手,何况现在?替人出头也要分时候,如果你真的想拦,我倒是不介意送你和洪勇一起上路,两个江神而已,杀了就杀了。”
芮祖儿心神已乱,赊刀人太过神秘,即使她见多识广,算上面前这位,她也就见过两人而已,
而且她知道,对方这种人心里从来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他们最大的规矩就是那柄刀。
不是谁都可以赊走他们手里的那柄刀,
宝刀赊走,大道将成,
没有刀的赊刀人,才是最可怕的。
六四章 走水(求收藏求推荐票)
“噗~~”
芮祖儿狂喷出一口金色血液,身形不断后退,直至围栏边上才勉强站住,
整条画舫随之剧烈晃动起来,厅内的乐声忽断,涌出数不清的蚌精蟹怪,它们有的怀抱着琵琶,有的手捧竹萧,一个个怒视着坐在娘娘宝座上的那个年轻人。
芮祖儿赶忙抬手示意,阻止它们上前送死。
那名赊刀人仍保持着一手举茶慢饮,一手刀鞘平推的姿势,嘴角微翘,邪魅笑道: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祖江水神再遭重创,身体扶着栏杆不停晃动,若不是胸前宝珠替自己挡下了对方大半杀力,她现在只怕是肉身已毁。
赊刀人,真的惹不起,那个人更惹不起,洪勇真的会死的。
宝座上的赊刀人手腕翻转,那柄刀鞘凭空消失,他举目眺望远处半空上的冲江水神,点头笑道:
“修行之路本就是一条不归路,你这位水神娘娘顾忌太多,瞻前顾后,导致坐拥大秦第二大水系竟然也只是八境龙门境,而那位钻牛角尖的冲江水神,正是因为心无旁骛,一心追求大道,修为竟比你高出不少,可知心诚则灵,”
“可惜啊,就是胆子忒大了点,秦王嬴贞不同于其他皇子,他做为皇长子,身上继承了大秦王朝的国祚气运,兼之其稳坐军方头把交易,顺势便将一国武运收入怀中,当然了,我说的这些,像你们这样的人是看不明白的。”
芮祖儿神情恍惚,勉力抬起头来,虚弱说道:
“即使你是墨家赊刀人,最多也就是杀了我和洪勇,水势已成,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秦王嬴贞一定会死在这波洪浪之下。”
“噢?是吗?”
赊刀人呵呵一笑:
“没错,我此行目的确实是保护嬴贞,但你就不好奇?我既然拦不住洪浪,为何现在仍不动身去那座破庙里,将嬴贞带走呢?”
芮祖儿玉容逐渐变色,一双细眉蹙在一起,试探着问道: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护着嬴贞,而且那个人,甚至与你不相上下?”
赊刀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水,他好像很口渴,也好像偏爱这个味道,他喝的很细致,绝不是那种大口牛饮,看上去温文尔雅,与他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徐公这个人你是见过的,我呢,也认识他,虽然和他没说过话,但我大抵能看出他的跟脚,方圆三百里这数十座大山,都是他五百年前从大海海底中搬来的,而他呢,潜伏大秦七百年,收揽半数龙气方才进入九境武夫雄霸境,但是水神娘娘今晚算是来着了,因为接下来,你很可能见到一位雄霸境巅峰武夫。”
芮祖儿已是听的花容失色,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蹲坐于地,
她和洪勇的毕生追求便是进入上五境,但她即使成为十一境炼气士,当面对九境巅峰武夫,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徐公当年给她和洪勇带来的巨大震慑,仿佛犹在眼前,当她和洪勇站在徐工面前时,如腐草之萤光比天心之皓月,差距之大,霄壤之别。
赊刀人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暗地里还有一位雄霸境巅峰武夫在保护着嬴贞。
洪勇啊洪勇,你真是失心疯了,这种事情也是咱们能插手的吗?
芮祖儿知道,眼下谁也救不了洪勇了,就连自己,如今也仿若别人手里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蚱。
赊刀人忽的放下茶盏,极目望向南方,双目眯起,微笑道:
“她来了,江神娘娘不妨好好看看,你们自以为毁天灭地、无人能挡的洪峰,在九境武夫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芮祖儿随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向远处。
漆黑的雨夜里,下游的江面上,一位看似柔弱的少女如同蜻蜓点水般踩水而来,
她像是喝醉一样,身体摇摇晃晃,脚下踩出奇异的步伐,双拳一收一合,时紧时松。
第二波洪峰已至,不再是先前的滔天水浪,而是夹杂着无数碎石滚木的浑浊泥流,
洪峰过境所带来的巨大声响,如同滚滚天雷,两岸巨大的山峰已经被淹没至半山腰上,而且水位还在不断升高。
天空上,洪勇仰天长笑,湿漉漉的脸上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
这是兴奋至极的眼泪。
隐忍五百年,今夜,他终于能再次带水走江,
冲江水势所积聚起来的巨大威能,已经让他的修为以肉眼可及速度急剧攀升,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洪勇狂笑不已,
画舫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
芮祖儿一旦有性命之危,他不会袖手旁观,但他看的出,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随着他一声怒吼,一声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他的身体开始猛然膨胀起来,撑破身上的衣衫,随之而显露出来的,是一片片墨色的蛟鳞,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洪勇恢复真身,这是一头足有十丈长的巨大黑蛟,
只见他庞大的身躯在半空环游一圈后,笔直的坠入江中,然后裹挟洪峰之势,带水走江。
在他的前方,一个渺小的身影正从远处逐渐靠近,速度不快,打出的拳架也很奇怪,像是喝醉一样。
洪勇自然不会将一个人类少女放在眼中,如果不出预料,对方会在接触洪峰的一瞬间粉身碎骨。
可惜的是,终究还是出了预料。
少女在离洪峰还有二十丈的时候,忽然立定,渺小的身形陡然间给人一种山岳横亘在前的感觉。
洪勇心中不由一颤,这是发自心底的震颤,这是面对无法跨越的巨峰时,才有的无力感,
就像是当年,他见到徐工一样。
秦清没有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就这么隔着二十丈,一拳轰出。
排山倒海?不是,
地覆天翻?也不是。
冲江断流!
自秦清所立之处,这条千年恶水戛然而止,
在她身前,漫天拳意将江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屏障。
而洪勇,如同淤泥中的泥鳅一般,被死死的钉在了洪浪中。
不消片刻,芮祖儿所在的画舫已然无水可载,缓缓的陷在江底的淤泥中。
而她本人,如同她庙中的泥塑神像般,僵立不动,
宝座上的赊刀人再次拿起茶盏,小抿一口,摇头惊叹道:
“雄奇天下,霸秀绝伦,蔚为大观矣......”
六五章 一般的很(求收藏求推荐票)
秦清踩在空中,抬头望向穹顶,瓢泼大雨依然如注,像是天河被扯开了一个口子一样,倾盆洒下。
只见她右腿后撤一步,左膝微曲,
朝天出拳。
拳意纯粹,拳力刚猛,一记重拳如同天神的鼓槌一般,狠狠砸出。
黑云翻滚,雷声哑火,
天穹上密布的乌云转眼间消散一空,夜空恢复了它原本的清澈纯净,半月高挂,繁星满天。
少女忽的突前,冲入凝滞不动的泥流洪峰,一把抓住黑蛟尾巴,将他扯了出来,
随后,洪勇的真身被狠狠的甩在岸旁的一座陡峭崖壁上,
摔的他眼冒金星,七晕八素,
接着,他巨大的蛟躯又被甩在另一座山峰上,
“嘭,嘭,嘭,嘭.......”
像是农家小孩抓到河里的黄鳝一样,甩来甩去。
蛟龙之属,肉身强横,即使如此,洪勇此刻已经被摔的遍体鳞伤,身上一半的蛟鳞被摔的粉碎,露出里面的骨肉。
秦清一把将他甩入江底的淤泥中,随后御空滑下,落在那艘画舫的船头。
她还没有说话,那名赊刀人先开口了,
“我只是路过,不关我事。”
秦清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祖江江神,
“我家主子说了,连道洪峰都拦不住,你这位祖江正神有点德不配位啊,既然如此,你可以给礼部写道请辞的折子了,我大秦不能让一个废物统领万里祖江。”
芮祖儿此时已是意冷心灰,当她之前见到那名赊刀人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至于最后的结局,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像她这种河**怪之属,如果没有一座香火庙宇加持,修行之路将更为艰难,但她还能如何呢?
面前这位少女口中的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和圣旨没什么区别了。
“小神不日便会向礼部请辞,至于洪勇,恳请前辈能饶他一命,小神以后定会严加约束。”
秦清呵呵一笑:“自身难保竟然还给人求情?”
芮祖儿神情黯然道:
“我与他仍未化形之时,便已经认识了,上千年的交情,小神不忍他就此身死道消,还请前辈开恩。”
说完,这位大秦排在第二的江水正神,双膝跪地,
一旁的赊刀人竟然破天荒的,为她开口求情,
“请秦姑娘暂且放她二人一马,墨轲愿意做保,他们俩以后若是再做出什么糊涂事,不用秦姑娘动手,墨某立时便让她二人魂飞魄散。”
秦清挑眉看向这位墨家赊刀人,冷冷道:
“你的刀赊给谁了?”
墨轲笑道:“卢东珠。”
秦清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道:
“这事我坐不了主,得我家主子同意才行。”
墨轲揖手笑道:“当然是听秦王的。”
......
......
嬴贞打着哈气,半躺在芮祖儿那方宝座上,手掌在屁股下的金色垫子上按了按,又捏了捏,
“不错,上等的冰丝,内里裹着的应该是竹叶?”
芮祖儿恭敬的伫立在旁,赶忙答道:
“回秦王的话,内里的填充是祖江的一种水草,名为冰心藻,离水不枯,香味清淡,叶子韧性极好,很适合拿来做垫子。”
嬴贞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凭栏而立,一脸笑容的墨轲,
“你多大了?”
墨轲笑呵呵道:
“不大不大,七十来岁,正值壮年,”
嬴贞咧了咧嘴:
“一把年纪了还装嫩,你们赊刀人的事迹我倒是也知道一些,听说你们对于买刀之人的选择极为苛刻,因为随着买刀人修为的提升,你们自己本身便可以从中得到几分回馈,所以说你们的赊刀对象,要么是修为绝高之人,要么是天赋惊人之辈,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将刀赊给卢东珠?她既不是武夫也不是炼气士,除了心机深沉,长的漂亮之外,可以说一无是处。”
墨轲听完,顿时忍俊不禁,眼前这位大皇子和卢家小姐之间的那些事,在皇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所以他听到嬴贞口中带有偏见的挖苦,丝毫不觉得意外。
“不瞒秦王,说句心里话,真实的情况是,墨某的那柄刀,配不上卢小姐,我周游太平洲十余年,所遇天资卓越之人,卢小姐不做第二人想,说实话,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有抱希望,而卢小姐也一直都是拒绝的,结果前段时间卢小姐突然派人找到我,说可以买我的刀,但前提是要我为她做一件事。”
“可以想象,墨某当时的兴奋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达,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我都答应,卢小姐的修行天赋之高,实乃生平仅见,加之其被国师收做关门弟子,将来的前途实在是不可限量,所以这桩买卖,实际上是墨某赚大发了。”
嬴贞点了点:
“嗯嗯,看的出来,你现在笑的跟朵花似的,可以想见你当时该有多兴奋。”
墨轲双手托在围栏上,一个劲儿的笑,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现在已经爽的不行了。
秦清在一旁好奇道:“国师的关门弟子不应该是白裕吗?”
墨轲笑着解释道:
“白裕差的远了,他只不过是对外顶着个关门弟子的名头罢了,明白人都看的出,卢东珠才是国师托付衣钵的对象,”
这时候,嬴贞眼神奇怪的看向秦清,皱眉道:
“你不是跟我说过卢东珠的天赋差劲的很吗?怎么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万中无一的天子骄子了?”
秦清一愣,装模作样道:
“清儿说过这话?没有吧?”
嬴贞佯怒道:
“怎么没说过?你当时说:这个贱人一般的很,你敢说这话不是你说的?”
秦清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主子误会了,我那句话的意思是,跟我比,她一般的很,但要是跟别人比,她还是可以的。”
在场的几人都能听的出,她纯粹就是在狡辩。
嬴贞无奈的摇了摇头,秦清看不惯卢东珠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面多少也有点受自己影响,因为他也看不惯卢东珠。
“把那个洪勇带上来吧。”
“好嘞!”
秦清见嬴贞岔开话题,没有继续向自己兴师问罪,开开心心的掠出画舫。
眨眼功夫,衣衫尽碎,鲜血淋漓,恢复人身后的洪勇,被秦清一把扔在了船头甲板,
嬴贞身子探前,双目直视面前这位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都略显不够的冲江水神,笑道:
“听说你要淹死我?”
六六章 扒皮抽筋(求收藏求推荐票)
“吐~~”
洪勇脸颊动了动,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然后抬袖一抹嘴角,冷笑着看向嬴贞,
“没错,老子就是想淹死你,算你运气好,有人罩着你,不然今晚你死定了。”
围栏边上的墨轲听到这里,两眼一翻,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这种一心求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至于祖江那位江神娘娘,更是花容失色,洪勇的性格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口无遮拦。
洪勇说完这句话,张着嘴巴看向嬴贞,不停的笑,像是一个疯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自己完了,不成功便成仁,一开始他答应下这个任务,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以及后果的严重程度,可惜,五百年才等来的一次机会,他舍不得就此放过。
走水入海化龙,是他这种蛟龙之属天生的本能,在他眼里,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嬴贞笑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笑呵呵道:
“看来你是不会告诉我,你背后的指使是谁了,对吗?”
洪勇咧着血嘴狂笑道:
“你说呢?老子身为蛟龙之属,岂会在一个凡人面前摇尾乞怜,你算什么东西?”
“洪勇,你别说了,”芮祖儿怒斥道。
洪勇哈哈一笑:
“臭娘们,别跟我在这装好心,老子境界比你强,这么多年以来,却要听你发号施令,龙鱼之属,卑贱的出身,也配站在我头上?去尼玛的江水正神,你比嬴贞还不是个东西。”
“你......”芮祖儿显然气极,口中剧烈的喘息着,双眼也因极度的愤怒而布满血丝。
身在局中不知局,也许等芮祖儿事后气消了,就会明白,洪勇这是在跟她撇清关系,为她开脱。
嬴贞和墨轲这种旁观者,自然看的透彻,这位冲江水神虽说无恶不作,但临死关头,总算还惦念着与芮祖儿的这份友情。
嬴贞坐在宝座上,脸色转为冰冷,淡淡道:
“看来民间关于徐公山脉由来的传闻应该是属实了,本王常年身在北疆,极少会去礼部查阅这些旧档秘典,所以不知内情,但本王时常听闻,当年的那场洪水,致使冲江两岸数百万百姓受灾,田舍被毁,饥民遍野,死伤无数,这可都是你干的好事啊,本王就纳闷了,像你这样罪大恶极的孽畜,礼部那帮吃干饭竟然能容忍你到今天?”
“你倒是挺硬气的,可惜了,在本王面前装好汉,下场只会更惨,本王今天就代表大秦朝廷判你裂魂之刑,清儿,抽了他的龙筋,剥出他的魂魄带回钦天监,扔进长生狱。”
“好嘞~~”
洪勇双目圆睁,浑身剧颤,
他不怕死,但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
钦天监的长生狱,长生不死,生不如死。
“嬴贞,我CAO你奶奶的......”
“先扒皮,再抽筋,将他身上的骨头一截一截打碎,再剥出他的魂魄,别割他的舌头,我喜欢听他骂我,好汉嘛,总归是让人佩服的。”
嬴贞笑嘻嘻的看着洪勇,对这种仗着自己身份作恶,害惨无数百姓的王八蛋,他可不会心软。
“狗日的小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姓嬴的都他娘是贱种,我咒你........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鲜血淋漓的场面,
嬴贞看的有滋有味,这种场景他见多了,不新鲜,在北疆时,游骑兵的遭遇战往往是最血腥的,活着的人的马背上,往往都挂着几颗敌人的头颅,时间久的早已腐烂,恶臭扑鼻,一般人真受不了。
但游骑兵们,闻着这个味,也能吃的下饭,实在是习惯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头颅被挂着马背上。
赊刀人墨轲摇了摇头,转身看向群山方向,
自作孽不可活,人家秦王既然翻出了以前的陈年老账,洪勇肯定是跑不了了,原先他之所以想保下洪勇,也是存了一些私心,想着卖对方一个人情,将来到对方水府拜访的时候,顺手拿点东西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至于芮祖儿,此刻已经是瘫软在地上,双目紧闭,紧紧捂着双耳,泣不成声。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条金色的龙筋被秦清从洪勇的脊背上抽出,她双手抓住两端拽了拽,感觉韧性还不错。
“主子,这玩意做马鞭挺合适的,你要不要?”
嬴贞直接伸手,
“送给嬴盈吧。”
秦清点了点头,递给嬴贞,然后被他收入方圆物。
一连串的惨叫声过后,洪勇连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秦清将他的魂魄剥离出肉身,然后双手揉成一团,收入袖中,将来等待着这位冲江水神的,是被称作长生地狱的恐怖地方。
秦清抬脚将那具破败的肉身踢飞,远远的落入江底厚厚的淤泥中。
嬴贞眼神冰冷的看向芮祖儿,
“下游百姓不可一日无水,你要是还想着做这个江神娘娘,就赶紧善后,稍有延误,长生狱可有的是地方收留你。”
芮祖儿双目涣散,一脸呆滞的站起身来,手臂颤抖着取出那颗宝珠,
只见那颗充盈着浓厚水灵的宝珠远远飞出,射向北方那道凝固成墙的泥流洪峰,
漫天的光辉从宝珠上洒下,湿气厚重的水雾开始缓缓修复着河道。
嬴贞就这么坐在船头,耐心的等待着,冲江水系关系着两岸数州百姓的生存根本,这种事情,他从来不会含糊。
“你叫墨轲是吧?既然来都来了,本王也就不撵你走了,你可以在前开路,给本王扫除北上障碍。”
墨轲转过身来,笑道:
“没问题,我这次来就是干这个的,但我可事先说好,我在前面顶着可以,但万一遇到顶不住的时候,你可别指望我会卖命。”
嬴贞说道:
“没指望你,顶不住的时候只管开溜,放心,回了太安见到卢东珠,我也只会说墨轲确实尽力了,不是他不出力,是他真不行。”
墨轲听罢,嘴角一阵抽搐,得,眼不见心不烦。
“墨某告辞。”
话音刚落,他已经溜的无影无踪。
“清儿,这小子到底什么境界?”
秦清道:
“十境元婴境炼气士,”
“噢~~”嬴贞撇了撇嘴:“卢东珠倒是真下血本啊......”
六七章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求收藏求推荐票)
河道在芮祖儿不遗余力的修复之下,很快恢复正常,潺潺江水继续沿着徐公山脉蜿蜒南下,
既然上了祖江江神的船,上面有吃有喝,又有休息的地方,嬴贞觉得留在这里,总比自己两条腿赶路要强多了吧?
于是,他和秦清就这么住下了。
这艘画舫无需人力操持,水中层层浪花托着船底一路逆流北上,速度之快比之寻常楼船不知强了多少倍。
嬴贞估计,大概四天后,画舫就可以到达离太安城最近的平安港,再由陆路经过华州、渭郡、潼川郡,便可进入大秦皇城。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原本的计划是由项翦先行一步前往太安,将折子递交给皇上,既然料定了皇上肯定会同意自己返京,那么他也就趁早上路,提前一步到达渭郡等候,在那里打个时间差,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再装作收到圣旨入京。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北上的行程应该已经被人掌握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位冲江水神在这里等着自己。
那么他也就无所谓有没有圣旨了,知父莫若子,他就算比项翦提前到达太安,父皇也肯定会给自己兜底的,难不成他还能判自己个欺君之罪?
至于私底下会怎么收拾他,以后再说。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嬴贞坐在船头宝座,喝着江神水府特有的仙家珍酿,吃着琳琅满目的河鲜,日子过的优哉游哉。
前面有“正值壮年”的赊刀人墨轲打头阵,想来会省掉很多麻烦,
太安那边,不希望看到自己返京的,顶破大天也就是派人拦一拦他,绝对没胆子杀他,当然了,不排除还有像洪勇这样失心疯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
......
华州府坐落在渭水河畔,是太安城东南第一门户,人口多达百万户,水陆交通发达,贸易吞吐量巨大。
红花亭总舵主陈白露,与丁枫、金霁联袂北上,于八月初三到达华州,
三人步行在入城官道上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多少让丁、金二人有些后怕。
城南官道两旁,不知什么时候,立起了无数营帐,而且在东侧的那片大营中,一杆高达十丈的金色大旗迎风招展,分外显眼。
大旗上绣着一个“贞”字。
大秦王朝,妇孺皆知的贞字营,北疆大风骁骑军二十四座大营中,最精锐的王牌军,单是看营中那些体型健硕、筋骨饱满的战马,就不是寻常能见到的良驹。
丁枫和金霁对视一眼,皆是感叹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心里面多少也在庆幸陈白露将他们俩拦下,
北疆虎将如云,二十四座大营的统领各个名声显赫,贞字营张虎牢更是有世袭爵位在身的八境武夫,就凭丁、金二人,只怕在人家手底下都走不过三个回合。
按大秦礼制,边军与府兵有别,是不能拦路设卡的,所以贞字营便钻了空子,我不设卡,我只盘问,而且是随机盘问。
陈白露他们三人,就凭身上这副显眼的打扮,几乎可以说是必被盘问的对象,但他们仨又不好绕开大营入城,因为在边军的眼皮子地下卖弄轻功,会被视作挑衅,到时候漫天箭雨把你射成个刺猬,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大秦军威,不容冒犯。
七八个脱掉重铠的士兵,正蹲在道路旁的树荫底下吃西瓜,他们的目光一直都在官道上的人群中游拽,时不时的便会笑呵呵来到道路中央,像是拉家常一样,跟一些行人说几句话,聊的开心了,甚至还会送人一瓣西瓜解解渴。
当陈白露他们仨经过的时候,一名模样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军士忽的起身,拦在官道上,朝着陈白露抱拳道:
“陈总舵主?”
陈白露笑了笑,点头道:
“不错,正是陈某。”
年轻军士笑着抱了抱拳,然后再打量了一番丁枫后,目光落在金霁身上,笑道:
“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认识俺家项大统领?”
就凭这句话,金霁知道自己身份已经败露,但仍是冷冷道:
“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个人。”
年轻军士似乎不在意对方的一口否认,继续说道:
“俺们项大统领如今不在营中,他老人家托我给姑娘带个话,说他在太安城等你。”
金霁听了顿时拉下脸来,这个老色胚竟然还惦记着自己?呵呵,在太安等我?老娘是吓大的吗?
“随便!”
说完,金霁带头先行,
树荫下那些军士们,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望向金霁,
项统领在军中什么名声他们能不知道?被项统领看上的,哪个逃的了?
于是一个个起哄般的吹起口哨,有几个甚至还故意捣乱的唱了几句: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我东瞅瞅,我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
金霁何曾被这么赤果果的挑衅过?但她又能如何?贞字大营就在边上,难不成她还动手杀人?
她也只能是充耳不闻,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年轻军士笑嘻嘻的让开道路,任由一脸寒霜的金霁通过,然后转身朝着对方婀娜的背影喊话道:
“姑娘见着了俺们项统领,记得说些感谢的话,需知若不是项统领做保,两位今天可是要掉脑袋的,”
金霁也不回头,只是抬起手臂,朝着背后的年轻军士竖了一个中指,
她这个动作,顿时又惹来树荫下一阵哄闹,
“够劲儿啊,项统领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
“废话,整个北疆,谁可与项统领争一日之长短,咱们殿下都认输了。”
“要我说,项统领还是比不过咱们殿下,论相貌论气质,项统领完败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殿下亲口承认的:御女之道,吾不如项翦,远甚......”
听着这些军士肆无忌惮的议论,丁枫面色微变,但他没有出声,而是继续向前走,
他知道,这位年轻军士刚才那句掉脑袋的话可不是唬人,贞字营做为秦王嬴贞的嫡系精锐,地位之高,可以说与皇城禁军不相上下,真要对他和金霁动手的话,眼前这些小卒自然不足为虑,但大营中隐藏的那些顶尖高手,足以将他们围殴死。
陈白露虽然在江湖中辈分颇高,但他毕竟也是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的,本身也没什么架子,所以对于这些军士们的玩笑话,只会觉得有趣,
只见他笑呵呵的朝着年轻军士拱手道:
“那咱们就此别过?”
年轻军士也赶忙抱拳:
“陈总舵主请。”
六八章 你想多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项翦早在几天前,就和白金桃带领的靖安司十三太保汇合了,
白金桃从李芳那里领的差事,是要南下护送大殿下回京,可当他遇到项翦之后,硬是被对方拉着不让走,说什么他这里要比大皇子那里危险的多,得多点人保护他项翦才对。
而且当时他们遇到项翦的时候,对方确实是被几十号顶尖高手围在了一座荒村之中,虽说这些人根本无法对项翦造成威胁,但好汉架不住人多,项翦身上毕竟还有大皇子殿下的折子,白金桃也不敢不当回事。
于是他让十三太保继续南下,自己则独自护送项翦返京。
在到达华州府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连夜行军南下的贞字营,项翦将情况说明之后,张虎牢毫不犹豫的带着一支千人铁骑赶赴平安港。
白金桃和项翦是老熟人,他们俩是同年参加的武举,白金桃不如项翦跑的快,但修为要比项翦强上点,所以那年他是武状元,项翦是榜眼。
而且两人的人生际遇也是天差地别,白金桃之前是白身,被点了武状元之后,才入了禁军,一路高升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而项翦参加武举时,已经是北疆的一名游骑兵校尉,是被嬴贞赏识,然后保送入京参加武举的,得了榜眼之后他本来是有机会留京任职的,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了北疆,因为他觉得,老伍长那套学问,在京城是无法发扬光大的。
“我说老项,这件差事办完之后,带我去上林苑耍一耍怎么样?”
白金桃与项翦全力展开身法,一路疾奔,但凡遇到巡察官兵,一看到白金桃身上那件鱼龙服,别说是上前盘问了,隔得老远就得请安行礼。
“你特娘的看我像是有钱人吗?我这半年窝在怀阴郡,连俸禄都没有,哪来的银子请你去上林苑,倒是你老哥,如今掌管着靖安司、巡城司这些个油水衙门,私底下贪了不少吧?你就不能大方一回,请请我?”
“油水个屁啊,你知道个求,靖安司和巡城司,那都是给皇上办差的,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贪啊,除了每月的月俸之外,也就是出来办差时候省下来的那点经费了,说出来你都不信,我特娘到现在都没钱在太安置办一处宅子,我媳妇儿因为这事,不知道跟我吵了多少回了。”
“那你不能求一求你老丈人?他在兴庆坊可是有好几间门面楼呢,牙缝里抠点出来,也够你在外城买套宅子了。”
“我特娘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去求他?倒是跟你借点,我还是能开的了口的。”
“滚你娘的,老子没钱。”
“我知道你没钱,但你项大统领如今是大殿下跟前的红人,仁和坊半个坊市都是大殿下的私产,你在他老人家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即使在犄角旮旯给我划块地方,我都知足了。”
“仁和坊那是宁家的产业,你特娘跟老丈人开不了口,我家殿下就能跟娘家开的了口了?你想什么呢?”
“嘘,你小声点,仁和坊确实是宁家的产业没错,但当时是落在皇后娘娘名下的,如今娘娘凤御归天,那还不就是大殿下的产业吗?”
“你是怎么连这些都知道的?”
“老弟说的什么话,哥哥我现在好歹领着巡城司的差事,太安城里哪件事能瞒的了我?”
项翦一脸鄙夷的说道:“仁和坊那是什么地方?除了东西南北四大坊市,就属仁和坊的地段最好,地皮最值钱,你特娘的还是攒下钱了啊,连仁和坊的宅子都敢惦记了。”
白金桃嬉皮笑脸道:“这不都是平日里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吗?”
项翦冷笑一声,你哄鬼呢?
他们俩个属于是少年时期就建立下的纯真友情,两人当年参加武举前,都住在京城的官驿中,那时候项翦已经是够穷了,但白金桃那个穷啊,连项翦都有点可怜他,于是他那会便将上将军府特批给他进京赶考的一千两银子,分给了白金桃一半。
几年后,白金桃在太安混的风生水起,投桃报李,专门请太安城最好的铸甲师,花费三千两黄金为项翦打造了一副赤练虎头铠,
白金桃虽然一直在哭穷,但项翦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信过。
“宅子的事我可以和殿下提一提,但能不能成我就不知道了,做为报酬,你得请我上林苑耍一遭。”
白金桃拍着胸脯一口答应:“没问题,包在哥哥身上了。”
真挚的友情就是这样,让请客的时候拖拖拉拉一副穷鬼样,但真要到了场上,身上有多少钱都舍得花。
他们俩就是属于这种交情。
......
......
太安附近的四座大营地位特殊,属于是皇城卫戍军,隶属于皇帝直接管辖,
即使身为兵部尚书的宁牧,也只能调动九千营,这还是沾了他是嬴贞亲舅舅的光,
要不然九千营的虎威将军恒庆都不带鸟他的,卫戍军可不归兵部管,他们只认虎符,而代表着可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一半在皇上那里,一半在秦王那里。
宁牧早前跟恒庆打了招呼,所以这段日子,九千大营足足出动了两万人马,在皇城以南日夜巡逻排查,但凡遇到稍微可疑点的,直接就是抓人审问,这一动静直接导致了华州渭郡一带的江湖人士,这段时间都不敢佩戴兵刃出门。
项翦知道,越是临近皇城,自己就越是安全,而且身边还有个副指挥使白金桃陪着,各种通关盘问都省了,
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三日后进入太安。
项翦不敢停留,与白金桃直接去了与宁牧约定好的官驿,按照计划由后者直接将折子递送进宫。
官驿里一间僻静的房间内,除了宁牧之外,还有一位全身罩在斗篷里的神秘人在这里等候,
“折子呢?”开口的,是那位披着斗篷的神秘人。
项翦先是行礼之后,赶忙将折子取出,双手递向那人,
“劳烦李公公了。”
“嗯!”
李芳将折子收入袖中,然后将一个绣着金丝的袋子扔在桌上,就这么起身离开。
身为一品大员的宁牧,也赶忙起身揖手,
李芳和宁牧一前一后走了。
等那两位级别高的吓死人的大佬都走后,白金桃笑嘻嘻的上前,拿起桌子上那只金袋子,解开一看,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是百岁钱,看样子有五十多颗呢,找个炼气士能换老不少钱啊,老项,你说这是赏你的,还是让咱俩对半分啊?”
项翦一把将金袋子夺了过来,瞪眼道:
“你想多了。”
六九章 战力天花板(求收藏求推荐票)
平安港有多重要?
做为整个大秦货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这里直接决定了太安城周边四州十三郡的物价。
打个比方,如果这个月从平安港调配往太安的丝绸绢布数量,相较于上个月少上十分之一,那么太安城内丝绸绢布的价格就会随之上涨。
而负责调配所有货物的衙门,叫做市舶司,直归司礼监管辖,所有账目经司礼监核算完毕之后,再转交给户部,由户部轻点核实之后,该归档的归档,该入库的入库。
说的直白点,市舶司这个衙门就是司礼监那些个大太监们专门为皇上盯着河运海运的税收,因为这里面的油水实在太大的,自古以来,都不容外官染指。
平安港占地之广,比之华州府不相上下,而且这里的驻军也不在少数,毕竟港口周边,单是江湖帮派,就有不下一百个,人人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这里的街道异常宽敞,可容的下八两马车排驶过,街边的商铺琳琅满目,做什么买卖都有,其中大多都是太安城总店设在这里的分号。
酒楼、客栈、青楼,赌场,是平安港最常见的,商旅们将货物送到这里后就算是到达了目的地,一路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难免会放松一下,给自己找找乐子。
街道边的一家酒水铺子内,一位长相清奇,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正独自一人自酌自饮,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特别显眼,上面绣满了青翠欲滴的竹叶,绣工之精巧,几近真实。
女子身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柄白鞘长剑,剑鞘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碎鳞片,不需阳光照射,那些鳞片上便会有星星点点的光点时隐时现,煞是好看。
就在这间酒水铺子的对面,同样也一座酒铺,两间酒铺所售卖的酒水还大致相同,但这并不影响两家一起生意兴隆。
在平安港能开家酒水铺子的,多少都有点帮派背景。
女子的目光忽的望向街道对面的那家酒铺,铺子里,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如同仙人般的老者,也在低头喝酒。
老者的腰间,别着一枚银白色的小巧葫芦,识货的人,自然认得出,这是剑修们最喜爱的至宝,养剑葫。
女子不停的打量着老者,越看越是皱眉,如果此人在此的目的,是为了拦截那个人,那么自己该不该出手呢?
她只是欠卢东珠一千颗百岁钱,眼前那位看不出深浅的老者,可不值得她为了一千颗百岁钱而出手。
她叫青篱,修行中人都习惯称呼她为青篱剑仙,因为她是上五境,唯有上五境的剑修,才当得起剑仙二字。
青篱收回目光,继续喝酒,
不一会,一道身影忽然在她面前坐下,对方一点也不客气的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
“这一路上可真够累的,替他解决了四个七境武夫,两个八境炼气士,好在任务就快完成了,到了平安港应该就没事了。”
青篱盯着面前的墨轲,冷笑一声:
“你赊给人家刀,以后坐着都能有收成,卖力点也是正常的,但我可不一定会这么卖力。”
墨轲笑了笑,小口小口的抿着酒,目光望向街道,当他看到对面酒铺那一抹刺眼的白色身影时,脸上表情明显一怔,紧接着浓眉深锁,
“这个人是谁?”
“我哪知道?”青篱冷冷道。
墨轲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连你也看不出深浅?”
青篱摇了摇头:“此人应该在我之上,如果不是十一境巅峰,那就是十二境了,但他来此的目的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我就不知道了,大秦王朝,应该没人可以请得动一位十二境炼气士吧?而且还是个剑修,”
墨轲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吓我,整个太平洲有几个十二境炼气士,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
青篱淡淡道:
“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数了,看看这位是否就是这一只手掌中的一根指头。”
墨轲垂头望着面前的酒碗,愁眉紧锁,
如果此人真的是一位十二境剑修,而且又是冲着嬴贞来的,那么秦姑娘这位九境武夫,可就不太够看了。
十二境炼气士,又叫仙人境,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对于凡人来说,已经和神仙没什么两样了,
太平洲已知的十二境炼气士,一共有四位。
万岁天君,朱熹,
浮尘宗宗主,贺白圭,
摆渡老人,倪坤,
落照宫,巫玉环,
这四个人加上东皇岛苏御,八荒共主皇曌,被称为太平洲战力天花板,是最为顶尖的六个存在。
这六个神仙级的人物,基本上对于世俗之事已经不再感兴趣了,王朝更迭,国祚消亡,在他们眼中,都是极为渺小的事情,
修行中人,境界越高,越是六根清净,越是将自己置身事外,如同高高在上的仙人,俯瞰人间。
墨轲并不知道上林苑隋渔的存在,如果他知道话,就会再加上一人了。
青篱做为十一境玉璞境剑修,对于一国皇位之争,本身就提不起丝毫兴趣,她之所以出现在大秦,还欠下卢东珠一千颗百岁钱,其实都源于一次偶然。
一千颗百岁钱,对于青篱来说,那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钱,但事情巧就巧在,她当时希望从国师崔望那里求一个字,一向不在乎身外之物的国师,当时竟然直接开口要价一万颗百岁钱,那时候青篱身上只有九千,而一旁的卢东珠对国师说了一句:她不够的那些,算到我头上吧。
于是......卢东珠只是说了一句话,青篱就欠了她一千颗百岁钱。
虽然青篱也看的出,卢东珠这是做为弟子,给师傅打了一个空头白条,其实根本就不用还。
但不管怎么说,欠钱是事实,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欠了钱就是沾了因果,而且想要还掉这份因果,就必须是用光明正大的方式,不能强取豪夺。
墨轲沉默半天,也没猜出对方的身份,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如果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真的是一位十二境的大佬,那他墨轲绝对不敢出手。
谁都怕死,尤其是那些“富有”的人。
嬴贞和秦清并没有从码头登岸,毕竟芮祖儿那艘画舫太过扎眼,不属于凡间之物,自然不方便在港口停靠。
他们俩早早便弃船登岸,一路沿着官道进入平安港。
刚一进入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嬴贞脑海中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娃娃,来我这里,”
“对,往前走,左拐,再右拐。”
“走过了,回头。”
七零章 十二境剑修(求收藏求推荐票)
墨轲看到嬴贞已经站在对面街道的酒铺外面,正与那位仙人对视,心里顿时觉得不妙,看样子对方应该就是冲着嬴贞来的,这可怎么办?
“两位,真巧啊,又遇见了,来这边喝杯酒?”
墨轲赶忙冲着对面摆手,试图将嬴贞引过来,
谁知道他这句话才刚说完,脑海中便突兀的响起了一个声音:“闭嘴吧小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墨轲一脸愕然的望向那位仙人,对方瞪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吓的他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声。
嬴贞回头看向墨轲,又看了一眼他对面的那位脸色很重的秀气女子,当下就反应过来,墨轲这是在提醒自己。
看样子这老头有点不对劲啊,
不知何时,秦清已经下意识的挡在嬴贞身前,目光冰冷的看着那位仙气十足的老者,
见到秦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嬴贞心中一凛,脑海中得到秦清的传音提示后,脚下步子轻挪,渐渐偏离那处酒铺,
“小娃子,怕什么,老夫又不会对你不利。”
嬴贞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继续后撤,同时,只见他手臂忽的高举,两侧屋宇上骤然出现了数百名披胄甲士,人人手持劲弩,弩箭所对准的方向,刚好就是嬴贞目光所及之处。
这一赫然出现的场景,顿时将街道上的行人吓的不轻,
一看这架势,这是官兵要拿人了,而且这些兵士身上所披的甲胄,竟然看不出是出自哪个衙门。
这种热闹没人会看,于是大家着急忙慌的纷纷逃离此处,只剩下老远处,一些本地帮派的江湖人物,在遥遥隔岸观火。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街道上,他脚下所立之处的地面,竟被硬生生砸的龟裂开来,如同蛛网。
张虎牢手中一杆大戟,戟尖拖地,缓缓移动脚步至秦清右侧,目光落在酒铺内唯一剩下的那道人影身上。
地面晃动,杯盏震颤,长街的另一头,战马蹄声如雷,奔踏而来,
为首者身着金甲,披着一件火红披风,腰刀已然出鞘,在他身后,是足足五千人的九千营铁骑。
“把这条街都给我围喽,”
虎威将军恒庆振臂一呼,五千铁骑分作数支,开始有序的拐入其它街道,随着震天的铁蹄声渐渐安静下来,以嬴贞为圆心方圆百丈,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恒庆翻身下马,麻溜的小跑过来,离的老远便是一个滑跪,姿势熟练至极,
“末将恒庆,拜见上将军。”
嬴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拿个凳子过来,”
“是!”
恒庆大声答应,转身钻进酒铺,提了一张凳子出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嬴贞背后。
等嬴贞坐下之后,恒庆这才看向酒铺内的那对男女,脸上肃穆的神色与面对嬴贞时判若两人,
“你们俩是干什么?来人,给我绑了。”
“是!”
紧接着,便有七八名军士抽刀走向墨轲他们,
嬴贞忍不住侧过头来,斜眼道: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恒庆一愣,赶忙挥手,制止住手下抓人,弯腰拱手道:
“是末将唐突了,是末将唐突了。”
街道周围的数千九千营军士,无一不是将目光投放在嬴贞身上,他们眼神中的炽热和崇敬是发自肺腑,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在古代是行不通的,古代大多数士兵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跟对了长官,
北疆大风骁骑军二十四座大营,贞字营、风字营、林字营、烽火营、山字营为上五营,是地位最高,装备最精良的五座大营,其中尤以贞字营为最,
在大秦有一句广为流传的俗语:证明你是最好军卒的唯一方式,就是收到贞字营的入军贴。
那里是所有大秦军士最向往的地方,冲锋陷阵、浴血沙场,只要不死,军功赚到手软。
酒铺里,老者摘下腰间的葫芦,往自己面前的酒碗中倒了一碗酒,那酒的醇香极为浓厚,远远飘出,闻之让人沉醉。
老者侧身看向嬴贞,笑道:
“小娃娃够谨慎的啊,那你可知,老夫若真要对你不利,这些人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秦清、张虎牢,又看了一眼墨轲和青篱。
秦清冷哼一声,讥笑道:
“口气倒是不小,那咱们试一试?”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
“小丫头口气也挺狂的嘛,不过呢,你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小小年纪就有这番成就非常难得,虽说运气占了很大成分,但不得不说,运气往往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等你进入十境,老夫自会找你切磋切磋,但现在的你嘛,还差点意思。”
秦清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她知道对方的话并没有夸口,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她清楚的感应到了对方体内蓬勃无匹的巨大能量,就像是看不到边的无尽深海,即使对方已经将体内的磅礴剑气压制到了极致,但秦清还是察觉到了。
十二境剑修,一剑可摧城,一剑可搬山,一剑破万法。
嬴贞坐在凳子上,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他的养气功夫是得到皇帝七分真传的,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永远都是那副身前无大事的样子。
“不知这位前辈是何方仙师,来我大秦所为何事?”
老者笑了笑:
“老夫朱熹,修道之处在鲸山万岁峰,怎么样,小娃子可以坐下来跟我谈一谈了吧?”
在场之人,除嬴贞之外,无不色变。
即使恒庆这种修行门外汉,也听说过万岁天君朱熹的大名,因为此人在太平洲,已经是近乎于神仙一般的存在。
恒庆听说过,他爹也听说过,他爹的爹,他爹的爷爷,都听说过。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老头,就是那位传说中已有千岁高龄的不死神仙,太平洲道家天君,执一洲道教之牛耳者。
“老家伙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他不信,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信,
此刻的青篱正一脸鄙夷的看向墨轲,
墨轲一摊手,还给她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来太平洲的日子只比你多几年,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吧?”
七一章 天之娇女(求收藏求推荐票)
谁能想到,太平洲神仙级的存在,竟然会出现在大秦的京城附近,要知道眼前这位万岁天君朱熹,单是供奉着其神像的道观,在太平洲就有不下数百座,其地位之尊崇,绝不是一国之君可以比拟的。
嬴贞虽说对于炼气士比较陌生,但朱熹的大名他还是如雷贯耳的,
在大秦,释、儒、道三教的地位比较均衡,不存在哪家独领风骚的局面,但如果放眼整个太平洲的话,儒家的地位因四大书院的存在,绝对是压过另外两家一头的,接下来便是道家,而朱熹,是太平洲道门天君,属于一教魁首。
堂堂的道门天君,来找自己做什么呢?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说实话,嬴贞心里有点虚,这完全是源于两人之间的地位太过悬殊,所造成的压迫感。
恍惚之间,嬴贞突然发现周遭的景象变的模糊起来,
他身边的恒庆不见了,秦清和张虎牢也看不到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整条街道瞬间变的冷冷清清,
大街上,只剩下了自己,和身前不远处的那位道门天君。
朱熹笑呵呵的看着嬴贞,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空位,
“好了,现在没人可以打搅咱们了,过来坐坐。”
嬴贞大概猜的出,这是对方运用了某种神通,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隔离出了此方小天地,这种现象,他曾经在上林苑也见过。
还有选择吗?么得选择。
嬴贞老老实实坐在了朱熹对面,看着对方从他的酒葫芦里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谢谢前辈。”
“前辈?”朱熹嘿嘿一笑:“我最小的弟子都能给你当奶奶了,你叫我前辈?”
嬴贞嘴角一抽:“那我该怎么称呼前辈呢?”
朱熹将那枚银色小葫芦放回腰间,朝着嬴贞端起酒碗,笑道:
“还是叫我天君吧,毕竟这个名头来之不易,听起来也响亮。”
“嬴贞谨遵天君法旨。”
说完,嬴贞双手端起酒碗,先干为敬,
这酒真好喝啊......
入口柔滑,舌尖有余香,酒入腹中便形成一股暖流,四肢百骸骤然间一阵通泰畅感,很爽......
最关键是,嬴贞竟然隐隐觉得体内各处窍穴中的真气正在蠢蠢欲动,彼此间遥相呼应,这是要破境啊?
“真是好酒啊.....”嬴贞赞叹一声,目光重又看向朱熹的腰间。
“别惦记了,能白送你一碗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说完,朱熹又给自己添了一碗,这才徐徐说道:
“猜猜,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赢贞不假思索道:“那肯定是晚辈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天君不远万里辛苦跑一趟的。”
朱熹笑道:“不远万里是真,辛苦倒也谈不上,一炷香功夫罢了,那你倒是说说,你自己身上有哪点是值得我来找你呢?”
朱熹笑嘻嘻的看着嬴贞,他觉得对方肯定答不上来,也一定会答错,因为自己来此的目的,绝对没有任何人能猜到,
他之所以让对方猜,是因为自己习惯了用这样的开场白方式而已,
“不会是因为卢东珠吧?”嬴贞咧着嘴看向对方,当他发现这位天君听到自己的答案后脸上表情明显一怔,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真是因为她啊?”
朱熹笑了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的表情,
“你是怎么猜到的?不应该啊,正常来说,我要是真的冲着卢东珠来的,也该是去找她而不是来找你才对。”
嬴贞心中叹息,他就纳闷了,这卢东珠就这么抢手?大国师抢着收做徒弟,赊刀人墨轲把自己的刀也赊给了她,眼前又一个地位更猛的竟然也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自己这次返京,也是要跟老二抢她,
她就这么抢手?天之骄女?
嬴贞叹息一声,说道:“我说我是蒙的,你信吗?”
朱熹连忙点头:“我信,不蒙根本就猜不到。”
嬴贞好奇道:“那天君您老人家应该去找她啊,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朱熹道:“本来是去找她的,结果被崔望给撵出太安来了,本天君知道,跟人抢徒弟这件事其实不怎么不光彩,但那个丫头天赋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就是天生的剑修坯子,搁在崔望手里,怕是要被耽误了,本天君实在不忍心错过这样一个天子骄子,这才想着找上你,通过你这层关系跟卢丫头搭上线,至于师徒名分嘛,无所谓,我就是想亲手调教这丫头,看看她未来的成就到底会有多高。”
嬴贞皱眉道:
“天君为什么觉得通过我就可以和卢东珠搭上线呢?我和她之间,关系很寻常啊。”
朱熹道:“别给我在这装了,你这次回去不就是为了娶卢丫头吗?我可告诉你,卢丫头将来铁定会是你们大秦的皇后,这是太平洲几个老家伙内定了的,我观嬴元的全部布局,都是在给你铺路,就猜到你小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大统的,”
说着,朱熹一双眼睛在嬴贞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摇了摇头道:
“虽说你小子肯定是配不上卢丫头,但嬴元那些儿子里,也就是你勉强还能拿得出手,真是委屈卢丫头了。”
嬴贞越听脸色越难看,这老头如此赤果果的抬高卢东珠,贬低自己,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住啊,
而且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卢东珠的原因,就是觉得她太过完美了,似乎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的瑕疵,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会给人一种距离感,越是让人觉得虚幻,说白了,就是没有人间烟火气。
“天君既然是找卢东珠,大可让其他人帮忙,我跟她实在不熟,而且我也未必就会娶她,至于天君口中所说的卢东珠必定会成为大秦皇后,我看也未必,世事无绝对,我大秦王朝的皇后归属,也不是天君口中说的那几个老家伙就可以决定的。”
朱熹脸色一变,冷笑道:
“怎么?觉得伤自尊了?可惜啊,事实就是如此,谁娶了卢东珠,谁才可以坐上大秦皇帝的宝座,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嬴贞笑了笑,淡淡道:“谁坐上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我父皇,至于我坐了皇位,谁来当我的皇后,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决定。”
朱熹冷哼道:“你是不是有点太看的起自己了?”
嬴贞淡淡道:“前辈也同样如此。”
七二章 酒是你的(求收藏求推荐)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谁也不说话。
嬴贞从小就比较排斥自己的事情由别人做主,父皇母后就不说了,人家插手自己的事那是天经地义,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得憋着。
但别人可不行,就算你是一洲神仙级的人物也不行,
这不叫骨气,这是他们嬴氏皇家与生俱来,不容冒犯的威严。
自己和卢东珠的关系很微妙,算不上青梅竹马,见面的次数加起来连二十次都不到,但从小到大,父皇和母后在自己耳边提起卢东珠的次数,一万次都打不住了,就好像是在潜移默化的告诉他,娶妻当娶卢东珠。
看样子父皇和母后,早就知道了卢东珠的不同寻常。
卢东珠千好万好,但嬴贞真的对她没有那种感觉,男女之事很玄奇,自己身为这种顶尖二代,如果找一个像卢东珠这样无论相貌、才华、心智都属于万中无一的女人当女朋友,挺好。
但拿来做陪伴一生的妻子,又有点觉得别扭了。
因为嬴贞觉得自己和卢东珠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就像一朵藏在雪山中一尘不染的莲花,太不接地气了。
朱熹冷冷的注视了嬴贞半天,他没想到一个王朝的小小皇子,竟然敢拒绝自己的这番好意,他的目标虽然是卢东珠,但眼前这小子将来真要娶了卢丫头,自己爱屋及乌之下,定会在很多事情上提供指点和帮助,他朱熹的主动示好,对于七大雄国任何一座王朝的君王来说,都无异于一份天大的馈赠,
没想到竟然碰了钉子。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嬴元就是一个难啃的骨头,没见到他儿子也同样如此。
崔望不是剑修,也就是说,崔望没有办法引导卢东珠走上剑修这条路,朱熹绝不允许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出现,一个千年不遇剑道坯子,绝对不能不练剑。
“你小子脾气倒是挺硬的,算啦,谁让本天君这次是有求于人,这样吧,你帮我给卢丫头捎件东西,做为报酬,本天君会在你将来性命危机的紧要关头,出手保你一次,这笔买卖你只赚不亏,怎么样?”
嬴贞双臂抱肩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淡淡道:
“天君这态度不像是有求于人啊?”
朱熹嘴角一抽:“小子,有台阶就要顺着下,你老爹没教过你这个做人的道理?”
嬴贞呵呵道:“我老爹只教给我有杆子就要往上爬,没教过我怎么下。”
朱熹冷笑一声,沉吟半晌后,继续说道:
“算了,本天君不跟你在这打机锋了,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这样吧,除了刚才说的,我再送给你一件东西,”
嬴贞道:“天君最好送点能拿的出来手来的,”
朱熹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似乎在思考拿出一件什么样的宝贝出来,才算是拿得出手,
只见他露出一副肉痛的表情,手掌一翻,掏出一件大家伙来。
剑长三尺六寸,通体寒光,剑身上隐有水波流转,丝丝寒气萦绕剑身四周,剑柄是一整块碧绿色不知名玉石镶成,纹理通透,几丝看似瑕疵的裂纹恰到好处,
总的来说,这是一柄非常非常漂亮的剑。
“剑鞘呢?怎么只有剑没有鞘?”
朱熹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看着嬴贞,说道:
“上等品阶的仙剑皆是由散落在天地之间的剑气孕化所成,至于这柄剑为什么没有剑鞘,你不要问我,你得去问问老天爷,问它为什么在孕育这柄仙剑的时候没有捎带孕育出一把剑鞘出来。”
这话明显已经是抬杠了。
嬴贞没再理他,伸手就要去拿起那柄仙剑,却在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手掌如同触电一般瞬间一麻,下意识的便缩回手来。
抬手一看,指尖一片乌青,都出血了。
“这是怎么回事?”嬴贞愣道。
朱熹一拍手掌,露出一副记忆不太好的样子,笑道:
“这柄仙剑上面是有禁制的,本天君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说完,只见他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在剑身上轻轻一抹,
“好了,这下可以了,这柄仙剑以前叫什么名字,本天君也不记得了,你自己给它取个吧。”
“晦气!”嬴贞知道这老头是故意坑自己的,
“你说什么?”朱熹顿时皱眉。
“我说我给它起个名字,就叫晦气。”
说着,嬴贞先是试探性的用一根手指触碰一下剑身,发现确实没事之后,才将它收入方圆物中。
朱熹呵呵一笑,得,这小子还挺记仇,自己坑他一次,他扭头就还自己一次。
只见他摘下腰间的那枚银色小葫芦,捧在手中,恋恋不舍的端详一阵后,推给了嬴贞,
“这枚银色养剑葫,是我道门之宝,相传是道祖游历人间时,路遇小溪,觉得口渴,却无舀水之物,于是便将一颗葫芦籽种在溪边,籽一入土,瞬间发芽、长藤、开花、结果,那颗葫芦藤上,共结有九颗葫芦,道祖只取一只由中劈开,做舀水之物,这只银色养剑葫,便是藤上最小的那枚,本天君被敕封天君之时,此葫芦从我灵台穴中飞出,一直以来,都被本天君视作本命至宝,今天,我就将这枚养剑葫送给卢丫头,也算是我朱熹,为太平洲道门,寻了一脉传承。”
嬴贞听的,只觉的不可思议,这葫芦既然来历这么大,老头竟然都舍得送人?
怎么就没人对我这么好,送给我这种宝贝呢?
“葫芦里面装的酒,足有一大缸,都是本天君一位嗜酒的师妹酿制的仙家珍酿,酒归你小子了,葫芦可是卢丫头的。”
这算不算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嬴贞开始有点嫉妒卢东珠了。
他将养剑葫刚刚收入方圆物,立时便感应到,被自己取名为“晦气”的那柄仙剑,嗖的一下钻进了葫芦里,
嬴贞抬头看向朱熹,脸上写满了问号。
“走啦走啦,本天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熹摆了摆袖子,眨眼间消失不见,
周围的景象也迅速恢复了原状,
嬴贞坐在原位,陷入沉思,
仙剑,养剑葫,
这是一套吧?
嘴上说仙剑送给我的,实际上还特娘的是给卢东珠的。
这老王八蛋,感情只有酒是我的?
七三章 老实点吧
秦清她们仍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嬴贞已经从酒铺内走出,身上的水秀山明袍,如今也随着他的心意,变成了一件杏黄色四爪金龙蟒袍,正胸后背及双肩各绣有团龙图案。
嬴贞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备马!回京!”
最先有动作的,当然是虎威将军恒庆,他赶忙将自己的宝驹牵来,笑嘻嘻的双手递上缰绳,
等嬴贞翻身上马之后,再递上自己的马鞭。
张虎牢一脸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张空空如也的酒桌,摇了摇头,打出一个手势,周围房顶上的贞字营儿郎迅速撤去一空,
嬴贞高坐马上,策骑来到墨轲所在的那间酒铺外,俯身笑道:
“墨兄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你的任务可是还没有完成呢啊?”
墨轲笑道:
“殿下如今有大军护送,用不着在下了吧?”
“欸~~”
嬴贞摇头道:“墨兄此言差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平安港离太安还有三百多里,要是因为最后这点路程,导致墨兄在卢丫头那里交不了差,本王会心生愧疚的,卢丫头向来精打细算、一丝不苟,你是知道的。”
墨轲无奈道:“好,那墨某就再为殿下当这最后三百里的跑腿。”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嬴贞笑嘻嘻的看向青篱。
青篱站起身来,一声不吭,拿起桌上那柄长剑直接缚在身后,脚尖一点飘出酒铺,身姿绝美如仙女,朝着北门方向远远飘去,
半空中撂下一句话:“跟他一样,我也是跑腿的。”
嬴贞望着半空上眨眼即逝的曼妙身影,忍不住朝身旁策骑跟来的张虎牢说道:
“我觉得的有五两五钱,你怎么看?”
张虎牢想了想:“姿色不算有多出众,但这背影可真是不俗气,加之有一双大长腿,五两五钱,实至名归。”
嬴贞哈哈一笑,拍打着手里的马鞭,说道:
“过段时间,胡邴槐的女儿会去太安,这姑娘呢我已经提前见过了,长的很水灵,到时候给你介绍介绍,但先说好了,那丫头若是问起你的年龄。你就说自己二十八。”
张虎牢一脸错愕道:“我今年都四十二了,怎么看也不像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啊,”
嬴贞摆了摆手:“没事,到时候我就说你只是长的老相而已,再说了,老兄你长的又不赖,英武非凡、霸气侧漏,像胡颖这种被养在深闺的骄纵小姐,最容易被你这种人俘虏芳心了。”
张虎牢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这种事随缘的,一个小丫头,我可下不了手。”
“随缘随缘,随你娘的头,你们这些个老家伙要愁死我,一大把年纪全特娘是光棍汉,就是因为你们这帮不上道的老家伙,搞得我大秦男儿都不敢到北疆从军了,害怕那里风水不好娶不上媳妇。”
张虎牢反问道:“风水不好也赖不着我们吧?领头的还是个光棍呢,要不您先给开个先河?我们这些老家伙随后就跟上。”
“呵呵......”
嬴贞一脸讥笑的瞪了他一眼,一扬马鞭,“不废话了,立即返京。”
“末将领命!”张虎牢笑呵呵道。
接着,整个平安港的商旅百姓,便看到一支军容鼎盛的铁骑,气势雄壮的向北驰骋而去,在这支铁骑的最前方,是一道杏黄色的挺拔身影。
人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领头者的身份,
皇上的龙袍为正黄,大皇子嬴贞为杏黄。
这是秦王要回京了。
但人们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敬仰这位功勋卓著的大皇子,还是该恨他。
敬仰他,是因为秦王常年驻守北疆,保家卫国,打造出了不亚于大夏铁骑的大风骁骑军,
恨他,则是源于月畔河的那次大溃败。
一个人一直做好事,往往不会被人记住,但是他如果做一件坏事,会让人刻骨铭心。
这半年来,月畔河的惨败,一直都是大秦百姓们不愿提及的一件伤心事。
......
......
华州南面的官道上,一支由三千铁骑护送着四辆华贵马车的骑队,正缓缓而行,从先锋骑士所打出的旗号可以看出,这是清河王嬴泗的车队,
藩王入京。
其实在清河王嬴泗之前,冠军王嬴冲,靠山王嬴裕,开平王嬴钊,正南王嬴鹿已经先行一步抵达太安,而他,是五大藩王中最迟进京的。
其中一驾规格最高的六乘车厢内,一位身着淡青色蟒袍的肥胖中年,双手正不规矩的在身旁一位狐媚妇人身上上下游走,他的那些动作很有技巧,使得那美妇秀眸紧闭,玉口微张,呵气如兰,急剧的喘息着。
“王爷,李先生还在这里呢......”
“哈哈,李先生年轻时候比之本王,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王的这些技巧,还是得自李先生传授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将那双肥腻的咸猪手收回,笑嘻嘻的看向车厢一边,正垂首看书的年轻人。
李心棠,出身于青崖书院,是大国师崔望的师弟,如今结庐隐居于三明山,那里属于是清河王嬴泗的辖地,两人是至交好友,此次一起联袂进京,当然是因为九公主出嫁。
“先生,恕嬴泗愚钝,当初皇上继位初期,便将我们这几个老兄弟的权力都收归朝廷,如今我们头上虽说顶着个藩王的帽子,其实对于辖境之内的管控,甚至还不如一个刺史,可眼下皇上似乎又有把权力还给我们的意思,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李心棠一身雪白儒士衫,头裹纶巾,俊逸脱俗,看上去不过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实则已是两百岁开外的老家伙了。
只见他收起手中书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道:
“眼下朝廷中,权利最高者,便是内阁和六部,而这些地方,基本上已经被几个皇子瓜分殆尽,这种现象其实在无形中削弱了皇上对朝野的控制,虽然这种削弱微乎其微,但皇上肯定不乐意看到,
所以这半年来,皇上一直在隐隐透露出一种想要还权给各大藩王的意思,这其实就是一种制衡,以外制内的同时,也以内制外,让内阁六部与各大藩王间形成一种均衡,犹如秤盘的两边,哪边翘了,皇上便压一压,哪边落了,皇上便提一提。”
嬴泗开玩笑道:“皇上还权给我们,就不怕我们这些山高皇帝远的老兄弟出问题?”
李心棠闻言冷笑道:
“那你以为嬴贞又是做什么的?手握虎符,稳坐军方头把交易,可调动天下兵马,你们两边如果哪边出了问题,那么嬴贞就是最后解决问题的那个人,皇上深谋远虑,早就布局好了,所以啊,大家还是都老实点吧。”
嬴泗哈哈一笑,不由感叹道:“有此皇兄,嬴泗不幸也。”
接着,他又低声道:“有此皇帝,大秦之幸也。”
七四章 放肆(跪求首订3000字章节)
开元十七年,八月初八,未时三刻。
文华殿,
皇帝嬴元坐在书案后,正随手翻阅着一些奏折,
皇后宁惠逝世之后,他每天在文华殿呆的时间最久,面前堆积如山的各项卷宗奏折,他几乎都看过了,所以整个帝国各地最近都在发生什么事,他都了然于胸。
皇后逝世不过三年,嬴元已然是双鬓染霜,脸色虽是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是目光如炬,锐利如鹰隼,让人不敢直视。
李芳端来一碗莲藕冬菇汤,轻手轻脚的放在书案旁,小声道:
“主子,卢阁老他们已经在内阁里候着了,需要不需要现在传唤?”
皇帝听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李芳知机的来到皇帝身后,为其揉捏肩膀,久坐双肩和脖子最易酸痛,适当的揉捏可以减轻困乏,活血松筋。
“让他们进来吧。”
“是,”李芳挥挥手,立于殿外的小太监赶忙拎起下摆,小跑着前去内阁传旨。
不一会,一众中枢大臣垂首进入殿中,请安之后,垂首立于两侧。
“眼下是下晌了,早朝时候你们已经立的够久了,现在就不用站了,赐座。”
“谢圣上恩典......”
圣音刚落,便有一群小太监陆续进来,将一张张椅子放在诸位大臣身后。
左手边,以内阁首辅卢士贤为首,接下来依次是:
内阁大学士兼刑部尚书魏良子,
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韩景琮,
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贾文典,
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丘慈孺,
内阁大学士兼户部侍郎徐景寮,
兵部尚书宁牧,
国子监祭酒莫辟庸,
右手边以二皇子嬴郦为首,接下来是:
四皇子嬴兖,
六皇子嬴巉,
七皇子嬴谧,
八皇子嬴璟,
钦天监监正王******察院御史韩旭,
通政使司通政使秦砚春,
大理寺卿包省隆,
众人落座之后,自觉的陷入安静,这次他们都是奉诏入宫,也就是说,皇上有什么事情要对他们说。
“李芳,把那个项翦送来的折子,给他们念一遍。”
“是,”
李芳是皇帝的随身大太监,对皇帝身边的事情最为熟悉不过,什么物件放在哪里他都门清,
只见他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取出一封,展开念与众臣,
当他念完之后,
大殿之中仍是一片安静,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脸色最难看的,当然是身穿大红四爪金龙蟒袍的赢郦,
最开心的,那肯定是宁牧了。
最诧异的,则是八十岁高龄,须发皆白的内阁首辅卢士贤。
奏折中的大致意思,大家也都听明白了,虽说前面说了一大通的什么惦念父皇龙体啊,记挂诸位弟弟妹妹啊之类的话,但最后几句总算是交代清楚了目的:嬴贞想娶卢东珠,
其实这封奏折的末尾还有几句话,大意是希望皇上能同意他嬴贞返京为嬴盈送亲,但这段话被皇帝阅完之后,用朱笔给划掉了,所以李芳也不会念出来。
之所以划掉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嬴贞已经不请自来了,皇帝得给他兜着。
“朕在半月之前,已使人传朕口谕,令秦王返京送亲,两国联姻非比寻常,此次典礼不可出现任何纰漏,贾文典,”
面容清癯的礼部尚书贾文典,赶忙躬身站起,
“微臣在,”
“鸾凤公主的出嫁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
贾文典拱手道:“回圣上,一切准备妥当,”
皇帝点了点头:“大夏皇帝的迎亲队伍大概明日就会进入太安,你负责安排妥当,嬴贞身为长子,此次送亲队伍就由他来总领,直至送出北疆。”
“臣领旨。”
皇帝嬴元只是两三句话,就把嬴贞返京的事给坐实了,在场诸臣都心知肚明,此刻出言反对,就是自讨苦吃。
老二嬴郦的脸色越发难看,只见他偷偷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礼部尚书贾文典,
贾文典露出官府下摆的右脚,左右摆了摆,暗示嬴郦不可妄动。
其他几位皇子心中,此时多少都有点幸灾乐祸,老大嬴贞不在太安的这段日子里,就属老二嬴郦最飘,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钱,私底下总是在上林苑宴请各路大臣,又是拉拢,又是交好,上林苑都快成了半个齐王府了。
卢士贤初时听完折子内容,略有诧异,不过以他的心智,短暂的疑惑之后,也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二皇子赢郦前段时间已经在朝会上言明了对他自己孙女的心意,如今秦王却又突然横插一手,很显然,秦王有此举动,很可能是得到了皇上的暗示,因为秦王以前对自己宝贝孙女的主动示好视若无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转换的这么快。
这样看来,在皇上心里,是希望自己的孙女嫁给大皇子的。
那么谁才是将来的储君,已经昭然若揭了。
卢士贤并不知道,在这整个事件中,自己那宝贝孙女也在暗中运筹帷幄。
皇帝嬴元端起面前莲藕冬瓜汤,拿起汤勺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右侧一脸怒容的老二,
“齐王,”
“儿臣在,”嬴郦赶忙起身。
“你对卢家小姐有心,你大哥他也对卢家小姐有心,朕身为父皇,自不能偏袒,将来究竟是你兄弟俩人中的谁能获得卢家小姐芳心,这都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当然了,卢家小姐若是已心有所属,你二人绝不可勉强,听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儿臣只希望卢小姐能明白儿臣的一片真心,大哥此举虽是略显唐突无礼,但赢郦做弟弟的,也不会数落大哥的不是,更不会心生嫉恨,至于卢家小姐,儿臣更不会勉强。”
那边的贾文典听到这里,心里暗自叹息,你嘴上说不嫉恨,可是你已经把嫉恨说出来了,皇上向来都希望诸皇子之间和和气气,你这句话说的太不得体了。
“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皇帝说完这句,继续低头喝汤。
老七嬴谧,长相俊美,相貌上随了他的娘亲,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一张嘴,就能看到两颗奇大的门牙。
今天文华殿的会议进行到这里,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一次千载难逢,挑拨老大和老二撕破脸的机会,诸皇子之中,势力最大者,莫过于老大嬴贞,接下来便是老二、老四、和老六,如果他们几个之间不彻底闹掰,自己哪还有机会?
“父皇,儿臣觉得大哥此举,甚是不妥,”
于是他站了起来,大义凛然的出声维护老二。
嬴郦听到后,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但转念间便看透了老七的想法,不由的心中冷笑,小子,你特么算老几,也想趁火打劫?
“噢?燕王有何高见,不妨说给朕听听。”
皇帝放下汤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大秦王朝近几任君王之中,若论父子关系之寡薄,当属嬴元为最,嬴元继位之后,几乎很少与自己儿子们谈心,大多时候是在贞盈殿,陪伴九公主嬴盈。
所以说,他虽然子嗣不少,但真正与其关系算的上亲近的,其实也就嬴贞兄妹俩,这就是身为长子的好处,
嬴贞出生时,嬴元还是王爷,那时候的他,有大把的时间陪伴自己孩子。
老七嬴谧有些愚笨,没有听出他父皇语气中的那丝不满,反而昂首挺胸,义正言辞道:
“二哥在前些时日的朝会上,已经向卢家小姐东珠表明了心意,当时二哥说的话,儿臣犹在耳边,满朝文武大臣也都听到了,父皇有所不知,此事已经在太安传的沸沸扬扬,即使寻常的市井百姓,也都知道二哥对卢小姐的心意,恰逢此时,大哥却突然横插一手,此举于兄弟来说,是为不义,于我大秦宗室来说,有悖伦理,兄弟两人争一个女子,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成了市井坊间的笑话?所以儿臣觉得,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坐在他对面的宁牧听到这里,忽的冷笑道:
“齐王当初在朝会上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秦王殿下远在怀阴郡并不知晓,何来不义?卢家小姐才华出众,声名远播,是我太安城第一才女,更被国师收为弟子,如此惊艳女子,但凡是我大秦的俊杰儿郎,哪个不想争一争?至于燕王口中的有悖伦理,宁牧倒想问问,是秦王殿下兄夺弟妻了?还是卢小姐已然属意燕王殿下?如果两者都不是,何来的有悖伦理?”
老七嬴谧冷哼一声,反驳道:
“宁大人做为本王大哥的亲舅舅,说话自然有些偏袒,做为大哥,跟兄弟抢女人,难道还不是有悖伦理?”
“放肆!”
宁牧刚要反驳,却被皇帝一声怒喝吓的赶忙噤声。
皇帝将手中汤碗直接扔下御案,摔的粉碎,
诸皇子与大臣顿时慌忙起身,噤若寒蝉。
老七嬴谧更是吓的直接跪伏在地,
“儿臣失言,请父皇恕罪。”
皇帝冷冷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两位哥哥能看上同一位女子,自然是因为人家优秀,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要强行和伦理挂上钩,朕刚才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
嬴谧忙不迭的磕头:“儿臣糊涂......儿臣糊涂......”
“滚出去,罚你禁闭反思一月,鸾凤公主出嫁,你也别露面了。”
嬴谧顿时脸色铁青,嘴唇哆嗦......
整个大殿之中,没有一人为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