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南岳正神(求收藏求推荐票)
项翦在林中疯狂疾掠一阵后,忽然停下脚步,面色深沉的望着周边环境,他感觉自己似乎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迷路了?不可能,游骑兵出身的他,方向感极好,绝不会迷路的。
“出来吧,装神弄鬼的,”项翦扭头望向一侧黑漆漆的密林,
“项将军一路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啊?”等人高的荆棘丛后,出现一个身穿麻衣的伛偻老头,下巴留着山羊胡,一对三角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神采,他抬起手中翠绿色的竹杖,指着项翦说道:“没想到大半夜的,能在这荒山野岭,撞上大名鼎鼎的山字营大统领,幸会幸会。”
项翦根本不认识这个老头,但他很清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剩下那两个跟踪自己的人,也已经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只差没有露面了。
伛偻老头实际上大有来头,在大郑王朝的江湖上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独行魔头,前些年一不小心招惹到一位极为难缠的仇家,不得已下远离故土,后来在别人的引荐下,依附在大秦一位皇子身边,那位仇家虽说在大郑王朝是极为显赫的剑仙人物,但在大秦还是不敢乱来的,毕竟世人皆知,太平洲七大雄国之中,大秦王朝武运最盛,那些武夫的脾气也最臭,绝对不会允许外人在自家地盘上撒野。
所以这些年,在大秦皇子的庇佑下,他过的一直都很滋润,这一次暗杀项翦,他势在必得,八境炼气士对上七境武夫,还是有不小的优势的。
“这周围都是你搞的鬼的吧?听口音不像是我大秦人士,你是一名炼气士?”项翦冷冷的望着那老头,沉声问道。
“嘿嘿,都说大秦王朝对炼气士最不熟悉,但据刘某这些年观察,传闻显然有失偏颇,既然项将军看出刘某跟脚,想必也知道今天插翅难飞了吧?”
“杀过几个炼气士,都是些软骨头,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项翦慢悠悠的取下背后枪囊,将银色枪头装在枪身上,然后手腕一震,枪身随之一抖,洒下一片寒芒,
刘姓老者看在眼中,一双三角眼眯成直线,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别看对方只是随意甩了一下枪身,但身上所展露出的那股摄人的气势,已经让他收起了大半的轻视之心,眼前的七境武夫,好像不是一般的七境啊。
项翦枪身再抖,枪出如龙,在身前挽出数朵枪花,每一朵都蕴含自身纯粹真气,只要沾染上,就是皮开肉绽之局,
嗤嗤嗤的气浪声惊扰了静谧的深夜,周遭早已休憩的林鸟纷纷展翅掠起,半空中满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纯粹武夫,气息最盛。
刘姓炼气士神情一变,不敢大意,手中青翠竹杖赶忙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一时间,周围风声大起,圆弧之中生成一道道龙卷,卷向枪花,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要把眼前之物吞入腹中。
项翦神情不变,脚下步步前移,手中长枪或点或刺,击在那凛冽的龙卷之上,
长枪与诡异的龙卷纠缠在一起,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枪尖处绽放的银色寒芒却越来越盛,抖出的每一朵枪花更是如有实质般璀璨夺目。
一道道龙卷被枪花撕裂,四散开来,而项翦身上的气机却是越来越霸道,
刘姓炼气士心叫不妙,近身肉搏,炼气士实在是太吃亏,自己本不该如此托大的,他那支翠绿拐杖,本就是他炼化的本命物,神通便是那可撕碎金铁的龙卷妖风。
要知道,炼气士的本命物与主人融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几道龙卷接连被对方愈发强盛的气机绞碎,翠绿的拐杖上已显现出点点黑斑,这是本命物受损的迹象。
强撑几次之后,刘姓老头不愿再和项翦纠缠,拐杖一收,袖中甩出一道符箓,整个人如同破碎的镜面一样,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项翦在同一时间,脚下一跺,整个人拔地而起,掠向东面密林,他对气机的感应最为敏锐,虽然对方刚才以脱身符箓隐匿身形,迅速脱离战场,但项翦早已锁定了他的气机,铁了心要一鼓作气将其击杀,这可不是他恋战,而是对方在周围早已设下迷阵,不杀此人,迷阵不破,他项翦一样走不出这座密林。
他这一动,隐匿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两人也跟着动了,身法速度大致与项翦不相上下,但却更为飘逸好看,两人身后,都缚着一柄大剑,配以潇洒的身法,如同月下仙人一般。
项翦刚刚掠入林中,脸上顿时愕然,只见那姓刘的炼气士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浑身气机已然停滞不动,而秦清就站在此人身旁。
项翦正要说话,秦清抬手将他打断,以心声密语对他说道:“你将后面跟着你的那对男女往北引,只管跑,不要和他们动手。”
项翦点了点头,脚尖一点地面,人已化作长虹向北疾速掠走,至于那刘姓炼气士布下的林中迷阵,他知道,只要秦清来了,破阵不过就是一拳的事,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同时转变方向,急追项翦而去。
等他们走远,秦清才在一旁的草地上盘膝坐下,静静的等待嬴贞,至于身前的这名炼气士,早已被她封死了全身窍穴,并且钉死了对方的神魂,避免他金蝉脱壳舍弃肉体遁离,
可以说,这位刘姓炼气士现在与活死人无异,而且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不出两个时辰,他体内的血液将会彻底凝固,心脏也会停止跳动,魂魄消散,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一炷香后,南边的天空上,另一个秦清带着嬴贞御风而来,落在林中后,盘膝坐在地上的那个秦清站起,走到新来的秦清身边,两者合二为一。
秦清之所以以阴神远游的方式赶来制住这位姓刘的炼气士,也是嬴贞吩咐的,因为嬴贞想从对方身上了解一些东西。
跟踪项翦的四人,一人被制,另外两人则是被项翦引向北方,剩下最后一个,仍躲在附近暗处,正注视着嬴贞这边的动静。
“别躲着了,再不出来,我可要亲自去一趟南岳,砸了你的山神庙,彻底断了你的香火。”
如此近的距离,对方的跟脚已经被秦清一眼看破,实在是对方身上的香火气息太过浓重,跟庙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秦清话音刚落,林中走出一道巨大的身影,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湛蓝色的法袍,法袍之上山水流转,白云悠悠,周身有神光环绕。
身着奇服的中年男人出现之后,朝着嬴贞躬身揖手,道:
“南岳卓峰,见过秦王殿下。”
嬴贞笑容玩味,由上到下扫视了对方一眼,脑子里已经瞬间猜到,是谁请来了这位南岳山神来对付自己,
大秦王朝共有五岳正神各据一方,辖境之内,一切山水神祇都受其制约管辖,眼前的这位卓峰,在嬴贞受封秦王时,曾神游至太安道贺,算是见过面的。
“看来卓山神最近的日子,属实过的太清闲了,都敢跟踪本王了,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在礼部说不上话,撤不了你的南岳正神之位?”
大秦王朝各处山水神祇,皆归礼部敕封管辖,当然,最后拍板点头的,一是皇帝,二是青崖书院山主。
三一章 这样吧,本王给你个机会
这位南岳正神自从现身之后,态度还是蛮好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没办法,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他得罪不起。
这一次之所以答应出手拦下嬴贞,其实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毕竟直到目前为止,大皇子嬴贞仍是大秦储君最有力的争夺者,得罪有可能是未来秦皇的大皇子,确实不太明智,奈何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实在是不来不行。
“据卓某所知,殿下离开怀阴郡并没有接到皇上的旨意吧?既然如此,本神便有义务禁止殿下出境,还请殿下见谅。”
嬴贞失声笑道:“理由不错,但站不住脚,礼部的敕封檄文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五岳山神的职责所在,是约束自身辖境内的所有山水精魅,保一方山水太平,哪条写着,你可以约束皇子了?”
卓峰面色不变,笑道:
“卓某受大秦南境百姓香火供奉,每日耳中听到的,都是人们发自肺腑的祈祷心声,这些年来,大秦北疆、南境连年战事,殿下遥掌兵部,稳坐军方头把交椅,穷兵黩武之时,可曾知道天下百姓对殿下不满久矣,就拿南疆来说,先民部落人丁不旺,却因地理位置的原因,成了我大秦和楚国交锋的主战场,导致南疆部落百姓饱受战火之苦,而此次南疆之乱,实是当地百姓积压已久的怒火导致,殿下心中有愧否?”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旁人听到了估计也很难挑出毛病,但落在嬴贞耳中,只会觉得这位山神大人纯以一时意气妄议朝政。
大秦王朝地域辽阔,西北连接大齐,东北接壤大夏,而整个南境边线,唯一的邻居就是楚国,两国之间,隔着一条整个太平洲最大的翱云山脉。
楚国步卒甲天下,而大秦则是骑兵数量占优。
正因如此,朝廷在制定南境防线时,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将骑兵作战的优势最大化发挥出来,于是,千里沃野的南疆平原就成了一条天然的战略纵深带。
大楚王朝百年间曾十余次入侵大秦南线,这十几次大规模国战,都在南疆进行,无一例外大楚全部败北,而且伤亡惨重。
这条国策,确实是以南疆一地之苦保全了大秦整条南境防线。
卓峰不提南疆还罢,提了嬴贞就冒火,因为南疆之乱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根心头刺,如果他没有被贬到怀阴郡而是仍在太安的话,绝不会允许上将军陈亭带甲三十万南下平叛,这种行为只会是火上浇油。
“你身为南岳山神,南疆也在你的辖境之内,听说如今的南疆鬼魅作祟,侵扰民间,你不知安抚百姓,扫除污秽,却来这里拦截本王,我看你这个山神是做到头了。”
卓峰淡淡一笑,只觉面前的这位秦王殿下话锋犀利异常,再说下去,还不知道对方会说出什么难听话,于是干脆负手闭目,站在原地,打定主意在八月十五之前,绝不会让嬴贞离开南境地界,这样一来,他跟那个人,也算有个交代了。
嬴贞眼神阴鹜,后退一步,冷冷道:
“不要打死!”
秦清点了点头,双拳绞拧在一起,摆出一个奇怪的拳架,
整个人的气势于一刹那间,拔高再拔高,一道气浪冲天而起,
穹顶之上,云海翻滚,层层下坠,如同末世降临。
南岳卓峰感应到周身天地气机大变,陡然睁目,不能置信的望着眼前少女。
九境武夫?
当他心中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秦清的拳头已经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前。
“当~~”
声如天钟撞响,
十里之内,数座山峰崩塌,林木皆摧,大地震颤,山涧干涸,
卓峰全身金光大盛,如同一轮耀眼金日,一缕缕如同金色琼浆的细流正从他身上流淌而下,渗入大地之中。
“咔嚓,咔擦,”的声音从卓峰所立之处响起,
这位南岳正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金身破碎,一缕缕山河气运正缓缓离开他的身体,彻底消散,数百年修行积累的香火神力,竟然被这一拳,打没了。
只是一拳,秦清就将一岳主神打了个半残,但却不知为何,她突然暴怒,紧接着便打算再补一拳,彻底将这位山神神魂打碎。
“好了,”嬴贞开口将她制止,打杀一位被朝廷和书院封正的一岳主神,这个麻烦可不小,也对自己非常不利,毕竟目前来说,对方仍罪不至死。
秦清一脸寒霜的指着周围崩塌的几座山脉,说道:
“主子,这可不是我干的,这个王八蛋竟然将周围的山水气运汲取一空,用来抵御我这一拳,以后这块地方,数十年间,山水干枯,草木难生,必定滋生邪秽之物,祸乱民间。”
嬴贞眉头紧皱,脸上杀机密布,不用秦清说,他也看的出来,一个南岳主神,为了自己活命,竟然彻底打坏一地山水气运,这个罪名送至礼部,够他喝一壶的了。
就算礼部有心包庇也没用,因为有自己这个证人在场,谁敢包庇?
“卓峰啊卓峰,你这找死还真找对地方了,今天既然落在本王手里,你这南岳正神之位也算是做到头了。”
卓峰身上的金光逐渐暗淡下来,恢复本来的样子,只是他那件湛蓝色的法袍上,山水浑浊不堪,灵气丧失殆尽。
他脸上的神情再也没有了原先的气定神闲,颇有点英雄迟暮的意味,
三百年苦修一朝丧失,还气定神闲个屁啊。
他心里清楚,嬴贞不会杀他,但也绝对不会饶了他肆意破坏一地山水气运的大罪,若是被对方告到朝廷,他这个南岳正神那是真的当到头了,没有一岳主神的神位加持来获取民间的香火之力,他连身上这点伤,都不知道需要多少岁月才能修复。
他心里虽然对嬴贞恨之入骨,但嘴上只能服软。
“恳请殿下饶过卓某这一次,不论殿下开出什么条件,卓某都答应。”
他这句话正中嬴贞下怀,一地山水气运损坏,是可以修复的,只不过代价不小而已,
但若是他返回太安后,执意要以此事在朝廷中扳倒卓峰,势必会换来老二的拼力反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适合和老二彻底撕破脸,卢东珠一事已经等于扇了老二一个嘴巴子,再收拾卓峰的话,岂不是又等于朝老二脸上唾了口唾沫?
不合适......不合适......
礼部是老二嬴郦的地盘,他的娘亲张婕妤,和礼部尚书贾文典是同乡,同乡最容易成为同党,用屁股想也知道,卓峰是老二请来的,除了礼部,谁能使唤的动五岳山神?
“呵呵......一狗不侍二主,你想给本王做事,本王还信不过你呢,这样吧,如果你身上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玩意儿能引起本王的兴趣,本王今天就饶了你,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如果东西本王不满意,你就等着自己那座南岳庙被拆吧。”
卓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对方这句话心够黑的,明摆着是让自己献上最珍贵的宝物,如果不是嬴贞身边站着一位深不可测的九境武夫,卓峰还真打算糊弄一下,但现在他肯定不敢了。
只可惜他不知道,秦清其实挺好糊弄的,因为她和嬴贞差不多,对于修道路上的天才异宝,还真没多少见识。
嬴贞没有接触过多少炼气士,打小就跟在嬴贞身边的秦清,又能见过几个?
山水精魅与炼气士一样,修的都是成仙之道,两者之间差别不大,几乎可以视为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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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章 水秀山明袍(求收藏求推荐票)
卓峰走了,脱了衣服走的。
他最终还是把握住了那唯一的一次机会,将自己最最宝贵的法袍,“水秀山明”袍送给了嬴贞。
至于这件袍子是不是卓峰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嬴贞也拿捏不准,但据卓峰描述,这件法袍是道门一位真人,抓取翱云山山水气象炼制而成,品阶不低,防御力极为可观,可以挡住七境武夫、九境炼气士的倾力一击,而且还能随主人心意变幻成各种式样。
临走时,卓峰撤去了自己在法袍上的所有印记,并告诉嬴贞,只需将一滴心头血滴在法袍上,法袍便会自动认主。
眼下的水秀山明袍被秦清一拳打的损坏严重,袍子上原本钟灵毓秀的山水景象,如今也变的混沌模糊,需要大把大把的神仙钱才能修复,卓峰也正是因为此点,才舍得将法袍送人,因为以他的家底,想要将法袍修复如初,是要出大血的。
法袍很轻,薄如蝉翼,摸上去手感丝滑。
本来嬴贞不打算现在就用,但是联想到后面的返京之路极为难走,于是便让秦清帮自己取下一滴心头血,滴在法袍上。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法袍还是那个样子,但随着嬴贞心意一动,法袍便自动飘起穿戴在嬴贞身上,很贴身,像是罩了一层薄纱,或许是因为损坏的缘故,法袍没有跟随嬴贞的心念变幻模样。
嬴贞心中感叹,炼气士的玩意是稀罕啊~
既然卓峰说只有神仙钱才能修复法袍,那自己的金豆子,不就是最值钱的神仙钱吗?
于是嬴贞随手掏出一把金莲钱,放在法袍上面。
金豆子刚一沾到法袍,便如同石子入水潭,消失不见,下一刻,法袍上起了阵阵涟漪,如同水波流转,光华萦绕之下不过片刻功夫,整件法袍竟恢复如初。
山高水长,云雾浩渺,比之卓峰穿在身上时,更为灵气盎然。
嬴贞本就生的俊逸脱俗,身材在诸多皇子中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如今穿上水秀山明袍,像极了一位下凡的谪仙人,实在是太扎眼了。
随着嬴贞心意一动,法袍的底色变为雪白,衬托的青山更妩媚,绿水更空灵。
“好东西啊~”
不谈法袍的防御能力,单是可以随意变化样子,嬴贞就已经很满意了。
秦清一瞬不瞬的盯着嬴贞看,目光痴迷,舍不得挪开半点,
“这世上如果有人敢说他比主子还要英俊帅气,清儿一定一拳打死这个瞎了眼的蠢货。”
嬴贞哈哈一笑:“清儿马屁功夫见长,这句话公子我很受用。”
“清儿可没有拍马屁,都是真真的心里话。”
“这句就更好了。”
秦清甜甜一笑,笑靥如花。
嬴贞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身上的法袍,刚才只想着修复,随意抓了一把金豆子就给扔进去了,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颗,但此刻随之而来的汹涌真气却差点把他吓了一大跳。
往常花一颗金豆子,和花掉一百两银子换来的真气相当,但刚才这下子,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
澎湃的真气像是没有穷尽一样,不断进入自己体内,冲撞着一处又一处的窍穴,四肢百骸之间传来一阵极为舒适的通泰感,但不多久,他便觉得全身筋脉鼓胀难受,各处窍穴如同被洪水冲击一般刺痛非常,
这一下,竟然有直接冲击三境的迹象。
嬴贞明白了,把金莲钱当成普通金豆子花,换来的自然是普通钱的效果,但若是将它当成神仙钱花,就是眼下的局面。
嬴贞忍受着体内剧痛,咬牙站在原地,感受着身体内的巨大变化,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因为他十三岁时便已经是三境武夫了,只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三境瓶颈,出乎预料的大,如同深渊一般,让人无法把握到一丝破境契机,那么体内洪流般的真气便无法正确引导,
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秦清在一旁感应到嬴贞身上的变化,秀眉蹙起,以她的眼力,自然看的出,眼下的嬴贞,体内气机过于雄厚,根本就不是二境武夫的体魄所能承受的住。
只见她双目眯起,目透于物,堪破表象,嬴贞体内真气的行走的脉络,如同清晰的画卷展现在她眼前。
秦清一步上前,双手连动,一掌一掌拍在嬴贞身上,将他体内多余的真气尽数打散,如有实质的白色气息从嬴贞身体内飘出,消散在天地,
就连嬴贞口中呼出的气息,都是肉眼可见的纯粹真气,
随着秦清帮忙,一炷香的功夫,嬴贞体内暴躁的气息终于被压制下来,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大意了大意了,
谁能想到这把金豆子这么狠,带来的真气差点把自己给胀死。
体内真气猛然向外倾泻所带来的乏力感,使得嬴贞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清一声不吭,来到他背后,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揉搓,引导嬴贞体内的气息流转。
“这是什么情况?”嬴贞装傻道。
秦清面色凝重,沉声道:“清儿也说不清楚,主子当初是跌境下来的,按理说七境之前不该再有瓶颈才对,而且此番破境与寻常武夫大不相同,真气的浑厚程度直逼四境,奇怪,难道和主子当初跌境有关,破而后立,更胜从前?”
嬴贞赞同的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秦清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都是好事,等回到太安,问问师傅他老人家,或许会有答案。”
“嗯。”
嬴贞清楚,李芳要是能知道什么原因,那才真是见了鬼了,但这种事,他也不好跟人说,自己的金手指,用炼气士的话来说,那是大道根本,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在地上打坐片刻,嬴贞觉得好了许多,这才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那个老头,
“把他弄醒吧。”
有了在卓峰身上捞到好处的经历,嬴贞有点上瘾,既然面前的这个麻衣老头也是练气士,他怎么可能放过?
而且先前碍于卓峰身为五岳正神的身份,嬴贞不好从对方身上搜刮太多,但眼前这个人,就没有这层顾忌了。
最好是直接扒干净。
三三章 说话的艺术(求收藏求推荐票)
秦清上前一掌拍醒那麻衣老头,对方刚一能动弹,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嬴贞面前,
“秦王饶命,秦王饶命......”
方才他虽然像一个多余的人一样被人忽略,但眼睛没瞎,耳朵没聋,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堂堂的南岳正神卓峰被人一拳打的半残,他可是都看在眼中,他比起卓峰都远远不如,这个时候哪还有胆子不放低姿态?
至于脸皮这玩意,自他踏上修道之路后,早就不知道扔哪了。
嬴贞不说话,秦清也不说话,除了偶尔能听到周围崩碎山峰上有碎石滚落的声音外,四周再没有其它动静。
周围的景象一片狼藉,看起来仿若人间地狱。
嬴贞没有开口询问什么,这不是他的习惯,他习惯了让别人自己主动交代。
眼看着秦王和他身边的漂亮少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刘小圭忍不住咽了唾沫,脑中不停思忖着,如何寻找脱身之法。
有些脱口而出的求饶话刚到嘴边,刘小圭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刚才秦王让卓峰主动献上一件宝物,而且只给了对方一次机会,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只有一次机会?
卓峰身份特殊,人家没有打杀也在情理之中,自己又算哪根葱呢?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怕六皇子那边还要想办法跟他撇清楚关系。
自己的任务只是追杀秦王的信使,可眼下却撞上了正主,这可怎么收场?
嬴贞眼见对方一双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似乎在想着怎么应付自己,不由的心里一笑,没事,多想想,给你足够的时间。
桐州刺史胡邴槐私底下便经常腹诽,觉得嬴氏皇家这些人的心思太难猜,说话一点都不痛快,可话里却又不知隐藏着多少层意思,猜对了那是懂得迎合上意,猜错了那就是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为此他觉得很是心累。
秦皇嬴元就是此道高手,然后他的儿子们耳濡目染也都给学到了,
嬴贞清楚的记得,在自己小时候,舅舅家的表哥行及冠礼,父皇母后带着自己和小妹一起前往宁府。
当时他在舅舅的书房里,看到一柄佩刀,装饰华丽,刀锋尖锐很是好看,男孩子小时候都喜欢刀剑一类的玩物,嬴贞也不例外,于是毫无犹豫就向舅舅宁牧开口索要。
这要是一般的外甥,宁牧还真就不给了,说不定还会赏他个耳刮子,但嬴贞不一样啊,人家是皇长子。
后来嬴贞当然是心满意足的带着宝刀回了宫,当天晚上,自己父皇便在乾元殿单独和自己说话。
“今天你跟宁牧要这柄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回父皇,儿臣当时就说了一句:‘舅舅,把这把刀送给我吧?’然后舅舅就给我了啊。”
“你看上了一把刀,想拥有它,其实方式有很多,而你今天直接开口索要的方式,是最下乘的,你再好好想想,换句什么样的话,不但能得到这把刀,却要比直接去要,效果更好点。”
小嬴贞当时想了想,说道:“那换成,‘舅舅,你这把刀很不错啊,能不能借我玩几天?’借了之后,想必舅舅也不好意思跟我再要回来吧?”
“嗯,不错,他肯定不会再要,这句比你今天说的那句话要强点,但还不是最好,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方式呢?”
于是小嬴贞再次冥思苦想后,说道:“那儿臣只说一句话,‘舅舅,你这把刀很不错’。”
“嗯,这句话多少有点意思了,看似无意的透露自己对这把刀的喜爱,却不开口索要或是去借,那么你就立在不败之地,没有给别人留下讨好或是拒绝你的机会,你要知道,你是皇长子,将来会是亲王,甚至坐上父皇的这个位置,你心里在想什么,很多人都会去猜,有些心思可以让别人猜到,但有些绝对不能,明白吗?再想想。”
小嬴贞终于在苦思半晌后,给出了他父皇满意的答案:
“儿臣应该什么都不说,只是从墙上取下佩刀,拿在手里把玩片刻,便将宝刀重新放回去,然后当着舅舅的面,再装作不经意的将目光投向这柄宝刀,舅舅即使拿来送我,我也要拒绝,因为他一定会硬塞给我。”
“这个办法是最好的,既然你舅舅猜到你想要这柄刀,拿来送你却被你拒绝,于是这份送刀的人情便减去了大半,然后拒绝的次数越多,他反倒会疑惑,你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记住,人的心思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猜不透别人,但你得保证自己也不被猜到,明白吗?”
“儿臣明白了......”
时间过去了半炷香,刘小圭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他在犹豫,到底是送出最好的几件宝物,还是将所有宝贝都送去?
“清儿,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嬴贞看了看天色,淡淡说道。
秦清点了点头:“项翦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如果超出百里之外,清儿就会感应不到,我们确实应该动身了。”
这两句落在刘小圭耳中,无异于勾魂小鬼欲送自己上路一样,全身的汗毛一刹那倒竖起来,
事关身家性命,他已经没有再犹豫的时间了,
于是,他一股脑将自己这些年来所收集的仙家法宝全数拿了出来,堆在眼前,就连那件用来储物的方圆物也一并放在身前。
这是他所有的家当,虽然加起来都未必比的上卓峰那件水秀山明袍。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嬴贞一脸鄙夷的看着那堆东西。
刘小圭心里大惊,他就怕嬴贞不识货,怕对方以为自己在糊弄他。
于是刘小圭十分详尽的说出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和功能,以及使用方法,当然,他也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夸大这些宝贝的品质,尽量让嬴贞觉得每一件都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
最后他还不忘将六皇子嬴巉派他来截杀嬴贞信使的事情和盘托出,把嬴巉彻彻底底给卖了,在身家性命面前,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再然后,他就死了。
他又不是卓峰,凭什么不会死呢?
八境炼气士?秦清一拳而已。
三四章 坐地分赃(求收藏求推荐票)
深夜清冷,项翦全力疾驰在山林之中,崎岖陡峭的山峦在他脚下,如履平地,他整个人如同一道惊鸿,穿梭在群山之间。
他听的出,刚才后方传来的天崩地裂的巨大响动,正是来自殿下所处的位置,那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秦清是九境武夫,而整个太平洲,抛开那唯二的两位十境山巅境武夫之外,秦清在世俗武夫之中,已经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很难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是如何拥有这等恐怖的境界。
项翦身后,两名负剑男女紧追不停,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追上项翦的,只需御剑飞行即可,但他们俩显然要比刘小圭谨慎的多,心里也很清楚,这次来对付项翦的高手有不少,自己暴露过早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谁知道周围还有没有隐藏着黄雀在后的大佬呢?
于是这一跑两追的三人,一时间只管跑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不明状况的人看到,多半还以为这三个是一伙的。
那边厢,嬴贞和秦清已经离开原地,御风向北走出三十多里之后,两人在一处山坳的小树林内坐下,开始坐地分赃,至于那两匹马儿,已经被抛弃掉了,从现在开始,都由秦清带着嬴贞御风飞行。
刘小圭留下来的宝贝,看似一堆,其实也就十一件,还有一些神仙钱,这些神仙钱里面别说是嬴贞这种金贵的金莲钱了,就连百岁钱和精金钱都是一颗没有,只有最差的小水钱,小巧如玉牌,水润光泽,一共有一百多颗,装在一个精巧的兽皮钱袋子里。
“这几张符箓是我的,尤其是这张‘千里神行符’,我现在境界太低,用的着,还有这张‘氤氲山水符’好像刚才林中的迷阵,就是这玩意搞的鬼,‘闪遁符’、‘定身符’各有三张,看着都还不错,好了,该你选了。”
嬴贞和秦清小时候经常携带着一堆子玩件儿躲在皇城中的后花园玩耍,然后将所有玩具一股脑堆在一起,两人各自挑选中意的,平分之后,开始一件一件比拼自己手里的玩具,每一次都是秦清输,倒不是她挑的玩具不好,而是没有嬴贞吹的那般天花乱坠。
曾经有一次,秦清手里拿着一件由墨家工匠打造成的精巧机关玩偶,竟然败在了嬴贞一个巴掌大小的花梨木蟾蜍玩件手里,因为嬴贞当时说,自己这是吞天蛤蟆,连天都能吞掉,怎么可能吞不掉你的一个小玩偶?秦清瞠目结舌之下,俯首认输。
秦清对地上的这些宝物倒也兴趣颇高,但她纯粹就是觉得有意思、好玩,至于这些宝贝的用处功能,对于秦清来说如同鸡肋,她现在的境界,已经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自己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
“我挑这件吧,”
秦清拿起那只大瓷碗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
瓷碗釉色精巧细腻,碗中几片竹叶青翠欲滴,如同真物,刘小圭说过,这只碗有一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名字,叫“一赔三”,但凡吃的东西放进碗里,就会额外多出三份出来,比如盛一碗米饭,当你吃完第一碗的时候,碗内会自动填满,足有三次之多。
秦清的饭量很大,她觉得这只碗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这些宝贝中,最拿的出手的,应该就是那支披风神竹,也就是刘小圭那支可以变出龙卷妖风的竹杖,这支神竹出自哪里,刘小圭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是用一千颗百岁钱买来的,几乎掏空了他这辈子的所有家当,
换算下来,一千颗百岁钱,相当于一百颗金莲钱,不算便宜了,以嬴贞现在每天两颗金莲钱的收入,也足足需要五十天才能凑齐。
这支披风神竹落在嬴贞手里,如同一件废品,因为这玩意需要炼化才能使用,而且只有炼气士使用灵气才能驱使,嬴贞是武夫,体内是一口先天真气,和这种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天材地宝完全无法沟通。
有点遗憾,所以嬴贞打算以后见到白裕,看看能不能卖给他。
接下来,两人你一件我一件的,将地上的宝物瓜分殆尽,看似是平分战利品,实则这些东西都是共享的,就像嬴贞说过的一样,连你秦清都是我的,那你的东西不也还是我的吗?
所有东西都被嬴贞放进了那件储物法宝中,一根绣花针。
嬴贞虽然常年呆在北疆,对于炼气士的了解,远远不如自己那些个在太安城作威作福的弟弟妹妹,但对这种储物法宝,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所有储物法宝,统称为方圆物,按照品阶高低分为了小炼物,大炼物和百炼物,这支刘小圭的绣花针,明显就是一件小炼物,因为它内里的空间,只有柜子大小,根本存放不了多少东西。
嬴贞按照刘小圭交给他的方法,送出一缕真气进入这根绣花针呢,完成认主过程,再以心声设置了一道开启此物的口诀密匙,然后告诉了秦清。
“项翦走到哪了?”收拾好东西,嬴贞开口问道。
秦清闭上双眸,凝神片刻后,睁眼道:
“离我们不算太远,跟着他的那两个人也一直没有动手,但是在他附近却出现了另一道极强的气息,速度之快,应该是七境巅峰武夫,这道气息只是在项翦所在的位置停留片刻,就朝着咱们这边来了,主子有清儿负责掩盖气机,那人绝对不会发现咱们,应该是巧合,要不要清儿去看看?”
嬴贞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我的行踪暂时还不能被发现,毕竟没有旨意擅自离开怀阴郡,会被人拿来在朝廷中大做文章,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无论是不是巧合,都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我们先离开这,免得被撞上,然后你再探探他的虚实。”
“好,”秦清点了点头,送出一道气机,牵连起嬴贞,带着他御风离开。
两人走后不多久,便有一道身影如同流星般从两人刚才所站之处掠过,速度没有丝毫停留,直直朝着南方而去。
三五章 守活寡(求收藏求推荐票)
仿若地狱的山林废墟内,一道挺拔的身影倏然停下,卓立于一处崩碎的山峰上,
此人一身雪白长衫,两鬓染霜,长相英俊给人一种性格平和的感觉,左手负在身后,右手里握着一柄油纸伞。
他叫陈白露,在整个大秦王朝的江湖之中,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武林十大门派之一,红花亭的总舵主。
他之所以一口气赶来这里,也是因为听到了那阵巨大的响动,但当他真的伫立此地时,仍免不了对周围的景象感到震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根断裂,溪涧干涸,万物俱灭,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白露眉头紧锁,片刻后,从断裂的山峰上一跃而下,展开身形,开始在周围寻找线索。
他此番南下,是受人之托,收到消息时,他刚好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乌鸦岭拜访友人,所以才能来的这么快,卢小姐给他的信中言明,让他务必护卫秦王嬴贞安全抵京。
他欠卢东珠一个人情,他这个人很讨厌欠别人人情,所以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星夜兼程赶来。
半路上的偶遇,他一眼就认出了项翦,同样的七境武夫,还有他背后招牌式的枪囊,只不过同境界之中也分高下,陈白露已经待在七境巅峰十年之久,论杀力,项翦不是他的对手。
一阵搜寻过后,陈白露最后来到了嬴贞他们原先待过的地方,蹲下身来,凝视着面前土壤上的一摊白色灰烬,伸手抓起一把放在眼前揉搓一番,
肉身化灰?
这是谁死的这么惨?
然后他又飞快起身,四下搜索一遍后,在地上找到了三个人的脚印。
南岳正神卓峰没有脚印,秦清不会留下脚印,那么剩下的,肯定就是嬴贞、项翦和刘小圭了。
当陈白露仔细勘察这些脚印的时候,不远处,正有两个人在偷窥。
要不是嬴贞大概猜到了陈白露的身份,拦住了秦清,那么这位陈总舵主在发现脚印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生命有时候,就是如此的脆弱。
“主子,你认识这个人?”
“我说清儿,你不是最爱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那些江湖轶事吗?这位可是经常会出现在故事里的人物,你竟然不认识?别看他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实际上应该有六七十了,看着年轻也是因为保养的好。”
秦清蹙起眉头,目光投向远处的陌生人身上,沉吟半晌后,忽然惊喜道:
“我猜到了,是那把伞,青山一座红花亭,映的江北一片红,是大侠陈白露?”
嬴贞点头道:“总算没有白带着你听故事。”
秦清赶忙笑嘻嘻道:“没白带没白带,这位大侠我很喜欢的,故事里说,沧江以北的江湖武林,都遵这位陈总舵主号令,红花亭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每一位都是英雄好汉,清儿很佩服的。”
嬴贞托着下巴皱眉道:“那你猜猜这位陈总舵主来这里干嘛来了?”
秦清摇了摇头:“这个嘛,清儿就猜不到了,听说这位陈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出现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是做坏事,当然了,他如果是来找咱们的,清儿也不会杀他,这样的好人死掉一个,世上就少一个,主子你说是不是?”
嬴贞沉声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分的清吗?记住,对你不利的好人就是坏人,对你真心的坏人反而是好人,是好是坏,都是需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衡量判断,”
秦清见嬴贞变了脸色,赶忙乖巧的点头道:
“主子别生气,清儿记住了。”
嬴贞看着她装出的那副柔弱表情,忍不住莞尔笑道:
“当然了,这位陈大侠,应该是个好人,朝廷对那些江湖门派都有详细备案,关于红花亭我也看到过一些,大体上算是行事光明磊落的名门大派,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这位陈大侠吗?咱们下去见一见?”
......
......
“陈大侠你好!”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陈白露身后响起,
吓得他浑身一震,就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的,他下意识的赶忙转身,吃惊的望着眼前这对年轻男女,
这两人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了,而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两个人的境界远远高于自己。
尤其是那个年轻男子,身上那件绣有灵动山水的衣衫一看就是非比寻常的炼气士法袍,再配上他那俊逸脱俗的风姿,难道是哪家仙门大派中下山历练的高徒?
再看那年轻女子,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周身看不出有任何气象,但却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的感觉,陈白露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但是当他看到女子腰间的佩刀时,脸上神情明显愣住了。
因为那把刀实在是太出名,太常见。
北疆军刀。
“你是秦王嬴贞?”陈白露一脸愕然的看向那英俊的年轻人。
嬴贞笑了笑,说道:“陈总舵主可真不会说话,一开口便道破本王身份,就不怕本王杀人灭口?”
陈白露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道:
“这点倒是不担心,因为陈某本就是受人之托,南下护送秦王返京的。”
秦清以前在茶馆听说过陈白露很多英雄事迹,心里对这位陈总舵主本就钦佩仰慕,此刻见到真人,忍不住便学起那江湖豪杰拱手抱拳道: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陈大侠,真是三生有幸,在下秦清,是我家公子的女婢,不知陈大侠又是受何人所托来此呢?”
陈白露觉得眼前这位姑娘倒是个爽利性格,而且对自己态度好像还不错,于是赶忙回礼抱拳,
“不瞒两位,陈某与卢家小姐卢东珠有些交情,是她传信给我,说是秦王已然离开怀阴郡北上,请我务必找到二位,护送二位安全返京,除了陈某之外,还有青篱剑仙前辈和一位神秘的赊刀人,只不过陈某刚好离怀阴郡最近,所以最先赶来。”
嬴贞听完不禁皱眉,卢东珠此举无疑是好心,但却忽略了嬴贞的感受。
卢东珠心智确实不简单,已经提前算计到他嬴贞必然会妥协这桩婚事,而且连自己离开怀阴郡她都知道,不用说,肯定是白裕那小子报的信。
这种被人处处算到的感觉,让嬴贞心里很不舒服,即使卢东珠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王妃。
而且以嬴贞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以这样的方式来帮他。
尤其还是个女人。
还是一个有可能成为他的女人的女人。
“有劳陈大侠白跑一趟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卢东珠,本王返京用不着她惦记,还有,她再敢算计老子,我就让她这辈子都守活寡。”
陈白露听的目瞪口呆,一脸诧异表情,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好好的怎么就守活寡了?
三六章 谱牒仙师(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让陈白露一时间有点懵,但细想之下,也大概猜到嬴贞和卢东珠之间应该是有点暧昧纠缠。
大国师那句谶语他也是听说过的,看样子卢家小姐真有当凤凰的命。
秦清虽然很想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陈大侠多聊几句,但她心里也懂得轻重,对待陈白露,她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好脸色,这都归功于茶馆说书先生的洗脑,导致了一个九境大佬去仰慕钦佩一个七境的。
一时间,陈白露的处境有点尴尬,
首先他自己也看出来,自己很可能是多余的,
嬴贞的名气在整个大秦王朝如日中天,手握军权,无论朝堂江湖,几乎没有人敢招惹,人们都知道这位秦王是七境远游境武夫,而对方身边的婢女就连自己都看不出深浅,想来也绝对不会简单。
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过尴尬了?
回去以后卢东珠那边怎么交代?
这个人情再不还,要欠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你让我走我就走?我陈白露不要面子了?
陈白露抬手放在嘴边,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既然如此,那陈某只能就此返京了,说来也真是巧了,咱们竟然是同路,当然了,同路不同道,咱们各走各的,秦王请。”
嬴贞微微皱眉,看样子这位陈大侠是铁了心要做狗皮膏药,粘在自己身边了。
关键是自己还真没有理由赶人家走,毕竟人家确实也是要回太安的。
嬴贞摇了摇头:
“卢东珠可真会选人。”
“清儿,咱们走吧。”
秦清点了点头,与陈白露拱手作别,带着嬴贞御风离开。
陈白露抬头望着天空上离开的两人,心里总算是明白了,嬴贞身上应该是有伤在身,所以才会被身边的婢女带着远游,而那位姑娘,保底都是八境羽化境武夫。
武夫之中能够御风远游的便是七境,这也是为什么七境被叫做远游境,
众所周知,三境到四境是武夫的一道天堑,将绝大多数武夫排除在这一道门槛之外,接着六境到七境又是更大的一道天堑,又将很多人筛选下来,再往后更是境境是天堑,
武夫一道,只有进入七境,才是所谓的登堂入室,窥得真意。
所以在江湖之中,只有那些拥有七境武夫坐镇的门派,才真正称的上有底蕴的豪门大派。
陈白露觉得,这位秦姑娘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年轻,应该已是修为大成到了返璞归真的老前辈,也是,秦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超卓高手呢?
如此大大方方的御风远游,一点都不担心暴露行迹,这才是八境强者该有的泼天豪气。
自己确实拿不出手啊,怪不得堂堂的山字营大统领,也只能做个在前面探路的小卒。
这一次,真尴尬。
陈白露打定主意要随着嬴贞一起返京,于是也不再停留,全力提聚身法,折返向北。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御风远游,其实和项翦的初衷是一样的,担心会被人发现,卢小姐在信上写的很清楚,杀人不留活口,行踪不能暴露。
......
......
有饿死的马,但绝对没有跑死的。
一口气狂奔一整天,到了夜里,项翦真的跑不动了,浑身大汗淋漓,双腿都有点发软,
其实他如果放缓一些速度的话,不至于如此,但身上有殿下的重托在身,从开始赶路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拼劲全力。
项翦的脚力在北疆是出了名的快,一步十丈,百里神行,贞字营张虎牢便戏称他为黑头蚂蚱,
但即使如此,他身后那俩狗皮膏药,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他甩掉,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两人很不简单。
项翦之所以选择停下,也是真的烦了这两人,想要在此等着他们现身,好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
如果说项翦是跑累了,选择休息一下回复体力,那么他身后这对男女,则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跑的七境武夫,
如果项翦再不停下,如果他们再不选择御剑飞行,百分之百会被甩掉,
两人是练气士,还是杀力最大的剑修,剑修在炼气士之中,可是香饽饽,也是最需要砸钱的。
眼看项翦停下,两人也不约而同在五十丈开外止住身形,男人还好点,那名丰满妩媚的貌美妇人已是弯腰托膝,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王八蛋可真能跑,累死我了,”
男人笑呵呵的看了看她,说道:
“咱们炼气士体魄本就不如武夫,这么拼力的跑肯定是跑不过的,好在那人应该也跑不动了,不然咱们俩就得御剑才能跟上。”
妇人直起腰来,伸手轻抚着胸前高耸的山峰,身上香汗淋漓,喘息道:
“以后这种事你可别再叫我了,二十年都没出过今天这么多的汗,身上都快臭死了。”
男人笑道:
“钱难赚屎难吃,大秦王朝武运昌隆,炼气士却极少,遍地的神仙钱等着人来捡,师兄在这里呆了十年,什么都没干,都赚的盘满钵满,如今在我苦心经营之下,终于搭上了皇室的一条大船,你是知道的,咱们剑修提升修为最吃神仙钱,师妹呆在八境瓶颈也有不少年头了吧?如果仍是留在师门,那些上好的资源什么时候才轮的到你?
所以师兄才会把你叫来大秦,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次揽了这趟子差事,事成之后,那人答应了一千颗百岁钱的报酬,介时咱俩对半分。”
貌美妇人在一旁没好气道:
“一个七境武夫值的了一千颗百岁钱吗?师兄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这个人可是秦王嬴贞的心腹爱将,如果杀了,咱们以后在大秦还有立足之地吗?”
男子不以为然的笑道:“富贵险中求嘛,若不是项翦的身份,杀个七境武夫谁会开出这样高的价码,这么高的价钱,自然就得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师妹放心,只要咱们做的干净,事后不会有人查到咱们头上的。”
女子听了仍是忧心忡忡,她来大秦不过三个月,嬴贞的名头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二十出头便总领天下兵马,北疆军的彪悍她在大楚时便早有耳闻,在她看来,如果列出大秦最不能惹的十个人的话,嬴贞必然在前五之列。
只见她蹙眉道:
“总之我们还是要多加谨慎,那个带着竹杖的麻衣老头也是个炼气士,看样子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既然出现一个,难保暗地里不会再有其他人,保险起见,我们越晚动手越好,我可不想在这里阴沟翻船。”
男子笑道:“这是自然,师兄这一路上不都是听你的吗?”
妇人道:“我这么小心,也是为了大家好。”
他们两人皆是来自大楚王朝境内的一座仙府宗门,男的名叫于枫,妇人名叫金霁。
于枫早年间搭上了二皇子赢郦,后来在嬴郦的帮忙下,成为礼部密档中的在籍谱牒仙师,拥有了这个身份,便可以再大秦自由行走,一切行事,官府都不会过问。
三七章 总揽天下军权
项翦靠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青石旁,吃着干粮就着水,心神则是放在远处的那两人身上,
他已经歇了半个时辰了,那边的俩人还是没动静,一点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真够怂的,以二对一都不敢现身,就这点胆子也敢跟踪老子?两个废物。”
项翦这句话故意喊的大声,为的就是让那两个人可以听到,以试探对方的反应。
面对项翦的隔空喊话,丁枫、金霁相视一笑,
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能瞒的了七境武夫的耳目,但对项翦的挑衅,他们都是直接选择无视,浑然不在意。
修行一路最是艰辛,境界的步步登高所需要付出的,不单单是勤奋刻苦的努力以及天赋气运,心境的打磨更是重中之重,他们早就过了被人几句话就可以激怒的年纪,
丁枫这些年在大秦,做为一个外来人,受过的气还少吗?他何曾有一次放在心上?
匹夫一怒这种事,在他二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要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对于丁枫他们这种人来说,只有不断的提升修为充盈自身,问鼎长生大道才是毕生追求,至于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如同过眼云烟的匆匆过客,有必要放在心上吗?
修道同样也是修心。
他们俩越是如此,项翦反倒越不安心,
这才离开怀阴郡几天,已经冒出三个人出来,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硬茬,那么越往后,鬼知道还有谁在前面等着自己。
项翦觉得,如果再一味的选择这种人迹罕至的偏僻路线,对自己其实十分不利,人多的地方反而才更安全,虽然这样一来,返京的时间将会被延后,但总比返不了京强,而且他心里也清楚,决不能将自己陷于死地,因为那样一来势必会引出秦清,引出秦清就有可能暴露殿下的行踪。
想通这些,项翦拍了拍怀里的信笺,深吸一口气,双脚踏地,整个人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长虹,朝着乌县方向掠去。
丁枫和金霁对视一眼,紧紧跟上。
......
......
“主子,项翦朝乌县去了。”
嬴贞和秦清漫步在山林中,像是两个游山玩水的旅人,秦清头上,还插着一朵嬴贞刚刚摘下的粉嫩小花,配上她清秀的玉容,秀色可餐。
“他的选择是对的,越是人多的地方,那些人动起手来顾忌反而越多,毕竟太安城的那几个,谁都不想将事情闹大,不然他们到时候也收不了场,只要我的行踪不暴露,对付项翦的人里,应该不会再有卓峰这种级数的了,”
秦清想了想,转身望向林中一侧,说道:
“红花亭的陈大侠一直跟着我们,要不要清儿将他打发走?”
嬴贞无奈笑道:
“算了,由着他吧,世上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真好人,对付坏人,你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手段,但对付好人,尤其是死皮赖脸的好人,真的没招,小时候父皇便和我说过,驭人之道便在于,不要让好人失望,不要让直人闭嘴,不要让笨人寒心,不要让小人得意,不要让坏人善终,我觉得父皇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
秦清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呢?也去乌县吗?”
嬴贞摇头道:
“不用,远远跟着,保证项翦不出事就行,有人不想他安全抵达太安,但也有人会尽全力保全他,其实现在,太安那边应该已经有大动静了,项翦离开怀阴郡的消息,那边应该已经都知道了,拦下项翦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便是阻止我返京,怀阴郡那边,我刻意留下老怪物,就是要让他看着宅子,避免被人查到我已经离开,”
嬴贞悠然迈步,身上穿着那件灵气盎然的水秀山明袍,风姿之出众,难有匹敌。
“当然了,时间一久,怀阴郡那边还是会露出破绽,毕竟咱们俩没有再去吃早点,没有再去茶馆听书,有心者自然能看出猫腻。
我们的返京之路大致可以分作三个时间段,前半程敌人针对的主要还是项翦,但到了一半的时候,或许很多人就会想明白过来,项翦只是一个幌子,然后转过头来全力搜查我的踪迹,这段路应该是最难熬的,至于后半段,京畿重地有三座大营都是兵部直管,那时候就该是我那位舅舅发力的阶段了。”
秦清听的云里雾里,一脸的茫然,撅着小嘴说道:
“清儿怎么没听明白啊,主子的初衷不是由项翦送信,然后得到皇上旨意后,在京城周边逗留几天再返京吗?怎么现在项翦又成了幌子了?”
嬴贞笑了笑,轻轻一指弹在秦清光洁的脑门上,说道:
“如果我现在突然出现在太安城,然后说自己是奉旨返京,你猜我父皇是治我个欺君之罪呢?还是咬咬牙,就这么认了呢?”
秦清惊讶的合不拢嘴,
“主子,你竟然把皇上都算计进去了?”
嬴贞耸了耸肩,说道:
“放在往常,我肯定没这个胆子,但现在嘛,既然知道他一心要逼我娶卢东珠,那么这条路他就一定会给我铺好,拦在路上的石头,他也会为我搬走,当然了,他八成会在他那小本本上给我记上一笔,以后找机会给我穿小鞋。”
秦清不解道:
“既然主子是如此谋划,为何不让清儿直接带着主子返京呢?这样岂不是省去很多麻烦?”
嬴贞忽然站定,双手负后,摇了摇头,叹息道:
“很多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秦清眼神幽怨,心里嗔怪道,你不说我岂不是更不明白?
嬴贞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前世看过不少的王朝历史剧,对于那些夺嫡之争也算是耳熟能详了,但当他真的置身其中的时候,还是不免唏嘘不已。
在赢贞小时候,老二嬴郦、老四嬴兖、老六嬴巉他们,其实与嬴贞的关系一向都很好,彼此之间相处融洽其乐融融,一起读书,一起秋狩,一起欺负宫里的那帮小太监,
大家虽然不是同胞兄弟,但毕竟还是亲兄弟,可是自从嬴贞离开太安去了北疆,第一次返京回来后,就觉得他们都变了,变得让嬴贞觉得很陌生。
当时的嬴贞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或许是自己离开太安太久了,大家兄弟之间有些生疏。
但当皇后宁惠崩逝,嬴贞第二次从北疆返回太安,连朝中的局势都变了。
老二他们接连封王,却没有藩地,仍是留在京城,暗地里勾结朝中要员,培植自己的党羽,一个个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地盘。
最让嬴贞不能忍的是,在宁皇后起灵发引之日,他看到老二他们私底下竟然在偷笑。
也就是这一笑,将嬴贞心里的那点兄弟之情,笑了个一干二净。
皇后国丧一个月后,
嬴贞硬生生将舅舅宁牧,推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自己则以秦王身份遥掌兵部,总揽天下军权。
月畔湖一战,导致大秦、大夏两国和亲,那么在短时间内,北疆不会再有大的战事。
在这种时候,如果让嬴贞留在太安,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因为他们都知道,皇上的诸多儿子里,权柄最大,城府最深,心机最重,手段最狠的,就是这位大皇子。
朝堂如棋局,诸臣如棋子,谁是执棋者?
月色中,嬴贞负手微笑......
三八章 妖物(求收藏求推荐票)
离开深山大泽,地势趋于平缓下来,放眼望去,沃野千里。
乌县仍属于桐州地界,位于桐州西南角,属于刺史胡邴槐的管辖范围,这里盛产药材、皮货、茶叶。
项翦改变策略,大大方方的在官道上一路飞奔,路上若是遇到当地的巡查官兵,只需出示身上的兵部通关文牒即可,
丁枫和金霁身上虽然也有大秦礼部颁发的谱牒仙师腰牌,所有行事,地方官府不可过问,但此次行动,终究见不得光,两人只好隐蔽于官道两侧的山林中,悄悄跟随项翦,不敢暴露身形,
一个是正大光明的全力跑路,一个是顾虑重重的小心追赶,两者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大。
在大秦,江湖武林被朝廷压的死死的,各大江湖门派的一切行事,都要在朝廷制定的范围和规矩之内,如有违背,便是铁骑踏宗门的滔天祸事。所以在大秦,有盗寇,有山匪,有黑道武林,但绝对不会有魔门或者魔教的存在,因为不等他们发展壮大,就被灭了。
所以在太平洲七国之中,大秦王朝的武夫和修行中人,是最老实的。
嬴贞和秦清不打算去乌县,而是沿着北上的乡村小路一路步行,至于项翦,有秦清的出窍阴神看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村庄星罗棋布,或沿水而居,或傍山而建,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说日子过的穷苦,好歹还算安稳,
这天,嬴贞他们路过一座四面环山的偏僻村落,满打满算,村子里大概也就百十户人家,
嬴贞本来没有停留的打算,后来与秦清两人站在远处一座小山包上向村里眺望时,发现整个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成群结队的跟在一个年轻道士的屁股后面,手里拿着铁镐、锄头、耙子等各种家伙式,浩浩荡荡的来到一家农户院子里。
眼下正是晌午,日头高照,但那间被村民包围了的小院内,屋门却是紧闭,让人觉得很是反常。
这种奇怪的景象也吸引了嬴贞的注意力,于是两人驻足停下,好奇的观望着。
秦清耳目超绝,即使她们所站之处离村庄仍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但小院内所有的声音都可尽收耳底,只见她聆听半晌后,将听来的内容大致讲给嬴贞听。
原来,下面那帮村民竟然是请道士来村子里捉妖的,
事情的起因是,村子最近三个月里,隔三差五便会有人在晚上不明不白的死掉,尸体如同干尸一般,无一例外都是精血枯竭而死,死状极惨。
直到今天,已经死了十一个人了。
而被他们围起来的那座房子,是村民李山家,紧闭的屋门内,不断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出,而且声音很凄惨。
村民们认为,村子里最近接连发生的惨事,都是屋子里那个妇人招惹来的。
李山的媳妇,怀胎足有十三个月,却始终生不下来,难产的巨大痛苦,以至于她不论白天黑夜,总会像今天这样痛苦的撕喊着,
村民们一致认为,李山媳妇肚子里怀的可能是鬼胎,正是这个鬼胎害死了村里这么多人,于是大家伙一合计,这才请来道士作法,想着能够降妖除魔。
嬴贞听到这里,不禁皱眉,女人怀胎十三个月难产,这听起来确实够邪门的,因为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如此大的痛苦足足三个月之久,正常情况,十月怀胎,难产的当天就会出事的。
再者,妖魔邪秽之物,在大秦可不多见。
一来,东西南北中各有五岳正神坐镇,各地州府郡县也有城隍压场,就算是最为偏僻的村庄,山神庙和土地庙总还是有的,
这些香火之神皆由大秦朝廷敕封任命,负责守护一方百姓平安,如果这个村子里真有妖物作祟,那是不是代表山神庙和土地庙也出了问题?
礼部那套请神敕神之术,嬴贞不懂,所以也就无法叫出土地爷来当面询问。
“我们先不着急赶路,看看再说,”嬴贞皱眉道。
秦清闻言点了点头,她也被勾起了兴趣。
山脚下的村庄里,
村中的男女老少将李山家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顽劣的孩童们甚至爬上隔壁的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热闹,
村民们一个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李山娶过媳妇已经有足足十年,十年里,婆娘的肚子里却始终没个动静,以至于李山平日里总是被村子里那些长舌妇人明里暗里的嘲讽笑话,有的笑话他李山裤裆里那玩意不中用,有的则嘲讽说,别看你李山的婆娘生的好看,却只是个不能生养的摆设。
这些难听话,李山也都听习惯了,男人嘛,谁都不会觉得是自己不行,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李山私底下曾经也有过休妻再取一个的想法,毕竟无后可是大事,死了都没法和祖宗交代。
可每当李山看到自己媳妇时,脑子里休妻的念头刹那间消失无踪,只因他这媳妇,不但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俊俏,而且平日里非常贤惠,任劳任怨,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本来呢,李山几乎就要认命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自己好歹还有媳妇,村子里讨不到媳妇的光棍汉可不老少呢,自己总比他们强。
结果在去年七月,媳妇的肚子竟然一天天大了起来,圆滚滚的像个西瓜似的,这下可把李山给乐坏了,专门请来隔壁村的稳婆给瞧了瞧,说他媳妇肚子里怀的,八九是个带把的。
十年都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的李山,这下终于扬眉吐气了,干农活的时候腰也不酸了,伺候起媳妇来更是细致入微,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媳妇买大补的鸡鸭鱼肉老王八,
结果呢,眼看着稳婆算好的临产之日一天天临近,但媳妇的羊水却始终都没有破,十月过后,孩子怎么也生不下来,媳妇憋的难受,整日在家哭喊,李山听的心都快碎了。
换了好几个稳婆,都是束手无策。
时间一久,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便传扬开来,
有的说李山媳妇肚子里怀的是个死胎,孩子其实已经死在肚子里了,
还有的说李山媳妇本就是隔壁王庄的徐老汉从山上捡来的,说不定本身就是个妖物,人和妖怎么肯能生出孩子来呢?
再加上村子里最近发生的这几件可怕怪事,大家更是认为是李山媳妇肚子里的鬼胎,不舍得从李山媳妇肚子里出来,非等到吸干村子里人的阳气,才会现世。
一时间,人心惶惶,村民们纷纷将矛头指向李山媳妇。
李山倒也爷们,每天拎着一把柴刀,就坐在院子里,谁敢进来再说他媳妇一句不是,他就跟谁拼命。
村民们拿他没办法,只好自发筹钱,从桐州府请来一位道长,帮着除掉李山媳妇这个妖孽。
而那位始终站在院子里没有吭声的年轻道士,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
“还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妖物?村子里死人跟李山媳妇一点关系都没有。”
屋子里,坐在床边的粗糙汉子听到门外这句话,放下手里的柴刀,握着媳妇的手大哭起来。
三九章 恐怖如斯(求收藏求推荐票)
不论村民们如何咬死就是李山媳妇肚子里的鬼胎作怪,那年轻道士都不为所动,只是让大家先都散了,至于村中怪事,他既然来了,就肯定会解决的,
听到道长这么说,村民们才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离开。
别看这年轻道士年龄不大,性格倒很是沉稳,好说歹说将村民都打发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了年轻道士一个人,只见他笑嘻嘻瞥了一眼屋门上贴着的一道已然发黄掉色的符箓,上前轻轻扣响屋门,
“李山大哥,开门吧,人都走了,贫道略通医术,可以帮嫂夫人把把脉,或许能找到根结所在。”
屋里的李山先是贴在门缝上往院子里看了看,确定只有那道士一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门栓,请道士进来。
屋门再次关上。
而嬴贞和秦清,此刻已经出现在了位于村子后山半山腰上的山神庙中。
不出意料,山神庙果然出问题了,香案上的香炉和贡品被打翻在地,泥塑的神像虽未倒塌,但顶上那颗山神老爷的脑袋却不见了,脖颈位置切口整齐平滑,应该是被砍掉的。
秦清见此情形,愕然道:
“本地山神已经死了?”
嬴贞围着庙里观察一圈后,摇头道:
“应该没有,像山神土地这样的香火之神,一般都与当地的山根水运牵连,轻易是死不了的,你看这村子周边,山势并没有出现破败迹象,村外的那条小溪也没什么异常,山神应该还活着,不过被人削掉了脑袋,道行肯定受损,村子连着三个月不断有人离奇死掉,山神却没反应,看样子那罪魁祸首就连这位山神爷都惹不起。”
秦清道:
“对于这些神怪之事,清儿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把那妖物揪出来,但我看着刚才那个道士有点不对劲,人身三魂七魄,他却只有魂没有魄,问题会不会就在那个道士身上?”
嬴贞负手而笑:
“九境武夫终究是九境武夫,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如果真的是那个道士的问题,既然连山神都不敢惹,他又何必装神弄鬼大白天的去李山家,道士虽然可疑,但杀人的应该是另有其人,其实这一切,能当面问问这位山神老爷是最好了,只不过礼部那套请神敕令一向只有几位员外郎才懂,我也没招啊,等回了太安,说不得我得去礼部走一趟,技多不压身,有些东西还是得学一学。”
秦清在一旁雀跃道:“我也要学,”
嬴贞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咱俩一起学。”
夜深人静,李山屋子里还亮着灯,他一个人在炤台前忙活着准备晚饭,媳妇则是虚弱的躺在床上,手臂无力的垂在床沿,脸色苍白,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着。
年轻道士没走,被李山给求着留下了,其实李山自己心里也有点虚,这么多人都说媳妇肚子里怀的是鬼胎,偏偏村子里死人刚好又是发生在稳婆算好的临产日子之后,这让李山整天也是疑神疑鬼,难道媳妇肚子怀的孩子真有问题?
年轻道士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夜空,说道:
“嫂夫人和孩子应该都保不住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炤台边的李山听到这里,双手一颤,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媳妇生生疼了三个月,那凄惨样子他每天都看在眼里,有时候真的想过,既然活着这么遭罪,还不如一死百了。
年轻道士瞥了一眼屋门上那道符箓,又伸出手来掐指一算,脸上愁云密布。
李山媳妇肚子里怀的,不能说是鬼胎,但也差不远了,因为李山的媳妇徐絮,其实不是人。
这一点,年轻道士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山林精怪也是天生地养的灵物,既然这么多年都肯安心做一个老实庄稼人的妻子,他没有理由出手打杀。
正常来说,人和妖物确实难以产下后代,因为有违天道。
但这位徐絮却又不同,因为她已经舍弃了自身的大道根本,又有不知何方高人,在李山家屋门上贴下了这张道门镇灵符,帮助徐絮在十年中将一身妖气洗涤的一干二净,安安心心做那凡夫俗子的糟糠之妻,
徐絮之所以能怀上孩子,其实多少有一份上天馈赠的意思,所以年轻道士是真心想要保胎,但以他的道行,却又没这个能耐。
因为有人已经在胎儿身上动了手脚,原本可以安稳诞生的孩子,如今被人强行留在了母亲腹中,并以十一个人的精血喂养着。
今夜子时一过,就是七月十五了,如果孩子于这天出生,必定是一个极恶的妖物。
年轻道士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于是他打算在今夜子时之前,送徐絮母子上路,虽然心里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他既然想要将人带走,那么这件事幕后的罪魁祸首,今夜必来留人,他要在这等着,将这个祸害一并除了。
吃饭期间,年轻道士和李山各怀心思,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忽然间,道士心神一震,诧异的望向门外,
只见一位如同仙人下凡的英俊青年,负手站在院子里四下张望,身上的法袍是他从未见过的上等仙品,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腰携长刀背缚包裹的清秀少女,目光犀利如刀,年轻道士只是看了少女一眼,整颗心脏便不由自主的嘭嘭狂跳。
这么狠吗?
年轻道士慌了,这才一见面,自己一颗道心就差点崩碎,那狗日的山神话也说不清楚,只说妖物极难对付,但年轻道士没想到,对方竟然恐怖如斯?
不对劲,两人身上阳气鼎盛,不像是阴邪妖物啊,难不成这妖物手段如此通天,竟能隐藏妖气,扮成凡人?
年轻道士更慌了,手中一扬,一条金光灿灿的长鞭出现在他手中,鞭身上隐有雷电低吟,数道电弧盘旋其上,看起来很是震撼。
“大胆妖物,本神辖界也敢造次?还不快束手就擒?”
嬴贞一脸诧异。
秦清则是咧着嘴角,如同看待白痴一样看着对方。
四零章 呱呱坠地(求收藏求推荐票)
本神辖界?这年轻道士难道是本地山神?
嬴贞总觉得不太可能,对方看上去除了有点底气不足以外,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这位道长误会了,我们俩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妖物呢?”
年轻道士双目眯起,握着手里的打妖鞭,挡在屋子门前,他身后的李山已经是吓的浑身打颤,坐在凳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突兀出现在院子里的两人,怎么看都像是活生生的人,年轻道士若是没有三年前吃的那场大亏,绝对不会将眼前这两人当做是妖物,
三年前他遇到的,同样也是一位风神俊逸的翩翩公子,谈吐不俗,风趣高雅,谁知道那位公子竟然能引得大国师亲自现身,并且以国师崔望的修为,竟对那位公子客气有加,一路礼送出境。
等国师回来后告诉他,那位公子来自破碎山河。
年轻道士当场就吓尿了。
大千天下,共有七洲,破碎山河便是山河洲,乃大妖聚居之地。
年轻道士虽然觉得,眼前两人是大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况且如果对方真的是大妖,那国师大人必然心生感应及时赶来,那么自己的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不论对方是人是妖,都是来者不善,多半还是冲着徐絮肚子里的孩子,
年轻道士不敢再看秦清,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嬴贞,沉声问道:
“本神乃桐州府城隍赵公平,无论两位今夜来此到底是何用意,都请速速离开,不然的话,本神手里这条打妖鞭只要沾上一点,便是神魄俱灭的下场。”
话才说完,秦清动了,身形之快,眨眼之间。
赵公平一脸痴呆的站在门口,手里的打妖鞭,没了。
秦清站回原来的位置,扯了扯手里那条金光四溢的鞭子,觉得韧度还算可以,想要扯断,自己大概需要使出三分力。
一旁的嬴贞却突然拉下脸来,侧头看向秦清,
“不是让你来显摆的,还回去。”
秦清耸了耸肩,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将手里的鞭子扔还给对方。
赵公平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脸的匪夷所思,
一方城隍,道行还是不低的,他刚才已经偷偷在屋子前设下一道凝聚他自身法力的无形屏障,可没想到那少女穿越屏障如同穿过空气一样来去自如。
自己好歹是一州城隍,这身道行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嬴贞笑呵呵的朝着赵公平拱手道:
“城隍大人真的误会了,我们究竟是不是妖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赵公平咧了咧嘴,结巴道:
“本神......本神自然清楚,深......深更半夜,那你们二人来此,又有何目的?”
嬴贞笑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随便的走一走瞧一瞧。”
赵公平嘴角一抽,
“我信你个鬼。”
嬴贞双手一摊,无奈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这个人,自打生下来那天起,就没撒过谎,清儿你说是不是?”
秦清在一旁用力点头,紧紧抿着双唇,强迫自己千万不能笑出声来,然后冲着赵公平说道:
“我家主子向来是金口玉言,一口唾沫一颗钉,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不保证能接受,但会给你说话的权力,”
赵公平瞅了瞅那英俊青年,再瞅瞅那少女,这两人明显是在拿自己开涮,
但眼下形势比人弱,由不得他硬气,
“两位既然是随便瞧瞧,那这里已经瞧过了,普通的庄稼户,没什么好瞧的,二位就请再到其它地方瞧一瞧去吧。”
秦清顿时挑眉道:
“怎么?我们去哪你管的着吗?”
城隍也是有火气的,自己好歹是一州最大的神祇,不说城隍庙中的延寿司、速报司、纠察司、奖善司、罚恶司与增禄司众多手下,就说辖境内的大小山神、土地、河神也有不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而且还是被一个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的丫头颐指气使,
这特么传出去,这张脸往哪搁?
“你们爱走不走,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面,呆会儿会有妖物来此行凶,至于他会不会像本神这么好说话,我可就不知道了。”
“啊?”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李山听到真的有妖物会来,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公平看在眼中,抬袖一拂,李山仰面栽倒,等他醒来后,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会忘掉。
嬴贞笑嘻嘻的揉搓着手掌,一脸兴奋的说道:
“那敢情好,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妖物呢,今晚正好见识一下,开开眼界。”
赵公平有些无奈,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两个人说话了,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圭插在门前的地上,然后搬来一张凳子,双臂抱胸坐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嬴贞看着眼前这位本地城隍,脸上露出微笑,
他对这位城隍老爷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对方看起来有些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但一身正气凛然,知道守护一方百姓平安,这一点,比很多阳间的父母官做的都要不错,
一州城隍,不就是当地百姓阴间的父母官吗?
“清儿,拿条凳子,本公子今夜要会一会这个妖物。”
“好嘞!”
秦清抬步进入屋内,赵公平几乎是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以免挡了对方的路,
他看的出来,这个小姑娘比那个年轻人要厉害的多,好在这俩人嘴上虽然不着调,但对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恶意,他们既然想呆在这里那就呆着吧,只要不影响自己除妖就行。
秦清搬来凳子,嬴贞撩起下摆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们俩之所以会出现在李山家,也是因为赵公平在给李山媳妇把脉时,两人的一段悄悄话,被秦清听到了。
“城隍大人在上,请恕民女徐絮不便叩拜,今夜子时过后便是七月十五,我肚子里的孩子已有出世迹象,孩子如果在这天出生,必定生而为魔,民女恳求大人在子时之前送我们母女上路,以免孩子诞生,祸害人间。”
“你乃杨柳修炼成精,本身便是妖物,能这么想,很是难得,不枉有高人留下镇灵符帮你十年洗涤妖气,你腹中胎儿终究是人妖结合所诞,其出生时辰不在本神管辖范围之内,无法做出更改,但本神可以答应,你死后,可入城隍庙任职,保留一缕残魄,享受人间香火。”
“多谢城隍大人。”
......
......
看似百般无聊的嬴贞,瞥了一眼屋内,妇人的呻吟声时有时无,已渐趋微弱,
他很想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帮。
他试探着从方圆物中取出一粒金豆子,以双指捏住放在眼前,
白裕曾说过,金莲钱产自中神洲的莲池圣地,乃是池中金莲产出的莲子所化,本身便蕴藏着天地间最为精纯的浓厚灵气,炼气士以及山水精魅对这种灵粹之物视之如珍,
就是不知道用来帮助李山媳妇生孩子,管不管用?
赢贞看向赵城隍,
“这东西能不能救孩子?”
赵公平抬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震,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颗灵气盎然的金莲钱,他是识货的,自然不会将嬴贞手里那颗金豆子当做普通的金子又或是精金,
赵公平毫无犹豫的点头道:
“能,但是不够。”
嬴贞手掌一翻,一把金莲钱出现在他掌心,
“这些呢?”
赵公平被震撼的无以复加,瞠目结舌道:
“够了够了,足够了。”
嬴贞喜出望外,他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管用,心里顿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欣慰,就好像已经看到一个新生儿,在他面前呱呱坠地.......
四一章 顶不顶的住(求收藏求推荐票)
赵公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莲钱,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也是因为他在三年前,有幸从那位看似贵公子的大妖身上见到过,
金莲钱本身所蕴藏灵气的精纯和浓厚程度,根本不是剩余三种神仙钱能比的,毕竟金莲钱是金莲莲子所化,属于是天地生成的灵物,后三种则是人为铸造而成。
也就在这个时候,秦清突然歪了歪脖子,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以心语传声给嬴贞:
“主子,有东西从西面的山中朝这里来了,身上的妖气浓度,大概也就是七境炼气士的水平。”
嬴贞下巴轻轻点了点,摊着手掌,继续朝着赵公平说道:
“需要多少,只管来取。”
赵公平想了想,没有起身,而是五指凌空一抓,自有四颗金莲钱从嬴贞手掌飞出,被他握在手里,确定是货真价实的金莲钱后,冲着嬴贞点了点头,
“公子大仁大义,赵某多谢了。”
嬴贞笑着摆了摆,示意对方不用客气,然后将剩余的金莲钱重新收入方圆物中。
赵公平先是捏起一粒,放在门上张贴的那张镇灵符前,只听见“卟”的一声,那粒金莲钱被他扔进了符箓之中,接着,这道镇灵符上的符文金光大盛,条条脉络变得越发清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连那张符箓的材质,都在转眼间化成金色。
光芒散去,赵公平满意的望着这张被拔高品阶的道门镇灵符,说道:
“要想保胎,必先驱除徐絮腹中胎儿的妖气,孩子原本是好好的,但这三个月以来有人故意以生人精血喂养,将胎儿体内传承至母亲的来自山水精怪的血脉唤醒,妖气极为浓郁,如果没有这道镇灵符,孩子即使生下来也是个妖,有违天道馈赠必不能存。”
嬴贞点了点头,摆手道:
“不用跟我解释,你只管保胎。”
赵公平愣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屋内,有钱人就是阔气。
院子里,赢贞从秦清那里接过北疆刀,左手握住刀鞘,保持着一种随时拔刀的姿势,感受着花掉四颗金莲钱所带来的纯粹真气,二境瓶颈还是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上一次破境没这么费事啊?
“呆会你不要插手,让我来,当然了,千万别让我死了。”
秦清失声笑道:
“主子放心,不能够。”
嬴贞深吸一口气,伫立在原地,身形挺拔如山岳。
他一个二境武夫打算对付一个七境妖物,看起来好像有点脑子进水,
但他其实是有倚仗的,就是身上这件水秀山明袍,当时卓峰不是说过吗,这件法袍可以抵挡七境炼气士的倾力一击,
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能不能靠自己杀掉这个七境妖物,就看他能不能把握到那一闪即逝的机会。
随着嬴贞心意一动,水秀山明袍眨眼间变幻色彩,变的和嬴贞原本身上那件黑色云纹长袍一模一样。
接着,嬴贞从方圆物中取出一张千里神行符贴在裤角里面,又拿出闪遁符、定身符各两张藏在袖中,
秦清在一旁看的不停偷笑,她最喜欢看到自家公子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那种模样最是诱人,也最让人心动。
“来了~”
秦清小声提醒了一句,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后。
嬴贞才开始察觉到周围的异常,而这个时候,赵公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能不能顶得住?顶不住的话,我这里就先停一停。”
嬴贞拍了拍长刀,豪气干云道:
“必须顶得住。”
他话才说完,一阵阴风刮过,天上飘来一阵黑云,将月亮繁星遮挡的严严实实,
天地间陷入浓浓的黑暗,
一时间,村子里响起阵阵的鸡飞狗叫声音,紧接着,一声声关门上栓的动静传来,村民们全都战战兢兢的躲入屋中,抱着孩子蜷缩在墙角,嘴里不停念叨着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嘈杂的声音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嬴贞手握刀柄,全神戒备。
浓浓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李山家的院子团团围住,屋子里昏暗的灯光已经起不到丁点作用。
黑雾中,不断响起凄厉的哀嚎,声音极为渗人,似在耳边。
嬴贞脚下步伐不停移动,缓缓转动着身体,凭借他二境武夫的感应力,寻找着黑雾中可疑的地方。
秦清坐在长凳上,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目光落在嬴贞身上,嬴贞看不到的她都能看到,至于已经出现在院子里的那个东西,秦清从头至尾都不屑看他一眼,
而黑暗中的那个“人”,似乎也不屑看嬴贞一眼,而是将真身隐于黑雾之中,不露痕迹的向着屋门方向缓缓“流动”过去。
当他进入屋内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眼下所处的位子,竟然还是在院子里,而且就站在那个握刀青年的面前。
“锵”的一声,一抹刀光朝着他斜劈过来,刀身上真气凛冽,很不一般。
嬴贞一刀劈开身前的一团黑雾,刀身上粘出一滴血珠,嬴贞看在眼中,脚下步子忽的向左迈出,毫不犹豫又是一刀横扫。
周遭黑雾被他接连两刀,搅的翻滚一阵后,重新安静下来,
嬴贞先前早已将那张山水氤氲符贴在袖中,整个李山家都成了一座迷阵,而他嬴贞就是阵眼,阵法运转皆随他心意而动。
方才找不到那妖物所在,只好搬出迷障挡在屋门,只要那妖物触发迷阵,便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嬴贞面前。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准确的劈出第一刀,至于第二刀,他纯粹是蒙的,而且看样子,好像还蒙错了。
“小小迷障符也想困住本尊,二境武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了?胆子不小啊?”
声音时男时女时老时少,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猜不透具体位置。
嬴贞嘿嘿一笑,指了指板凳上的秦清,
“老子还有一个九境武夫压阵,我怕你个求。”
“哈哈哈哈哈哈~~~”狂笑过后,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娃子恁个能吹牛,那女娃明明比你还不如,你当本尊看不出来?管闲事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
声音刚落,黑雾中,一片灰褐色好似干枯的槐叶激射而出,射向嬴贞眉心。
四二章 金色符箓(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槐叶的接近,七境观海境强者的出手,如果二境武夫都可以感应到的话,那这个出手之人就可以找个敌方撞死去了。
黑雾中的声音刚一中断,嬴贞便下意识的搬来一道迷阵屏障护在自己周围,
嬴贞这个人可怕就可怕在,从小养成了算计人心的习惯,总是习惯性的通过一个人的言语动作去判断这个人的下一步会怎么走,这一点都得益于他的父皇,因为嬴贞觉得,父皇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的人,如果能猜对一次他的心思,嬴贞都会有一种极强的成就感。
那枚槐叶的速度之快,嬴贞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时候,身子左侧的屏障突然荡起一阵涟漪,紧接着便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
屏障被破,嬴贞能清楚的感应到,袖子里的那张山水氤氲符上,繁杂的符文忽然一下子暗淡了许多,等符箓上的符文彻底消失的时候,这张山水符上的法力就算是彻底耗尽了。
不过好在这一次,屏障算是建功了,帮他挡了一灾,成功的将那枚槐叶引向别处。
屋子里,正在全力施法保胎的城隍爷赵公平,突然觉得屁股上一阵刺痛,接着,便有一股阴寒腐臭之气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拼命向他身体里钻。
赵公平享受一州香火供奉,早已修得金身,这点小玩意虽然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但无伤大雅,只见他随手拈出一缕香火神气,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顿时便将那枚槐叶拍成粉碎,
神庙不倒他不倒,类似赵公平这类人间香火正神,只要自家的庙宇好端端的没被人拆掉,那他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我说兄弟,你到底能不能顶的住?”
听到屋子里来自城隍爷的牢骚,嬴贞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迅速的回了一句:
“没看我顶的好好的吗?”
嘴硬归嘴硬,符箓屏障可以给他挡下一次,未必就有第二次,
嬴贞开始缓缓向屋门方向靠近,赵公平不是说过吗,屋门上那道镇灵符有驱除妖气的功效,如今以金莲钱提升为金色品质之后,效果应该会更强,呆在镇灵符旁边,说不定能帮助自己窥破妖物所在的位置。
“小娃娃很聪明嘛,知道躲在镇灵符下面,可惜,没用,”
黑雾中,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接着,天空上,一条比水桶还粗的褐色藤蔓从天而降,如同巨蟒般朝着李山房子凌空甩落,
这一次,嬴贞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他右脚猛踏地面,整个人弹射而起,以双手握刀,朝着那粗壮的藤蔓斜劈而下,
“叮!”
嬴贞双臂剧震,虎口出血,整个人被震飞出去,砸穿屋顶,背部狠狠的撞在屋里的水缸上,厚重的陶缸被砸成粉碎。
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猛地站起,单掌托地,将北疆刀咬在嘴里,左右脚交错迈出,摆出拳架,双拳上风雷骤起,烈烈作响,
坐在床边的赵公平双手各捏一颗金莲钱,一颗悬于李山媳妇眉心,一颗悬于小腹,最后一颗则是已经堵在妇人的肚脐眼上,
他此刻见到嬴贞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势,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惊讶万分,二境武夫极为常见,但他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气盛的二境,真气之充盈,拳意之浑厚,境界之扎实,已有宗师风范,假以时日,不敢说奢望七境之上,六境武夫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能不能行?要不换我来?”
“闭嘴!”
嬴贞猛一咬牙,双拳之上骨骼咔咔作响,双脚猛一踏地,人若奔雷,从屋顶的破洞中激射而出。
那条粗大的藤蔓在即将砸在屋顶的一瞬间,与嬴贞的拳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嘭!”
嬴贞整个人狠狠的砸落院中,撞出一个深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模样看上去足够惨了,但比起秦清给自己喂拳后的惨样,还差的很远。
他这全力一拳,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那条粗大的藤蔓上,被他砸中的地方正在缓缓渗出鲜血,并且从伤口处掉下两具枯骨,
“好小子,拳意纯粹,拳劲霸道,二境的根基打的很扎实嘛,”
话音刚落,黑雾中走出一道矮小的身影,看模样,竟是一个黑衣小童,
他现身之后,先是好奇的瞥了秦清一眼,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丫头脑子肯定有病,模样看起来也是傻乎乎的,自己都现出真身了,她竟然还在朝着自己笑?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不是傻子就是高手,很显然对方是前者,九境武夫?我呸!小爷修行三百年,连八境武夫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还九境?你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十境山巅武夫呢?
黑衣小童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和傻子计较,活了这么大岁数,连这点养气功夫都没有,传出去让人笑话。
于是他径直来到土坑内,一脚踩在嬴贞胸口上,感受到脚下传来的异样,他顿时一脸惊讶:
“哟,身上竟然有护身法宝?怪不得敢这么作死,本地的山神都被我打的不敢冒头了,你一个二境武夫凑什么热闹?别以为屋子里那个城隍老儿能护的住你,他呀,道行差远了。”
屋内的赵公平如今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不敢分心说话,其实他之所以敢放心大胆的呆在屋里为徐絮保胎,并不是因为对嬴贞有信心,
他是对那个少女有信心,
初见时,对方只不过是瞪了自己一眼,就差点让他一颗道心当场崩碎,所以他心里笃定,那少女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佬,起初他被嬴贞的外在形象所迷惑,以为嬴贞同样也是不露锋芒的高人,不过眼下看来,后者完全就是嘴硬。
被黑衣小童踩在脚下的嬴贞,吐出口中一团血沫,突然咧嘴笑道:
“你看你脚上是什么?”
黑衣小童一愣,顿时大笑道:
“好低级的伎俩啊,你觉得这招对我有用吗?”
嬴贞挑了挑眉:
“你说呢?”
黑衣小童突然嘴角一抽,眼角向下望去,只见自己的右脚上,正贴着一张金灿灿的符箓,
而他眼下,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
“你他娘的.......小爷上了你的当了......”
坐在长凳上的秦清顿时跳了起来,欢呼雀跃,不停鼓掌,
“主子真棒!干的漂亮!”
嬴贞缓缓挪动身子,从土坑内爬出,一屁股坐在坑沿上,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刚才他有样学样,既然金莲钱可以提升符箓品质,而自己又不缺金莲钱,为什么不拿来提升一下自己身上这几道符箓的品质呢?
原本的定身符,嬴贞担心未必能困住对方,但现在嘛.......
不行,万一不保险呢?
于是嬴贞赶忙又站起来,在黑衣小童的脑门上补了一张。
这下应该稳了吧?
四三章 黑衣小童(求收藏求推荐票)
房子周围的浓雾渐渐消失,重现郎朗月色。
秦清将凳子搬来,放在土坑边缘,和嬴贞一坐一站,开始审问眼前这个“小”妖物。
黑衣小童试着挣扎一番后,知道自己彻底被困住了,两张金色材质的符箓所带来的法力压制,让他没有丝毫脱困的可能。
世间符箓共分七十二种,皆由道祖亲自书成,而流传于世的,基本都是道门的一些得道真人,仿照道祖画符痕迹,再选用一些上好符纸朱墨描画而成。
符箓的品质决定了它的威力,除了符纸、朱砂、烟墨、画笔有高低之分外,画符人的功底更是起了最为关键的作用,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一点灵光。
嬴贞身上这几道符,原先的材质并不算佳,但他用金莲钱提升后,算是补全了这些符箓的后天不足,至于这些符箓是不是由画符之人一笔而成,嬴贞也看不出来。
“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商量的,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黑衣童子这句话让嬴贞大开眼界,刚才还一口一个小爷,气势汹汹,眼下被困,毫不犹豫便选择了服软,能屈能伸,不过如此。
贴在黑衣童子脑门的那道定身符,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两边眼角中所展露出来的真挚眼神,让嬴贞几乎忍不住拍案叫绝,深感我辈中人。
“小兄弟说的没错,这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为兄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将你大卸八块,就是觉得咱俩之间终究是无冤无仇,虽说你刚才差点杀了我,但我觉得,些许补偿,此事还是可以揭过去的。”
黑衣小童看着对方脸上同样“真挚”的表情,心里直骂娘,这狗日子也是个嘴里不长毛的家伙儿,不好对付啊。
“大哥说的在理,刚才是小弟唐突了,在这里,小弟先跟大哥道个歉,至于事后的补偿,小弟保管能让大哥满意。”
“欸~~”
嬴贞大手一挥:
“别事后了,当下可以解决的事情不要推到以后,大家都是爽快人,早点解决问题,对大家都好。”
黑衣小童道:
“可是小弟出门匆忙,身上什么宝贝都没带,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大哥随我一起返回洞府,府中宝物任你挑选,我要说个不字,你打我的脸。”
嬴贞哈哈一笑:
“兄弟的诚意我是相信的,但为兄这个人呢,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贪,兄弟府中再多宝贝,为兄也拿不走,所以嘛就不去了,兄弟就挑几件身上的,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黑衣小童沉吟片刻后说道:
“大哥龙骧虎步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明人面前小弟不敢撒谎,荆俪山方圆三百里,最大的宝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嬴贞一愣:
“难道兄弟是在指你自己?”
黑衣小童连忙道:
“大哥误会了,小弟虽修行三百余载,但终究还是废物一个,在大哥面前走不了三个回合,但屋子里那个妇人腹中所怀,却是实打实的宝贝,大哥若有兴趣,小弟可以帮你取到手。”
嬴贞面露难色,道:
“为兄要一个胎儿有什么用?难不成走到哪里,身边都带着一个小孩?”
黑衣小童道:
“大哥有所不知,且听兄弟细细道来,屋里子那个妇人名叫徐絮,其实是荆俪山杨柳成精,修炼成人后,竟然傻啦吧唧的放弃一身道行,嫁给了一个粗糙汉子当媳妇,把我们妖族的脸都给丢尽了,虽说屋门上被一个老道士贴了张镇灵符用来驱除妖气,但你妖族的跟脚终究是改变不了的,妖就是妖,人妖结合生下来的既不是妖也不是人,”
嬴贞插嘴道:“难道是人妖?”
黑衣小童想了想,说道:
“人妖这个词很是新颖,但小弟不知道用到这里合适不合适,小弟先前施了些手段,延长了徐絮的临产日子,因为她腹中的孩子若是生在七月十五这天,身上的妖气浓郁程度将达到一个顶峰,可一举进入魔道,魔有内丹,服之修为大涨不说,更可进一步强化肉身,对武夫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处。”
嬴贞笑了,黑衣小童也跟着他笑,
“清儿,赏他一拳。”
“好嘞!”
“噗~”
黑衣小童小腹中拳,整个身体弓成虾状,口中喷出一大口污秽之物,今天肚子里吃的东西,算是一口气全吐光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说翻脸就翻脸,
这一拳,不算很疼,
但却直接打掉了他一半修为,导致他连跌两境,光荣的成为了一名五境筑庐境的小妖。
百年苦修,一朝尽丧,
他再也不敢小看那个丫头了......
“大哥,小弟究竟是哪里做错了?”黑衣小童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涕泪交加,这一次他是真的服软了。
嬴贞双臂抱肩坐在长凳上,笑嘻嘻道:
“兄弟不够诚心啊,半天了还在这跟我扯皮,既然你一开始就希望孩子生在七月十五,怎么进来之后,明知道赵成煌在保胎引产却不去阻拦,反而装模作样的跟我一个二境武夫打架,有意思?”
黑衣小童嘴角抽搐,哇哇大哭,他是真的伤心了,辛辛苦苦一个人躲在深山修行,却在今天给人一拳打没了一半修为,荆俪山这地界本就灵气稀薄,想要重新返回七境,不知道又得多少岁月。
“别哭了,跌境总比死了强,你再不老老实实回话,为兄就让你回到一境铜皮境,”
黑衣小童顿时收声,强忍着不再抽泣,那小模样看起来还真挺可怜的,若是被心善之人看到,说不定都会抱起来哄一哄。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
“那你倒是说啊。”
这下子,黑衣小童再不敢胡乱扯皮了,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整个经过说了出来。
嬴贞听完明显愣住了,觉得对方这番实话,比假话还要扯,但他信了。
许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那个看似最不可能的可能,
“他应该没有说谎,徐絮肚子里的胎儿身上,确实已经有了草木精怪的妖气,镇灵符已经没有时间驱除这股妖气了,孩子就快出生了......”屋子里的赵公平,脸色不太好看,还有些沮丧,
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保下来的胎儿,竟然还是妖。
四四章 母女平安(求收藏求推荐票)
李山媳妇怀胎十三个月,最后还耗费四颗金莲钱,生下来的却还是妖,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嬴贞想看到的,但已经改变不了了。
世上有很多事情总是出人预料,要不然也不会“意外”这个词。
嬴贞和赵公平,包括床上的徐絮都没有想到,黑衣小童今夜来此的真正目的,竟然也是来保胎的,准确点来说,是催产。
孩子原本注定了会在七月十五这天出生,这当然是黑衣小童提前做的手脚,但事到临头,他又后悔了,原因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他竟然是害怕孩子生而为魔,长大以后他制不住,所以才临时后悔。
徐絮腹中胎儿身上的草木妖气并不是来自于徐絮,而是黑衣小童,是他用自己的本命之血蕴养着胎儿,再以村中死掉的那些村民精血掩盖住胎儿身上属于他的这股妖气,从而瞒过徐絮。
至于黑衣小童究竟是什么草木成精,他怎么都不肯说,赵公平也看不出来。
可以说徐絮这三个月的煎熬,都是拜黑衣小童所赐,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初衷,说出来后差点让嬴贞惊掉下巴。
他说他太孤独了......
秦清打死也不信,但嬴贞信了。
山水精怪、草木精魅修行,本身就要比人类难上很多,黑衣小童修行三百载,才终于幻化成人形,进入七境观海境,
整个荆俪山脉方圆数百里,草木精魅不是没有,但修成人形的就他一个,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孤单单,时常对着山中野兽自言自语,
他曾试着离开荆俪山,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结果那一次才刚刚走出荆俪山范围,就被一位河神胖揍了一顿,抢光了身上所有的宝贝,
于是他再也不敢出去了,继续在荆俪山过着一妖独居的日子,除了会偷偷跑到山中一些村落看看热闹打发时间外,剩下的时间就是一个人呆在自己那座洞府中枯燥修行。
有一次,他在四下晃悠的时候,偶然间在村子里见到了已经嫁为人妇的徐絮,黑衣小童一眼就看出了徐絮的跟脚,毕竟两人同属草木成精,但让黑衣小童失望的是,徐絮身上的妖气正在慢慢消散,变得越来越像普通人。
后来,黑衣小童看到了那张镇灵符,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主动现身和徐絮打招呼,但经常会从山里跑出来,偷偷的看着徐絮,因为两人是同样的出身,所以他对徐絮,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再后来,徐絮身上的妖气彻底消失,而且还怀孕了。
黑衣小童顿时喜出望外,几乎隔个三五天就会偷偷来看看徐絮,他期盼着孩子出生的心情几乎和李山是一样的。
虽然他真心希望,徐絮生下来的也是草木精魅,但起初他并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本命之血去护住胎儿体内那股与生俱来,却在镇灵符作用下渐渐消散的草木妖气,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话是瞒不过徐絮的,
徐絮嫁给李山十年才终于怀上孩子,自然而然在村子里惹来许多闲话,其中不乏有些人的话说的特别刺耳难听。
有人说,徐絮是趁李山出外干农活不在家的时候,和村子里的光棍汉勾搭私会才怀上的,还有的多,徐絮勾搭的人多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肯定不是李山的。
徐絮能忍的了这些闲话,黑衣小童可忍不了,日子一久他便动了杀心,而且想到了以生人之血掩盖自己妖血的念头,这样一来就会瞒过徐絮,而且那道镇灵符因为年岁长久的缘故,法力已越发微弱,自己这么做,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于是他用时三个月,一点一点的准备、下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那些闲话说的最难听的村民里面挑选一人杀掉,取其精血包裹着自己的本命之血,偷偷送进徐絮腹中的胎儿体内,
最开始,他将徐絮临产之日定在七月十五,是希望孩子生下来便是比妖更强大的魔,魔有着妖族天生的强横体魄,也有着人族的灵性,修行起来自然会快上许多,这样的话,黑衣小童觉得最多只需一百年,自己就可以和小魔头一起联手,打败那位河神,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
他之所以临时反悔,也是觉得孩子如果真的成魔会难以控制,要知道魔性本身就是极恶,万一孩子长大以后不听自己的,反而回过头来收拾他,那这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心里经过一番挣扎后,还是觉得当个妖就挺好,至于能不能打败河神走出荆俪山,无所谓,能有个跟自己作伴的好像也不错,
以后和孩子怎样相处,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孩子身上有他的本命之血,会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赵公平此刻,拿鞭子抽死黑衣小童的心都有了,
徐絮腹中的孩子,是脑袋先出来的,刚一出来就睁着眼,死死的盯着赵公平,若不是这位城隍大人没有鸡皮疙瘩,那他此刻必然鸡皮疙瘩掉一地。
没有寻常孩子呱呱坠地的哭声,徐絮的孩子出生很安静,甚至有点渗人,好在模样看起来,是个实实在在的女童,
虽然满身的褶皱,看上去丑了吧唧的。
但好在母女平安。
“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相信我,”院子里,黑衣小童害怕嬴贞不信,嘴上苦苦哀求着,
嬴贞咧着嘴望向天空,他现在都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杀了黑衣小童?好像有点不太合适,这小家伙刚刚修成人形,在妖族里就是个小孩,再说有因必有果,那些村民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平时嘴底下没有积德,
放过他?好像也不合适,毕竟那可是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
屋子里,徐絮从赵公平手里接过孩子,她的脸上虽是苍白无血色,眼神中却满是温柔,
孩子不像她,像李山。
“城隍大人,那张镇灵符就请你带走吧,民女这里已经用不着了,既然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仍是脱不出草木精怪之身,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至于孩子的成长,民女会好生教导,不会让她走错了路。”
赵公平先是沉默,最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虽说草木精魅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但凭他一州城隍的身份,还是可以做到庇护徐絮母女的,
“天生万物,各遂其一,唯人最灵,万物能并,妖族既然能生而为人并且没有劫数临身,想来应是天意,既然事实如此改变不了,本神也只能寄希望于孩子将来不要走入邪路,不然的话,自会有人前来问罪,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门外的嬴贞给秦清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顿时心灵神会,几步上前,将门上那张镇灵符撕下,塞入袖中。
赵公平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说了也没用,他只是奇怪,刚才给金莲钱的时候挺豪气啊,怎么现在连张镇灵符都要跟他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