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拿回身份】
“杜风啊,今日你便也一同坐下来吧,这两日你主仆二人就要返转长安了,这顿算是给你们的送行酒,就不拘礼了!”听到杜牧说要回长安准备来年的科考了,李德裕还是显得很豁达的,在李府设了私宴,为杜牧送行。
李小语也在桌上作陪,李德裕一直都以为李小语跟杜牧之间有点儿暧mei的默契,因此原本其实不该让李小语参加的宴席,李德裕还是让李小语也来了。
看到李小语的神色有些落寞,除了李德裕之外,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德裕却以为这种落寞是因为杜牧即将离开的缘故,于是笑着先举起了杯子:“来,杜牧贤侄,李某先预祝你来年科考高中!”
杜牧赶忙举杯,躬身喝下。
“多谢李大人,这些日子也多亏了李大人的照顾,牧之感激不尽!”
“哈哈哈,现在就可不必称什么李大人了。在公,彼时你是我刺史府的幕僚,所以称我为大人。现在你我是宾客,你还是称我一声伯父吧!”
杜风一听,见到杜牧还在犹豫,赶忙在桌下轻轻踢了杜牧一脚,心说这是李德裕明摆着跟你示好,还不赶紧接招?
其实在来之前,杜风就预计到一些情形,对杜牧有了些交代。现在李德裕自己把话挑出来了,那还不正好将之前那番话说出来?
杜牧反应也很快,当即说道:“那小侄就不多礼了,这段日子以来多谢李伯父的照顾。”
李德裕乐陶陶的笑着,很是满意的样子:“好,好,贤侄啊,明年科考,若是需要保举之人,当可提前些派人来跟伯父说,伯父定不会不帮忙的。”
这就算是切入正题了,杜牧站起,手持酒壶,帮李德裕倒了杯酒:“说到这个,小侄倒是真有些话要与伯父说。”
“说,说!但说无妨!”
“家父在世之时,一向与牛家交好。家父临终之时,也曾与牛僧孺牛伯父交待,牛伯父也曾应允小侄科考之时会为小侄保举。小侄知道,伯父与牛家素有嫌隙,还望伯父不要见怪!”这话就是杜风之前的交待了,明摆着告诉李德裕,虽然我们现在关系也不错,但是毕竟牛僧孺那帮人现在在朝中掌权,所以为了前途,恐怕还是由他们保举比较好。但是同时又要安抚一下李德裕,不要让李德裕觉得杜牧也是跟他要处于敌对立场了。
李德裕听完之后果真沉吟了片刻,这也属于正常反应。
毕竟牛僧孺和李逢吉等人跟李德裕是政敌,但是杜牧说的也有道理,不管如何,人家父辈的交往是不错的。而且,李德裕现在毕竟是被发配在外,能量有限,那边牛僧孺愿意帮忙的话,李逢吉又是个刚刚升任的右仆射,且与宫内宦官交好,杜牧有这样的考虑也实在是无可厚非。
于是李德裕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贤侄,做伯父的不该阻拦你获得更大的方便,但是有几句话不得不叮嘱一番。”
杜牧连忙回到:“伯父请指教!”
“牛僧孺此人,虽然与某政见相左,当年一篇策文与家父有些嫌隙,但是他本性尚属醇厚,为人也较为中直。贤侄跟他之间,李某倒是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那李逢吉,此人生性忌刻,且险谲多端,况现今官居相位,左右神策军及内侍省众宦官与之支脉相连,算的是权倾一时。贤侄虽有牛僧孺照顾,但也要小心从事,不可冒进。”
李德裕这番话可谓语重心长,看得出来,他对目前这些官员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杜牧听得连连点头:“伯父所言,小侄记下了。”
李德裕淡淡的一笑:“只是贤侄这一去,不知何时你我才能共画棋纬了。”
杜风笑了笑,知道这时自己可以插句话了:“李大人,小的也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当讲否。”
李德裕眉头轻扬,看了杜风一眼,随即笑言:“杜风有话便说就是。”
“李大人可曾想过,这次大人从浙西观察使的位置上,看似平调,实则升任,其中有何玄机?”
李德裕稍愣,他也知道杜风这是在卖关子,于是便说道:“依你之见呢?”
“如今皇上龙体有恙,刚刚册立了景王李湛为太子位,民野之间传说这都是李逢吉不无关系。安史之乱后,宦官弄权,南衙北司之间争斗日烈,可至去年李逢吉拜相之后,朝臣与宦官之间勾结日重。有些话小的就不敢多说了,不过想必这宫中实权落在何处,李大人该当比小的更清楚。而李大人一向与李逢吉是死敌,这次按说就算是护道江南丝绸有功,调任个润州刺史的实缺也便罢了,可却将大人放在扬州刺史这么个重要的位置上。想必大人心中也多少有些揣度吧?”杜风不顾李德裕越来越惊奇的眼光,只是慢慢的说着自己的一些判断。
李德裕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眉头也皱了起来:“杜风之见,是谁在背后帮了李某?”
杜风笑了:“呵呵,李大人这是在考我了……一不会是王守澄,二不会是粱守谦刘宏规,这人选也便呼之欲出了……”
李德裕眉毛连续跳动,干笑了两声:“牧之啊,你这个小书僮很是有些不简单么!”
杜牧看了看杜风,不知道杜风是个什么意思,按说他一贯低调,这番话绝对不是一个书僮应该说的话啊。
杜风冲着杜牧微微一点头,示意他少安毋躁。
“李大人,小的原也不敢卖弄,只是见大人今日对我家少爷惺惺相惜,越发有些舔犊情深的感觉,因此才不怕在大人面前说了这番话,还望大人不要责怪小的唐突。其实小的跟少爷虽然主仆相称,但是小的祖上也曾为官宦望族……”
这话就说的李德裕很是吃惊了,而杜牧也是微微一愣。不过杜牧总是反应要快了许多,毕竟他之前就知晓一些,他所不明白的,则是杜风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来。杜牧看了看旁边的李小语,自以为是的觉得可能找到了答案。但是,他同时又有些隐隐的担忧,不管如何,杜风现在还没有个确实的身份户籍啊。
“李伯父,诚如杜风所言,我与他名为主仆,实为族亲。杜风祖上原和小侄同宗,皆为东晋杜预之后。只是早年间由于战乱,杜风失去了户籍,才不得不委身到我的府中……”说罢,杜牧看了看杜风,眼中的意思是,我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搞得什么名堂我也不明白,剩下的你自己说去吧。
李德裕恍然大悟的说到:“原来如此,我就说你这个小书僮……呃,是杜风,不像个平常的小书僮么!杜风即是杜门之后,也当有表字吧?”
杜风微微一笑:“回李大人,杜风表字子游。前些日子,子游使了人,去儋州寻访家父的故居,几经寻访,终于找到了当年的族长,取回了身份。所以才敢名言了!”
李德裕缓缓的点了点头,眼中有些深意:“呵呵,难为子游思虑严密,可谓滴水不漏啊!”
杜风明白李德裕话里的意思,于是也只是淡淡一笑:“子游幼年丧父,幸得义父收养,这些年流离失所,见得稍微多了些,也就养成了个谨小慎微的脾性,从前未敢直言,还望李大人赎罪了。”
“如此甚好,也无罪也不罪的。只是如此一来,子游想必是要恢复正名了?”
杜风很是慎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杜牧深深一躬:“这一年多来,幸得族兄照顾,子游感激莫名。即便小弟已经取回户籍,以后怕是还要仰仗族兄多多照料。”
杜牧现在已经大致明白杜风的意思了,心里其实更多的是开心,他早就不愿意让杜风一直以他的书僮的名义呆着了,也一直想要帮杜风拿个身份,只是没料到杜风拒绝的原因还是为了拿回原籍。现在经杜风这么一解释,自然很开心。
“哈哈哈,你我兄弟本是族亲,就不必多言了。”
李小语在旁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见杜风突然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名门的小公子了,这心里不禁也很是开心。
她主动的站了起来,端起一杯酒:“原来你也是杜家的哥哥,小语之前若是有什么得罪的,也请小杜哥哥不要见怪了。”话是说的滴水不漏,像是普通的恍然大悟而已,但是这话里的意思,杜风和杜牧就听得明白了。
李德裕也哈哈大笑:“好好好,今儿可谓是一愁又一喜啊!子游重获身份,也是大喜一件。来来来,当浮一大白!”
四人一起举杯,将杯里的酒喝了下去。
虽然李德裕现在什么都没说,恐怕日后对于杜风的调查是少不了的了。不过杜风也不担心,他完全相信沈巨的办事能力,沈巨既然敢将这个身份证明的文书交给杜风,也就是说保证不会出任何的岔子,随李德裕调查去吧。估计等李德裕派人去了,儋州那边杜氏一族,除开杜氏的祠堂和族谱,一个人都找不到了,而族谱之上,必然会有杜风杜子游这么个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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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小书僮杜风已经拿回身份了,接下来,回到长安之后,就该有所作为了。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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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这酒怕是喝不起来了】
坐在宽敞的马车上,除了马蹄的声音,其他的声音对于杜牧和杜风而言,充耳不闻。
在车夫吆喝着让马儿开始前行之前,周围是几张依依不舍的脸。不用说,自然是止小月姐妹以及许浑。
若不是杜风一直催促着,杜牧还不知道会不会将原本早晨的出发变成晚上,或者干脆第二天再走,他实在太啰嗦了,跟许浑以及止小月说起来就没个完。
杜风也不是没有那种临别的惜惜之情,只是他认为即便是古代交通不便,若是真想见面了,也不过就是半个月的路程,都是挺自由没有约束的大人了,随时都能见到。不过之前他还是叮嘱了止小猜几句,当然主要是关于拉链工场以及羽绒服工场的事情,这半年来基本都是止小猜帮忙盯着了,他去的已经少了很多,所以现在走的也很放心。
跟止小猜说完了悄悄话之后,杜风最先上了马车。
“好了好了,总有万语千言,也总有相别的一刻。扬州距长安虽然山水阻隔,可也不是难以逾越。用晦兄你别像个小姑娘似的,老拉着我们家少爷不放,弄得不好,会让人误会你们俩有断袖分桃之癖的!”许浑翻了翻白眼,下意识的把拉住杜牧袖子的手松开,杜风紧接着又说:“误会了你倒是没关系,反正你本来就有点儿娘娘腔,要是搞得我们家少爷被人误会了,天底下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为此伤心落泪咯!”
“杜风!!!杜子游!!!”许浑恶狠狠的喊了一嗓子,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论说什么,都会落入杜风的陷阱之中,这是他早已领教过的。若是说他们俩不是龙阳之交那么杜风会摆出一副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来,若是承认,咳咳,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于是乎对于杜风这样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没听到。
众人嬉笑了两声,也就让杜牧上车了。
车子行走了好半天,杜牧才开口问到:“子游啊,你缘何在临走之际突然跟李德裕说清楚了身份问题呢?是为了李小语?”
杜风笑了笑:“少爷是不是觉得我都没跟你商量一下?”
杜牧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多少有些意外,另外,现在既然已经换了身份了,就别少爷少爷的了……”
“呃……这倒是我习惯了!也不全是为了李小语,更多的,还有不能让李德裕对于我的身份认识定型。若是他始终把我当个小书僮看,以后行事多有不便。若不是要回长安了,我原也不想说明。”
杜牧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之所以他之前没有立即问杜风,也是考虑到这些。现在看杜风所言跟自己猜测的基本相同,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次路上就没怎么停留,主要也是天气越来越燥热了的缘故,两人都没什么心思看山看水,马不停蹄的赶路,半个月后,也就看见了长安城。
“回来了,呵呵,总算是回来了!”进了城之后,杜牧遣了马车,让其自己到安仁坊的旧居去了,自己则和杜风并肩站在长安城门之下,遥遥的看着城头旌旗飘扬。
“少爷……呃,是牧之兄,这次回来,任重而道远啊,不可如少年时般由着性子了!”
杜牧回过头,看着杜风笑了笑:“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是想要由着性子都不成了!”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杜家的杜公子啊?旁边那人是谁,好生眼熟!”杜牧和杜风并肩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两旁路过的人看见后就有些议论了。
“那不就是小杜公子么?”有人眼尖的认出来了。
“啊!!果然是小杜公子,他换了袍裾,留了头发,倒是一时间认不出来了。”
这话一说,杜牧听到之后不禁哈哈大笑,杜风很是有点儿赧然的低声说道:“两年了这帮人居然还记得,拜服拜服!!”
刚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位穿着一身水蓝长裙的女子,虽然端端正正的穿的如同普通的闺中女子一般,但是眉宇之间举手投足却带着几分飒爽之气,这却不是冯鹤娘还能是谁?
“你们回来为何不事先来封信告诉我?”冯鹤娘小眉毛倒竖着,却添了几分妩媚。
杜牧看了看杜风,又看看冯鹤娘:“这个……回来了你不就知道了么?对了,你是如何知道我回来了的?”
冯鹤娘很夸张的摆摆手:“您是谁啊?杜大少爷,名人,长安城的人民翘首以盼啊,您一回来这长安城就震动了,我就算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杜牧头上的汗水像是泉水一般汩汩而下:“鹤娘你说你学谁不好,偏要受了子游的影响……”
杜风一听就不乐意了,嘴角高高的撇起,很不爽的说:“喂喂,你们俩说就说,关我什么事情?干吗又说到我头上来了!”
这时,冯鹤娘才注意到,杜风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穿着个书僮的打扮了,而是一身读书人的样子,以前没太去观察,现在看看,倒也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子游你……?”
看到冯鹤娘脸上的疑问,杜风笑了笑说:“我在扬州的时候,派人去儋州找回了族谱,现在恢复了身份……”
冯鹤娘愣了一愣,随即也就笑了。
“鹤娘啊,你不会就打算把我们堵在门口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我杜家的宅院吧?”
冯鹤娘脸上一红,随即侧开身子,看着杜牧笑呵呵的走上了台阶,然后双手将门推开。
“我想我们该请几个家仆了吧?现在总不能还让子游你来伺候我!”杜牧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尘灰。
杜风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嘿嘿的笑着:“这个不难,我一会儿出去带些人回来就是。”这是之前杜风就打算好的,他在从扬州出发之前,就在沈氏商号扬州的分号里吩咐过了,让他们联系长安城这边的分号,帮着找几个仆役,其实包括这次送他们回来的马车,也是连着车夫一起买下来的。
“看来子游是早有准备啊!呵呵,也好也好!”
“对了,你看跟我们一路回来的那个车夫如何?如果觉得还行我就留下他了。”
杜牧眯起眼睛看了看杜风,笑了笑说:“呵呵,果然是早有打算啊,你安排吧,我放心。”
杜风笑笑,微微弯了弯腰,也就去准备了。
吩咐了后门处早已将行李之类搬进来了的车夫几句之后,车夫答应着,一路小跑,往沈氏商号的长安分号跑去,那儿有他们帮杜牧和杜风找好的仆役。
等到人都到了之后,一共七个人,杜风安排了一下,他们就各自归位,开始干活儿了,而那个车夫,则担任了杜府总管的职务。杜风给他取了个新的名字,叫做杜义,不过府里上上下下后来都叫他杜伯。
安排完毕,杜风则拉着杜牧去酒楼喝酒吃饭了,这里头收拾起来,很是需要费些神,暴徒狼烟的,也不适合他们呆在家中。冯鹤娘虽然一贯不拘小节,可是在这长安城里,总也稍稍的有些收敛,不管如何,跟着杜牧和杜风两个大男人去酒楼吃饭,总是不太好,于是便也自己回去了。
不过,杜风也没想到,这次去天一阁吃饭,倒是遇见了个他本打算处心积虑认识的人。
杜牧和杜风携手走进天一阁的时候,楼下的掌柜见了一愣,毕竟两年没见过杜牧了,而且,即便是杜牧原本在长安城的时候,偶尔来这里吃饭,穿着等各方面也远比现在寒酸的多。可是现在,一身的绫罗绸缎,且精神也远比从前好得多了,别的不说,光是腰间那块佩玉,甚至都比杜牧从前全副的行头要矜贵的多。
这酒楼之中的人,眼光是何其毒辣啊?一眼望去,便知道杜牧这是发了财了。从前杜牧来此,他还要观察几番,确定杜牧花得起钱,才勉强给个笑脸。今日一看杜牧这身打扮,而且身边所站的,略一估量,也就知道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杜牧的亲戚小杜公子了,于是乎笑得满脸桃花开的就迎了上来。
“杜公子!久违了!”那掌柜的一抱拳,凑近了来。
杜牧也随意笑笑,还以一礼,客气的说道:“掌柜的好,久违久违。”
“这位是?”掌柜的又冲杜风抱抱拳。
“哦,这是我的族弟。掌柜的,烦劳给我兄弟二人一个清净些的座位吧!”
掌柜的含笑说道:“二位公子有请!”说罢一转脸:“小二,去给两位杜公子把那可远眺城门的位子扫扫干净!”
小二应了一声,手里抹布往肩上一搭,嘴里叫道:“二楼玄字位!”尾上拖了个长音,煞是好听。
上了楼后,杜牧和杜风分别坐下,临窗望去,倒的确是个好位置。窗外楼下是个小院子,院里几颗老树,而远处的城门头,在枝叶之间隐隐绰绰,带着点儿傍晚的微风拂来,甚是惬意。
很快,酒菜且齐,二人也就各自倒了酒,喝起来了。
喝了不多时,却听到楼下一片嘈杂。
杜牧大概是习惯了,也没什么反应,依旧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可是杜风就有点儿好奇了,刚打算离座到楼梯口去看看,却看到刚才那个小二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儿?”杜风放下筷子问到。
那小二面露难色,躬身回道:“二位公子,抱歉,您二位这酒怕是喝不起来了!” 第七十三章【华服小公子】
“你说什么?”杜风现在就像个特别和蔼的小学教师——大家都知道小学教师有多么可爱多么慈祥总是用满脸的笑容把无辜的小同学给骗到后头罚站去了。
站在杜牧和杜风面前的那个小二显然已经感觉到了隐藏在杜风笑脸背后的杀意,因此心怀忐忑,连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小……小的……是……是说……要麻……麻烦二位……公……公子离开……”
好容易这个小二才把话完整的说完,结结巴巴的,就好像他天生残疾一般。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我们不付钱?”
杜风和杜牧都很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不是……”这个时候,那个小二也算是平静下来了点儿,开始解释:“我们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是来了个小公子,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卫,然后就让我们掌柜的把二楼的客人全部清空……”
小二正解释着,就看到楼梯那边有个华服小公子走了上来,在前边还有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开道,一看那身打扮,加上脸上的傲气,绝对是神策军的人。这个京城之中,除了神策军的侍卫,没有人敢这么耀武扬威的。
再看看那位公子,大约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若不是眉宇之间有点儿难得一见的老成,那粉雕玉琢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娃娃。不过,他那身衣服倒是不同凡响,看似是普通的皂青之色,但是细心点儿,就能发现那皂青之下,隐隐透着点儿金光闪耀,怕是掺了金丝织出的布料。再看看那条腰带,蟒皮打底,上边凸显暗暗的光泽,腰间正前,是一刻足有牛丸大小的珍珠,周围是一圈小点儿的珍珠,说是小点儿,只怕也有拇指肚子大小。别的不说,怕是中间那颗珍珠,就足以将整个天一阁买下来了。
顺着腰带往上看,那小公子年纪虽小,但是脸上那副冷冷的面容,却隐隐有点儿睥睨天下的感觉,让有心人一眼望去就知道这个少年公子怕不仅仅是达官显贵的后人那么简单了。
杜牧看到自是不说,杜风心里则开始暗暗的计较:这人是谁呢?观其样貌,再看看他身前身后跟着的那帮看上去有点儿像是神策军的侍卫,难不成,这位小公子是个什么王爷之类的人?如果不是皇室的人,也用不着这么大排场,出来喝个茶吃个饭还要清场吧?
这边杜风想着,那头的侍卫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举着就冲了过来,对着杜牧和杜风就是一声喊:“你们听不见么?我家公子要在此用膳,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下……”
杜风这时才发现,楼上原本坐着的几桌人,大概是在看到那些侍卫上来的时候,就已经从楼梯上溜下去了。这里坐着的通常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充其量是些小官员的子女们,谁也不会傻到跟带着刀的人去争什么的地步。在唐朝的时候,在一些小地方还好,管的稍微松一些,可是在长安城这种地方,刀剑之类的武器管理是很严格的,不是一定的身份是绝对不能佩着刀剑上街的。那个时候,在长安城里扛着一把刀到处溜达,基本上就跟现在端着一把AK47在街上溜达没什么区别,要么你是江洋大盗,要么你是公安武警,否则就只能用找死来形容了。
杜牧看了看杜风,见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低声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居然这么大的声威……”
听杜牧的意思,是说算了,不如换一家得了。可是杜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所以不慌不忙的不但不起身走人,还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下可把那个发话的侍卫给气的不轻,他端着刀就冲上前来,刀尖几乎指着杜风的鼻子了:“老子说的话你们没听见么?让你们赶紧走!”
杜风抬起头来,用筷子将那个侍卫的刀压了下去,不紧不慢的说:“酒菜刚刚上齐,我们还未吃饱,为何要走?况且这里风景颇佳,我也有心多坐片刻……”
那个侍卫一下子就怒了,须眉皆张,头上的军帽几乎要被冲冠的怒发顶起来:“老子再说一遍,让你们赶紧滚蛋,不然我这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
杜风依旧不慌不忙,冷冷一笑:“好大的官威啊!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刀有多么不长眼!”
杜牧见状,赶忙出声说道:“这位军爷,这酒楼本是大众吃饭喝酒的地方,为何你们来了就要赶人走啊!”绕是杜牧脾气好,这会儿也有点儿不高兴了,只是他毕竟自恃身份,也不想多事,比起杜风来就要婉转了一些。
“我们公子来了,你们就得走!”
杜风哈哈大笑,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就撂在了桌上:“你这是不讲理咯?”
那个侍卫一愣,可能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大胆的读书人,于是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少废话,让你走就赶紧滚蛋,不然小心脑袋……”
杜风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居然比那个侍卫还要高了半头,居高临下的瞪大了眼睛,口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本少爷要是不走呢?!”
那个侍卫手里的刀一下子就举了起来,杜风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转个身用擒拿手将这个无礼的侍卫制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的那个华服小公子说话了:“住手!”
那个侍卫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低声下气的说道:“公子……”
华服小公子摆摆手:“你先退下!”
侍卫恨恨的瞪了杜风和杜牧一眼,郁郁难平的将手里的刀入了鞘,退回到华服小公子的身后。
华服小公子走上前来,抱一抱拳说道:“敢问二位公子大名!”
杜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问我就要说么?”
“大胆!”华服小公子还未说话,后边的几个侍卫一起喝出了声。
看到这样的架势,杜风心里是暗暗发笑的,因为对于这个华服小公子,他心里几乎已经有了正确的人选。
华服小公子回头摆了摆手,示意那帮侍卫噤声:“呵呵,二位公子看起来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出自名门,刚才如有得罪,请多包涵了。”
杜牧连忙起身施礼道:“不妨不妨,一场误会……”
可是杜风却依旧纹丝不动,嘴里还嚼着菜,说了一句:“什么一场误会?在这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仗着手下带着几个神策军的侍卫,就敢作威作福,驱散普通百姓。难不成这天下的路都是为你们开的,这天下的酒楼都是为你们建的,你们一来,所有人便要退避三舍么?好大的谱儿啊!只怕是当今圣上来了,也不会如此吧?”
那帮侍卫眼看着就要大怒了,还是华服小公子微微一笑,阻止了身后那几人,自己倒是走了过来,弯腰一礼:“这位公子果然气概过人,只是不知小弟可否一同坐下?”
杜风斜着眼睛看了看他,手中筷子虚摆了两下:“不敢不敢,我等庶民不敢攀龙附凤,如何敢跟这位公子同坐?”
杜牧看了看杜风,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说话了,平时的杜风可不是这个样子,一向不愿意跟人多发生冲突的。
“子游……”杜牧不禁声音里少许有些埋怨,然后又笑着对那个华服小公子说道:“公子请坐……”
华服小公子也不介意,笑了笑坐下之后,回头吩咐说:“你们下去吧,这里不要你们了。”
那几个侍卫虽然有些不爽,但是主子发话了,还是怏怏的沿着楼梯下了楼去,只是多半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把住了楼梯口,其他人是绝对上不来了。
“刚才手下多有得罪,我这里给二位赔罪了!”
见华服小公子致歉,杜风的口气也就缓和了点儿:“那倒是不必了,只是你那帮奴才也实在太过嚣张了,这里本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为何你来得别人就来不得?”
“是极是极……”
杜牧笑着拿过一双筷子,递给华服小公子,然后又取了个酒杯,帮他倒了一杯酒:“请用……”
华服小公子端起酒杯,高举着对杜牧和杜风说:“这杯酒就算是我给二位赔罪的了,先干为敬!”说着话,一饮而尽。看着杜风和杜牧也端起了杯子喝完之后,才又说道:“请教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杜牧随即笑了笑回答:“我二人都姓杜……”
那个华服小公子当即一拍桌子:“让我猜猜,你可是杜牧杜公子?”看到杜牧点了点头,又说:“那么这位,必然就是那位一会儿被说成是你的小书僮,一会儿又被说成是你的族弟的杜风小杜公子了!”
杜风见状,便也笑笑:“既然你猜出了我二人的名字,那么也就让我来猜猜你是谁。”
华服小公子饶有兴致的点头:“早就听说小杜公子急智过人,请猜……”
杜风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华服小公子,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阁下怕是姓李……” 第七十四章【将来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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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服小公子含笑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吃惊之色,可是杜牧这时反应过来了,对呀,刚才杜风就说那些侍卫是神策军,能够让神策军贴身保护的,怕不是皇室的人?
“且阁下的年龄应该比我稍小两三岁,该是十四五的年纪,这个年纪么,太子是不大可能了,若是太子能够随意出宫,这天下就该大乱了。于是,在下斗胆赌一把,阁下便是江王李涵(这就是以后的文宗李昂,李昂是继位登基之后才改得名字,之前叫做李涵)……”
这话一说,饶是李涵也变了变颜色,杜牧更是心头狂跳,只有杜风,依旧悠哉游哉的自己倒着酒。
这就是大唐朝的好处了,比起其他朝代来说,君臣之间的礼仪少了许多,特别是到了中晚唐之后,各地诸侯割藩而立,就算是在皇城之中,宰相为首的南衙和宦官为首的北司之间的争斗也是党派林立,皇室的权力早已被降至最低,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杀了皇上再扶起另外一个皇上的事情了。所以皇室的那些人见到了官员也好或者望族子弟也好,也没有那么的高高在上,因此杜风今天的举止虽然是有点儿过分,可也不至于太离谱。
杜牧眼中透着疑惑,看着眼前的华服小公子李涵。
李涵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小杜公子果然眼光犀利,即是如此,若是我死不承认倒显得瞧不起人了。不错,我正是李涵。”
杜牧闻言,连忙站起,一个大礼,口中惶惶的说:“草民杜牧叩见江王殿下……”估计要不是李涵拦着,杜牧跪下去喊什么千岁千千岁的可能性都有。
可是那边的杜风听到李涵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却似乎旁边坐着的就是个普通人一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杜公子不必多礼,我不过是个小王爷,久慕杜兄高才,今日得见,实乃小王荣幸啊!”这话说起来好像很谦虚,但是实际上透着股道地的傲慢。这就像是某位身居要职的领导,被群众推到台上讲话,他腆着大肚子上去之后,看到下边大家拼了命的鼓掌,群情激昂的样子,便张口来了一句“我也是个普通人嘛……”看起来是谦虚,实际上是骨子里的傲慢,废话,谁说你不是普通人了?
“子游,你看到王爷了,还不起来行礼?”杜牧见杜风没反应,以为他不懂礼教,所以出言提醒。
杜风却懒洋洋的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之后,很含糊的说道:“在宫中府上他是王爷,我等小民见了自然要纳头便拜,可是这是在茶馆酒肆,若是行那大礼,怕是江王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堪吧?他不在宫中呆着,明摆着就是不喜欢宫里头那些调调,搞得那么隆重,倒是不如行着辇车出驾了,何必带着几个侍卫偷偷的出来?”
李涵听了之后,很是在意的看了杜风两眼,眼中倒是颇有欣赏之意:“小杜公子所言有理,在宫中我是皇子,你们不得不拜。可是在这外边,我们便是同样的普通人,这些俗里去掉也罢。”不过,欣赏归欣赏,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毕竟人家贵为皇子,杜风这谱儿也摆的太大了。
杜风心里正乐着呢,别人不知道,可是他清楚无比啊。这位是谁?这位就是最多最多三年以后的皇上,这个时候若不跟他套点儿朋友的近乎,等到他登基大统的时候,怕是就只能灰溜溜的做个孙子了。何况,杜风还希望借着这个皇上的手,把那些掌握了实权的宦官都干掉呢。杜风很清楚,如果想要让大唐宗室重新中兴,最先要进行的,绝对不是什么平藩讨逆的那些事情,而是要把那些弄权的宦官给整治下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就宛如真实的历史上,李德裕跟牛僧孺斗了一辈子,却斗不出个结果,不是他们无能,而是宦官专权。原本南衙北司这种制度是好事,可以不让某个方面专权,宰相很难权倾朝野,可是到了中晚唐的时候,宦官由于掌握了神策军,直接就导致权力过于集中,那些大臣们对于他们是无能为力,原本的相互制衡已经完全失衡了,所以才会出现居然有宦官杀了好几位皇帝的事情出现。不把这帮宦官收拾了,任何大计都是扯淡。
如果要达到这样的目的,第一步,就要趁着这个李涵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可能当上皇上的时候,跟他成为朋友,而不是简单的皇上和臣子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李涵的倚重,不说以后会言听计从——毕竟李涵本身也是个颇有点儿想法的皇上——至少也能得到更大的重用。
况且,熟识历史的杜风,每每想到李涵这一生,总是会觉得那是个悲剧。从李涵登基开始,他就一改前两朝的奢靡作风,力行节俭,且励精图治,想要有所作为。原本在毒死了王守澄之后,设计想要一举剪除宦官的实力派。可是,由于李训的求功心切,反被神策军中尉仇士良看破,最终挟持了李涵,几乎等同于被软禁致死。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甘露之变”,若是当时能够一举铲除宦官中的那些实权人物,大唐重新中兴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杜风从前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就掩卷长思,如果换了自己是李训,当时的情况又会是奢靡样子,现在既然老天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唐朝,那么他就想要改变“甘露之变”的格局。而这第一步,就是要取代李训以及郑注的位置。
“我估计江王对身后那些神策军的人也很厌烦吧?”杜风笑嘻嘻的说道。
李涵笑着回答:“我本也想就带一两个随从出来就行了,可是母妃担忧我的安全,非要让神策军的侍卫跟着,唉……”
“江王贵体,自是要多些人手保护,皇妃担忧也是正常的。”这话就显然是杜牧说的了。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不谈跟身份相关的事情,平日里在宫中已经颇为拘束了,好容易出来,又见到两位盛名的大才子,咱们说些诗词书画可好?”
杜风放下筷子,笑着回答:“盛名的大才子只有一位,我可不是什么大才子,江王这话说的有些违心。”
当面揭穿,杜风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儿都不给这个未来的皇上面子。
不过杜风心里也有些奇怪,从前从史书上看到关于这位文宗的事情,基本上对于此人的判断应该是那种一心想要恢复贞观之治的那种盛唐景象的君主,不苟言笑,对事对人都极为认真,可是,今日一见,却发现也颇有点儿孩童的天真,倒并不是那么愁肠满腹似的。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杜风也知道,毕竟此时李涵年纪尚幼,况且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此刻有些玩心,加上不会太严肃也实属正常。
李涵听了杜风的话也是微微一愣,话语之间多了点儿尴尬:“呃……小杜公子的事情我也是略知一些的……”
“关键是我也只有那一些事情,并且,如果没有我族兄,怕是连这一些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李涵微咳了两声,大概也觉得这个杜风有点儿咄咄逼人,也不想跟他多纠缠,只是想着这人怎么好像有点儿不识好歹,这边奉承他他还拿起架子来了。
“早就听说江王喜欢围棋,想必也是个中高手,若是有机会,倒是想要跟江王切磋切磋……”杜风也知道由于自己刚才那些只知前行没有后退余地的话搞得有点儿气氛尴尬,于是立刻转了个话锋,投其所好。
果然,一听说围棋,李涵就兴奋了些:“小杜公子也热衷于棋道?”
杜风笑着回答:“算是吧,平日里闲了,经常会跟族兄一起摆摆棋,倒是也有些心得。”
李涵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杜牧,杜牧立刻谦虚的说道:“我兄弟二人棋艺普通,怕不是江王对手……”
李涵很高兴,连连摆着小手:“不怕不怕,我正是苦于没有年龄相仿的棋友呢,此番得遇二位,真是老天厚赐。不如这样,我们就在这儿摆上一盘棋,二位意下如何啊?”这他说的也是实话,平日里在宫中,只能跟那些棋侍诏对局,而能够当上棋侍诏的,即便不是四五十岁了,也至少三十往上,这十几岁的同龄人,自然是少见了。
杜牧正待推辞,却看到杜风微微颔首,知道杜风肯定有什么企图了,于是便也答应了下来:“既然江王有意,我等岂敢不从?”
李涵拍掌说道:“好啊好啊……”说罢他站起身来,走到楼梯口,大声叫道:“王侍卫,去给本……呃……本公子取副棋盘来,我要与人对弈。”
只听到楼下有个声音传上来:“喏!”然后就是噔噔的脚步声。
不多时,棋盘已经取了过来,店家又砌了新茶,燃起熏香,在楼上多添了两支手腕粗细的红烛,以便下棋时眼睛不至于累着。
就这样,杜风的第一步算是结结实实的迈了出去…… 第七十五章【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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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店家把棋盘摆好,并且在四个角上都摆上了座子之后,李涵便和杜牧一人一边坐了下来。
李涵身份摆在那儿,杜牧便让了先,由李涵先行。
只是李涵并不知道,当他到楼梯口喊人拿棋盘的时候,杜风和杜牧已经有了一个短暂的交流。
当时杜风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写到:尽全力。
杜牧很不明白,通常而言,跟身份比自己高的太多的人下棋,不是应该让着点儿么?尽全力杀他个人仰马翻岂不是很不给他面子?
看着杜牧满脸的困惑,杜风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便很郁闷的又在桌上写到:你别管,只管尽全力,回去解释。杜牧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从棋局刚开始,杜牧就一点儿都没有保留,下的全是最为正确的应子,只是偶尔在落子之前,会抬起头,带点儿疑惑的表情看看杜风,等到杜风依旧很沉稳的点头示意继续的时候,杜牧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直接把李涵弄个片甲不留了。
李涵在同龄人里,估计也算得上是好手了,可是杜牧本就比其年长,加上又被杜风这种变态进行了为期两年的强化,所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棋至中盘,孰强孰劣在棋盘上就一目了然了,李涵用丢盔弃甲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一手轻轻拂乱了棋盘,李涵轻叹一声:“杜公子棋艺高超,小王完全不是对手啊!”
杜风暗地里一笑,心说这句小王是终于说出来了,看来这皇家的天性优越感,的确是无与伦比,不过,这大概也是王者之气的体现吧!!
杜牧则是笑呵呵的从棋盘上拣着棋子,将黑白子分开,点头说道:“其实按照江王的年纪,有如此棋力已经难能可贵了……”
李涵摆摆手:“这只是权计罢了,又不是日摆一子,时间长自然棋力跟着涨的,宫里那些棋侍诏,虽然贵为国手,但是似乎棋艺比起杜公子来,还要差的许远,他们的年纪可都要比杜公子大的多了。”
这次是杜风接嘴说话了:“江王此言大谬……”
“哦?小杜公子有何见教?”
“江王是否觉得那些棋侍诏棋力平平,比起江王来也高不了多少。若是让在下估计的话,大概多数要到官子阶段才能分出胜负,且他们比起江王来,也只能胜个一路两路的吧?可是今日你跟我族兄这盘棋,却是在中盘就已经回天乏术,所以江王觉得我族兄比起那些棋侍诏的棋力要高了许多?”
李涵点了点头,脸上写着些许疑惑,但是却又似明白了什么似的:“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故意让着小王?”
杜风笑着回答:“然!又也许,江王觉得如果对手故意相让,你理所当然的该能看的出来,可是,不如这样,在下就拿刚才江王与族兄所下的这盘棋来简单的复个盘,告诉江王这其中的道理。”
李涵兴致勃勃的说道:“如此大善!请!”
杜风挪过一张椅子,将已经被杜牧清空的棋盘上摆上座子,随后依靠刚才的强记开始帮着复盘。
走到四十手附近的时候,那原本是杜牧的棋,杜风将那颗棋举起,指着棋盘对李涵说:“江王请看,适才我族兄所落之子是这儿,导致的结果是什么自不用在下多说。可是,若是放在这里呢?”杜风将手里的棋子落下……
李涵看了半晌,点点头说:“这手棋偏软了一些,不如刚才那手刚强……”
“可是,如果刚才我族兄落下的是这里,江王会觉得他是有意相让么?”
李涵摇了摇头:“这手棋更直接,效果显而易见,但是方才杜公子那手,却是个圈套,大概要再行三五手棋之后才能看出这手的妙处……啊,小王明白了,小杜公子的意思是说,那帮棋侍诏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欺瞒了本王?”李涵这句话的口气之中,就带着点儿怒意了。
杜风微微一笑:“江王少安毋躁,我们继续……”
说着话,又快速的摆了十多手棋,随后,又捏着一颗棋说道:“江王再看这手……原本族兄落子于此,离开此角有数步之遥,但是……”杜风紧接着摆下几粒子:“这样就一举切断了江王与周边之子的联系。可是……”杜风又将刚才摆下去的几颗棋拿了起来:“若是将这手棋落在这儿……看上去是个当机立断的围困之举,可是,所占到的优势却显然少了至少一路……”
李涵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小王明白了!这帮棋侍诏……”
“呵呵,江王不必介怀,你毕竟是贵为皇子,那些棋侍诏自然有所顾忌。况且,如若每盘棋都将你杀了个片甲不留,江王怕是也没什么兴趣跟他们厮杀了。正式的对弈,和平日里的陪练,又是两回事了。比方今日,若我族兄是朝廷的棋侍诏,陪着江王下棋解闷,恐怕也不会招招致命,而会费多些心思,既要让着江王,又不能让江王看出明显的破绽来,从而帮助江王提高棋力。真说起来,怕是那些棋侍诏更不容易……”
杜风这番解释,说的李涵又是频频点头,似乎明白了那些棋侍诏的艰辛。伴君如伴虎,如履薄冰啊,哪儿能像今天这般肆意落子毫不顾忌?
“小杜公子所言极是,小王拜服!可是小王依旧有个问题,杜公子的棋力,若是与宫内那些棋侍诏比起来,孰优孰劣?”
杜风笑了笑:“这就不得而知了,在下也没跟那些棋侍诏打过照面,不知道他们的棋力如何。不过既然贵为国手,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我看小杜公子侃侃而言,似乎棋力犹在杜公子之上?”
杜牧笑了笑,朗声说道:“这二年基本上都是子游在指导我的棋了,换作二年前,怕是我还并非江王敌手。”杜牧说的这也是实话,两年前杜牧的棋力也的确不见得就比现在的李涵强了。
李涵有些讶异的看着杜风:“杜公子的棋艺小王已经见识了,如若是小杜公子犹在其上,这……不如小杜公子也陪小王对弈一局如何?”
杜风点点头:“江王有意,草民又岂敢不从啊!”
说着话,杜牧便挪动了一下位置,将正对着棋盘的位置让给杜风,重新摆上座子之后,两人便换起手来。
同样,棋至中盘,李涵便拂乱了棋盘上的棋,笑着说道:“小杜公子果然棋力非凡,小王服输。”
“棋盘对弈可服输,只是这江山社稷,不可服输啊!”杜风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引得李涵怔了半晌,细细品味杜风这话里的意思。
“小杜公子此话好像有所指?”李涵突然就显现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成来,看的杜风也是暗暗点头,心说果然这个江王非同小可,大概在这个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东西,只是拘于时局,说不得出而已。
于是杜风淡淡的笑了笑:“在下岂能有什么指向,不过是感慨之语罢了……”看到李涵表情严肃的微微摇头,正中了杜风的下怀。杜风接着说道:“只是在下早年随义父辗转之时,颇学了些星象占卜之术,这观人察色,也少有些心得。今日得见江王,总觉得江王眉宇之间透着王气,怕是日后不可限量……”
李涵凑近了些,低声说道:“此话怎讲?”
“适才江王与族兄对弈之时,在下刚才看了看窗外的星斗,紫微星微动,有些感触。不过,也只是粗觉,不敢妄言,况天意难测,无甚多言,也是在下一时嘴快,一时嘴快罢了!呵呵!”借着星象之说糊弄了一下李涵,然后紧接着就打个哈哈,将这话题掐死,不给李涵继续问下去的任何机会,这就是杜风从前在大学里选修了心理学的好处了。
李涵也知道这种话题不能多说,否则他刚才也不会凑近来压低声音了,此番再见到杜风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也哈哈一笑,揭了过去。
“小杜公子棋力非凡,有没有兴趣去考个棋侍诏啊?”
杜风笑了笑回道:“在下虽为草民,可也想为社稷江山尽一分绵薄之力,这棋侍诏么,呵呵……”言下之意就是老子想要做的是正儿八经的官,不会去做个下棋的弄臣。
李涵自然会意,笑笑说:“小杜公子也有鸿鹄之志啊,倒是小王孟浪了!不过,小王对二位却是一见如故,很想与二位多些来往!”
整个晚上,杜风等得就是这句话,见李涵说了出来,他不失时机的迎头而上:“我族兄已经决意参加明年初的常科进士试,在下稍小族兄几岁,许是要多等两年。”这话就明显了,杜牧没戏,他打算参加科举中个状元什么的了,最次也要捞个进士及第。可是杜风呢,还要等几年,李涵若是有什么想法儿,就冲着杜风去吧。
李涵听得明白杜风话里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小王在想,若是让小杜公子入宫做个侍读郎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杜风叩谢江王!”杜风毫不犹豫,径自一拜到底,搞得李涵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也是,李涵原本还打算跟杜风打打机锋,你来我往一会儿,没想到顺口这么一说,杜风居然就像是接旨似的一拜到底。不过,这也正合了李涵的意思,于是李涵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应允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来蹭饭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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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着,李涵回宫之后,就找穆宗李恒讨了道圣旨,封了杜风为侍读郎,居然在杜牧之前先捞了个功名在身。
这侍读郎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职,但是也是有品位的。高的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那个需要经过考核才能入选。稍低的是内阁侍读,掌管甚至还要兼着颁布谕旨之类的活儿。不过杜风这个侍读,是属于王府的宾客,跟太子侍读有点儿类似,只是稍稍再低一点儿,是个皇子侍读而已。这种侍读郎,则是皇子太子可以自行挑选,找皇上要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事情,比起什么侍读学士或者内阁侍读那些虽然不能比,但是好歹也是拿起了朝廷的俸禄的,对外也算是有点儿官职了。
有了这么个身份之后,杜风就得以不受太大阻碍的来往于皇宫之中,普通老百姓见了他,恐怕还要弯腰施礼喊一声杜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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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啊,恭喜啊,恭喜小杜公子成为二皇子的侍读,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
这话看上去没有任何毛病,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恭贺之语,可是从冯鹤娘的嘴里说出来,那味道就总有点儿不对劲。
杜风自然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其实不用感觉也知道,冯鹤娘虽然跟杜风的关系有所改观,可也没好到哪儿去,俩人见面了相互掐掐就像是每天三餐一样必不可少。要是哪天他们安安静静的不掐了,杜牧就会很惊奇的问:“你们今儿好安静啊!”
“啊哈,是啊,现在好歹大小也算是个官儿了,每月还能领点儿俸禄,终于算是吃皇粮的人了,感动的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的!”反正是扯淡,杜风乐得有人陪着玩儿。
冯鹤娘白了杜风一眼:“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不就是个皇子宾客么,神气什么?”
杜风也不生气,反倒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连告诉你都没告诉,哪儿来的什么神气?要不是少爷非要摆个什么庆功宴,我都压根没当回事!”
冯鹤娘满脸的鄙夷,恨恨的剁了两下手里的筷子:“就怕是假装不在意,其实背地里已经躲在被子里不知道偷偷笑成什么德行了……”
杜风依旧笑眯眯的,反正他现在算是春风得意,就让冯鹤娘小鸡肚肠会儿。
“好了好了,你们俩今儿也别斗嘴了,子游还年少,否则他若是跟我同期恩科,这状元还不知道是谁的呢!”杜牧发话了,可是这话,好像大了点儿,搞得另外两个人都有点儿沉默。
杜风笑眯眯的回答:“听少爷的意思是说,明年年初这个明科的状元是非你莫属了?”
杜牧也自觉有点儿失言,连忙摆摆手:“你怎么还叫我少爷,要知道,你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合着该我叫你一声杜大人才是呢!”
“吓……我是顺口了!另外,你别吓唬我,待到年关一过,你杜牧大才子随随便便中个状元玩玩,那才是真正的杜大人呢。”
冯鹤娘很是郁闷的说了一句:“两个杜大人,见了面之后你作个揖说声杜大人您吃了么?另一个也赶忙回个揖说杜大人还没吃呢,然后俩人很无耻的搂着彼此的肩膀,一起说没吃回家吃去……”
杜牧和杜风面面相觑,大笑不已。
冯鹤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人正笑着,却听到门外传来那个管家杜义的声音:“二位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杜牧一听,看了看杜风,心说这时候会是什么人来求见?
杜风也在琢磨啊,求见,一般都是白天,哪儿有趁着饭点儿来的,这不是明摆着蹭饭来的么?
“我去看看,要是来蹭饭的直接打将出去!”杜风喊了一嗓子,杜牧和冯鹤娘齐齐笑着,他便也跟着那个管家走出去了。
杜风走到门口,管家打开门,探头一看,门外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华服少爷,不是江王李涵还能是谁?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让杜风感觉有点儿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天在天一阁二楼见到的那几个神策军侍卫。
“属下拜见江王!”虽然李涵打过招呼,他们俩之间可以随便点儿,不要搞那么多的里格楞,但是这当着那么多的侍卫的面,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李涵看到杜风微微一笑:“免了……”
“江王大驾光临,为何也不派个人事先通知一下,属下也好在门外迎接。”
“一时心血来潮,不妨不妨……”说着话,李涵就迈步往里走,那几个侍卫也想跟进来,可是杜风很迅速的跟李涵挤了挤眼睛,李涵会意,回头说道:“你们几个就在院里呆着吧,别跟我进去了。”说罢,杜风前头带路,就跟李涵从正厅穿过,到了偏厅。
冯鹤娘不认识李涵,看到杜风身后跟这个小正太,当时就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把蹭饭的人打将出去的……”
这话说的杜牧心里一惊,连忙说道:“鹤娘不得无礼,赶紧拜见江王殿下……”
冯鹤娘也是一愣,江王二字倒是没让她有什么反应,可是那殿下二字……哎呀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二皇子啊?
“民女冯鹤娘,拜见江王,刚才……”
李涵哈哈大笑:“没事没事,小王若是要怪罪,也不会怪罪这位姐姐的,你说呢,子游?”说着李涵回头看着杜风,搞得杜风很是不爽。
“江王请坐……”杜牧也知道没必要跟李涵搞那么多的俗套,于是也只是站起来,拉了一把椅子,让李涵坐下。
“江王,你这话说的就让人有点儿伤心了。哦,鹤娘是美女,你就不怪罪。我又没冒犯你,凭什么你还打算怪罪我啊?”坐下之后,杜风就十分不爽的埋怨。
李涵哈哈笑着,这才是他愿意看到的场景,在宫里,那帮人跟他说话,连声音都不敢大点儿,着实让他感觉郁闷。之所以要到这儿来,为的就是享受这种朋友之间的亲切感觉。
“我估计着,刚才那句话,哦,蹭饭的,还要打将出去,不是这位冯小姐的原话吧?而是出自你杜风杜子游的手笔。传话者是无心之失,可是这说话者嘛……啊?”
杜风还是不服:“我是无心之失,若是江王连这点儿肚量都没有,以后还如何治理天下?”
这话一说,举桌皆惊。
治理天下,这是皇上才能干的事情,可是李涵是什么身份?他只是个庶出的皇子,封了个王而已,太子早已定了下来,是他的异母哥哥李湛。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闹得不好就是杀头的罪过。
“子游,你胡说什么呢?”李涵的脸不禁也黑了下来。
杜风吐了吐舌头:“啊……啊……一时失言,不过这也是我夜观星象所得……算了算了,不说了,江王今儿怎么来了?”中间那句关于星象的话,杜风特意说的含糊不清声音奇低,大概也只有李涵能够隐约的听见一点儿。而后头的,则就显然是岔开话题了。
“闲来无事,宫中又觉得闷热,就出宫来散散心。走到安仁坊,想到你和杜公子的府上就在这里,于是就过来蹭口饭吃。”
嗬,还真是个来蹭饭的!
“我说江王,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你再这么蹭饭蹭饭的说下去,属下我还是站到门口给诸位放风得了……”
这话说的众人一乐,李涵更是乐不可支,他本来就还有些孩童的天真么,只是由于皇家的生活和教育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老成的多。
“哈哈,好好好,不说不说。只是我这贸贸然的来了,你们的酒菜还够不够?”
杜牧抢着回答:“酒菜自是足够,江王不必担心。”
杜风也说:“是呀,江王就活该是出生在帝王家的,运气都比别人好点儿。若是换了平时随便哪天来,都保不齐得出门叫些酒菜了。可是今日,正好我族兄心血来潮,说要庆贺庆贺我到您手下去当侍读的事情,于是整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说话的这个工夫,早有下人去了新的碗筷,只是看到他们几个人说话,不敢过来。
杜风正好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下人,便挥挥手:“过来将碗筷放下吧!”
下人回了一声“喏”,随即走过来,将碗筷摆放好,又躬身退下。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拘谨,毕竟这对面坐着的是皇子啊,全国也就那么几个人。但是毕竟都还年轻,而且李涵还刻意的想要让气氛舒缓一些,酒过三巡的时候,几个人也就放开了些,平日里酒桌上的那些酒令之类,也就都开始玩耍了起来。
李涵很尽兴,喝了不少酒,颇有点儿醉意了。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指着杜风说道:“那日是给你白讨了个侍读,小王还没见识过你的才学呢!现在,小王命你当场赋诗一首,以祝酒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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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风刚才就没怎么喝酒,他还憋着要清醒着一会儿跟李涵说话呢,所以李涵这么一说,他当时就站起来了,拿着筷子假装敲击着,似乎在斟酌词句似的,而实际上,是在想该剽窃谁的诗会比较好。
“来人啊!给本少爷取剑来!”杜风大喝一声,门外下人连忙跑去书房取剑,旋即回来,双手将剑呈上。杜风握剑在手,呛啷一声将剑抽出。只见剑体微微晃动,发出龙鸣之音,隐隐寒光乍现,杜风大笑一声:“既为助兴,有歌无舞岂不无趣?看我舞剑行歌!”
李涵一直含笑默默看着杜风,听到这话,将手一抚:“好!没想到子游还会舞剑,这倒是出乎小王意料!”
杜风放下剑鞘,又拎了一壶酒,离开座位,走到旁边空地,将手里的酒壶高高举起,一道酒线从天而降,落入杜风早已张开的口中。
随后杜风轻喝一声:“此诗名曰《宝剑吟》!”随即脚下错开,手里宝剑挽了个剑花,就开始舞动起来。
小小的斗室之中,剑光凛凛,寒气逼人,虽然明摆着只是花架子,但是由于速度比较快,也带出了点儿破风之声。只是李涵不知道,就这个花架子,还是前不久杜风才学会的一点儿,还是止小猜教他的,否则杜风哪儿会舞什么剑啊!虽然杜风从前学过点儿擒拿之类的,若说让他拿着刀剑与人对敌,他倒是也不怕,可是那毕竟不好看,全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劈刺,就像是古龙的小说里写的那种,完全凭速度取胜,而不是像金庸小说里那样一招一式严谨无比了。
“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取酒起酹剑:至宝当潜形,岂无知君者,时来自施行。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一首诗念罢,这头杜风手里的剑也停顿了下来,到最后一个字“平”的时候,杜风口气嘬出一声长啸,手里的宝剑顿时停住,却由于紧急刹车的缘故,亦自嗡嗡作响,跟他口中的啸音相合,很有点儿侠客风范。
“好!”李涵首先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杜牧和冯鹤娘自然也受到杜风诗里气概的影响,纷纷叫好。
他们都觉得,杜风突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居然一改从前的温文婉约,弄出了这么一首侠义之气的诗来,而且,在此之前,杜牧和冯鹤娘,却是几乎从未听到杜风作诗的啊!但是他们又不知道,杜风不做诗的原因是宋朝诗少词多,幸好还有个陆游可以剽窃,否则杜风今儿还真没什么可作的诗。
可是杜风的表演还没结束,他左手的酒壶可一直没丢掉,这会儿,将酒壶的盖子一揭,直接就将壶里的酒倾囊而出了,看上去很豪迈的样子。不过杜风心里有数,那酒壶里没多少酒了,否则他才不会这么干呢,万一表演砸了,让酒淋了一头,岂不是很尴尬?就是因为酒壶里没多点儿酒了,就算是淋在脸上,不但不会觉得狼狈,反倒还有点儿豪迈的感觉,所以他才故作豪侠之风的。
“好啊好啊!”
杜风听着李涵的叫好之声,笑呵呵的把手里的宝剑入鞘放好,回到位子上:“江王是说什么好呢?”
“诗好剑也好!”
杜牧也连连叹道:“这首诗颇有点儿与青莲居士的《侠客行》遥相呼应的味道,的确是好诗!”
就算是冯鹤娘,也不得不佩服杜风的确很有“才”,虽然平日里看到他总是疯疯癫癫没个正经,但是似乎只要是需要他正经的时候,他总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就像是那天在天一阁也是,杜牧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冯鹤娘听了之后,冯鹤娘旁观者清,很清晰的就能看得出这哪儿是杜牧所说的运气啊,明明就是亦步亦趋的布下了一个连环陷阱,就等着李涵一步步的往里走,最终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冯鹤娘有时候很难明白,为什么杜风这么个看似稀里糊涂的家伙,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就如有神助,好像老天都站在他那边呢?这个人的心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酒席散了之后,李涵并没有立刻走人,而是拉着杜风的手到后院乘凉。
下人泡了茶上来,俩人就像是聊家常似的,杜风这才将从他如何进入杜府,然后又是如何如何从一个书僮恢复了现在的身份,等等等等,详细的跟李涵讲述了一遍。
李涵听完,愣了半晌,才说:“真是出乎意料啊,没想到子游还有这么一段。不过,你从前是杜牧的书僮,现在是我的侍读,倒似乎还是个书僮的身份!”
杜风也笑着回答:“好像也是,难道我这辈子就是个做书僮的命?”
李涵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喝了口水,李涵又问:“刚才在席间,小王似乎听到你依稀说了一句什么夜观星象,现在四下无人了,你且说来与小王听听。”
杜风抬头望天,看到北斗七星高高挂在天上,煞是明亮耀眼。于是他伸出手,遥指北中天:“江王请看,遥挂中天的那颗星斗,呈微紫之色,那颗就是象征着凡间帝王的紫微星。此刻紫微星淡,周围隐隐有风云涌动,将紫微星的光芒遮去不少。这说明皇上龙体有恙,此时应当已经卧病不起了。”这个是史书上说的,半年多以前,也就是在去年的十一月间,穆宗李恒在打马球的时候突然头晕目眩,居然中风,从此身体一直没有康复,直到去世。不过这个在宫里是知道的,但是杜风一介寒儒,按理是没什么机会知道这些,就算是普通点儿的大臣,也不见得知道这件事。
所以杜风说完,李涵很是吃了一惊。
“会不会是这几日天上云厚风疾,挡住了紫微星的光芒呢?”
杜风微微一笑:“江王非要如此,我也莫可奈何。星象之学不敢说与天气无关,可是这紫微星的光芒日减,却不是一两日之功,早在去年……我看看……”杜风假装回忆,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去年十一月间,就日渐黯淡……”
李涵这才彻底一惊,身体微晃,心里已经确信无疑。就算是杜风知道了李恒身体不太好,也不可能如此准确的说出是从去年十一月开始的。在李涵看来,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杜风的确是从星象上看出来的。
“唔……那子游你还看出些什么?”
杜风知道李涵已经信了,于是又抬起手,指着天上:“江王再看,紫微星旁,有一颗小些的星斗,那便是太子。但是,太子的星位不正,且光芒闪耀不定,请恕小人大胆,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太子想要登基大统,怕是不易啊!!”
这就纯粹是胡扯蛋了,杜风在紫微星旁随便找了颗正在闪着的星星,就非将它定为太子。在李涵已经相信了杜风深谙此道的时候,杜风说什么,他也只能相信是什么了。
“那却是为何?”
“江王休要着急,再看看这偏南的位置,还有一颗星斗,此星虽不呈紫光,但是光辉耀眼,且光芒渐盛,甚至从方位而言,有压制太子的命星的趋势。若是小人算的不错,此星才是将来的帝王之星……”
李涵听了这话,眉头紧锁,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面,良久不敢出声。
许久之后,他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这颗星是谁?”
杜风脸上带着点儿神秘的笑容,看了看李涵,却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李涵心里大致也有点儿数了,只是他不知道他又着了杜风的道儿,杜风根本就是故作神秘,反正答案李涵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故作高深只会让他更加相信而已。
“可是自古兄弟夺位,多伤及无辜……”李涵欲言又止。
杜风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走回来之后:“那就要看这颗星的主人意欲如何了!若是他愿意辅佐太子,太子也能登上皇位。可是他若是意欲倾轧中天,只待……咳咳,便可睥睨天下。是帮扶一个胸无大志的太子,还是自己排议而出,只在一念之间……”
“大胆!”饶是李涵听了心中激荡不已,却也被杜风这句“胸无大志的太子”给震惊了,其最为正常的反应便是拍着桌子阻止杜风继续说下去。
杜风自然省得,于是假装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涵面前:“江王恕罪,小人只是依照星象之说,并无逆反之心。”
李涵看了看眼前的杜风,摇摇头,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江王不罪之恩!”
李涵端起了茶杯,放在唇边,却良久不曾喝下一口,心里矛盾至极。又是被杜风言语引诱,这天下谁人不想得?可是,却又被伦常所限,总觉得有些担忧。这也跟历史上的李涵的性格非常相仿,李涵本就是如此,后世对他的评价也是这样,空有帝王之道却无帝王之才,这帝王之才,其中有很大程度上,也是说古今为帝王者,必须要有足够的手段,如若被那些俗理所限,是成不了大事的。
杜风眼看着李涵犹豫,便想着添把火:“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诗本是几十年后才会出现的,是个叫做唐松的诗人写下来的,这时候杜风自然又是很无耻的剽窃了一把。
可是,这句话却让李涵暗暗心惊。其实原本唐松在这首诗里,原意是说,请你不要再说什么封侯之事了,你哪里知道一个将军成功的背后是踏着千万人的尸骨上来的?可是,这个时候听在李涵的耳朵里,却有了另外一个意思。他觉得这是杜风在善意的提醒他,他作为一个王爷,不能想的只是做个王爷就算结束了,而是要想着整个天下,而成功的背后则是有着血的代价的,所以不要再犹豫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啊!”李涵终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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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啊,请投票啊!!!!! 第七十九章【太监也能洗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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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风想说的话很多,因为白居易和裴度都是那种敢于站出来跟宦官直接斗争的人,并且在政治立场上也和李德裕杜牧相近,都是力主削藩平宦的,若果朝中有了这么一大帮实力人物的支撑,对于今后文宗也好,杜牧也罢,又或者是他自己,都有莫大的好处。
但是显然时间不肯给杜风更多的说话机会,门外除了脚步声,还隐隐有个声音尖细的男人在说话,这就是刚才沈巨所说的刘克明刘大人来了。这可是今日杜风要见的主角,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同时见到白居易罢了,由此看来,这朝廷里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就连一向跟宦官针锋相对的裴度白居易,也免不了要跟其中一些宦官打交道。而且,今日本是沈巨帮杜风引见刘克明的,而白居易坐在这儿,看来他跟刘克明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门帘被撩开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家伙走了进来,一脸的富态,就连两边的腮帮子都有些挂了下来,怎么看都像是个脑满肠肥的家伙。
杜风和白居易都站了起来,杜风当即唱了个喏,弯腰稽手:“下官参见刘大人!”这又和刚才见到白居易的时候不同,按说不管如何,白居易的官职总是比刘克明要大些的,但是对于白居易这样的,要是显得卑躬屈膝了,反倒会惹他讨厌,而对于刘克明这种宦官而言,就必须得要如此。
白居易也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刘大人一向可好?”
刘克明笑得脸上的肉都跟着抖动起来:“免礼免礼,两位大人真是客气,吃个饭还搞这么大的排场!”
早有随从将房门关了起来,这就基本上彻底跟外头隔断了,除非有人能够站的非常的近,否则这里边说的话,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这虽然是入秋了,可是大中午的,这太阳还是挺辣的,你们看看,咱家这一头的汗哟……”刘克明一坐下,就絮絮叨叨的说些没用的话,一双小眼睛却不住的打量着杜风。
这也是正常的,沈巨很大程度上仰仗着刘克明,而白居易显然跟刘克明也是老相识,在座的只有杜风,刘克明自然也知道今天对他而言的主角显然就是杜风了,对他多些打量也是正常的。
“这位就是我跟刘大人提过的杜风杜子游。”沈巨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刘克明又是皮笑肉不笑的面皮抖动几下:“杜大人是年少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当了二皇子的宾客,想必离入朝也不远了吧?咱家可是久闻杜大人的才名啊,跟你那位族兄杜牧,被京城人士称为二杜……”
杜风赶忙帮刘克明斟上茶水:“下官哪里有什么才学,不过是乡民们抬举罢了,倒是久闻刘大人不单能力过人,且也是才学出众啊!”唐朝倒是没有不许宦官读书,因此像是刘克明这类的能够有些权势的宦官,要么是武力出众的,要么就是颇有些才学的。
刘克明也不多谦虚,看得出来他这个人很自负,在后来跟他接触的时日里,杜风慢慢了解了这个人。用现在的话说,刘克明就是一个野心家,并且为人相当的刚愎自用,总觉得自己若不是早年家境贫寒只能做个宦官,若是给了他机会读书致仕,他也能够成为一代名臣。这也是他想要跟王守澄等人争权的最为重要的原因。他将王守澄等人的崛起视为其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主张平藩的宪宗,又任用宦官作为监军,从而使得王守澄等人大权在握。他总是以为,当时若不是他年纪尚幼,这样的机会本该是由他来做的。
“杜大人现在可是二皇子身边的红人啊,进出相随,并且如此年轻,今后是大有作为啊!”刘克明还在说着场面上的话,主要是他心里只是将杜风当成一个弄臣而已。毕竟在皇宫里,稍稍耳目灵通点儿的人都知道,杜风之所以跟李涵交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围棋的棋艺的关系,这就跟弄臣无异了。
杜风听了,自然知道刘克明的轻视,只是微微一笑:“刘大人谬赞了,下官哪里有什么才学,名为侍读,其实不过就是江王的一个小书僮而已。”
刘克明笑着打了个哈哈:“哈哈,杜大人过谦了……白大人,最近一切可好啊?皇上很少上朝了,我们也难得见面了……”刘克明也没什么心思跟杜风多啰嗦,于是便转向白居易。
白居易其实对于刘克明是深恶痛绝的,倒不是他对刘克明本人有什么意见,只是像他这种胸怀天下的文人,对于宦官这种耍弄权术的家伙都没什么好感。他之所以现在跟刘克明的关系还不错,很大程度上是希望刘克明的存在能够给王守澄这种实权人物造成一些压力,如果他们北司之中有了争斗,那么对外——主要是对宰相这边为首的南衙,就少了很多威胁。同时,白居易也很明白,有朝一日一旦刘克明夺了权,取王守澄而代之,恐怕对于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谢刘大人关心,乐天一向安好,只是年纪大了,不免这里那里有些小毛病,在家休养巨多。”白居易的回答很谨慎,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这也是刘克明想要拉拢白居易的一个原因,白居易跟王守澄那头不合是公开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当年将其排挤到江州去做司马的,根本就是王守澄那帮人,前二年奉命回京,可是一直都被王守澄等人死死的压制着,要是没仇就怪了。可是白居易并没有因此就跟王守澄那头针锋相对,反倒是平和无比,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刘克明看来,这是白居易在蛰伏,期待有一天一鸣惊人将王守澄拉下马来。并且裴度现在毕竟是宰相,说起来白居易当年被排挤,也是由裴度和武元衡被刺的事情开始的,刘克明拉拢不了裴度,拉拢白居易也就是这个意思。他想要上位,仅仅靠宦官这边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毕竟兵权掌握在王守澄等人的手里,那么他就要想方设法为自己日后的夺权多争取一些支持的力量,这股力量何来?自然就是朝中的大臣们,并且是那些主张平藩的激进派大臣们,说白了,也就是牛李党争之中的李派的那帮人,只不过当时还没有牛李党争这样的说法罢了。
“你看看,早就听说白大人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可是咱家这些时日也一直是事务繁忙,也没什么时间去探望白大人,还望恕罪……”
白居易淡淡的笑笑,举起茶杯遥祝一下:“刘大人客气……”
“诸位大人,不如我们边吃边聊吧?”沈巨适时的插了一句,众人点头,沈巨吩咐上菜。
吃完之后,杜风抹了抹嘴,问到:“下午诸位都没什么事儿吧,对面的汤一直不错,要不咱们下午便在对面泡泡汤好了(古代管洗澡水叫汤)。”
大家都明白,什么洗澡都是假的,就像是现代人吃完饭去什么桑拿也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非就是找俩姑娘伺候伺候。刘克明虽然是个宦官,可是那时候宦官还有娶妻的呢,到这样的场合也是正常的,虽然干不了什么事儿,可是摸摸也是爽的啊。也没人规定太监就不能洗桑拿了不是?
于是众人一起起身,往另外一边走去。
走到中间那个分岔口的时候,杜风感觉到似乎刘克明的心思并不在泡澡上,倒是有点儿想去赌两手的意思,于是便故意走的慢了点儿,落在刘克明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刘大人要不要先去赌两手?”
刘克明转头看了杜风一眼,也没说什么,但是眼神里却有几分对于杜风善于察言观色的赞赏。
杜风心领神会,忙对沈巨和白居易说道:“沈大哥,烦劳您带着白大人去泡汤吧,我突然手痒,想跟刘大人一起去赌两手。”
沈巨笑呵呵的答应了,可是杜风却注意到白居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
进了赌场之后,刘克明的神色明显变得兴奋起来,这倒是让杜风感觉到好办了。刚才在酒桌上,刘克明表现的太过于无欲无求了,似乎除了朝中的权力斗争,他什么其他的想法都没有,这样的人反倒是最难办的,一个没有什么yu望的人是很难去投其所好的。可是,现在发现似乎刘克明好赌,这对于杜风而言,则是天大的好事一件。
“刘大人打算先玩哪种?”
刘克明笑着环顾了一圈:“玩玩骰子吧,这个简单点儿。杜大人对此有没有什么研究啊?”
杜风心说老子又不是电脑,哪儿能什么都有研究啊,对于赌博,除了知道十赌九骗,还真不知道别的了。
但是他总不能直说吧,也只能笑了笑说道:“研究谈不上,倒是偶尔玩过几次……”
刘克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而是凑到了一张骰台旁边。
杜风使了个眼色,旁边早已有人将围在赌台前的人分开了些,并且搬来了一张椅子,让刘克明坐下。 第八十章【赌神附体】
三十日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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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台子上,从翻开的大小牌子能够看出,至少已经连开了九手大了,刘克明坐下的时候,桌上的骰盅已经摇好了,只等周围的赌客们买定离手。众人自然毫不犹豫的都将手里的银钱往小那边扔了过去,刘克明微微一笑,回头看看杜风,眼神里的意思是询问杜风觉得该押哪边好。当然,这种眼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杜风该掏钱了,总不能让刘克明自己掏钱出来赌吧?
杜风会意,掏了些金锞子出来,问了一句:“这儿可以押金子么?”
摇宝的荷官抬头一看,大概也认识杜风,笑着回答:“小杜公子别说押金子,就算是张嘴说一句押多少钱,难道我们这儿还敢不收么?”
杜风点点头:“那好,这把我……嗯,先不押,再看一把!”周围的人哄的一声,给杜风起了个大哄。
刘克明也笑着看了看杜风,小声说道:“杜大人怎么不押啊?”
“刘大人想押么?若是想押您请说话,虽然我很少玩这个,但是也知道至少得先观察两局,总不能走上来就跟风押吧?”
刘克明微微颔首,什么也不说了。
当店里的伙计把茶水送上来之后,桌上迅速的又连开了两次大,算起来,等于是连开十一次大了。
“杜大人这次可想出手了?”刘克明喝了一口茶后问。
杜风点了点头:“刘大人想押哪边?”
“连开了十一把大,众人都在押小,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
刘克明说完这句话之后,杜风心里就琢磨开了。如果刘克明真的也和其他的赌徒那样,想的是押小,就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反问的语气,直接说押小不就得了。而且,作为杜风而言,毕竟是学过概率学的,很清楚这个时候连开十一把大,看上去好像开小的概率要大了很多,严重的造成了多数人的错觉。可是,从概率学上来说,无论连开多少把大,对于某一把而言,其开大开小的概率永远都是二分之一。而且,作为赌场,杀的就是这种时候,大家都觉得应该要开小了,赌注就会越来越大,而且集中到小的那边,因此荷官开出来的骰子,十有八九还是大,要不然赌场靠什么赚钱?
想到这些,杜风就很从容的笑着说:“关于这个,下官倒是有些不同意见了!”
刘克明笑了,而且是那种从眼神里荡漾出来的笑容:“看来杜大人倒是跟咱家有相似的想法了。”
杜风双手捧着那几个金锞子,递到刘克明面前:“那不如就由下官帮大人下注?赢了算是大人的,输了就算是下官倒霉。”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
“刘大人太客气了……”
“那好吧,要是我执意不从倒是显得咱家小气了,杜大人请便。”
这时候,荷官正喊着“买定离手”的套话,杜风毫不犹豫,将手里的那些金锞子全部放在写着大字的那边,那几个金锞子孤零零的,跟小那边的一大堆钱币倒是形成了截然的反差。
荷官揭盅,喊了一声:“四五五,十四点大!”不用说,赌桌周围子自然是一片惋惜之声,伴以少量的咒骂。
刘克明回头很是欣赏的看了看杜风,等到荷官再次摇了一宝之后,又问:“小杜公子这次打算押哪边啊?”
杜风一听,嗬,从杜大人改成小杜公子了,这显得就稍稍亲热些了,不再是从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在下倒是还想再押一次大,赌博赌博,不赌何为博?”
刘克明哈哈大笑,摆摆手说:“好哇好哇,那么便随小杜公子之意……”
又押了一把大,荷官揭盅之后,里边赫然是两个四点一个六点,十四点居然又是大,周围自然是一片哗然,而且开始吸引了更多的人过来。
杜风不露声色的将赢来得钱全都归拢到刘克明的面前:“刘大人,不如咱们换个桌子玩玩?”
刘克明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嗯,也好,咱们去玩玩叶子戏……”这叶子戏,据传说就是后来的扑克牌的起源,根据唐人苏鹗的记载,叶子戏的发明者是张遂,也就是著名的一行和尚,其玩法跟现在的扑克牌很相似,以大吃小。
这种赌具看起来就要亲切的多了,不过看了两把,杜风也就明白了确定的玩法。不过这个是要亲自下场玩儿的,所以就由刘克明下场,而杜风在一旁观战。
刘克明看来对于这个倒不是特别的精通,几把下来倒是输多赢少,眼看着把杜风刚才在骰子那边赢来的钱都输了进去,而心情似乎也开始逐渐的变得坏了起来。
杜风一看,形式不对啊,虽然不在乎输点儿钱,但是让刘克明的心情变坏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杜风招呼伙计,给自己也搬了一张椅子来坐下,然后开始全神贯注的帮着刘克明计算手里的牌和桌面上已经出过了的摊开的牌。
加上叶子戏的规则相对简单,没有扑克那么复杂,因此杜风的计算能力就很快得到了体现。在杜风时不时的提醒之下,使得刘克明避开了其余几人手里大牌的锋芒,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出牌阻拦,一来二去,虽然也有输的时候,但是输少赢多,半个时辰过去了,不但将之前输掉的钱都赢了回来,还有些盈余。
后来,杜风又陪着刘克明玩了其他的几种,情况大致类似,在杜风的帮助下,刘克明至少赢了有几百贯文。赢钱倒是其次,主要是把刘克明逗得十分开心,他虽然懂得一些赌场里的道道,但是毕竟没有杜风那么精于算计,平日里玩起来也是输得多。这次在杜风的帮助下,大杀四方,大获全胜,乐得两只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哈哈,没看出来,小杜公子还是个赌神啊!!”把手里的钱都兑换成了更容易携带的金子之后,刘克明心满意足的跟杜风一起往洗澡的那边走着。
“呵呵,主要是刘大人时运高,否则在下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赢这么多……”
刘克明停下了脚步,转身拍了拍杜风的肩膀,哈哈大笑的说:“小杜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不过,咱家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刚才在最初的那张骰桌上,明明连着开了那么多把大,为什么小杜公子还要执意押大呢?”
杜风笑了笑:“每一把骰子,最大十八点,最小三点,十一点为和,大小都算赢,以下为小,以上为大。抛开十一点不论,其余开大开小的机会都只有一半。多数人都觉得连着开了十一手大了,下一把就必然该当开小了,可是,这是一种很简单的错觉。而赌场开出来,是为了敛财的,当几乎所有人都把钱押在小上的时候,赌场为了赚钱,自然会想方设法开出大来。刘大人总不会觉得这开大开小是完全赌运气的吧?那这赌场早就完蛋了。所以,在下才敢执意将钱银押在与多数人相反的大上!”
刘克明点了点头:“此话有理……可是,为何押了两局之后,小杜公子又要劝咱家换个桌子呢?”
杜风依旧是淡淡一笑:“连着开了十三把大了,赌场方面也赚的够多了,加上其他桌子的人也都被吸引了过来,这时候赌场的那些人的心理就不好把握了。也许他们还会继续下黑手,趁机多赚些钱,但是,也有可能他们就宁愿赔了这一把,把这个连续的开大给打破掉。并且,我们连着押了两手大,跟所有人都对着干,已经足够招人耳目了,有时候赌场也不会完全为了赚钱,偶尔为了打击像是我们这样比较清醒的赌客,他们也会宁愿赔钱也要让我们输出去。所以,在下才会建议刘大人离开……”
“哈哈,小杜公子对于人心的揣摩,可谓是精辟啊,看来以后咱家说不得真的要跟小杜公子多接触接触。仅仅是今天这一番话,就让咱家受益良多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刘大人过奖了,这也只是运气而已……”杜风见状,赶忙打断刘克明的话。
刘克明看了看杜风,又是哈哈一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不过杜风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从刚才刘克明的话里能够听出,杜风在刘克明的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位置,这就算是搭上线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一步步的去慢慢实施了。
给刘克明开了个单间,找了两个姑娘去伺候他,杜风也就去找了沈巨。
沈巨和白居易要了一个大间,偌大的屋子里摆着好几个木桶,其中两只桶里,沈巨和白居易正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些木桶之间用竹帘子隔开,简单的遮掩了一下彼此的隐私。
打过招呼之后,杜风也脱了衣服,跳进一个大桶里,滚烫的热水泡在身上,让杜风感觉到浑身都舒坦至极。不过,这时候杜风倒是在琢磨另外一件事了,因为刚才从白居易的态度里,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刚正的文学家对于他已经有些不满了,他必须让白居易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可是,这该如何开口呢? 第八十二章【难道不怕被满门抄斩?】
若是换了个别的什么人跟杜风这样做愤愤之状,大概杜风真的要觉得有些害怕了。可是这是白居易,杜风对于白居易此人一生相当的了解,他的观点根本是跟自己几乎相同的,此刻做这样的形状,不过是伪装罢了。
不过,要是真换了个人,杜风也不可能这么大胆的说出这样的话。特别是评价先帝宪宗的那番话语,要是给敌对的人听了,弄得不好就是要杀头的。
“有何不敢?大丈夫生逢小人当道之世,若是连直谏之语都不敢为之,枉为人臣。”杜风故意显得自己的情绪很激动,同时暗暗观察着白居易的反应。
白居易顿了一顿,大概也在心里衡量着。可是,杜风的一番话倒是很打动他,他在这方面跟杜风几乎是不谋而合。但是,深想下来又觉得有点儿不对,杜风一方面在说着什么若是连直谏之言都不敢为,似乎对宦党所为深恶痛绝的样子,可是另一方面又对刘克明这样的宦官百般讨好,似乎有点儿两面三刀了。
因此,白居易也平静了一些,连连摆手说道:“子游倒似有心成为吾皇之镜的样子?”这是说的一段典故,魏征一生直谏,死后李世民哭着说用铜镜可以正衣冠,用历史为镜可以知道兴衰,用魏征为镜可以知道得失。所以白居易才有这样一说。
杜风略一分辨就知道白居易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不以为然的说道:“效仿魏征先生晚生倒是不敢言,不过立志于此,倒不为过。先生可是觉得晚生言不由衷?”
白居易默然,不说话,但是无形中等于承认了。
杜风又笑了笑说道:“明知道前方有虎且不可力敌,还要硬着头皮冲上去送死,那是莽夫所为。遇虎拦路,则惶惶不已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是懦夫之举……”这话就是讽刺白居易了,说的就是白居易年轻的时候是莽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被贬江州司马之后,意兴阑珊,从此畏首畏尾,则是个懦夫。这话说的白居易不禁也是老脸一红。杜风看在眼里,又正色说道:“避其锋锐,权且从之,蛰伏之举正是为了他日的振翅高飞,这才是智者所为……”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且言之凿凿,就连白居易听了不禁也为之一振……
白居易突地就坐直了起来,抚掌说道:“子游所言极是,乐天惭愧……”
杜风还是淡淡的笑着:“先生请用茶……”
白居易端起茶盏,放到唇边,又放了回去,很是严肃的问到:“子游有何想法,可否跟白某直言?”
杜风摇摇头:“事不可为,至少是目前不可为。”
白居易呆呆的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不可为……哈哈,不可为……”声音里,多了些落寞之意……
杜风看到白居易有点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说了一句:“皇上如今病体哀哀,晚生说句不吉利的话,怕是时日无多了。只盼新君破废而立,以强策治国,说不得还有重振我大唐声威之时……”
白居易惨笑了两声:“就凭当今太子?”
杜风古怪的笑了两声:“嘿嘿,谁说现在的太子就一定能当上皇帝?”
白居易又是一惊,攸得转头看向杜风:“子游是说……?”
杜风轻笑摆手:“晚生可什么都没说,也不敢说。只是,既有前朝的第三天子,呵呵……”话没说透,但是言下之意白居易已经很清楚了。
所谓第三天子,指的就是宪宗李纯。当年宪宗五岁的时候,正是他的祖父德宗在位之时,长安城正好是经历“泾师之变”的时候,德宗逃出长安。随后等到一年多后德宗回到了长安,有一天,德宗将宪宗抱在怀里,逗他说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坐在我的怀里?”让人没想到的是,宪宗居然昂起小脑袋,说了一句:“我乃第三天子……”这话说的是德宗是天子,宪宗的父亲顺宗当时是太子,而宪宗自己是皇长孙,所以说是第三天子。这就让德宗对于宪宗尤其的喜爱了……后来德宗死了之后,其父顺宗继位,可是不到四个月,宪宗就以太子的身份“权勾当军事国政,代理监国之任”,而顺宗等于也就成为了个太上皇。随后不到半年,顺宗就也被宣布了死讯。这里头有多少的隐情,直到现在在历史上还尚未有定案。
杜风这个时候提起第三天子的说法,无非是暗示白居易既然宪宗可以连老子都不放过,那么为何不可拥立一个新皇?至于李湛那个废柴太子,让他登基也无所谓,大不了学习宪宗采取太上皇的方法,只不过李湛年纪尚幼,让他儿子坐定天下是没可能的,不过其兄弟之中呢?这就可以让白居易有足够的遐想空间了。
而且,杜风说出这样的话,白居易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杜风的意思无非是让江王李涵取太子而代之。李涵在穆宗的五个皇子之中,年龄和李湛几乎一样,只不过小了几个月而已,而其抱负才学等等,不知道比李湛强了多少倍了。并且杜风此时在李涵手下为宾客,白居易要是想不明白这点,他就是个白痴了!
可是,白居易当然不是白痴,所以听完了杜风的话之后,白居易虽然觉得这种话很是大逆不道,甚至是逆天的话,这本不是个做臣子的该说的话啊!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杜风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细想之下,他也有些怀疑,杜风凭什么敢跟他这样从前素未谋面今天不过是第一次接触的人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难道他不怕满门抄斩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白居易将放下的茶盏又端了起来,放在唇边,却良久都没有喝下去一口。
好半天之后,白居易终于没能按捺住心里的古怪,还是开了口:“子游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冲动热血之人,盖不会因为一时激动而昏了头脑,可是……?”他欲言又止,似乎还在斟酌应该如何说更恰当。
杜风早就预料到白居易终究会有此一问,因而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答案,听到白居易问出口了,便说道:“白先生这是不相信晚生啊……不过也对,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清楚底细,不敢妄言也是对的。就凭先生这份谨慎,晚生今日大胆的赌的这把,看来是赌中了!”
白居易很有点儿兴趣:“子游是缘何敢赌呢?这赌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啊?”
“呵呵,如果先生是个人品如此低劣之人,晚生也只能说是瞎了眼睛。但是,万物皆有法,晚生之所以敢赌,总也是觉得先生品性高洁,是个可以信赖之人。旁的不说,先生早年为了裴度裴大人和武元衡武大人被刺之事,上疏力主严缉凶手,明知道掌权者会以僭越之名而排挤先生,却依旧一力为之……晚生若是连这样的先生都信之不过,也恐显得太没眼光了。”
白居易微微一笑:“可是自白某调任江州司马之后,朝中皆有传言,说某心灰意冷沉溺消极,子游就不担心?”
“要说不担心都是假话,但是从去年先生见皇上不听劝谏,便又极力请求外放之举,也略可见到先生高节一二。想必先生是对朝廷略有失望,也知在朝中断难有所作为,晚生猜测先生请求外放的原因是自认既无法兼济天下,便不如造福一隅……所以,晚生才敢一赌!况且,既然是赌,就不可能有十成把握,有个五六成,便也敢于一试了!”杜风侃侃而言,听得白居易不断颔首。
白居易哪儿知道啊,杜风这番看似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之语,全是因为知道在历史上白居易再次外放之后,到七十岁又回朝致仕,担任太子宾客,虽然是在东都洛阳,可是却依旧热心政事,做了不少好事。包括外放的时候在杭州担任刺史之时,都曾在西湖筑了一道长堤,引水灌溉农田,且还写了一篇通俗易懂的《钱塘湖石记》告诉人们如何蓄水泄水……是以杜风很清楚,白居易并不是彻底的意志消沉,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妥协而已。
不过现在,在白居易的眼中,杜风就的确如其所言,是有赌的成分了。不过,他倒是挺欣赏杜风的魄力,毕竟,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就没有不冒险的。指望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就未免畏首畏尾缩手缩脚放不开了,即便是诸葛亮当年所作的《隆中对》,也不过是分析大局罢了,小处的精打细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后生可畏啊!我大唐恢复中兴有望矣!”白居易捻须感慨,杜风喜从心中来,知道这白居易是已经拉拢过来了。
虽然白居易不过是个没什么权力的中书舍人,但是其身后,却有一帮的南衙实权派,委实不可小觑啊!杜风因为今天此举,后来得到了不少大臣们的奉和,说起来白居易是功不可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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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算了算,连今天所发的两章大约七千字的话,小七这本书已经是很接近三十万字的公众版了,算是很厚道的更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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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杜风几乎是哼着歌儿回家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儿连自己的马都忘了牵了。幸好那代客泊马的伙计比较敬业,晚上值班也没偷偷溜到马棚去睡觉,看到杜风出门,就把马儿牵了过来。
当他把马的缰绳塞到杜风手里的时候,杜风还怔怔的,觉得很奇怪,说了一句:“我今儿是骑马来的么?”
那个伙计很鄙夷的看了杜风一眼,心说你这个小子穿的倒是挺光鲜的,可是怎么他妈的这么抠门啊,不想给小费就算了,还他娘的假装不记得自己是骑马来的。有本事你别把马骑走,老子把马卖了可比小费值钱多了。
不过不爽归不爽,嘴里还不敢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小杜公子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啊?怎么高兴的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忘记了?”说完,就用一种嗷嗷待哺的眼神看着杜风,心说你小子要是今儿有大喜事,就赶紧的多给点而小费,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的孩儿,还有个卧床不起的黄脸婆,就指着你们给点儿钱回去买米抓药呢……
杜风的确是很爽啊,原本今儿只是要跟刘克明套套近乎,可是没想到不但跟刘克明的关系由于一场赌博而比预想的要好得多,而且还莫名其妙顺带着认识了个白居易。这还不是最爽的,最爽的是沈巨突然又提起了几乎一年前他们商量的关于那个全聚德烤鸭店的事情。
现在拉链和羽绒服的生意,基本上算是上了轨道,一切都正常化流水线化了,包括止小猜那边都来信说已经培养了几个心腹,而且是保证不会出岔子的那种心腹,管理把持着那两家工场的一切生产,现在止小猜自己都去的少了。
虽然杜风不知道止小猜为什么敢说那几个心腹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人选,但是他知道止小猜止小月姐妹是绝绝对对有背景的人,他也大致猜出几分,止小猜之所以会这么说,怕是那些心腹就是止小猜的那个背景所为。所以杜风也就放心,根本不去过问那边的事情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止小猜那边会把账本什么的,通过驿站的驿丞给寄过来,而且沈巨这边的进货量有多大他也很清楚,也不怕那边的“心腹”玩什么花样,所以倒是放心的收银子就行了。
由于盈利很可观,沈巨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自然不会放过杜风这种“商界奇才”,这次来了长安,想起一直惦记的烤鸭店的事情,便在晚饭过后,将刘克明和白居易安顿好了之后,跟杜风提起了这件事。
由于这件事情其实杜风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是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操作,所以沈巨提出来之后,杜风就毫不犹豫将一些细节跟沈巨拿出来商讨了。商讨的结果不言而喻,沈巨除了大声疾呼太过瘾了太爽了之外,没有别的什么语言。
最末了的时候,沈巨拍着桌子跺着脚然后还指着杜风的鼻子大叫:“杜风,杜子游,你知道么?你他妈的就是个天才!!!”
杜风看到这个胖子的激动模样,很是暗暗心惊,心说这个家伙可千万别把地板给蹬通了,于是连忙说道:“我是天才这不用大哥说,我刚出生没几天我母亲就说过了,街坊四邻也是交口称赞,沈大哥您悠着点儿……”
虽然沈巨很忿忿于杜风的恬不知耻,但是由于心中的兴奋之情丝毫不减,因此面上的激动也还是溢于言表。
杜风看了很是担心,担心沈巨一时激动会不会直接跳上桌子,他那个体重,上了桌子万一不小心,直接就能从二楼摔到一楼去,而且是地板上一个方圆三米见方的大洞的那种……因此杜风面有戚戚然,惶惶的摆了摆手独自溜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杜风听到楼下不少客人都在叫喊了:“额滴神额滴上帝额滴老天爷啊……楼上难道是地震了?地震应该是从脚下传来滴好不好挖?”一口地道的关中腔,跟《武林外传》里的佟湘玉绝对没有二样……
就是因为这种既开心又有些忐忑,担心沈巨会不会真的把这儿给拆了的心情,杜风走出门的时候才忘记了自己居然是骑马而来的。
直到那个伙计提醒说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这才恍然之间回过神来。
杜风哦了一声,赶忙从怀里随便掏出了点儿钱,胡乱塞到那个伙计手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那个伙计直到杜风的马蹄子消失的完全看不到了,这才想起来低头看看手里的钱……居然有个金锞子……这至少抵得上这小子辛苦几个月的!他不禁暗暗后悔,自己刚才在不明真相的时候真的不该在心里诋毁杜风的,没想到杜风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金子……
从此以后,这个伙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羞愧欲死,后来每次见到杜风的时候,都恨不得能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只恨自己没有土行孙的遁地之术……
这搞得杜风还一度很是郁闷,也不知道这个伙计犯了什么毛病,每次看到自己都脸红脖子粗。前几次还以为自己哪儿得罪他了,搞得他想要杀了杜风而后快。后来多了两次,才发现这个伙计除了脸红脖子粗之外还有点儿扭捏和含羞的样子,就很是担心这个暧mei的代客泊马的伙计是不是有点儿***党的风采,每次看到他都惟恐避之不及,这就让那个伙计更加的羞愧,于是这两人之间的误会就与日俱增……
这是后话,就不多说了。
想了想,觉得时间太晚了,杜风就没有回皇宫把马还给那个侍卫,而是骑着回去了,让总管给栓了,可是却发现总管的神色有点儿异样,问他又说没什么,就稀里糊涂的进门了。
进去之后,原本打算直接回屋的,但是却看到书房还掌着灯,并且似乎还挺热闹,里边有人说话。
杜风觉得有点儿奇怪,心说这是谁啊?带着怀疑,杜风脚底下就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杜风听到两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心中大骇:我靠,这俩人怎么来了?
这时候杜风就很犹豫了,到底是推门而入还是扭头回屋,让杜风很有点儿难以选择……
就在杜风犹豫的时候,脚底下不禁发出了点儿小小的响动,门里的人很快发觉了,就听到其中一人说道:“门外有人……”
另一个声音说道:“是不是子游贤弟回来了?”这是杜牧的声音。
随后杜风又听到另一个声音:“我说他不会在那边过夜吧?”
杜风知道,好像今天自己这点儿行踪,屋内的人是掌握的清清楚楚的,所以,他很无奈的硬着头皮,连门都懒得敲了,一推开门就直接跨了进去……
没提防里边也有个人大概想要拉开门看看是不是杜风回来了,却被杜风冷不防一推门,里边也正好是拉门的动作,于是乎杜风手上几乎没着力,门就直接开了。而杜风虽然心里明白,可是脚下和手上已经刹不住了,里边的人同样如此,因此这一里一外的两个人倒是正好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满怀。
好在杜风已经心里一紧有了提防,卸了点儿力,不然就凭里边打算出来的人,恐怕一个大马趴都是轻的……
不过,由于要卸力的关系,杜风也不得不伸出手将来人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一时间软香温玉,好不爽快,可是杜风是爽了,他怀里的人就有点儿不爽了,羞得几乎能一头钻到地底下去……
另一个人冷哼了一声:“哼,你这光天化日的是打算耍流氓呢?”
这时,杜风怀里的人才恍然大悟一般,推开了杜风,满脸羞红的低头转身就回到屋子里去了,速度快的简直就像是个望风而逃的兔子……
“这话怎么说的?简直就是大错特错!”杜风调整了一下状态,那嬉皮笑脸的德行就又出来了。
杜牧满脸坏笑的看着杜风,搞得杜风很是带着恨意的瞪了他两眼。
刚才那人又说话了:“怎么错了?难道你不是耍流氓?”
“当然不是!我正好要进门,她正好要出门,此乃天作之合,怎么能说是耍流氓。之所以说你是大错特错呢,是因为现在明明是深更半夜,何来光天化日,莫非你糊涂的连时辰都分不清了?”杜风瞪完了杜牧,又转脸笑呵呵又带着点儿色迷迷的看着说话的女子,那副神情,仿佛是说:干吗?你不爽?不爽你也让我抱一回?
对方明显被杜风噎的说不出话来了,杜风见状,也趁机岔开话题:“话说你们俩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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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将会准时上架,请诸位书友届时等待上架后的第一章,并请将月票投给小七!!! 第二卷 小试牛刀 第九十二章【不知好歹的赵统领】
杜风看到这一彪甲胄齐全的人马不由得苦笑了两声心里做好的准备却是先冲到院墙里只要看到江王的贴身宦官那就好办了。
打定主意的杜风也就摆开了架势准备看那个不开眼的先上来就先招呼谁了。
不过那帮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是因为他们对于杜风究竟是什么身份没底万一真的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那个统领的举动根本就是活该。二么则是因为刚才杜风的表现过于抢眼了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四个士兵加上一个统领虽然那个统领怎么看都是个酒囊饭袋但是他的武力这些士兵还是有数的比起普通的士兵的确是强了很多否则也不可能当上这个统领。
就如此两边谁也不敢先动一时间倒是僵持了起来。
大概是有士兵跳下了曲江池把刚才那个统领从水里救了上来一上来就听到那家伙使劲儿的呸了好多口开始还以为他是暴跳如雷后来看看他脚边才知道他是在吐嘴里的黑泥杜风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那边那个统领可是彻底抓狂了只见他三下两下把上身的皮甲给脱了下来杜风这才注意到这家伙皮甲下边居然穿了一层轻甲(铜质)难怪他下了水就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大概是本来想起个防弹衣的作用没想到倒是成了束手束脚地累赘。
“你娘的!居然敢把老子踢下水你们这帮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那人看到杜风笑个不停。再看到自己的手下似乎表情都很奇怪估计是也在努力的憋着不敢笑出来。于是这家伙就气急败坏的怒吼着那神情简直就是想要把杜风食之而后快。
那帮士兵多少还有些胆怯加上杜风又板起了脸沉声道:“我看你们谁敢动!”当时那气势也颇为唬人倒是搞得这帮士兵很有儿担心了。
那个统领这时已经把轻甲脱了下来虽然里边的衣服还是湿嗒嗒的但是毕竟身上少了那些累赘总要舒服的多了。
看到杜风吼了一嗓子之后。士兵们原本往前走了儿的又全都停了下来他更是大为恼火:“你们这帮废物。连一个书生都不敢动真不知道朝廷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那帮士兵这样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个个看着那个统领心你还是个统领呢居然一个照面就被人踹下了池子也不知道朝廷养着你是干吗地。
见士兵们还是不敢动那个统领就快气疯了一把从旁边站着的一个士兵手里抢过他地长矛怒吼着就冲着杜风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妈的你们都给老子让开!”
士兵们很是听话地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儿统领端着长矛不管不顾的就冲着杜风冲了过来。
杜风见状眉头一拧身体往旁边闪开待到那个统领力气用尽。他才伸出手抓住了长矛的侧面嘴里低喝一声:“去!”横着就往外一拨那个统领本就用尽了全力。加上杜风这么一送禁不住又是趔趄了几步跌跌撞撞往前栽去。
幸好前边还有士兵一把将其扶住这才没有摔倒。可是他这下子可算是脸面无存了气的哇哇乱叫长矛一摆就又要向杜风刺来……
其实这家伙也是气糊涂了他要是能好好的调整一下心绪老老实实跟杜风打基本上杜风也不是他对手。可是在情急之下平素里的那些招式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剩下地都是民间无赖的流氓招数杜风自然能够两次让他出丑。
眼看着他又要刺了过来杜风心中一凛正打算做出儿反应却听到江王府的大门那边有人高声喝问:“什么事情如此吵吵嚷嚷的?”
杜风听了心里一喜他知道这是江王李涵身边的那个老宦官跟他已经很熟悉了。
那个统领听了自然手下也就停了下来将长矛杵在地上气鼓鼓的道:“陈大人这里有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地草民非要见江王我不给他见他居然要硬闯。”
这话的那个陈姓宦官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心这还了得居然有人敢要硬闯江王府……
杜风连忙出声道:“陈大人我是杜风!”
陈姓官宦听到是杜风的声音心里一块石头才算是放下连忙跑着走了过来他可是很清楚这个杜风跟江王是个什么关系。
“原来是杜大人你们这是……?”那个陈姓宦官走上前来分开诸士兵笑着对杜风又:“杜大人前来怎么也不事先派个人通知一声这里全都换了新地守卫宫里那些带不出来所以才……”回头看了看那些士兵不禁又呵斥到:“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都把兵器收起来?诶赵统领您这是……?”
这会儿那个赵统领见陈姓宦官看到杜风以后这么客气心里大概也有数了估计杜风也是个不太好惹的人可是心里一口气也咽不下好歹自己也是个统领居然被杜风一脚给踹下了池子。
“赵统领子游多有得罪今日之事算是下官不对只是今日下官找江王的确有事还请赵统领多多包涵。明日子游必将负荆请罪登门致歉……”
按杜风这已经足够给这个赵统领面子了都已经把软话在前边了还能如何?况且今天这事儿杜风纵使是有错可是赵统领也是错在前边他无非是看着杜风年纪认为不太可能跟江王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不愿意进去通秉的。
可是赵统领却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似的还不借此机会赶紧下台反倒是恶狠狠的看着杜风:“刚才你不是很横么?还对本统领拳打脚踢的现在想起来道歉了?包涵哼哼本统领可不敢当!”
杜风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反正现在这事儿也闹不起来了于是也由得他去。
见杜风不话还以为杜风有些后怕了心毕竟是个后生仔还嫩着呢刚才估计是自恃“武力高强”冲动所致现在看来好像是有儿含糊。
这家伙也就是个见了怂人就收不住火的东西于是更加的趾高气昂起来:“怎么?刚才不是很威风么?现在不敢话了?”
杜风还是没搭理他主要是反正自己也没吃亏吃亏的是对方因此心情倒是平静的多。可是那个陈姓宦官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更何况他知道江王对这个杜风可是言听计从至少是倚重的不行见这个赵统领这么嚣张还不借此机会拍拍杜风的马屁?
“赵统领你越越不像话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陈姓宦官呵斥他赵统领才稍稍收敛了儿:“就是这子要硬闯江王府我职责所在……”
话未完陈姓宦官伸出手制止了他转头笑着对杜风道:“杜大人刚才是怎么回事?”
杜风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我来了之后让桥头的兵士进去禀报江王可是这位赵统领不肯通秉下官等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未见到赵统领回来。于是下官便让那兵士再去跟赵统领通传一声可是得到的回答是赵统领让我愿意等就等着他是不会通秉的。因此无奈下官只能硬闯……”
陈姓宦官冷着一张脸看了看那个赵统领沉声问道:“赵统领是不是这么回事?”
赵统领敢对朝臣们无理那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不惹到那些要员身上回头神策军的中尉是绝对会护短的。可是对这个陈姓宦官他就不敢造次了虽然陈姓宦官不领官职但是在江王手下负责那本身就是个了不得的位置在北司这头不得也是有些关系和门路的否则也捞不到这种位置。所以他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回答光是杜风了陈姓宦官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恨恨的了一句:“你当的好差回头非让王大人好好治你的罪不可!”
这口中的王大人想必就是枢密使兼神策军右军中尉的王守澄了!
赵统领这样一听才明白这个十**岁的书生恐怕是江王很倚重的角色头上不禁冷汗直流一时间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杜风也懒得跟他计较于是便:“陈大人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见江王有事不如我们先进去再。”
陈姓宦官也不过是为了向杜风示好听他这么一正好借坡下驴回头斥责赵统领:“还不谢谢杜大人大人有大量?”
赵统领这时要是再不开窍他就真的是个白痴了于是连忙扫眉搭眼极不情愿的:“末将请杜大人恕罪……”
杜风笑了笑安抚道:“起来下官也有不当之处明日当请赵统领喝酒希望赵统领给个面子。”
赵统领有气无力的头:“多谢杜大人……”
如此这番杜风才跟在陈姓官宦身后进了江王府。 第二卷 小试牛刀 第一百零二章【求见李党郑覃】
杜牧一夜春宵,一直睡到下午才从流云馆念念不舍的离开,回到家中之后还在想着流云馆那三个小妞儿的滑腻身体。
他还站在院中悠哉游哉的回想着呢,突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我说杜公子,你赶紧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擦行不行?至于的么,不就是昨晚找了几个姑娘么,现在还满脸沉迷之色。”
杜牧一抬头,看到杜风笑嘻嘻的拎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你怎么如此之早就回来了?”
杜风扬了扬手里的锦盒:“今日我去江王府转了一圈就出来了,而后去帮你找了件礼物,好让你带着去拜访那个官员。”
杜牧抓了抓头:“对了,昨日咱们还没商议好该先去哪家呢,或者便如我所言去牛大人家中?”
杜风摇了摇头:“先去拜访谏议大夫郑覃……”
杜牧闻言一愣:“为何是郑覃?”
郑覃是什么人呢?他是李党里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在历史上历经刑部、工部、户部三部尚书,最终还曾官拜右仆射,也就是宰相。而其父郑珣瑜也曾在德宗的时候做过宰相。算得上是个真正的望族子弟,跟李德裕后来的关系也是非常之好。
权衡了许久,杜风觉得是宁愿稍稍对那些庶族出身的官员得罪一点儿,也还是不要去得罪李党这边的望族官员,毕竟杜牧和李德裕地关系仅仅是依靠着前不久的刻意经营才得来的。而跟牛僧孺的关系则是不用经营也会依旧很好的。只要牛僧孺还护着杜牧,那么李宗闵那边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郑覃虽然现在只是个从四品的谏议大夫,但是其权颇高,且其父也曾为宰相,与兄长乃是门户相当。且其人刚正,敢于直言,即便是李宗闵与牛僧孺与其素有嫌隙,也不敢将其逐离京城。此人说话的分量极重,应该颇有些作用。”
杜牧反正也不想太操心,听杜风这么一说。便也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我便先去拜访郑覃。”
“哥哥你还有李德裕的帖子吧?”
杜牧又是一愣:“有倒是有。不过干吗?”
杜风简直要被杜牧打败了,他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朋党的关系么?不过杜风还是忍住了:“郑覃与李德裕素来交好。想来若不是他,李德裕也当不上这个扬州刺史。你跟郑覃素无交往,拿着李德裕地帖子去拜见,会方便一些。”
杜牧这才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你给郑覃带了什么礼物?”
杜风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锦盒展开:“这是我托人求来地一幅字,内容正是你那篇《阿房宫赋》。书写此字的,则是翰林院侍书学士柳公权。”
“花了不少钱吧?”
“分文没有!”
“那是为何,不是说柳公权一向笔正如心,很多人重金尚不得一求么?你居然不花钱就能求得到?”杜牧很是有点儿不相信。
杜风笑了:“我找白居易先生帮着去求地,别人的面子他柳公权或者不给,可是白先生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杜牧点了点头:“那这个会不会显得轻了些?”
杜风又是一笑:“你若是送给郑覃那种显而易见的值钱物什,怕是他见到礼单就直接给你轰出来了,不是说了这人素来刚正少有私心么?”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
“现在?”
“是的!”杜风回答,然后叫了两个下人:“赶紧的,伺候大少爷更衣梳头,我们一会儿要出门。”
杜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两个下人推着进了房,然后选了件比较正式地衣服换上,又由着两个下人帮他梳头。
头巾配上之后,杜牧换了一身新的走了出来,而杜风则就穿着官服,两人前后出门乘上马车。
杜风早就打听好了郑覃的住处,不多时,便来到了郑府门口。
敲响了侧门,杜风笑着对开门之人鞠了一躬:“请问郑大人在家否?”杜牧看着也赶忙施了一礼。
那人看了看杜风,笑着回答:“我家老爷在家,只是二位公子是……?”
杜风双手呈上夹着李德裕名帖的拜帖,下边还藏着一片金叶子。帖子是要交给郑覃的,而金叶子则是给这个看门之人的。郑覃不接受贿赂,可是不代表他家地仆从也不接受啊,有点儿钱总是好办事一些。
“请告诉郑大人,杜牧携族弟杜风求见。”
果然,那人接过之后看到下边的金叶子,再加上听到杜风和杜牧这二杜的名字,脸上更是笑得像是开了一个牡丹花似地。连忙说道:“二位杜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给你们通秉去。”说完,侧门也不关,转身就进去了。
侧门不关,就说明了这个下人会很用心的帮你禀报了,不关门证明不防着你,随时准备给你进去的意思。
不多会儿,那个人笑眯眯的回来了,并且打开了正门:“二位杜公子请进,我们家老爷有请!”
杜风和杜牧前后进入,随着那个下人一路经过一道回廊,走入正厅中候着。
郑覃大概在书房看书,颇费了些时间才过来,应该是去换了一件衣服,古人对于这个很是注意,待客有待客的衣服,上朝有上朝的衣服,登门拜访有拜访的衣服,在家呆着就穿的很随便了。
“让二位杜公子久等了,抱歉抱歉!”随着一个浑厚的男声,郑覃微笑着从大门处迈了进来。
杜风和杜牧连忙站起,同时施礼道:“郑大人好,晚生兄弟二人冒昧求见,还望没打扰了郑大人。”
郑覃看上去很亲切,一张威严的国字脸,可是此刻却看不出太多的威严之色,反倒是像一个和蔼的长辈。
“呵呵,坐吧坐吧,早就听闻二位杜公子的才名,无奈直到今日才有缘一见啊!”这话里就有另外一个意思了,说的是你们这会儿大概是有事了才来的吧?平时怎么没见你们来见我啊?
杜风很会意的听懂了郑覃话里的意思,看到杜牧还没什么反应,抢在杜牧前头说道:“杜大人谬赞了,我们哪里有什么才名,不过是坊间以讹传讹的闲话罢了。”
说完,杜风双手将锦盒以及礼单呈上:“今日来拜见郑大人,也没什么准备,些微薄礼,还望郑大人笑纳。”
郑覃看到那个锦盒,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脸色微微一变:“你我皆属关中族第,来就来吧,还带的什么礼物啊!”
“只是一幅字,且是我族兄杜牧撰写的一篇赋文,顺便想请郑大人斧正的。”
杜牧听了也连忙说道:“此乃晚生去年所作的一篇赋文,还望郑大人不吝赐教。”
郑覃听了这话,才接过了那个锦盒,然后解开上边的锦带,从里边取出了那幅字,展开一看,脸色微微一动,显然是很喜爱这幅字。
“还说薄礼,这柳大人的字,在长安可是洛阳纸贵哦,怕是花了不少工夫吧?”郑覃笑呵呵的开始欣赏其这副字来。
杜风看到杜牧又没反应,立刻用眼神递了递,示意他说话。
杜牧一愣,随即会意,说道:“晚生的族弟杜风恰好与白居易先生相熟,就求白先生找柳大人求了这幅字,倒是也没费什么工夫。”
郑覃眯着眼睛,很有些舍不得的将眼睛从那幅字上移开:“呵呵,原来是承了白大人的情,说起来,我与白大人也有些日子不见了,我对他的诗也是景仰的很呐。”说完,居然又开始看那幅字去了。
杜风和杜牧这便也不去打扰,安静的喝着茶,耐心等着郑覃将整幅字看完。
一盏茶喝完的时候,郑覃忽然叫了一声:“好!好一篇《阿房宫赋》,字藻华美,层次分明。前半部铺陈夸张,后半部寄托讽喻,骈散兼行又气势通畅,好文啊好文!”
看到郑覃望向杜牧的眼神之中已经有了欣赏之意,杜风知道,今天的目的基本上算是已经达到了。
“二位公子今日前来鄙府,怕不是只为了送这么一幅字前来的吧?”将那幅字放进了锦盒之中之后,郑覃坐下笑着问起。 第一百零三章【小白脸的本事】
杜风和杜牧相互对视了一眼,杜风发现杜牧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不过想了想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跟郑覃几乎素无来往,即便是上辈人之间都没什么来往,自己又是个不善应酬之人,此时没什么话说也是正常的。
于是乎杜风便帮着杜牧开了口:“郑大人是否也觉得我族兄是个可造之材呢?”
“哦?杜公子文采风流,实乃大才!”郑覃含笑捻须,不动声色。
“如此还请郑大人做个引荐之人,郑大人也知道我族兄明年便要参加大考了。”明知道郑覃是在装傻,杜风干脆就实话实说了。
原本他的性格也是如此,并不喜欢绕着圈子旁敲侧击,更喜欢直奔主题,大家坦坦白白的说话。可是毕竟是面对的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官,并且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之士,所以杜风才不得已经常违背着自己的意愿去说些违心的话。
可是郑覃此人素来刚直,杜风明白如果跟他绕圈子绕的太久,恐怕会引起他的反感。所以考虑之后决定还是直接说出来的比较好。
郑覃听了之后,微微一笑,心说这个杜风倒是坦诚,而那个杜牧也不像坊间传言的那么纨绔,好像还挺拘谨的,并不那么的大大咧咧,这下对于杜牧和杜风二兄弟的印象不禁稍稍改观了一些。
“呵呵,小杜公子很坦诚啊……这个郑某记下了,只是郑某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杜风赶忙说道:“郑大人但请直说。”
郑覃摆摆手:“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刚才二位公子进来之前,递上的拜帖之中还夹着李德裕李大人的一张名帖,这是为何啊?”
杜风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郑覃的意思,无非是想要知道杜牧和李德裕之间的关系,明摆着很奇怪么,北方的这些大族们一贯严谨,对于杜牧多数比较看不惯。有可能李德裕从前还曾在闲聊的时候说过一些对杜牧的看法,或许不会有什么太差的评价,但是绝对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评价。而郑覃很清楚,李德裕肯把名帖给杜牧和杜牧,必然是跟他们关系不错,这就让郑覃有些奇怪了。
于是杜风笑了笑说道:“哦,这个郑大人可能还有所不知,我和族兄去年一直住在江南,先润州后扬州。李大人对于我族兄的才学也是比较欣赏,因此让我族兄在他手下担任了个幕僚长的职务……”
这话一说,郑覃就愣住了。
他很清楚一个官员,特别是一个外放的官员,选择幕僚会是怎么回事,绝对是视若心腹来培养的啊,更何况是一个幕僚长?
他很怀疑的看着杜牧,杜牧也忙出声说道:“晚生不才,忝为李伯父的幕僚长,却未有长事,说起来跟个吃闲饭的没什么区别,惭愧惭愧!”
这话也说的很艺术,要是真有本事倒也不稀奇了,可是如果真如杜牧所言是个吃闲饭的,那可就真的是李德裕的心腹了。
杜牧说完这句之后,就连杜风都很欣赏,心说这个呆子怎么突然变得机灵起来了,说的很艺术么。只是他不知道,杜牧其实不过是习惯了这样的假谦虚,顺口说的,倒是没什么深意。
可是郑覃听了,跟杜风倒是一样的感觉,心说吃闲饭……是那么容易吃的么?这就好比说是当小白脸,很多人都瞧不起当小白脸的,可是小白脸容易当么?又要长相俊美(当然这是爹娘所赐自己强求不得),还要“功夫”了得(是什么功夫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说不得有时候还要忍受那个富婆的百般挑剔,偶尔还有两下毒打,这份忍气吞声的本事恐怕就不是随便拉个人出来就能做到的。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如果能把一个小白脸当好了,再送他去进进修,学点儿真才实学,就算是让这个人当一个省的高官怕是他也能当的下来。
于是郑覃点点头,心里暗暗的留了心,想的是这几天就要写封信去问问李德裕,否则不能这么不清不白的做了好人或者恶人。
“那我知道了,二位公子请喝茶。”说完,他先将自己手里的茶盏端了起来。
这话一出,杜牧和杜风都知道郑覃的意思是送客了,端茶送客端茶送客,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杜牧先站起来,深深一躬:“郑大人公务繁忙,晚生就不多打扰了。”
杜风同时也施了一礼,虽然心里觉得这个郑覃还真是有点儿不讲情面,也不留着自己二人吃个饭什么的,但是嘴里还是说道:“我们先告辞了,郑大人您忙着。”
郑覃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挥挥手:“那我就不送了……”说完,又对着外边喊了一声:“管家,送二位杜公子出去。”
出了郑府的大门,走出去一些,杜牧回头颇有些抱怨的说道:“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么,这个郑覃可真是油盐不进啊,就好似什么都没说似的。”
杜风笑了笑:“不急,他素来谨慎,加上你老人家在长安城名声不好,要不是这二年没什么劣迹,估计人家连门都不见得让你进呢。只是让下人说一句我家老爷身体微恙请二位改日再来就行了。”
杜牧一愣,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而郑府之内呢,郑覃看到杜牧和杜风出去之后,拿着那个锦盒就去了书房,随后坐下,展开笔纸,就给李德裕写信。信中的内容大致就是假意关心关心,随后问了问杜牧是不是在他手下做过幕僚长之类的事情,然后封了信,找了个下人进来让其把信送到驿站去,加急送往扬州刺史治所之中。
随后,他又唤来了管家:“郑同啊,对于这个杜牧,你了解多少?”
郑同弯腰,恭恭敬敬的答道:“这个杜公子,三两年前在京城之中名声不是太好,偌大家业给他败的差不多了,很是有些穷困潦倒。可是每每有了些钱银,便寻那青楼勾栏狎妓听曲。不过呢,两年前,自从他那个族中兄弟杜风小杜公子到了杜府之后,倒是有所收敛,而后他们离开京城,一去一载有余,回来之后,杜公子更是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中刻苦读书,除了偶有诗词文章在坊间流传,倒是再也少听说他那些风流破败之事了。偶尔有,却也是极为稀少了。”
郑覃闻言微微点头,心说是什么让这个杜牧浪子回头呢?看来这个杜风倒是个得意人物。
“那个杜风又是怎么回事?”
郑同依旧恭敬的回答:“这小杜公子,自两年多前在长安城突然出现,不过三五日,变成了长安城里诸多人争相传闻的人物。传说中文采恐怕不在其兄杜公子之下,只是行为略有乖张,与一般的公子少爷们颇有不同。很有些不拘小节的意思……可是在大事面前,却似乎从未听说过他出个什么纰漏,少年沉稳,倒是个奇怪的人物。”
郑覃一听,笑了,倒是有了些许兴趣:“说来听听,如何奇怪了?”
“他最初出现的时候,总是自称是杜公子的书僮,而且穿着打扮也实在是有些奇怪,不像是个读书的公子,倒是像是个山野村夫。可是饶是如此,所做的不多的几首诗词,却是叫旁人目瞪口呆,极有文采。只是他似乎对诗并不爱好,而尤善于词令。”
“为何你不是说其对诗并不擅长?”郑覃好奇。
管家郑同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他也曾做过诗,当初他刚来长安,去寻那杜公子的时候,被下人拦在门外,他便做了一首诗,单凭这一首,就已经足以证明他不是不善于诗,而是更喜词令。”
“那诗你可曾记得?”
“老奴记得,要不给老爷读读?”见郑覃点了点头,郑同便将杜风剽窃于杜牧的那四句残诗读了出来:“我家公相家,佩剑尝丁当。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
郑覃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这是描述杜牧家中的景象吧?”
管家郑同点点头,肃手低头。
“看似平淡无奇,却隐隐生有豪气,且将杜牧家中景象描述的颇为妥帖,倒也是不凡的诗才了。你再读一首他的词令于我听来。”
管家郑同略一思索,想起杜风剽窃苏东坡的那首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郑覃听了之后呆呆的发愣,若说之前那首不过觉得杜风颇有些才学,这首就实在是有点儿……
“这是《水调歌》?好哇好哇,若是那隋炀帝听了这水调歌,恐怕那汴河都不用开了。”即便是郑覃这种心高气傲之人,也不禁赞叹于杜风的“才学”。
想了想之后,郑覃挥了挥手:“看来这个杜风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你先下去吧……”
这还不算什么,十几日之后,他收到了李德裕的回信,李德裕大概也猜到了杜牧去拜访郑覃的意思,于是在信中也是大力的推荐杜牧以及杜风的才学,甚至将江南丝绸织造的那件事情向郑覃说明了原委,看的郑覃又是暗暗心惊。
并且,李德裕在信中还将杜牧对于朝政以及藩镇的一些见解大致的说了说,郑覃看了自然是又觉得这完全是跟自己的见解完全相同,心里不免对于杜牧和杜风这二兄弟的印象立刻上升了好些个档次。已经暗暗决定,现在是杜牧,以后若是杜风有朝一日要参加科考,他也必然会大大的推荐。
郑覃这个时候还并不知道,杜风和杜牧利用这些日子,已经走访了牛僧孺和白居易那里,这牛党和中立的两派也算是都有了重要的人物帮着推荐,若是知道了,恐怕郑覃就要更加的吃惊了。
而杜风和杜牧去牛僧孺家里就要简单的多了,随便买了点儿点心就直接去了牛僧孺那里。
牛僧孺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看到杜牧呈上去的《阿房宫赋》更是唏嘘不已,当场就说不管主考是谁,他都将大力推荐,非帮着杜牧把这个状元弄到手不可。其实原本杜牧和杜风就算是不去牛僧孺那儿,恐怕牛僧孺也会主动的帮他们推荐的,只是推荐的力度也许没有这样保证出来的强大罢了。
当然了,杜风之所以还要让杜牧去拜谒牛僧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自己考虑了。因为在牛僧孺家中毕竟比较宽松,牛僧孺按照杜风所预料的那样留着他们吃了晚饭,而晚饭酒席之上,谈话等各个方面就要随意的多,喝到后边还开始行起了酒令。
杜风自然又要显摆显摆,抄了辛弃疾的一首《南乡子》: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自然是又引起了牛僧孺的一阵惊艳,他在牛僧孺的眼中也开始变得重要了起来……
白居易那头几乎就是个叙旧谈心的过程,甚至连那些旁敲侧击的话都不需要了,完完全全就是几个文人骚客一起比拼才艺的表演时间,一顿饭吃完了,长安城里又多了几篇流传很广的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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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票已经跌到第十了,呵呵,算了,也不求了,随意吧,正常更新中…… 第一百零四章【旁敲侧击】
公元824年,也就是大唐长庆四年,元月二十二日,宫中突然昭告天下,皇上驾崩,全国致哀,天下大赦。
由于是在全国大丧之中,李湛也不可能立刻继位,这也是杜风所看好的。这个监国太子,就让他继续当下去吧,在继位登基之前,把他干掉,李涵就更加的名正言顺了。
出了正月之后,杜风也感觉到时间一点点的紧迫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杜牧要参加科考,虽然这方面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要办了,但是毕竟还是要挂着点儿心思。
原因很简单,万一是李宗闵做了主考,杜风恐怕还要想想办法让郑覃闭嘴不去帮着推荐才好,否则说不好还要引起李宗闵的反感,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另外一个方面,杜风也开始跟那些官员更加紧张的接洽,为的是帮助江王李涵一点点的确立地位。
跟刘克明的接洽是必不可少的,此人可是个极为重要的棋子啊,没有他,就没有敬宗李湛的死亡,更加就不可能有李涵的继位。最大的难度还不在于蛊惑刘克明杀了李湛,而是要如何让刘克明拥立绛王李悟,而不是去拥立江王李涵。
在这个上边,杜风没少动脑筋,当然,也没少花银子。幸亏跟沈巨合伙儿搞出来的那个全聚德已经是大把大把的赚钱了,否则真还不见得能够支付得起刘克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的各式不同敲诈。
说是敲诈其实也不是,刘克明实在是用度挥霍太大,虽然这家伙已经没了跟姑娘们搞情况的功能,可是居然每次都要弄四个姑娘伺候,弄得杜风心里实在是很不爽,要不是怕少了这个家伙会让李湛死不掉,他估计杀了刘克明的心都有。
“你说你丫一个太监,虽然***还在,但是海绵体没了,基本上跟插根芦苇管没什么区别了,找那么姑娘干吗?倒是这些姑娘爽了,摸摸掐掐就赚了相同的钱。可是,那都是老子的血汗钱啊!!!”这种话杜风也只能心里说说,脸上还得带着笑容,对着酒足饭饱一脸爽歪歪的刘克明说道:“刘大人对今天的安排还满意么?”
刘克明斜着眼睛看了看杜风,也知道大概杜风要谈正事了,便打了个哈哈说道:“嗯嗯,还不错,不过反正每次都是这些,也没什么新花样了。咱家看这个流云馆也该适当的想想,开发点儿什么新鲜的项目了,总是如此下去,怕是越来越没什么意思了。好了,我想去泡泡汤了,杜大人可有意思同往啊?”
杜风也正是这个意思,可以尽可能的避开所有的耳目。于是立刻起身,做了个让刘克明先行的手势。
只见刘克明依依不舍的在身边一个长着圆乎乎的脸的姑娘脸上掐了一把,那个姑娘一声惊呼,也是做戏的成分更大一些。刘克明心满意足的怪怪的一笑,站起来,在杜风之前出了门。
下楼拐了弯,要了一个大小刚好的房间,里边两只大大的木桶,桶中早已放好了洗澡水,杜风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才将刘克明让在这只桶边。随后他自己去了另一只桶那边。
先吩咐了让侍澡的姑娘等会儿再来之后,杜风才除去了衣服,跳进了木桶之中。
一进去,杜风就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这热水泡起来还真是舒服啊,杜风对这个流云馆最大的爱好就是泡泡澡了,要知道,在唐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够享受天天洗澡的待遇的,很多人可能一整个冬天也就洗一回澡,就算是达官贵人,也至少个把礼拜才会洗一次澡的。
确定外边没什么声音了之后,杜风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刘大人,最近在宫里可还得意啊?”
刘克明一听到这话就有点儿不爽,心说你这个杜风这不是有意让我难堪么?明知道我在宫里不过是个中不溜求的角色,怎么可能得意?一点儿权力基本上都在王守澄和粱守谦的把持之下,老子得意的起来么?
于是这话音里就有点儿小不爽了:“杜大人此话何意啊?你对宫里的情况估摸着比我还清楚几分吧?”
杜风也听出来刘克明有些不爽了,心里暗暗一笑:就是要让你不爽,要是你爽了,我还搞个屁啊?
“唉,神策军有十万精兵,却被王守澄一手把持,也难怪刘大人有些不满了。”杜风这就是存心挑拨了,意思就是说给刘克明听的。
不过刘克明也没那么容易中计,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杜大人这话也有失偏颇了,王守澄也只是右军的中尉,如何能策动十万大军。左军的兵力可是在粱守谦中尉手下呢。”
杜风心说你个老狐狸难道比我了解的少啊?我再拿言语刺刺你,看你狐狸尾巴还藏到什么时候。
“谁不知道现在粱守谦和刘宏规两位大人,虽然说起来一个是左军中尉,一个是枢密使,可是这俩加起来才抵得上一个王守澄啊?王守澄可是一人兼了右军中尉和枢密使两职啊,可谓是重之又重,况且三人一向紧紧抱成一团,说是王守澄一人把持这十万禁军,也未尝不可。”
杜风言下也颇有些忿忿之意,加上直呼其名就已经略显不敬,这就让刘克明多少要去掉了一些提防,心中的不忿不免也昂扬起来。
“可是朝中大臣,莫不见到这些人等便畏首畏尾,我们就算是心里有些微言,也是不敢说的。也罢也罢,管好自己碗里的饭才是要紧的!”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眼中却似乎透露出点儿怨毒的样子。
杜风很敏锐的觉察到了刘克明的情绪变化,立刻补充说道:“就是,加上这先帝刚刚驾崩,新帝未立,太子虽然监国,可是却无心朝政。只怕这样长久下去,这几人的权势将会是越来越大了。虽然太子甚为宠爱刘大人和苏佐明苏大人,可是即便他日太子登基,恐怕依旧是醉心享乐,刘大人和苏大人在朝中的位置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哦!”
这些刘克明何尝不知道,他更加清楚,自己和苏佐明之所以被李湛看重,无非是能陪着他瞎玩瞎胡闹,说穿了就是个小丑而已。而且李湛稍有不爽就予以拳打脚踢不算甚至还会马鞭加身,说起来刘克明也还颇恨着李湛的。若不是因为如此,他也不会每每有空就找杜风这个“冤大头”一块儿出来找些乐子了。可是,他是想不到的,杜风心里也把他当成个冤大头。
“唉……那又能如何?他是先帝的宠幸,位高权重,我们这样的,也只能讨讨太子的欢心了,希望太子登基之后有所改观吧!”
杜风冷笑着摇头:“就凭他?别像是先帝那样突然暴病就算是不错了。照他这样下去,大病一场是迟早的事情……”
刘克明听了心里一惊,这个杜风好大的胆子,评论一下宫里的事情也就罢了,反正他们在一起也没少说这些事情。可是预言李湛大病,这就是欺君罔上的行为了。
不过,这也恰好对了刘克明此刻的心境,他毕竟恨着李湛呢,听到有人这么说,心里也还是有些小爽的。
但是嘴里却慌忙阻止:“杜大人慎言啊,有些话不可乱说……”
杜风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手里还敲打着木桶的边:“有什么不敢说的?我都怀疑先帝的病是不是自己病的,就像是再往前的先帝,究竟是如何驾崩的,我也不用明说,刘大人心里自然清楚。谁知道先帝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刘克明眯起了眼睛,撩起了中间的那道布帘,看着杜风。
杜风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边拿着块布擦拭身体边又继续说道:“无非是大臣们敢怒不敢言罢了,即便是知道内里有鬼,也不敢声张,闹得不好就被神策军围了府邸,脑袋掉了也没人敢说半个字。先帝还好,至少朝政还是自己管着的,现在这位太子……唉,怕是这样下去,国将不国,你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咯!”
说完,假装怒气冲冲的猛一抬头,很吃惊的样子:“刘大人你这是……?”
刘克明慌忙放下布帘:“杜大人不可乱说啊,你我情同手足,这般说说也还无妨,若是叫外人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