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环:我闭、还是不闭?
像是一个死循环。
吴讳要想养好伤势,就得先将刀伤中的先天武意驱逐化解。
而要想化解这股先天中境的武意,他又得先突破先天境界。
可若要突破,他又需得将伤势养好。
不然以灵髓亏空的状态,是万万不能支撑他抒意合天、踏入先天妙境的。
调运血气稳固刀伤的短暂时间,吴讳心念转动,想了无数种解法。
结果是,
这个闭环,在没有外界高手相助的情况下,凭他自己根本无解!
所以他才觉得,这次遭遇,似福似祸,分辨不清。
说是祸吧,
他在极限运功、动用全部手段的状态下,
悟透了抒意合天的武道至理。
说是福吧,这次的伤势又大大拖慢了他突破先天境的进度,甚至若是不想办法跳出循环,还会影响他进入武院安身修行的大计!
‘此刻身处荒郊野外,还是先回藏药之地再说吧。
而且这样的生死相斗,对我各方面的提升都远非功法幻境中的寻常争斗可比。
彭贪未来得及出手,不过傅青霄的狂醉刀法,确有可取之处。
结合葫芦,我的刀法在短时间内必能更进一步。
所以总的来说,受伤和突破扯平,我小赚一波实战经验。’
不多时,只能接受现状的吴讳平静下来。
半成血气发挥作用,将他的致命刀伤暂时稳住,让他有了行动能力。
吴讳踉跄站起,捡刀入鞘,朝前方傅青霄尸体所在走去。
四肢百骸那十余处被刀势所伤的细小血洞在各自流血。
已经将随身血药用完的吴讳并没有多余力量止血,只能放轻动作,放任自流
才走了几步,他已是脸色煞白、唇青眼黑。
强撑着在傅青霄尸身上摸索一番后,吴讳忽然眼睛一亮。
“地级血药三颗!
下品灵晶六块!
不愧是城中武者,
就是富有!”
毫不犹豫的将三颗地级血药全部吞掉,感受着腹中升腾而起的血气,吴讳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怀着某种期待,他又摸了一阵。
结果令人失望。
这傅青霄虽是先天武者,刀也是好刀,却并没有可供葫芦掠夺的武材随身。
看来那套狂气摄人的刀法,注定是与他无缘了。
身首异处的彭贪身上也没有,地级血药也只有一颗,灵晶三两块。
这让吴讳暗骂,‘枉费我拖着伤躯搬开乱石,同样是州城武者,差距为何这般大?’
若是有邪教高手在此,能将彭贪练成诡物,听闻吴讳此言的他必定会变成一头怨念深重的夺命厉煞。
太气人了。
不仅杀了他,要夺他随身灵物。
还要嫌这嫌那,拿他一个刚刚突破先天不久的先天初境,和别个成名已久的天威强者比。
杀了还要诛心,已然不是过分可以形容的了。
斩妖卫的制式破煞刀够用,且赃物容易引来祸端,因此吴讳并没有贪图傅青霄的好刀。
有二人身上的地级血药帮助,
吴讳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三成血气,成功止住了外伤血流。
内腑虽痛,在蕴灵血气的帮助下,却也能暂时稳住。
吴讳走了,朝着来时路,往西郊以西的河谷赶去,速度不快,只相当于寻常雷音。
原地,崩塌的熊洞变成了一堆乱石,乱石之下的土坑中,是同穴而眠的彭贪和傅青霄。
埋葬二人时吴讳在想,‘虽为敌,甚至彭贪还曾想打断我的四肢。
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人死账消。
你我三人往日无怨,近日仇浅,这血药灵晶,就当你二人收尸费好了......’
吴讳酉时三刻出门,其间装晕被掳、争斗杀人又耽搁去半个时辰。
一路跌跌撞撞,感到西郊河谷时,已是亥时将尽的光景了。
二三十里的路,重伤后只能用雷音修为的他,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随着血气消耗,吴讳眼前阵阵发黑。
倔出大药,拖到半山绝壁,这一连串动作,差点耗尽吴讳所有气力。
将洞口堵住之后,脸色苍白的吴讳冷汗淋漓,仿佛刚从水中捞出一般。
没有拖延,闭不闭环暂且抛开,再不用药,他恐怕就要下去找傅青霄了。
不知名称的朱果大药入口,吴讳全身灵光氤氲,体内灵髓经脉若能说话,此时必在欢呼。
一夜过后,吴讳除胸前被武意侵蚀的恐怖刀伤外,在一整株黄品大药的治疗下,其余外伤内创已是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让吴讳感慨,彼时周熊从家中偷出来的半株大药,就能让他续上断骨,旧疾尽去。
此刻用了一整株,胸口还是血肉模糊,若非血气阻拦,以这道刀伤的规模,说不定还会血流如注。
吴讳此时光着上身,匀称健硕的白皙肌肉就这般暴露在空气中。
自然而然的,他看向了右胸只差半寸就要被伤口分开的葫芦图纹。
‘当时若是图纹被切开,葫芦会不会受创,乃至消失?’
大概率不会。
因为除了能让吴讳观察到吸收能量的进度之外,这个葫芦图纹,基本没啥用!
他的葫芦空间和武道幻境,更像是根植于意识之中。
有着如此逆天的效用,又岂会被区区一个先天武者伤到?
即便如此,吴讳还是不由想到:
‘倘若有一天,掠天葫芦真的消失了,我会如何?’
会以那时的修为归于平凡,娶妻生子,如这世间万千资质平平的武人那般,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会和当时的屠星汉一样,等邪教被炎朝消灭,天下太平了,找个郡县开馆设院,广收门徒?
会就此一蹶不振,难以接受现实,在消极中买醉,浑浑噩噩直至死去?
无数中可能在吴讳脑中闪过。
忽然他眼中精芒爆绽,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着相了,这个环,还没有闭!
先天三关,全靠自身悟性,换句话说,先天境的修行,修的是锤炼武道意志,与天地共鸣。
羊皮裘老头曾说。
武意通天、天威临身、天人一气。
武人先天之前比的是身家资源。
先天之后,靠的便是武人的先天资质、根骨悟性。
一朝开悟,有可能直接跨过三关,屹立先天绝巅。
资质所限,有人蹉跎半世,连以自身武意沟通天地的第一步也难以迈出!
葫芦空间根植于我意识之中。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能在功法幻境中修炼到先天中境,反哺现实之身!?
现实世界我身受重伤、灵髓亏空,照武道常理是绝不能突破先天境界的。
可我有葫芦!
只要我在幻境之中修成武意通天,就能无差别的映射到现实中来!
这可是我最先发现的葫芦特性,我竟忘了!’
何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便是!
倘若没有季苍海,他又从哪里知道这些?
没有听过类似的话,即便他有身怀掠天葫芦,恐怕也很难想到这一点!
吴讳昨夜油尽灯枯太过疲累,加之伤势太重,服下大药后受药力冲击,竟首次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
梦到了星空。
辽阔无垠的星空中,他同样深受重伤,却仍在大杀四方,打得星河震颤。
有人挥拳,拳印横击数万丈,崩碎大星。
有人出剑,剑光斩出千万里,星河失色。
总之这个梦,很离奇。
此时吴讳想起昨夜整整一夜的时间,他竟然在做梦,而没有如往常一般去葫芦幻境中修行,恨不得狂扇自己两耳光。
要是早点去,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是先天武者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先天之意
雨很大,瓢泼倾盆。
雷鸣阵阵,好似要涤尽世间所有邪祟。
吴讳独坐孤岛礁石。
身后是漆黑密林,树影张牙舞爪。
身前是汹涌波涛,大海狂涛阵阵。
他一动不动,任由雨点砸在身上,周身缭绕着道道玄奥灵意。
这里是北海群岛,位于炎朝北辰道以北,海中有妖,岛上有渔民零星散布。
这个幻身,名唤林水生,本是一普通渔民,十二岁时机缘巧合之下被一武道三修看中其上等根骨,收入门下,悉心教导。
三年前,散修在福临县惹下的仇家寻上门来,对方见势不对,独自逃了。
与之关系极近的林水生一家惨遭毒手。
一家六口,只有未满十五的林水生仗着粗浅跳入海中,逃得一命。
林水生在海中漂浮数日,若非他已是雷音修为,又身处近海,遇不到什么恐怖大妖,恐怕早就沉尸海底了。
第七日,在这个方圆不足千丈的无名小岛上,从海中爬出来的林水生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发现了那收他为徒的散修尸体。
确切的说,是残躯。
常年跟随老父出海捕鱼的林水生看出,他是被一种口齿尖利的大型妖兽生生咬死的。
灵髓是入境武人的血气之源。
而已经散出臭味的散修残躯上,灵髓也不翼而飞了。
很明显,他是死于海中喜食武人灵髓的妖兽之口。
对于他在危难关头抛下自己一家独自逃命的事,林水生心中怨念颇深。
可不知是否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还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活了下来,并且亲眼见证了散修的死。
念有授艺之恩,林水生将散修埋在了岛上。
整理遗物时,林水生发现了一个被海水浸湿的明黄布包。
布包约莫有人头大小。
里面除了银钱血药和林水生从未听过的神秘晶石之外,还有一卷用浅蓝玉石刻制的玉书。
林水生当时又饿又倦,没有多看,将布包整个带上,便自顾找寻吃食去了。
直到夜幕降临,海滩上,林水生生了火,用雷音大力拍出了一个可供休息的坑洞,才将玉书翻开。
那是一卷武道功法!
功法名为鲸血神滔劲!
散修已死,且还未将所修拳法的入境功法传授给他,原本他的路已经断了。
可这卷刻在玉书之上的鲸血神滔劲,却为他续上了武道之路。
前些时日吴讳将鲸血神滔劲第三幅真形图悟透之后,再进功法幻境时。
幻境就变成了不知多少年前正在和他一样困在先天门槛的林水生。
对此吴讳猜想:
‘老秦只是拿这门功法入境,而后便考入武院主修刀法了。
季苍海虽也将这门功法练到了极高深的境界,但我本身的修为和他习练鲸血神滔劲时相距甚远。
因此我将属于老秦的功法经验吸收完后,葫芦才主动将幻境变成了林水生!
他是这门功法的上一任主人!
幻境中季苍海曾说,这门功法是他在北海鏖斗大妖之时,偶然从一海窟之中获得。
而今看来,鲸血神滔劲的原本,必是这林水生功成之后,藏于海窟之中,后来才会被季苍海发现!’
时隔多年,事实如何,吴讳无从考究。
自从功法幻境变为林水生后,吴讳多次进入,都是这个雷雨倾盆的黑夜。
这一夜,是林水生自修鲸血神滔劲、突破先天壁障的关键!
吴讳知道,可他在葫芦的帮助下曾多次经历过这一夜,却始终无法突破先天壁障。
直到昨夜,与傅青霄生死相搏,他福至心灵,悟透了抒意合天的关键。
再次进入这个幻境,经历林水生突破先天的场景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通脉巅峰后,武者大脉畅通、血气如潮,身体受灵血冲刷,到达一定程度,方能将自身意志凝成武道意志。
以武道意志沟通天地,与天地共鸣,这一步便是抒意合天!
此后血甲化武域,一招一式皆可灌注自身武道意志,如傅青霄一般,即便身死,留在我胸前刀伤中的武道意志也难以磨灭。
而后不断修行磨练,武道意志达到能接引天威的程度。
便称之为,武意通天!’
“咔......轰隆隆”
雷鸣惊世。
不知林水生几年未曾管理须发,反正此时又长又乱。
狂风袭来,顶着林水生面貌的吴讳须发张扬。
当日曾匆匆感受过自身武意的他,再一次找寻到了那种奇妙感觉。
‘原来如此,武道意志,果真玄之又玄!
是练武初心,是习武所求,是自身意念!
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毅力。
是不为外物所动的恒心。
是敢于为己抗争的信念!
天地至公,血气练至巅峰、有此意志者,无论好坏善恶,无论高矮美丑,皆可武意通天!
而意志不坚,心有杂念者,便难以凝出武道意志,踏入先天境界!’
只有吴讳一人能听到的破碎之音在他脑中响起。
灵髓颤动,随着一股股源自他百会穴窍的武意涌入,奔腾在四肢百骸中的蕴灵血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得厚重凝实,仿若被某种巨力压缩过一般,一缕可比之前十缕还多。
且颜色不再如血般鲜红,而是变得暗沉,近乎外界的红月光华。
给吴讳的感觉,仿佛一个浑身锐气的少年人,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变得稳重踏实一般。
无形武域呼啸而出,仅是先天初境,竟足有方圆三十丈!
感受着武域之中,那股结合了血气修为和武道意志的强大秘力,吴讳心中涌出了阵阵后怕。
‘先天初境!
果真不至山巅,不见山巅之景。
先天初境便有如此力量,那先天境巅峰的卢知县,又是何等强悍!?
此前各方高手层出不穷,卢大人并无什么出彩之处,又加之人人夸我血气修为可比先天初境,我还当先天境界不过尔尔。
此刻看来,是我妄自尊大了!
单论血气,我之前的修为可能比得上先天初境,可若是加上其他变化,要想战而胜之,绝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彭迁是毫无准备,非修为之过。
但凡傅青霄没有大意,不给我近身的机会,只以武域困我,我昨夜必败无疑!’
这个推测,让吴讳后背发凉。
未突破前,他的血气修为的确能比得上先天初境,可也仅仅是修为而已。
他能一拳打出让先天武者受伤的力量,可在后者武域之中,他打不打得中,全看对方想不想让他打中!
所以吴讳才觉得,若是傅青霄不想和他过招,单纯是想弄死他,他绝对只能被动防守,等到血气耗光,被人轻松弄死。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死士
雷音血狱能围困敌人,甚至帮助武人战斗。
通脉河甲攻防随心,非同境武者不可破。
可先天武域所到之处,便能称得上是武者的绝对领域!
武者身处自身武域中,反应以及调运修为的速度,都是外界数倍还多!
武域异象不如前两者那般显眼,虽也能花费精力释放灵血,可明显无形武域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除非重伤之时,再无法维持血意合一,血气才会不受控制的泄露而出。
若是当时他有现在的修为,哪怕意志和武域比不上傅青霄,取胜也绝不会那般艰难。
甚至能说,很轻松!
因为二者刀法品级相当。
那点滴天威对其他先天初境来说很是棘手,但对吴讳来说,他的浑厚血气足以将这其中的差距抹平!
再加上他还修有其他武技,轻松取胜并非难事!
‘我也该知足了,鲸血神滔劲赋予我的强大血气,已经能支撑我以通脉修为发挥出等同先天境的血气力量了。’
停住感慨一番后,吴讳便马不停蹄的进入了观想第三幅武道真形图的步骤中。
鲸血神滔劲合共六层。
第一层真形图为鲸龙互搏图,明悟其中真意,便能跨过入境关卡,直接贯通周身十条大脉。
第二层为鲸鹏百变图,悟透后能直接贯通周身大脉,达到通脉巅峰。
横亘在通脉与先天之间的真形图,名为妖鲸啸海。
这第三幅,随着吴讳成功突破先天壁障,他已然明悟了部分真意。
只要将其完全吃透,便能将先天第一步,武意通天,修到圆满境界!
就这般,葫芦空了,能保持自身意识的吴讳就主动醒来,抓过铁箱中的血药灵材,直接往嘴里塞。
其余时间,他都沉浸在功法幻境之中,务求在大药血药耗尽之前,达到先天中境,天威临身的境界!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将傅青霄留在他胸前的武道意志完全驱逐,恢复伤势。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吴讳破入先天,诞生武意之后,他刀伤中的武意影响,明显减弱了许多。
最直观的表现是,透过刀口,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肋骨了......
两旬时间后,二月初八,距离南御武院公告中的大比时间,还有七天。
位于半山腰的粗糙石洞中,盘膝而坐的吴讳陡然睁眼!
嗤嗤两声,他身前石壁直接被目中射出的先天灵意击出两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低头一看,胸前一道足有一尺来长的狰狞疤痕静静趴伏着,无声诉说着月前那一战的凶险。
吴讳不知灵窍修为能否祛除疤痕,他目前能确定的是,先天中境,武意圆满的天威临身,拿这道疤痕完全没有办法。
他一直算着时间,若非心忧周熊和老爷子,他还想再修两日,将铁箱底层码放整齐的二十块下品灵晶用完。
是的,那整整一箱子的大药血药和灵晶,现在已经只剩下二十块早铁箱中显得孤零零的灵晶了。
吴讳也想不到,随着他的修为进步,葫芦对能量的需求会大到这种地步!
二十天内,他被突然减慢的修炼速度惊醒了最少四十次!
平均下来一天两次。
可现实情况却是,前面十天还好,一株黄品大药,够保证他三五日的快速修行。
随着他的修为进步,后面五天甚至达到了一天醒来三五次的频率!
这样吴讳大为肉痛。
这哪里是在修行,分明是在用资源硬堆!
等他练到和秦玉弩一样的灵窍巅峰,所需要的能量,恐怕倾一城之力也难以收集。
命劫一州?
命劫之上,一道!?
难道等他站在武道巅峰时,需要整个炎朝的修武资源?
吴讳简直不敢想。
他通脉之时,本以为葫芦的能量转化率已经足够离谱了。
现在才知道,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可那又如何?
他的收获,同样也是巨大的!
季苍海还在时,曾对那时顶着秦玉弩幻身的他解答过。
先天修行,主要靠的是根骨悟性!
这登天三关,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如何凝出武道意志,有人却能一朝开悟,直接越过三关,登临先天之巅!
吴讳心知肚明,他的根骨,只是中下。
资质悟性也大差不差,比根骨好不到哪里去。
按常理来说,若无机缘和大药帮助,他连入境通脉也极为艰难,难到屠星汉甚至放言,说他终其一生也难以入境!
而掠天葫芦的存在,却改写了这一常理。
他不仅入境了,现在还在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从一个空有一身血气的通脉武者,变成了现在的先天中境!
据他所知,这段路,哪怕身处武院的、还处于武者黄金八年之中的少年天才,最少也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才能达到他而今的地步!
这还是从三州之内选出来的少年天才,若是常人,在资质允许的情况下,最少二十年起步。
何等夸张?
何其恐怖!
‘所以别人修炼要时间、要资源,而我修炼,主要要资源!
资源何来?’
站在洞口的吴讳目光悠远。
‘从该来的地方来!’
......
炎朝长公主杨招娣受伤了。
致命重伤、内外皆有!
以致于她的修为十不存一,眼下连一个先天中境的宋家爪牙都杀不掉,需得亡命飞逃!
二皇子背后的宋家野心勃勃,为夺帝位合纵连横,与和公输家有世仇的黄家联手,派出了数十位顶尖高手截杀于她。
若非护送她来净州的公输家高手和大内高手舍命拖延,此时她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哪里还有机会被先天爪牙追杀?
‘再有数十里地就到净州了!
族叔公输宪在南御武院执教,甚至被誉为武院十大高手之一,修为深不可测,只要我能撑到净州之外,他定能发觉!’
杨招娣如此想的同一时间,追杀他的六名先天高手中,那领头之人忽然目光一狠,直接低声命令道:
“宋辰!封脉燃血,将她拖住!”
人群中,一个宋家死士五指连点,封住周身大脉。
即便面上蒙有黑布,也能看出他全身涨红,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状态。
一股暂时达到灵窍初境的恐怖灵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下一瞬,他整个人冲出队伍,以一种比重伤之下的杨招娣快上一线的速度急速接近后者。
杨招娣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身后异样,银牙紧咬,心头暗恨。
这群家族死士,根本就不怕死!
第一百九十九章 极境
最初从炎都一路追杀她的足有上千人!
上层高手被她这边的人舍命拖住,来到净州地界后,还有最少两百名先天、灵窍、命劫不等的人追杀她。
而到现在,身后仅有六人!
灵窍领头,两名先天一气,三名天威临身。
其余人便是用封脉秘法,争先恐后的用自身性命,生生将隐藏修为她,拖到了而今连先天修为都使不出来的凄惨境地!
最为致命的是,这群人还用家族圣物,封锁了她的踏天灵意!
“轰!”
木碎石飞,已是油尽灯枯的杨招娣喷血倒飞,狠狠砸在地上。
那封脉之人被她伤及自身根本的一掌拍断灵髓,当空毙命。
可瞬息之后,剩下五人却将她团团围住,不知姓名的领头之人感应到她的状态,直接命令其中两人封脉燃血。
“公输有余!你还在看什么!快快出手,助我斩杀宋家爪牙!”
数百丈外,刚刚出关的吴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神情转冷,暗骂那被追杀的黑脸小子卑鄙无耻!
亏他刚才还在想这群人摆明了恃强凌弱,他要不要出手救下那人。
哪曾料到,下一瞬,那黑脸小子不仅点出了他的存在,还现场替他起了个名!
这分明是在祸水东引!
如此作为,救他作甚?
吴讳直接跑了,速度之快,让四人队伍中的两名天人一气境的高手暗自咂舌。
这小子的修为波动分明只有先天中境,这逃命的速度,竟比他们还要快些。
“杀了他!!”
领头的灵窍武者沉声暴喝,自己当先朝此行最大的目标攻去。
不管真假,那人必须死!
此地距净州不远,一旦被南御武院中的公输氏高手发现,他们死了是小,坏了族中大计是大!
一名先天后期的高手一言不发,朝吴讳追去。
剩余三人全力出手,围杀长公主!
修为是油尽灯枯,可身为皇家后裔,还是公输氏后人,杨招娣身上的保命之物,多得远超常人想象!
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宋黄两家也付出了近千名高手的性命,才将其逼到这种境地,可想平日杀她之艰难!
就像现在,本以为她已经技穷。
只能任人宰割,谁知她竟又掏出了一朵巴掌大小的金属莲花,激射而出的恐怖火焰直接融化了两名封脉染血的先天武者!
灵窍武者反应极快,躲过了那阵五色火焰。
盛怒之下隔空打出一掌,将身形踉跄的杨招娣打得狂喷鲜血,明显能看到其后背凹陷,不知断了多少根骨。
杨招娣痛呼一声,却是并未停留,借那股前冲之力,又冲出了数百丈距离。
仅剩的灵窍死士封脉了。
眼下场中只剩他,不知那长公主是否还有其他物品,若是被其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能做的,只有倾尽全力,不留一丝机会!
果然,在他动手之后,无法收力的下一瞬,明显早有准备的杨招娣又掏出了一朵莲花。
这次莲花没有喷火,喷的是青黑毒雾。
此毒之霸烈,连这处空间似乎都难以承受,在颤动扭曲!
消融之前,这位灵窍死士在想。
‘我已经尽力了,起码又逼出了她一个保命之物,希望随后追来的人,能快些......’
毒雾霸烈,可其前后只存在了半息不到。
灵窍死前打出的一掌,只是擦到杨招娣,就让重伤之后的她狂退数步,嘴角溢出浓稠血线。
第两百章 救
吴讳方圆三十丈内,浩荡天威之下,草木粉碎,虫豸消融!
虽为极境力量,可在已经见过踏天风景的杨招娣眼中,也不过尔尔、翻手可灭。
但那是她全盛时期、或是伤势没这么重的情况下!
现在的她,连宋家区区一个先天境的爪牙都不是对手,如何抵挡这极境天威?!
肉身欲裂、气如铁壁,杨招娣心中惊骇欲绝,明眸中倒映着满脸杀机的吴讳面容,心中在疯狂思索脱身之道。
她不能死!
三师至今未归,三公代天授意,要以九院神功之归属选立炎朝新皇!
她是长公主,被无数人给予厚望,心中抱负远大,欲为炎天女帝。
是让杨家鼎盛千年的炎皇九龙体!
更是公输氏后人!
自小便锦衣玉食,顿顿有大药做成的药膳,天天有女性大内高手耗费血气替她梳洗经脉。
八岁炼体、十岁入境,今朝二十有三,便已是炎朝万千武人梦寐以求的踏天尊者!
这样的修为年纪,放在九道江湖之中,必能盖压数州,名震九道!
极境力量一出,她首先排除了吴讳是各家武者的可能。
因为一个先天中境的极境高手,还如此年轻,潜力无比巨大,根本不可能被派来杀她。
不是她不值得,而是其余几家舍不得!
且从之前吴讳的观望行径也不难猜出,吴讳也并非是江湖中接了天罗任务前来杀她的人。
所以他很可能,只是路过而已!
很荒诞,但根据杨招娣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却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悔意在心间蔓延,惊恐在脑中盘旋,在吴讳右手握着刀柄躬身急速前冲动作中,早已从她眼中溢出。
“我是炎朝长公主!你不......”
“锵!”
破煞刀出鞘。
先天境的斩命刀得天威加持,原本该锋芒毕露、无物能挡。
可在吴讳身形暴退的震惊注视中,被一个他并不陌生的黑色木人挡住了。
“轰!”
木人纹丝未动,方圆百丈之内,刀芒劲气翻涌肆虐,土石翻飞。
木人身后,杨招娣沾着草屑的长发被斩落一缕,倘若她身前属于公输家直系子弟的本命木人迟来半秒,落下的,就是她的头颅了。
吴讳狂退百丈,收刀入鞘,一副随时准备拔刀砍人的状态,双目如鹰般扫视四周。
直到这时,暗中称尊后首次感受生死一线的杨招娣才缓过神来,眼中水雾朦胧。
明明是个黑脸小子,却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
看得吴讳眉头大皱,不自觉就想起了公输琼。
“吴兄,别来无恙?”
清朗人声从高空传来,一袭白衣的公输君羊两手空空,缓缓落在二人中间。
‘公输君羊!’
吴讳双目微凝,缓缓松开了刀柄。
他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杀死那黑脸小子了。
公输君羊站定,并未第一时间关心堂妹,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紧紧盯着吴讳,脸上保持微笑,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先天中境!
还是极境武者!
这才两月不见,他为何就从通脉巅峰,突破到了先天中境!?
且还不是一般的先天中境。
那股天威,分明已至传说中的极境!
是另有奇遇?
还是他生来不凡?’
初见净州城外,公输君羊觉得他已经足够高看吴讳了。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他看走眼了!
面对公输君羊的注视,吴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清河郡中,公输琼曾对我使用真言珏,让我不得已说出了盗天武体的秘密!
看他一口一个君哥,极有可能这公输君羊,已经知道我少年圣人体的伪装了!’
想到此处,吴讳彻底打消了想要动手的念头。
少年圣人体,他最早是从秦玉弩口中知道。
在当时的情形下,他不得已默认了自己是盗天武体的事,以之掩盖掠天葫芦的存在。
尽管被传出去也并非什么大事,在公输琼用机关手段迫使他说出那段密辛的时候,他就曾盘算过这个秘密泄露之后的后果。
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有人杀,一是有人要。
而这两种好坏各占一半的可能,皆能向世人解释,他的修炼速度为何这般快!
吴讳早就知道,自己的修行速度不可能瞒住有心探查他的人。
特别是他即将进入武院,要想获取更多资源不断变强,更是不可能将这件事情瞒住太久。
说不定在他说出修为年纪的时候,武院高手就会将他的跟脚来历翻查得一清二楚,到那时,他正好故技重施,用盗天武体的伪装来掩盖葫芦的存在!
吴讳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其中一件就是在成功将清河郡最后一批九峰民众迁来九峰后。
偷偷跑出来的公输琼就被在南御武院执教的族叔好生教训了一顿,至今还在禁足之中。
而公输君羊,至今也还不知道吴讳是‘少年圣人体’的事!
眼下另一件吴讳不知道、确切来说是他并未察觉的是,公输君羊和他说话的语气称谓,从直来直去略显生疏的‘你’,变成了现在流露出结交之意的‘吴兄’!
“吴兄何故在此?”
吴讳浑身放松下来,同样笑道:“原来是君羊兄,我昨夜追凶至此,受了些小伤,在此静养,没曾想......”
吴讳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贬低标榜任何一人。
除了没有说黑脸小子曾为了保命而大喊‘我是炎朝长公主’的事!
这件事,万万说不得!
哪怕他是先天武者耳聪目明,甚至连百丈外蜜蜂振翅的声音都能听清。
无论谁来问,他都准备一口咬死自己没听清!
他可不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人还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冒充炎朝长公主!
吴讳早年一心学文入仕,特地在吴成松的要求下学过炎朝官制。
那时他就知道,炎朝,真的有个长公主。
可长公主那千金之躯,为何会被人追杀?
是谁如此大胆?
公输氏的人为何又要救她?
一个世家、一个朝廷,这两者难不成有什么联系?
吴讳心中疑虑丛生,却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且他心下已打定主意,一旦公输君羊问起,他就一口咬定,自己刚才被人坑害,心头火起,没有听清黑脸公主的话。
如若不然,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企图杀害长公主,何等泼天大罪!
抛开其他传言不谈,公输氏在邪祸之下慷慨解囊,用族中盛日乾坤舟助炎朝收拢各道百姓,足可称得上“大义”二字。
且在这之前,吴讳老早就知道,自古以来,公输氏便一直走在造福百姓的路上。
别的不说,光凭那一系列利于农耕的木牛,就让吴讳对公输氏心生好感。
无论那人什么身份,除了祸水东引这件事外,他与那人萍水相逢,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与公输君羊交恶。
这个人,若能为友最好,哪怕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毕竟后者救过他,若非不可逆转的原因,他着实不想与之为敌。
第两百零一章 他很特别
吴讳不想与公输君羊为敌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抛开那手玄妙难测的机关术不谈,后者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命劫高手!
现在先天中境的吴讳根本就打不过他!
如若不然,这荒山野岭,正好斩草除根!
为防徒生事端,吴讳绝不会拒绝让两人长眠于此。
救命之恩?
他人恩情诚可贵、自身性命价更高!
吴讳是能咬死不认。
可此时站在公输君羊身后,满脸阴沉的盯着他的黑脸小子,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掉刚才的凌厉刀芒!
被一个疑似炎朝长公主的人惦记,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如果实力允许,吴讳早都动手了。
九峰吴讳不会这样,因为他会感念公输君羊的救命之恩,大大方方离开。
可净州吴讳,想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之所以生出这种想法,是因为吴讳知道,那日高高在上的公输君羊救他,像极了家财万贯的豪绅随手抛几文大钱给路边乞丐。
全程没人提及‘施舍’二字,可分明就是在用行动定义这两个字。
说白了,他与公输君羊,根本没有多大交情。
与这疑似长公主的黑脸小子一样,都是萍水相逢,唯一不同的是,公输君羊曾随手救过他。
而在吴讳的猜想中,在公输君羊看来,彼时的他,可能也只是那数万九峰百姓中的一员。
“舍妹顽劣,给吴兄添麻烦了!”
听完吴讳说了事情经过,公输君羊极为严厉的朝杨招娣看了一眼。
“无事无事,倒是我莽撞了,杀性太重,差点酿成大祸,君羊兄勿怪!”
“给她一个教训才好!我公输氏远在炎都,她竟如此大胆,敢只身穿行数道来净州寻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公输君羊骂完回过头来,似乎真的是因为自家小妹闯下祸事一般,不仅不怪吴讳差点杀人,后面还一个劲的赔不是。
吴讳也是态度诚恳,甚至还满脸笑意的对黑脸小子赔了不是。
看似两人相认之后相谈甚欢,可只有吴讳自己知道,他现在很慌!
因为他怕公输君羊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可能知道黑脸小子真实身份的他打杀在此!
哪怕他说话很是谨慎,前后没有半个字能让公输君羊往那个方向怀疑。
“既如此,小弟还身怀斩妖卫任务,便先行告辞了!
昨日一夜未归,错过了今日点卯,还不知回去后闫旗回如何骂我呢。”
吴讳说完,朝两人抱拳一礼,大大方方的转身走了。
将后背留给不信任之人,可是江湖大忌。
可禁忌也要分情况。
就像现在,吴讳自觉能战先天后期,可一旦命劫境的公输君羊对他出手,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与其小心翼翼,一副我很怕的窝囊模样,倒不如大大方方,以身做赌。
赌公输氏用千年时间沉淀下来的名声家教。
赌公输君羊一直没有动手,是暂时还不想杀他!
‘初见之时,我因无力护住周熊生父和杜氏父女而心神皆伤、意志消沉。
他来劝我时,我便感受到了他话中的欣赏之意。
如若不然,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南御武院寻他。
武院岂是寻常人能进的?
且方才他出现时,也明显惊叹于我的修为进境。
所以极有可能,他很欣赏我......’
一步、两步、三步,吴讳走得不急不缓。
甚至数步之后,他还回头对背着黑脸小子御空而起的公输君羊招了招手,满脸笑意。
二人化身黑点消失天际,吴讳忽然被抽了大半气力一般,整个人依靠在身侧足够两人合抱的树干之上。
林中风起,吴讳浑身发凉。
那是因为风将冷汗吹干时,从他身上带走了诸多热量。
......
“你为何不出手将他灭口?”
高空之中,公输君羊背着归为一国公主的杨招娣踏风蹬云,急速朝净州赶去。
一接到公输氏规格最高的求援讯息,身为武院教习的公输宪便直接冲天而起。
同时传讯公输君羊,这个除少家主外,公输氏最为出色的后人,让他去净州往西一百五十里的密林之中救人。
若是没有公输宪出手,在追兵未露踪迹的情况下,公输君羊哪里敢在那林中如吴讳耽搁这片刻时间?
“他很特别,也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最重要的是,他并非世家之人。
因为两个月之前,他还是通脉巅峰的修为,差点死于邪教尸王之手,还是我亲手救下的。”
再次说起,公输君羊眼中仍有震撼浮现。
如此快速的修为进境,他修行至今,只在背上的堂妹身上看到过。
可堂妹杨招娣是什么人?
公主万金之躯、九龙圣人之体!
吴讳是什么人?
九峰寻常武人,不久前还被尸王欺压!
二者岂可相提并论?
“什么!?”
被公输君羊以修为护住的杨招娣也被惊住了。
“他莫非是三十六中圣人体之一!?”
公输君羊摇头,“不知道,我看不出来。”
“那他通脉之前呢?修为进境如何?”
“不知道。”
“那他今年几岁?何时入境的?”
公输君羊被问住了,这高高在上、问了必须得到答案的语气,让他莫名有种在皇宫之中面见长公主的感觉。
“不知道!几年不见长本事了,敢这样和你哥说话!”
杨招娣趴在堂兄身上缩了缩脖子,连声‘不敢’。
堂兄是家中次子,自小就和一帮子兄弟姐妹处得极好。
不像那公输长天,整天摆个臭脸和他少家主的臭架子。
即便杨招娣贵为公主,小时候也整天跟在二哥身后,鼻涕掉得老长,看他用各种小机关抓鸟捉鱼,惊为天人。
玩闹一阵后,净州遥遥在望,公输君羊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所以你觉得,他可能是一个名声不显的少年圣人?”
“极有可能,暂且不知他通脉之前的修为进境,我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就从他在两月不到时间中,从通脉巅峰横跨两境来看,他是少年圣人的几率,高达六成!
如若不然,便是邪教那几门以修行速度著称的天外邪功,也做不到月余时间横跨数境!
更何况,他突破的还是有登天之称的先天境!”
第两百零二章 伤与怒
公输君羊听完暗自咂舌。
他如何不知,先天是个令天下武人望而生畏的槛?
先天之前,只要有足够的大药灵材和熬练灵髓的高深功法,即便资质不好,也能在极短时间内修成通脉。
可通脉之后,世俗之力对修为境界的影响就被降到了最低!
除了少数几种功效神异的天级大药外,其余药物灵材,根本不足以让一个没有资质的人,凝出武道意志!
炎朝千年,江湖久远,惊才绝艳之人自然不再少数。
有人便替后人总结出了破入先天的几个要诀,首重毅力恒心,外加要坚定自身求武之念。
心无旁骛最好,若是做不到,也要坚定自身所求。
且抒意合天之时,要将自身血气修为运转到极限,找到当初引灵锻髓时与天地共鸣的感觉。
此要诀流传甚远,除了郡县之中的武人受境界所限之外并未听说之外,其余九道,彼时无人不知。
可说易做难。
单是一个毅力恒心,便将无数通脉武者拦在先天之前,直至老死。
练武是苦功夫,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无论桩功拳法、腿功刀剑,少下个三年五载,根本就连雷音都奏不响。
且这世间除了武道之外,多的是舒服温柔乡。
一苦一甜,或是一直苦,或是一直甜。
富人尝了三天苦,便要吃过五日甜来奖励自己,如何能练出恒心毅力?
穷人?
即便攒够钱进了衣食无忧还有恢复药汤的武馆,到头来也最多只是个九牛雷音而已。
更多的人,连血气都练不出来。
且这中间还有资质根骨、血药灵材等等因素影响。
与其苦了毫无收获,浪费时间,不如早早成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炎朝太平,有公输木牛,收成也差不到哪里去......
总之,先天很难。
能如吴讳一般,月余横跨两境者,凤毛麟角。
“你不用管他了,安心做你的事,我近来无事,便亲自去城外盯着他。
一旦他想泄露你的身份,我会亲手杀了他!”
还是黑脸男子模样的杨招娣眉头一挑,点破了公输君羊的心思。
“你想与他结交?
炎都各方的少年圣人也不少,多数你都不假颜色,为何对他这般看重?
他走的可是极境武道,比其余人难上数倍。”
“他值得”,公输君羊微微一笑,不可置否,“你也说了,那是炎都,这里是哪里?
是南御道,净州。
南御道多少年没出过少年圣人了?
他还是一步步从县域之中走出来的,而今修为虽不如你我,可以后呢?
少年圣人,可都有称圣之机!
我想炼制圣甲,我想看看,圣人穿上我公输君羊独创的武道圣甲,能达到什么地步!
极境又如何?
今日之前,你能想象到这区区净州,在没有圣级世家支持的情况下,能出一个先天极境?
况且,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我公输君羊又不缺炼制灵甲的资源,何不多练一套,给自己留个念想?
极境圣人加上我的圣境灵甲,会强到什么地步!?”
杨招娣张了张嘴,并未再说什么。
第两百零三章 黄冷
吴讳并未冲动。
他用修为替周熊稳住伤势,将之救醒,从他口中听说了事情原委。
动手之人名叫黄冷。
吴讳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因为他假死突破之前,每日点卯时,都能在闫如海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同为闫如海旗下十夫长,吴讳与之并不熟悉,甚至能说陌生。
就是此人,在数日前,突然找上周熊,向他索要灵晶血药,通俗些说,就是勒索。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即使是在斩妖卫中。
可大多都是在暗中进行,见不得光。
如这黄冷这般猖獗的,不能说没有,但大都出现在身份实力强大的人手下。
若被人举报,他们通常会用受害一方的家人安危或是在意之人要挟,让对方主动承认是自愿为之。
这样的人,俗称恶奴。
且一般不会跨过所在辖区。
周熊加入斩妖卫已有月余,自然听过这些事例。
所以初次勒索,他给了,挨了几个并未动用修为的耳光,不痛不痒,重在羞辱。
据周熊说来,那日若非他与同在方茶手下的两名雷音同行,恐怕会凶多吉少。
常言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黄冷是闫如海手下十夫长,自身已是先天初境的武者,为何会看得上他周熊一个雷音力士所拥有的财物?
不仅如此,还不惜跨区前来,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上禀薛旗?
怀中这般疑惑,周熊行事更加谨慎,不管那黄冷是单纯偶遇看他不爽,还是早有预谋想至他于死地。
自那日起,无论任务生活,他都从不落单,不给黄冷出手的机会。
不管背景如何强硬,势力只要大不过沈昭然这个斩妖卫千户,就绝无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斩杀斩妖卫。
同时周熊留了心眼暗中调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昨日一次任务中,他从一个在闫如海手下当差的九峰故交口中,听到了事情原委。
黄冷不是不怕他上禀方茶薛盛元,而是现在的薛盛元受了重伤,无暇他顾!
方茶一个十夫长,如何敢为他跨区去寻闫如海兴师问罪?
而黄冷之所以找上周熊,正是因为在一名九峰武人口中,听说了他和吴讳的关系!
在闫如海看来,吴讳已死,再不足惧,他的谨慎和戒心便少了许多。
所以近日在一次再正常不过的酒局中,闫如海借着酒意,透露出了对吴讳的不满和杀意。
此前不敢声张,是因为怕吴讳察觉,将此事捅到白云闲那里。
现在吴讳死了,酒意正浓,在座之人又都是他手下心腹,过过嘴瘾又有何妨?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刚进入闫如海核心圈子的黄冷正急需做些什么稳固地位,将吴讳之事记在心上,翌日便四处打听。
果然,黄冷在手下一名九峰力士的口中,听说了吴讳和周熊的关系。
更让他坐不住的是,吴讳老父,此刻竟在周熊家中!
当时黄冷便想,闫如海对吴讳如此不满,若是将其兄弟老父弄死,于他来说岂非大功一件?
又过了几日,消息传出,有邪教命劫现身棚区,薛盛元与其麾下数位先天十夫长重伤,周熊所属的方茶十夫长,便在重伤之列。
黄冷心中大呼天助,却是并未声张,满心想着将事情做了,再去闫如海处邀功。
第两百零四章 先发制人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运用血气替一名雷音武人疗伤,其效果简直堪比大药!
所以才两个时辰不到,周熊的断骨和经脉就已经被他接上,除了面上青淤一时难以化开之外,伤势已无大碍。
申时将近,红日西斜。
吴讳用随身银钱,去附近临时搭建而起的棚区集市买了点熟食,与三人一起吃了。
又安抚了吴成松几句,让老小卧床休息,才与周熊走出帐篷。
“按你说来,那黄冷,很快就会动手?”
周熊似乎猜到了脸色不对的吴讳要去做什么,眉头大皱,目光关怀之意极为明显。
“你想做什么?
他是先天武者,放在县城之中那是能做一方知县的高手,你能回来已是万幸,千万别冲动!
大不了,我二人带着老小离开净州,去其他州城谋生!
老爷子和小虎都没事。
犯不着为了这一时之气,送上性命!”
周熊声音放得极低,像是怕吵醒账中老小。
吴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放心,我有分寸。
你将细软收拾好,在此等我,至多一个时辰,我便会回来。”
周熊想到吴讳的性格,忽然瞪大双眼,惊道:“你先天了!?”
吴讳笑了笑,一如当初在九峰县时,周熊记忆中的那般,含蓄收敛,暗藏自信。
周熊面上忧愁不见,眉眼间笑意难掩,像是他自己突破了一般。
酉时一刻,夜幕降临。
吴讳动身了,整个人融入暗红夜色之中,速度之快,常人根本连他的形貌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一股劲风吹过。
轻车熟路的来到斩妖卫大营之外,吴讳并未着急进入。
阴影中,他取出和傅青霄一战之后变得残破不堪的赤焰金鹏服,手脚麻利的将其换上。
这身金鹏服,在突破先天之后,他便不想穿了。
不是因为它破,而是因为,先天之后,他用不上了!
加入斩妖卫后,过程并未如他计划的那般安稳,但好在结果一样,他成功踏入了先天境界。
眼下只需进入州城,他和他在意的人,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就再不用提心吊胆的活了。
净州借公输氏的飞舟机关将各郡百姓收拢之后,的确起到了保护的作用,最起码住在棚区的人,再不用担心有邪教诡物来犯了。
可除此之外,各郡百姓的生活不仅没有半点改善,反而更加艰难!
武者力强,棚区之人食不果腹之人莫说造反,便是不被武者欺上门来,也足够他们烧高香了。
若是他修为足够,不说一州州牧,能代斩妖卫千户而替之,就足够他行使职权,改变当下的棚区现状。
可问题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这样的修为!
所以他能做的,唯有努力修行,先让自己与亲朋脱离这样的樊笼,再考虑其他!
酉时两刻。
吴讳换好衣服后,压下心中诸多杂念,挑了个大门处无人进出的空档,从阴影中走出,在守门力士的注视下,施施然进了大营。
有人将他官服破烂,想将他拦下盘问,可不等那人开口,一股独属于先天武者的恐怖气机,直接将那人压得跪伏在地。
从始至终,吴讳都目不斜视,一路前行。
过了大门,吴讳便以武域覆身,最大限度隐匿行迹,一路东拐西绕,凭记忆摸到了斩妖卫居所所在。
居所大门处,当值的是个雷音力士。
这个一个美差,不用与诡物妖人打交道,也不用在大营中传递跑腿,受人指使喝骂。
每日只需待在居所大门处就行。
说是守卫,可在这斩妖卫大营之中,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闹事?
因此这守卫之人,每日只要待着,按时吃饭修行便好。
当时这人可是花费了诸多代价才得到这个美差。
本以为今夜也是一个和往常一般无聊且安全的夜晚。
谁料才酉时上下,一只大手直接掐住他的后颈,用一种沙哑声音问他,闫如海账下的黄冷十夫长住在哪一栋?
杀机如潮,这身材圆胖不知姓名的看守身下传来一股腥臊之味。
得到详细位置的吴讳并未取其性命,只是将他打晕,并摆出了一个盘膝而坐的低头姿势,似乎是在修行一般。
在武域的作用下,这一连串动作的完成,只是用了数息时间。
除了吴讳之外,闫如海手下有九位先天境的十夫长。
这九人皆来自各郡,或是郡城先天世家之老祖,或是一方武馆之主事。
在各自郡城无不是一方霸主,除了郡守等少数几个朝廷命官外,还从未忌惮或听命于谁过,武功修为俱是不差。
不想来到净州后却连入城资格也没有,在斩妖卫中也只能谋得个十夫长的职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他们这身修为终是没有白费,凭着这身修为,他们不用和寻常斩妖卫一般挤在各郡棚区,而是在大营后方,获得了一个令人艳羡的安身居所。
住在斩妖卫大营后方,安全自是无虞。
所有人,包括已经昏迷的看守都是这么想的。
......
黄冷住在丙辰院。
白日为了惊退那群城中衙差,他将周熊三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回来安排好后路之后,黄冷便一直修行到现在。
平日这个时辰,黄冷已经醒了,准备去营中拜见闫如海,而后有事做事,无事便溜须拍马、曲意逢迎。
因为他清楚知道,对于自己这种突破先天便已是祖坟冒青烟的人来说,要想在往后时日中过得舒坦,便必须抱紧闫如海这根灵窍大腿。
说来也怪,在他生出这种想法之后,本来已经足够缓慢的修为进境,似乎直接陷入停滞了。
黄冷将之归结于资源不够。
按他想来,只要这次事情做得漂亮,绝对会得到闫如海的赏识。
在之后,修武资源不就滚滚而来了吗?
今日却不知怎地,黄冷心中烦躁无比。
心绪影响之下,他运功修行时竟血气暴走,险些伤了自身。
好不容易将其稳住,一股远超于他的修为气机轰然降临,几乎就将他制住,封锁血气灵髓,再无还手之力。
黄冷心中惊骇大吼:
‘天威!
中境高手!
这里不是斩妖卫大营之后吗!谁能潜藏至此对我出手!?’
第两百零五章 泼脏水
黄冷睁眼,目中惊骇几欲喷薄而出。
看到那身和他一样,却是破烂不堪的赤焰金鹏服后,黄冷大概明白这人为何能潜入至此了。
可紧接着,黄冷心中便升起了一个令他没有半点头绪的疑问。
这蒙面之人是棚区斩妖卫?
若不是,他来自哪一方?没有妖人异力,明显还未诡化,为何要专挑他下手?
若是,他就不怕杀了人之后赔上自身性命吗?
斩妖卫大营对自己人来说是宛如避风港湾,可对与斩妖卫为敌的人来说,便如同龙潭虎穴!
倘若他是,二者都是斩妖卫,在如今这种形势下,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他不惜放弃斩妖卫的身份,潜到此处来杀他?
黄冷自加入斩妖卫至今,自问行事谨慎,从未惹怒过谁,更谈不上树敌。
便是针对一个雷音力士,他也要将后路留好,多番出手试探,确保不会波及自身后,才会决定出手。
无仇无怨,这人对他出手,难不成是求财?!
“兄台住手!
我有大药,玄品大药,另有血药十瓶、下品灵晶三十!
黄某愿全数奉上、绝无怨言,只求兄台饶我一命!”
方圆不过十来丈的屋院被吴讳的先天武域所充塞,在经脉灵髓被封的状态下,黄冷也只剩一张嘴能动了。
且他就算喊破喉咙,仅有一墙之隔的那名先天初境也察觉不到半点。
这是吴讳故意为之。
他现在在意的人不多,两三人而已,但任何一个都算是他的逆鳞!
吴成松于他这具身体有养育之恩。
周熊更是他的生死挚交。
而周熊胞弟周小虎,虽与他并无多少交集,爱屋及乌之下,他也早就当做自家人了。
他努力修行,想尽早进入武院,除了追寻实力报仇之外,就是为了让这两三人有个安身之地,不用在棚区活得提心吊胆。
黄冷竟敢对这三人出手,他又怎会让其死得那般痛快?
随着吴讳扯下面上黑布,黄冷看着那张不是很熟,但也并不陌生的年轻面孔,陷入了久久的呆滞。
“吴......吴讳!
你没死!?”
吴讳神情冷峻,目中杀意流转。
“是闫老狗说我死了吧?
放心,他蹦跶不了几时,就会下去陪你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黄冷自知难活,心中慌乱至极。
他哪里会不知道吴讳为何要杀他?
可他想不通的是,事情为何会这般巧合!
更加想不通的是,吴讳不仅未死,成功踏入了先天妙境,还是远超于他的天威临身!
“我只是教训了那周熊两次,没有想要取他性命!
你不信你去问他,我出手时连血气修为都没用!
同为先天武者,你应该知道,倘若我动用修为,他一个雷音,根本用不着我亲自动手!”
黄冷语无伦次,他心中清楚,现在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一口咬定自己并不想杀人!
所以他张口就来。
“是闫如海!
不对,是那闫老狗!
是他支使我,让我去针对薛旗账下的周熊,他说那人是你的挚交好友,让我想办法把他挤出斩妖卫,闫老狗好找人把他弄死!
你是知道的,眼下的各郡棚区,除了斩妖卫之外,外人死上十来个也根本不会有人去管。
所以闫老狗才让我想办法把周熊挤出斩妖卫才弄死他。
千真万确!”
黄冷自觉这盆脏水泼得极为完美。
他已经想好,只要吴讳松口,他不仅要将自己的大药灵晶双手奉上,还要把闫如海收受贿赂的藏宝之地告诉吴讳。
眼见吴讳并没有松口,但也没有立即动手,黄冷心中一横,疾声道:
“你放我一马!
我不仅把我手中大大药灵晶全部给你,还把闫如海藏在大营中的资源所在告诉你!”
吴讳听到此处心头一动,并未热血上涌,直接将黄冷弄死。
收受贿赂、或是说拿取孝敬,在斩妖卫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若非金成岭和彭迁横插一脚,分化了吴讳手下的雷音力士,恐怕他也早就拿到手下人的孝敬了。
当然,一旦收取了孝敬,大头都要上交给闫如海,不仅要交,还要恭恭敬敬、极力哀求的交。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如若不然,闫如海就要上禀白云闲,清洗那些勒索手下的十夫长和伍长。
而闫如海身为小旗官,拥有住在城中的资格,那些孝敬他也不可能每天都大包小包的扛回城中,所以便有了黄冷口中的藏宝之地。
“说吧,你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吴讳打算先把闫如海的藏宝位置套出来,在让黄冷去死。
岂料黄冷也不是蠢笨之人,吴讳话音刚落,他就沉声喝道:
“你先把武域撤开!
或是松开我两条大脉!
我就告诉你。”
吴讳眸光一冷,只听‘啪’的一声,黄冷整个人直接横飞数丈,撞得木屑飞溅,牙齿碎了大半。
“你在和我讨价还价?
你觉得你现在有这个资格吗?”
黄冷惊怒交加,捂着高高肿起的右颊,不敢接话。???.
心中怨愤无比,瞬息间发下不知多少毒誓,等他逃得性命,一定要把吴讳扒皮抽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没有读心之能,但想来人在这种时候,想的都差不多。”
吴讳行至黄冷身前,缓缓蹲下。
“所以你若不说,我并不介意,让你先试试你想的那些。
凌迟如何?
这炎朝酷刑,我还只是听过,从未亲眼见过。
你是先天武者,应该很容易就能撑过三千六百刀吧?”
黄冷神情惊恐,看向吴讳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这人听说还未及冠,为何心思这般歹毒?
下一瞬,吴讳就近取材,他右手一挥,黄冷平日削水果所用的精钢小刀直接从废墟之中飞出。
黄冷崩溃了。
而今灵髓经脉被封,莫说燃血搏命,便是咬舌自尽他也做不到!
人死不过头点地,真要受个凌迟酷刑,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所以他松口了。
从一开始的想活着,变成了想死个痛快。
吴讳按照他给出的详细位置,果真的房中一块平平无奇的地砖之下,找到了黄冷的全部身家。
至于他会不会真的去闫如海的藏宝之地去找寻那批资源,黄冷便不知道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两百零六章 暂避
黄冷死了,相对于炎朝酷刑来说,死得算是痛快。
只是被吴讳不用修为,将周熊三人身上的所有伤势,以重上数倍的力度,还在了他的身上。
失去生机意识前,黄冷心中无比后悔。
不是后悔他不该招惹周熊,而是后悔自己不该那般瞻前顾后。
要不不想,要么,就应该以雷霆手段,将那吴讳在意的三人弄死。
届时死无对证,吴讳归来之后,想要查到他身上,也绝不会这般容易。
用明黄桌布将黄冷的大药灵晶包好,随意斜背在背,吴讳站在黄冷房中,神情肃穆无比。
闫如海的藏宝地,他打算去,但并不是现在!
‘黄冷身亡,不知何时败露,想来这个时间绝不会太久!
闫如海和李丘皆是灵窍武者,此时的我即便能在先天称雄,也绝非二人对手。
当按原定计划,先带周熊他们离开棚区,暂避锋芒,等我搞到入城凭证,成功进入武院之后,再来找这二人算账!’
入城凭证,这是吴讳突破先天之后,横亘在他与武院中间的最后一道门槛!
州牧驹和封禁净州,除棚区斩妖卫中灵窍小旗官之上的、有官职在身的武者外,常人要想出入净州城门,需得持入城凭证!
城中武者想出来,如傅青霄和彭贪一般,需得持命劫手令,且时间有严格限制。
城外武者想要进城,武者同样需要持命劫手令,斩妖卫这类有官职在身的,需持总旗文书!
在吴讳原本的计划中,他归来之后,直接越过闫如海,找到当日将他封为十夫长的白云闲,求来入城文书。
此方法有风险存在,一旦被闫如海发觉,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成功几率同样不小,他只需等到初十,那个斩妖卫中每十天一次的总旗点卯之日,当众现身,引起白云闲注意,就能成功大半。
没料到的是,会横生出黄冷一事。
他想忍,但本心却不想让此欺压之仇隔夜!
他而今虽只是先天境界,但自凝出武道意志后,违背本心,对修为不仅没有半点益处,还会横生枝节,有倒退之险!
便如当初秦玉弩一定要让他署名医馆欠条一般,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做!
这是武道规则,也可说是天宪。
凡吸纳天灵修行者,凝出武道意志者,皆受此规则限制!
先天初显威能,违心后有影响,影响不尽相同,有大有小。
可灵窍之后,违背本心意志的影响就被放到了最大!
好坏皆如此!
倘若闫如海的本心是弄死他,那抛开其他客观因素不谈,闫如海为了修行,也一定要弄死他!
在这规则之下,吴讳顺应本心,直接在当夜潜入斩妖卫大营,杀死了黄冷。
杀死黄冷的那一刻,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武道意志,似乎又凝实了一些。
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现在的他,已经等不到总旗点卯之日了!
最迟今日卯时,闫如海点卯看不到黄冷,必会命人来寻,黄冷身亡的事情也会随之暴露。
只需将黄冷手下的两名伍长叫去询问,问出他近日所做之事,闫如海必能推测到他头上。
就算不能,周熊三人也必会上斩妖卫的追缉名单。
所以他等不到总旗点卯了。
‘入城凭证,也只能另做打算!’
又半个时辰后,吴讳远远绕开闫如海统辖的清河大帐,在大营北面一路疾驰,仿佛一个接了任务的十夫长般,无人拦路。
家中,周熊早已将细软打包,并且用吴讳留下的银钱买了诸多吃食,就等吴讳归来,然后跑路。
他知道吴讳是去做什么。
心中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旦超过吴讳许下的一个时辰,他便直接带帐篷中的吴成松和周小虎遁入南侧密林!
是遭遇邪教高手也好,被斩妖卫捉到也罢,反正他绝对会死在吴成松和周小虎之前!
好在,吴讳回来了。
看清掀起门帘的人的面貌时,周熊大松一口气,放开了腰间蓄势待发的破煞刀。
周遭隐隐有打杀之声传来。
那是棚区斩妖卫在缉杀被红月诡化的妖人。
吴成松没问,他已将被褥打包好,全部放在周熊肩上,两手空空,只等吴讳回来。
吴讳怕老人家憋出什么病来,解释了一句,说是在斩妖卫中出了点事,需要出去躲藏几日,让老爷子不用担心。
出乎吴讳预料的是,吴成松并未如他印象中那般追问,仅是点了点头。
当下吴讳不再耽搁,背起吴成松,抱起已经八岁出头的周小虎,与背着一个硕大包袱的周熊出了帐篷,一路往东而去。
那里是净州东门所在。
东南处有一幽深密林,连绵数十里,虫豸虎豹出没,寻常不会有人进去瞎逛,正好藏身。
......
闫如海看着死状凄惨的黄冷,周身血气涌动,气机摄人无比!
看守居所的雷音守卫瑟瑟发抖,已将昏迷之前所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敢夸大,也不敢隐瞒。
大营处的门卫也在,说了十几名在那个时间段出没大营的先天十夫长,其中就有官服破烂的吴讳。
只不过这二人并未看清吴讳的脸,大营中官服破烂而来不及换的十夫长,也大有人在!
这是吴讳故意扔出的烟雾弹。
那个时间,正是休息了一个白天的十夫长们,来大营领取任务的高峰期。
他离开之后,最少有十几名同等修为的各郡十夫长从大门处路过。
闫如海气息涌动,因头脑过人而被他请来的李丘站在一旁,传音道:
“有两种可能,一是有邪教高手潜入大营,诱其诡化未过,便将黄冷杀害。
此种可能较小。
今日当值的可是木谷总旗,修为高深莫测,一旦有灵窍之上的邪教高手潜入,他必能发觉!
而灵窍之下,除非是先天巅峰的高手,才能让黄冷毫无反抗的杀死。
这种高手,费心潜入大营居所,绝不可能只杀黄冷一人!
另一种可能,便是黄冷在斩妖卫中惹了不该惹的人,若是如此,木总旗未动,就能解释得通了。
同是斩妖卫,木总旗绝不会费心观察。
且只有这般,此人才能清楚知道各郡十夫长的居所位置,只问看守黄冷所在,而不用问各郡居所之分布!
照此推算,此人实力最少是先天巅峰,绝不超过先天!
先天之上,便可封灵窍小旗官,小旗官要杀他,绝不会用这种方法,而黄冷,也绝不会去惹一名灵窍高手。
黄冷尸身尚有余温,目测死亡不超过一个时辰。
杀人者,绝对还在棚区之中!”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两百零七章 转运
听完李丘的推测,闫如海额角狂跳。
他是气的,此事一旦传出,必会被其他同僚引为笑柄,而他在白云闲眼中的印象,也会随之一落千丈。
“黄冷手下的伍长呢!”
含怒喝声震得门窗皆颤。
仅是一刻时间,黄冷手下正在出任务的两名伍长便来到了闫如海身前。
听完战战兢兢的二人讲述黄冷近日作为,
闫如海不住骂道:
“废物!
薛盛元方茶重伤,一个雷音废物,竟要这么大费周章!
徐戕!带人去把那周熊擒来审问!”
黄冷要对付周熊,现在黄冷死了,周熊岂能脱开干系?!
闫如海说完招呼李丘一声,大步走出了黄冷居所。
无论是谁动的手,
敢杀他的人,
除非那人有命劫背景,
不然想死都难!
正走着,李丘的逼音成线便响在闫如海耳中。
“缉拿周熊,我二人最好同去!
若是与他无关,你即便把他抓来,也问不出凶手所在。
但若是与那周熊有关,杀人者绝对会替周熊安排好后路。
徐戕修为与黄冷相差不多,一旦凶手还在,他恐怕也凶多吉少!”
“此言在理!
清河棚区所有十夫长,在营者全部出来!随我缉拿凶人!”
闫如海一声令下,瞬息之间,除了黄冷之外的八位先天十夫长,便聚到了闫如海身后。
众所周知,红月之力白日受日光削弱,过了当日子时才会暴增。
也即是说,寻常时候,子时前后,才是任务最多的时候。
而此刻才是亥时光景,这群先天十夫长,
竟然全数在营!
李丘也叫来左右,分派出手下五名十夫长,来清河营区坐镇。
免得闫如海倾巢而出,在缉捕妖人之事上出现纰漏,被总旗问罪。
这自然不是李丘和闫如海的交情有多深。
而是因为他和闫如海一同做过的龌龊事不少,万一闫如海被查,他也好过不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算上闫如海李丘,足有十人,在闫如海的带领下,朝棚区飞奔而去。
这十人中,两名灵窍,八名先天,最弱的都是先天初境,一路气势如虹,惊得行人侧目。
“闫如海!如此大的阵仗,是棚区之中出了灵窍妖人了吗!?”
“不知道,不过事情绝对不小,
一次竟出动了八位十夫长,若非妖人强盛,
便是游走在城外的邪教凶徒现身了!”
“都小点声!
那闫如海可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阴险狡诈,招惹到他,老子可不会管你们!”
......
九峰棚区。
原本属于周熊的帐篷空无一人,灶中炭火还未燃尽。
除了用黄土压实垒起的灶台外,帐篷中已经没什么生活必需了。
见此情景,不用李丘点明闫如海也知道,现在明显是携家跑路的周熊,绝对与黄冷之死脱不开干系!
“找!他带着家中老小,绝对跑不远!
今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八位十夫长齐声应是、一哄而散,或是抓来邻里盘查,或是叫来巡夜衙役询问。
这在期间,李丘皱眉不言,闫如海脑中闪过了他所掌握的九峰高手的信息。
这不难猜测,而今吴讳月余未归,明显已是凶多吉少,即便他回来,一个通脉武者,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所以在第一时间,闫如海就将吴讳这个正确答案排除在外。
而周熊跟脚在清河郡下九峰县,他要找人帮忙,极有可能也是九峰出来的武者。
可问题是,九峰知县为掩护百姓撤退,而今刻在城中由州牧设立的各郡英烈榜上。
除知县之外,九峰辖区内,甚至连入境武者都没有!
周熊能找来谁帮忙?
闫如海心中的疑问只存在了片刻时间,便被一名面黄肌瘦的九峰百姓打断了。
确切的说,这人不是寻常百姓,是一名如柱武人。
之所以面黄肌瘦,明显是他纵欲过度,导致血气不稳,根基漂浮。
“官......官爷,小人李四,曾与那周熊吴讳在同一武馆学艺......”
“别废话!你知晓二人行踪?!”
闫如海如虎如狼,在那股灵窍气势的压迫之下,李四两股战战,险些失禁。
他没死,要命的是也没有诡化,并且成功混上了盛日乾坤舟,此时住在周熊帐篷百丈之外的一间残破帐篷中。
他所住的帐篷原本不破,毕竟他虽未选入斩妖卫,却也是个有把子气力的如柱武人,生活自然比寻常百姓要好上许多。
可就在前日,斩妖卫缉杀妖人,竟波及到了他的帐篷。
一块激射而来的飞石不仅将他的帐篷西面撕开一个三尺长短的大口子。
还将他怀中曾有九峰四美之称何司巧打得脑袋开花,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脸。
李四暗骂晦气,又不敢找斩妖卫赔偿,只能闷声作罢,抛尸大街后,闷闷睡了。
不想今日,因为这个口子,他转运了!
戌时前后,他远远看到吴讳周熊这两个杀千刀的站在门口,一个又背又抱,一个扛着大包。
彼时他还在喟叹命运不公,明明都在撼山拳院学艺,为何这两人能穿上那身皮,他却只能龟缩于漏风帐篷中!
不想一个时辰后,大批斩妖卫高手竟蜂拥而来,还动手将周熊帐篷打碎。
附耳一听,竟是在找周熊!
给出的奖励还不少!
李四心道,‘果真是没有哪家娃儿天天哭,终于到我李四转运了!’
他哪里知道,吴讳当时发现他了!
先天感应、岂是易于?
不过灭口之事只在吴讳脑中一闪而过,见李四两眼凹陷,如柱血气也如风中残烛,明显过得不好。
想起当初在拳院同吃同站桩的日子,吴讳心软了。
他觉得,就算斩妖卫来查,也是卯时以后。
到那时,他和周熊早已遁入东南密林,除非棚区斩妖卫全数出动,不然极难找到。
闫如海就算找来,恐怕也难以调动整个棚区斩妖卫,最多带着他手下的八位十夫长,外加近百名雷音力士。
那密林东西纵横数十里,他和周熊随便找个地方一猫,二月十五之前,闫如海绝对找不到他。
再者,都是九峰之人,早期还曾有过同门之谊,李四就算不帮,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吧?
“什么!?”
“吴讳未死!”
李四也想不到,他的话竟能引得两名身着金鹏浴火服的灵窍大官这般失态。
他被吓住了。
哆哆嗦嗦的将二人逃往东边的事说了,对于闫如海的其他问题,他一概不知。
那几欲吃人的目光,差点把他骇出屎来。
第两百零八章 放手一搏!
闫如海和李丘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目中的惊疑。
吴讳被傅青霄和彭贪掳走,而今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棚区之中,那傅青霄和彭贪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可是他哪里来的实力,不仅能逃过两名先天高手的追杀、甚至还极有可能反杀?
这问题李丘想不通,作为始作俑者的闫如海更是如同吞咽了苍蝇一般难受。
“我明白了!”
李丘的逼音成线适时响起,
李四直接跪下了,他承受不住这两人的气机涌动,跪下才感觉心中安稳。
“必是杀了黄冷之人,帮助吴讳脱离了彭傅二人的掌控!”
直到此时,两人也没有怀疑杀人者是吴讳。
因为吴讳的修为!
在二人看来,一个通脉巅峰的武者,
哪怕血气深厚,能胜先天妖人,
也绝对逃不出两个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的掌控!
月余时间横跨数境,修成能杀黄冷的修为?
这更是天方夜谭!
在二人的认知中,除非有武圣亲自出手,才可能让吴讳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修炼出能杀黄冷的修为。
可若是有武圣愿意为吴讳出手,他还用得着在各郡棚区挣扎?
所以李丘的推测,最是合情合理。
必定是有一个同样出自九峰的先天高手,先是救下了吴讳,而后为周熊出头,杀了黄冷!
念及此,闫如海大手一挥,喝道:
“追!将这小子带上!
此事若成,我许你进入斩妖卫!”
还有一句话闫如海没说,‘若不成,便将他杀了泄愤!’
李四心中的惊惶被闫如海的随口承诺掩盖了。
他忽然兴奋了起来。
‘果真转运了!有了这身皮,我看附近这群人还敢不敢议论我!’
......
东南密林之内。
吴讳周熊一路没有耽搁,已然深入密林十来里。
在一湾倒映着九天红月的山涧旁,春草被夜风拍来拍去,
自然气息将几人包围。
周熊从吴讳口中知道,追兵最迟要过了点卯之时才能察觉追来。
心神放松之下,他还在河中小解,解完用雷音血狱捉了一条肥鱼,说是待会儿熬鱼汤喝,引得三人嫌弃不已。
可下一刻,他们被追来的闫如海和李丘拦住了。
灵窍武意将方圆百丈内的空气捏成了铜墙铁壁。
即便是吴讳的极境天威,一时半刻之内,也绝难从这股武意之中脱身!
两道身影如暗夜使者一般,站在对岸枝头,负手而立。
周遭咻咻之声不绝于耳,不多时,闫如海手下八位先天十夫长便逐个现身。
最后来临的那人,手中还提着一名血气孱弱的如柱武人。
隔着夜幕,吴讳看清了对岸的两个灵窍高手。
闫如海、李丘!!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人,会在这个时辰,追来此地!
他惊讶,
心念急转,
思索破局之计。
对面,闫如海和李丘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同时传音对方,企图将那股子惊骇后怕分担一些。
‘怎么可能!
先天中境!
他突破先天了!
就在这月余时间!’
‘此子绝不可留!
我已经足够高看他了,没曾想他竟有如此天资!
今日不死,他必入武院!
等到那时,便是你我二人之死期!’
三人气机勾连,愣神间,周熊认出李四,随即猜出了这群人能迅速追上来的原因。
他知道李四住的帐篷离他不远,吴讳离开之后,他还曾帮助过李四!
他没想到的是,李四能正巧发现他和吴讳的行迹!
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告密!
“李四五你个杂碎!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你爹当时为何不将你弄在墙上,要生出来弄脏老子眼睛!
亏老子月初还给你买了两颗猪心补血!
你是吃到你娘肚子里去了吗!”
周围都是人,李四被周熊骂得面红耳赤,高声反驳道:
“周熊!你在狗叫什么!
你那是帮我?
分明是把老子当成乞丐在施舍!
不对,你这杂种明显是在羞辱老子!
你每月那么多俸禄,特意买两颗猪心来羞辱我,今日就算这些大人放你一命,老子也要弄死你!”
两人互喷脏话。
惊醒了各自心惊的三人。
九天轰隆!
吴讳全力引动修为,三丈之内,天威弥散,体内血气急速运转。
他低声疾念道:
“老周!这次真的九死一生了!
东西扔掉!
你顾好老爷子和小虎,记住,只有一招的机会!
我一出手你就从北面跑,不要回头!”
闫李二人同时出手,身后残影无数。
那股引得四方震颤的宏大修为表明,二人赫然已是倾尽全力,不留半点余地!
同一时间,吴讳将吴成松和周小虎抛向周熊,狂吼震天。
“走!”
吴讳双手齐动,血气一息千百转,极境天威下凡来。
风割肉,水蚀骨,草木如钢铸。
土成沼,石如矢,天地似刀兵。
意志所至,万物赋灵。
吴讳并不知道的极境威能,撼动了灵窍武意,震慑了闫李心神!
周熊悲愤吼叫,一手一个提住吴成松和周小虎,向着吴讳出手的方向,拔腿狂奔。
有吴讳武域相助,他并未受到灵窍武意的影响。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天纵奇才,用了那么多大药,此时竟只是雷音修为,连和兄弟并肩都做不到!
他悔,为什么临走之时,不把李四这个养不熟的坏坯杀了,杜绝所有被发现的可能。
吴讳长发飘摇,倾力运转自身血气,以致双目充血、额角青筋暴起。
斩命刀下生机绝、拳可撼山指惊风!
“轰隆隆!”
雷光加持,集合吴讳所有修为的一击,如他所愿,轰开了闫李二人的武意。
他能清楚感受到,这两人,比之秦玉弩弱了不止一线!
尽管两人七窍灵光爆绽,目如刀,呼如风,声似雷,声势骇人,给他压力如山。
但他还是为周熊,打出了一条路。
因为他,只攻不防!攻的仅是两人布下的北侧武意!
倘若先天之前,即便只是二人的武意,他也绝难破开。
甚至换成另外一人,哪怕境界与吴讳相同,也难以撼动二人布下的武意封锁!
但此刻,在常人并不理解的极境天威下,在吴讳那股远超同境武者数倍还多的血气修为下,他打破了两名灵窍的武意封锁,也打破了众人印象中的武道常规!
“噗!”
闫如海全力一掌,直接打碎吴讳的护身灵血,在他喷出的血雾中,还含有内腑碎块。
若非他在幻境中有过与高手动手的经验,危急关头蹬碎脚下土石,矮身避险。
闫如海那角度刁钻、势大力沉的一掌,恐怕会直接将他后心打碎!
第两百零九章 君羊出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闫如海掌力未尽,李丘刀已临身。
吴讳蹬地转身,横眉立目,仓促中挥刀荡开了李丘朝他脖颈砍来的致命一刀。
后者这一刀蓄势多时,说不定还是看家本领,岂是那般容易接?
“!”
好似秋风扫落叶、重锤砸豆腐。
巨力之下,吴讳毫无反抗余地,整个人砸入身侧山溪之中,直接将其砸断,坑深不知几十丈。
脖颈避开,可他的右肩,却直接被削掉一块!
危机未除!
两人周身灵光氤氲,如陨星般坠下坑来,口眼耳鼻灵华四溢,如仙如神!
吴讳强行吃下那股巨力,拧转身形,直接以身为钻,斜斜冲出,炸得土石四溅!
命?还是运?
吴讳不知道,他刚一冲出,便见那群十夫长在往北飞掠,离他最近的,是一名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先天高手,手中拎着李四。
无需多言,余势未尽的吴讳随手斩出刀光如瀑,将二人笼罩其中。
全力之下的吴讳甚至能撼动灵窍,尽管也只停留在撼动层面,至多一二招便会是一面倒的虐杀。
可那刀芒尽得斩命精髓,岂是区区先天初境可挡?
惨叫都无,吴讳飞出数丈后,身后只剩一堆你中有我的残躯。
不等吴讳落地换气,闫如海和李丘便冲破土石,如跗骨之蛆般追杀而来。
吴讳仓促招架,一触即飞,根本不是二人一合之将!
他技穷了。
接连挡住二人杀招,血气即将枯竭,除了能轰破武意之外,天威对灵窍更是毫无作用。
若非突破先天之时,这身得自鲸血神滔劲的雄浑血气再度倍增,面对两大灵窍高手合力,他恐怕早就殒命于此了。
大地震颤,被吴讳接连砸出数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远处,才跑出里许不到的周熊也深陷先天武域,眼见就要被追上去的七名先天十夫长乱招打死。
吴讳这边,被两人打得如破麻袋一般,飞起又落下。
他无能为力了。
抛开李四背刺不谈,闫如海和李丘为何能这么早发觉黄冷身死?
这是吴讳心中唯一的疑惑。
他哪里知道,今日,是黄冷献供的日子!
他怀中那株还未来得及使用的玄品大药,原本是属于闫如海的!
若非如此,修为陷入瓶颈、正缺资源的黄冷,早就将之吃下修行了。
闫如海在帐中等候多时,不见这位刚刚被他吸纳入利益圈子的新人前来献供,自然要命人去房中查看。
这一看,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吴讳这个疑惑,可能要随他一同埋葬于此了。
闫如海与李丘自开始动手,便再未多说半个字。
且招招毙命,恨不能将吴讳打成粉末!
可越是出手,这二人便越是心惊。
两大灵窍联手,竟到此时,还未将吴讳成功打杀!
这何其惊人、何其荒诞!
心惊之余,两人下手再重三分。
‘嘭’的一声,吴讳挥拳硬接闫如海一掌,直接被轰入土中,不动了。
无力再动!
李丘紧随其后,刀指长空,怒劈而下,转瞬已至吴讳头顶三尺之外。
还未落下,吴讳额间便已迸裂开一道血口,可想这一刀之锋锐!
这一刀若是砍实,吴讳必要落得个从当中一分为二的凄惨下场。
同一时间,吴讳那道比之通脉时要精炼数倍的先天感应发现,周熊喷血倒飞,手中的吴成松和周小虎各自摔出数丈。
本就体弱的周小虎和吴成松直接呕血昏迷。
山穷水尽、四面楚歌,不外如是。
吴讳瘫倒坑中,目中倒映着急速接近的破煞长刀。
杀了黄冷,以致陷入此种境地,悔吗?
无悔!
再来一次,吴讳也会选择连夜杀了黄冷!
修行武道,本就是为了抗争不公,既已凝出武道意志踏入先天,何必违背本心忍气吞声?
且他并未莽撞,胆固然大、心未尝不细!
动手之前,他就算好了诸多可能,留下了后路。
唯一算漏的是他的心软,以及赌输了李四的人性!
如若不然,他和周熊,根本不会陷入此时的必死境地。
等等!
吴讳悚然惊醒,李丘这一刀,为何还未劈来?
“吴兄!当真好险!”
并不陌生的清朗人声从闫李二人身后传来。
吴讳顾不得拭去口鼻间的血沫,勉力偏头一看,那披着暗红月华漂浮半空的白衣人影,不是公输君羊,又是何人?
再一感应,方圆千丈之内,竟风凝人止,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
“我说今夜为何心潮起伏不定,极难入定修行,原来是吴兄遭劫,需要我救!”
公输君羊满脸唏嘘,原本他打算明日再来城外找吴讳,可正如他所说,夜幕一来,他便心绪不宁,极难入定。
左右修行不成,他才想干脆趁夜出城,早日将与吴讳之间的芥蒂化开,开始他的灵甲大计。
前日救下杨招娣时吴讳那般反应,公输君羊自然不难看出,在二人如常谈笑之下,隐藏有一道深深的误会。
也不是误会。
在发觉吴讳是极境武者,极有可能是少年圣人之前,公输君羊对他的态度,的确与吴讳所想那般。
前日若是吴讳并未突破,还是通脉巅峰,他极有可能会将吴讳打杀灭口!
眼下能在危急关头将吴讳救下,公输君羊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吴讳明显难以开口,公输君羊用修为化为柔风,将其托出深坑。
之后不容吴讳拒绝,直接将一粒以玄品大药为主药,经由药师炼制的地级血药投入他口中。
一股吴讳从未感受过的滔天药力在体内炸散开来。
汹涌澎湃,但对他此时的伤躯并无影响。
药力游走于四肢百骸,不断替他修复内腑创伤,甚至就连断骨,也有长合之趋势!
这股药力,直接看呆了吴讳。
“吴兄稍等,待我将你友人救下,再谈其他。”
公输君羊有意无意的朝密林深处看了一眼。
吴讳并未注意他这细微动作,正惊讶于被他用修为牵引而来的周熊三人。
这样的事,吴讳也能做到,但前提是周熊三人处在他先天中境的五十丈武域之中。
但此时周熊三人,距公输君羊最少三百丈!
一丈折算他印象中的三米三,那便是将近一里的范围!
且在这过程中,他没有感受到半点灵气波动,那股秘力,与灵窍武意完全不同。
这就表明,公输君羊牵引三人所用的,是一种超出他认知的力量,命劫之力!
第两百一十章 云闲真的很闲!
三人被秘力隔空摄至近前,公输君羊从腰间另一个做工精美的锦袋中掏出了三颗人级血药,扔入三人口中。
尽管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公输君羊,的确来了有好一会儿了。
他藏在云中,将之前吴讳与两人动手时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以他的身劫修为,便是连三人的血气运行也看得清晰无比。
结果证明,无论修为实力还是争斗之时的眼力经验、时机把握,均属一流!
公输君羊难以想象。
以吴讳此时的年纪和身份,是如何练出这身经验眼力来的。
除开那身极境修为不算,便是他这个第一世家世家出身的人,在同样修为时的争斗经验,也远逊于吴讳!
一番救治后。
公输君羊看着飘在他面前的周熊,眉头深深皱起。
“吴兄,你这好友伤势极重,他仅是雷音修为,如何受得住先天一击?
即便我用地级血药为他续上生机,驱散了那股残留在他体内的先天武意,对他根骨寸断、五脏破碎之伤,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不用担心,净州医道虽比不上炎都,但对有血气在身的武人来说,只要保住血髓生机不散,这种程度的伤势,性命无虞。
待辰时,我带他去城中医馆救治。”
吴讳浑身是血,身上数道刀伤,肩头更是血肉模糊,在那股地级血药的充沛药力下,脸色却好了许多。
他踉跄站立,缓过那口气后便喘道:
“君羊兄,大恩不言谢!
若有需要,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公输君羊连连摆手。
“吴兄言重了,其他稍后再谈,这二人,吴兄打算如何处置?”
闫如海和李丘虽被命劫修为定住,此刻从二人乱转的眼珠便能看出,他们的意识,并未被一同停止。
听闻公输君羊此言,二人目中皆涌出一股恐惧之色。
若是不怕死,他们也就不会这么针对吴讳了。
吴成松周小虎陷入昏迷,周熊直接昏死过去。
公输君羊话音落下,场中还保有意识三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和煎熬中。
当局者熬,作为旁观者的公输君羊却并不着急。
他也好奇,吴讳会作何选择。
是不想受他太多恩惠,暂时放过二人,留待来日再杀。
还是直接借他之力,将这二人处理掉?
不知其他人如何,反正公输君羊个人比较倾向第二种。
他觉得,机会放在眼前还不把握住,此人必定非傻即痴!
是的,在公输君羊眼中,那些堂堂正正,做什么都要自我设限、到头来可能还会坑害自身的君子,与痴傻无异!
于闫李二人来说过了很久,和对占据主动的吴讳和公输君羊来说,仅过了数息时间。
下一瞬,‘沧’的一声,吴讳直接拔出周熊腰间的破煞刀,在公输君羊变得明亮的目光中,手脚麻利的划破了二人脖颈。
‘砰砰’两声,尸身落地,并未溅起半点尘埃。
不仅如此,留下一句‘烦请君羊兄稍后片刻’后,吴讳拎着长刀,拖着伤躯,赶到了追杀周熊的七名先天十夫长所在。
他现在的想法,与公输君羊不谋而合!
眼下正是铲除威胁的大好时机,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非要将救命恩情和借力杀人算得那般清楚。
能在今天做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没听说迟则生变?
不要脸?
胜之不武?
闫如海和李丘两个灵窍武者联手围攻他就要脸了?
吴讳理解不了,他想一劳永逸。
欠的恩情,也要活着才能还不是?
这次是有公输君羊不明原因的出手相助,下次呢?
今日将这二人杀了,万一下次他们找来命劫高手,谁能保证会有另一个公输君羊正好出现,将他救下?
所谓斩草除根、不外如是!
来到七名眼珠乱滚的十夫长身前,吴讳正要动手,一道干咳从旁响起。
吴讳豁然转身,看清那人面貌后,不由大感意外。
白云闲!
当日亲口封他为十夫长的斩妖卫总旗!
这人为何在此?
来了多久?
疑惑掺杂着惊讶,让吴讳停下了手中屠刀。
“杀那两个主谋就行了,一郡也出不了几个先天,这些人留着有用。”
这话,更让吴讳听不懂。
他言下之意,难道知道是那两人在害他?
既然知道,为何又像不知道一样毫无动静?
等到他要除根之时才出来?
白云闲像是能洞悉人心般,接道:
“你今日死不了,君羊师弟不出手,我也会出手。
看在我想救你的份上,放这七人一马如何?
反正以你的修为实力,这些人对你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这瓶对你伤势有用的地级血药,就当他们的买命钱了。”
话音落下,一个巴掌大小的淡紫玉瓶被抛出,悬浮在吴讳身前,等他定夺。
“卑职斗胆,敢问大人为何救我?”
一不沾亲带故,二无仇无怨,三则半点不熟。
吴讳很想知道,为什么。
突然冒出来的公输君羊让他看不透。
在他想来,那日出了长公主一事后,公输君羊不来则已,一来,怕是为灭口而来。
出乎预料的是,他来了,连夜出城来,竟还出手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白云闲更加扯蛋,吴讳与他根本不熟,仅是当日演武之时,在东郊校场见过一面。
现在竟说就算公输君羊不出手,他也要出手?
为什么?
白云闲听吴讳发问,不由含笑摇头。
“你但凡稍微打听一下我白云闲,也不会有此一问。
白某爱才,特别是我麾下之才。
你是我亲自从木谷和柴洪明那里抢来的,更有武院之姿,我怎能看你被这些酒囊饭袋构陷杀害?
那日七杀拳馆和狂醉刀阁的人找上你时,我便在暗中看着。
见你自己能解决,我才没有出手。
玉嘛,得琢磨一番才会成器。
此后你潜入大营杀人,又逃来此地,我都一路看着。
所以我才说,你今日不会死。”
公输君羊用修为托着陷入昏迷的三人,来到了吴讳跟前。
对于白云闲的存在,他表现得并不奇怪,还嬉皮笑脸的打了个招呼,叫了声白师兄。
见吴讳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明显是不相信白云闲的说辞,公输君羊笑着解释道:
“吴兄不必奇怪。
南御武院有十大院规,其中第一条,便是不许生妒贤嫉能之心,有此心者,入不了南御武院。
而第二条,凡武院门生,皆要延武承志、提携后进。
不然这净州武道,何以这般繁荣?”
吴讳听完眉头舒展,伸手接住了身前装有血药的玉瓶,可他心中,仍是有些不理解。
那武院,当真有如此影响?
如此说来,追根溯源,他今日能活,岂非要算在葫芦头上?
若是没有葫芦,便没有他这身修为,没有这身修为,便不能脱颖而出,入白云闲的眼!
“我做主,许你半旬伤假,伤好后记得来找我报到!”
看出公输君羊和吴讳有话要说,白云闲一甩衣袖,直接将被禁锢的七人解开,就要登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