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卢氏聚神枪!(一)
面对卢延山的请求,公输琼低声问道:
“你是岩州枪王卢青苍之后人?”
卢延山点头。
“什么枪王之后,不过一落魄将门之后而已,有劳恩公了!”
公输琼恍然。
兵器或是拳脚之后缀之以王,乃炎朝江湖之中,在各自领域独领风骚的命劫强者之专属!
这也是除九道异姓王之外,炎朝上下唯一承认的王。
而卢氏聚神枪,更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博得了赫赫威名,名声甚至从南御道传到了炎都!
一如卢延山所说,此枪法,聚力之人越多,发挥而出的威能便越强!
据传乃卢家祖辈早年征战沙场之时所创。
若非太祖定鼎天下,带来了千载和平。
卢氏聚神枪,必然还会在战场之上大放异彩!
公输琼心中敬佩唏嘘,却也并未阻拦,依言控制盛日乾坤舟降低高度。
直到此时,卢延山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吴讳身上。
他并未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吴小兄弟,我辈武者,确该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真无半分可能,我必定不会阻拦你。
可现在,有这诸位好汉相助,我还能搏出哪怕一成不到的生机,就绝不是你慷慨就义之时!
你自入武道,半载雷音,三日通脉!
即便是有九峰一县之血药与秦大人功法之助,也难以掩盖你那无双天资!
九峰需要你,而今邪教祸乱之炎朝更加需要你!
倘若今日让你就义,便是救了九峰万民,我也是炎朝罪人!
你当留待有用之身,拯救更多的炎朝百姓!”
四下鸦雀无声。
方才卢延山对吴讳示意之时,众人都看到了,还当是卢延山有私心,心中不免有芥蒂存在。
此刻听完这番话,众人皆是面露恍然,心中芥蒂尽皆消除!
吴讳之名,自送信归来之后,早就传遍了九峰内外。
且在红月惊变、妖诡袭来之后,他也带领一众雷音冲在最前面,斩灭了不知多少诡物凶妖,救下了不知多少武人百姓。
“卢大人说得对!
吴小哥,你既有盖世天资,便该去救更多的人!”
“对!你不该早早陨落在这九峰荒山!”
“不必介怀!
相好的!你记住咯,去了净州,谁敢说吴小哥半个不是,你就堵他门前咒他!”
“好嘞!”
吴讳听得鼻腔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群人,或许有人苟且偷生,或许有人自私自利。
但更多的,却是这些不惮于挺身而出、会为公道鸣不平的可爱之人!
随着飞舟降落,妖蜈与青莲的攻击频繁了数倍还多。
说来奇怪,随着以卢延山为首的百多名九峰武人站在舷梯入口,准备舍身就义后。
这道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舷梯之上,竟再无一人流露害怕慌乱之色!
五百丈、四百丈、三百丈,时间仿佛被人拉长,变得慢了许多。
随着大地临近,不知何时生出的一股悲壮氛围将这道舷梯笼罩。
心绪翻涌的吴讳耳边,再次传来了卢延山的用武域包裹着的声音。
那话语,充满期许。
“你一定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了秦大人。
你送信郡城之后,他曾对我说过,你练了那门鲸血神滔劲,已经算是他的师弟了。
唯一的师弟。
所以那句话,你一定要带给你们的师尊。”
吴讳双拳指节发白,脑海之中,秦玉弩离去时的身影变得无比清晰。
他微张着嘴,无声念了一句‘老秦’。
“这些话其实我不该说,但秦大人为官无私、为人仗义,嫉恶如仇,实在不该只留下那么一句话。
我告诉你了,起码你能记住他。
哪怕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他日你站在武道之巅时,也会有人记得秦大人。”
距地面百丈。
吴讳喉头滚动。
他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也交下了如秦玉弩这般亦师亦友的人。
还有如卢延山这般,真的没有半点私心的清官!
还有张少阳、还有左虞......
他完全相信,若是没有他拜托杜青山照拂老爷子和周家,老早就进了船舱,那人绝对会是就义队伍中的一员!
“我去了。
我这一生,端的是无聊得紧。
双亲早逝。
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人。
也没有两肋插刀的兄弟。
更没有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话未说尽,距地三十丈,卢延山带着一身多处破损的知县官服,持枪跃下舷梯。
得他事先传授过聚力心法的百多名九峰武人紧随其后,狂喝震天!
这间隙,正值劳二纵身猛击飞舟、妖蜈身处半空无处借力!
因为这一人一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立于舷梯入口处的百名蝼蚁,竟会故意让飞舟降下、跳出找死!
燃血?
九峰内外就秦玉弩一个巅峰灵窍。
顾帆被他打至垂死,无血可燃。
为阻幽王,秦玉弩早已燃尽一身灵血,大半身子已经入土。
他卢延山就算当真练了二品神功,也掌有封脉燃血之秘法。
可他一个先天巅峰,燃了最多灵窍而已,跳下来是给他送诡魄原身来了?
这般想法之中,劳二还当是幽王发力,以命劫道行拽下了飞舟!
更不用说一直随人指使的天龙了。
它还想出工不出力,落地之后再跃起吐一口毒雾。
不料还身处半空,就惊见卢延山人枪合一朝他飞刺而来!
天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慌忙忙甩尾抽击。
蓄势多时的卢延山哪里会放过这般良机?
自上击下,他还借了蹬梯之力,直接毫不犹豫的将毕生修为灌注于这一枪之中。
“嘭嗤!”
尾甲碎裂的妖蜈嘶鸣不休,被卢延山一枪钉于巨大土坑之中。
卢延山并未恋战。
一击将天龙重创,他抽身飞退,默念聚力秘法,与身后结成百人方阵的九峰武人融为一体!
曾于武考之时现身,在九峰西城大战他和秦玉弩的无毛青莲含怒攻来。
卢延山牙关紧咬,死死忍住周身大脉逐条爆裂的极致痛苦。
青莲那势大力沉的一掌已然攻至他身前半丈,他才拧转枪身,奋力一扫。
“嘭!”
大意之下,劳二直接被那股已经与他相近的修为之力扫得凌空飞退,登登登狂退数十步,步步裂地!
刚一稳住身形,他便失声喝道:
“秘技同气连枝!?
竟以先天修为强聚百人之力?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退!”
卢氏聚神枪,见多识广的公输琼听后都会惊讶,劳二又哪里能看出其中玄妙?
他只当卢延山山穷水尽,许是从那公输氏后人口中得到了他教中秘技,妄图以此尝试一番。
至于那方阵?
只要同修秘技,合力之时便不拘于形。
许是这群人觉得,方阵安全些吧?
劳二因此冷笑连连,想道:
‘必是那公输氏后人从炎都知晓了我教秘技!
这卢延山竟一次合百名武人之力,修为还参差不齐。
不出十息,绝对炸得连灰都不剩!
只可惜了一个先天诡魄,我且退远些,看他被秘力炸成齑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卢氏聚神枪(二)
殊不知。
卢氏家传的聚力之法与聚神枪法相匹配。
卢家初祖惊才绝艳!
不仅纳炎朝铁骑所向披靡的军阵精义于枪法之中,还兼具纠集多人武意、聚拢成势的玄奥法门。
远非舍身教中连枝秘技可比!
此秘法若与卢氏聚神枪相合,先天境至多可聚五十人之力,发出灵窍巅峰一击而无伤自身。
可现在,卢延山面对的堪比人族命劫的鬼王。
既下飞舟,他就没打算回去!
见劳二退开,站在一旁冷笑观望,
四肢百骸中都塞满了各境修为的卢延山并未追击。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已经相距不远的双角鬼王身上。
‘能否让九峰百姓逃出生天,重点便在这鬼王身上!
只要打破它对飞舟的封锁,公输家后人就能操控飞舟加快速度!’
这一点,之前的公输琼已经言明。
勉力聚合百人之力,已经将周身大脉撑爆的卢延山自不会舍本逐末,去追击邪教青莲。
等身后武势攀至巅峰之时,
就是他出手之际!
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照目前的聚势速度推算,约莫五个呼吸。
卢延山心中清楚,他只有一击之力。
甚至连这一击都极为勉强!
若非他练枪半生,早已将家传聚神枪炼至先天境所能达到的极限境界。
恐怕真会如劳二猜测那般,在百人修为入体的下一瞬间,会爆体而亡!
毕竟无论这道秘法如何玄妙,这百人之力对他来说,也始终太过庞大......
“咔!”
来自九峰各处的百名武人脚下,大地仿佛承载了千万均的重量,粗如臂腿龟裂纹路蔓延出百丈之外。
百人武势掀起的狂风从前方吹来,将劳二的衣袍吹得紧紧贴在身上。
尾部碎裂的天龙瘫在深坑之中,短时间内再无战力。
卢延山额角青筋暴起,束发玉带轰然炸裂。
周遭无数细小石子缓缓升上半空。
气势无比迫人,却独独没有劳二预料之中的血腥场景!
‘怎么回事?!
他为何还不炸碎?’
就在劳二忍不住想要出手试探的下一瞬,一道惊天动地的狂吼从众人后方传来。
是秦玉弩。
他燃血时限将近!
这一刀,是他燃尽性命后的最后一击!
过往半生,无数个拔刀收鞘的回忆从他脑中浮现。
拔刀九斩第四式,斩魂!
灵窍巅峰的他,
早已将拔刀九斩练到了第六斩。
可鬼王无形,唯有这蕴含他浓烈意志的斩魂,能对其造成轻微伤害。
这一点,在之前的无数次交锋中,得到了验证。
所以这燃尽生命的最后一刀,他选择了斩魂。
“啊!”
声震四野。
天上地下,唯有前方的双角鬼王其下无数妖诡,能看到秦玉弩因灵髓蹦碎,有无数闪着灵气光华的灵血从他七窍喷出的场景。
秦玉弩后方,目力过人的一众武人只能看到,他那高大雄伟的背影,以及那一往无前的悲壮气势。
“仓啷!”
通体满是裂纹、被秦玉弩用修为强行聚拢的破煞刀陡然出鞘。
那如银河倒挂般的璀璨刀芒,最后一次惊艳世间!
这一刀,用的是命劫修为!
众人短暂忘却了九天之上的妖异红月。
眼中只有那道刀芒。
正在收入船腹的舷梯之上,走在最后的吴讳在惊天长啸出现的下一瞬猛然回头,脸眼被刀芒照亮。
他双拳紧握,眼眶湿润,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师兄!待我功成,
必踏碎舍身邪教、替你报仇!”
“嗤!”
硕大无朋的刀芒匹练带着秦玉弩的浓烈武意划过鬼王身躯。
余势不减,削掉了九峰东城之外最高的那座山头,
直奔天际而去。
略微受创的鬼王愤怒嘶鸣。
由无尽阴怨之力组成的大手朝秦玉弩愤怒拍扫而来,速度极快。
‘嘭’的一声闷响,将刀拔到一半就已死去的秦玉弩消失了。
尸骨无存!
数百丈外,由百名武人之意志凝聚而成的武势攀至巅峰。
卢延山豁然抬头,无视了面带惊骇提气出招的劳二。
就是现在。
“杀!”
还未掠至近前的劳二连其喝声都承受不住,直接如枯叶般被声波扫得横飞而出。
一道无比巨大、能将百人尽数笼罩的长枪之尖在半空凝聚。
卢延山狂奔,身后原本修为参差不齐的百人脚不沾地,被一股由修为凝聚而成的磅礴大势携裹着,与他一同前行!
这一刻,这百人,就是一个整体。
被卢延山用秘法聚拢的修为,虽无命劫之玄妙,却已有命劫之威能!
在这种程度的修为加持下,那道枪尖几乎瞬间就来到了鬼王身前。
“轰!”
山崩地裂、石破天惊!
放下卢延山众人后飞舟便在缓缓升空。
巨响轰隆,舷梯之上,公输琼浑身一抖,只来得及大吼一声抓好,便疯狂催动心窍之中的御神阵势,操控飞舟提速。
哪怕这样的强行加速,会为盛日乾坤舟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损伤,让这艘盛日乾坤舟直接报废。
但那又如何?
这个用百名武人的性命拼出来的机会,若是放过,公输琼将会悔恨终身!
唯有公输琼能感知到的飞舟内核应声碎裂。
在这关头,公输氏子弟每日都会大声颂念的族训,陡然从他心间浮现。
‘机关日用、有助无类!’
难以抗拒的狂风袭来。
还未来得及收拢的舷梯之上,同时有数十名站在扶手边缘的普通百姓站立不稳,将要掉落高空。
最后关头,一道血气无比充沛的浑厚血河出现,迎风暴涨,化为一层好似红纱般的血光,将百丈内的百姓尽数笼罩。
那血河异象之源头,赫然正是双目通红的吴讳!
‘你们是老秦和卢大人用命救下来的,我绝不能辜负了他们!
此去净州,你们一个都不能死!’
盛日乾坤舟疯狂加速,瞬息数里,身后早已看不见卢延山与那百名武人的景象。
唯有一名白发青年,竟乘着一股碧绿妖异的雾气,能远远吊在飞舟后方。
舷梯收拢,耗费修为护持众人的吴讳通过迅速合拢的缝隙,最后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白毛,心中杀意奔涌。
柔和白光传来,如刀箭般锋利迅疾的狂风被隔绝。
公输琼一脸凝重的让众人依次通过舷梯至船舱中、从下往上的狭窄梯道。
他则是来到重新将顾帆背上的吴讳身前,对这两名除他之外修为最高的九峰武者道:
“鬼王必会追来,那诡异白毛也有着相当于命劫初境的修为,此舟速度无法甩掉。
所以,危险仍未解除!
而九峰武人中,你二人修为最高,我事先提醒一声,不要再轻易封脉燃血!
你们一个是通脉巅峰,一个是灵窍后期,即便燃血也毫无作用!
因为此刻我等身处千丈高空,即便你们有着如卢知县那般能提升数倍修为的搏命秘法。
只要未渡身劫无法御空,便只能任由命劫宰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吴讳的变化
听完公输琼的劝诫,吴讳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顾帆也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自目睹秦玉弩燃血之后,他一直都很沉默。
此前他被吴讳交给一名慌不择路的九峰暗卫,来到舷梯近前,因民众太多,一直无法登船。
期间几度昏迷又几度清醒,甚至错过了九峰百人英勇就义的场景。
此刻若非吴讳为他渡血温养,恐怕又要陷入昏迷了。
交代完毕后,公输琼将二人引入船舱,正要从密道独自去甲板之上观察敌情、操控飞舟。
却听吴讳问道:
“我们会被追上吗?
多久会被追上?”
公输琼转过身来,俊美面庞上虽有疲惫,眼中却有坚定之色。
他皱着修长秀美的双眉。
“眼下我手中的灵晶足够我们去到净州了。
若无意外的话,他们只能保持现在的距离,无法追上。
且只要入了净州州城的范围,它们应该不敢久追。
毕竟净州不仅有州牧坐镇,还有南御武院。
即便大半高手都去了其余二州,但镇守州城武院的少部分人中,依旧是高手如云!
作为一道之枢纽,净州所拥有的命劫高手,远超常人想象。”
吴讳并不乐观,而是追问道:
“你说的意外,是指什么?”
公输琼想起途中截杀,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此刻飞舟行于九天之上,若有其他命劫御空拦路,我等插翅难逃!”
“这样的几率,很大吗?”
“不大,但也不小!”
吴讳点头,表示明白,目送公输琼离去,心中有了计较......
船舱巨大。
大到完全容纳了幸存的九峰百姓后,竟还有诸多空余!
吴讳背着顾帆走在最后,但见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估计不下数万。
又想起公输琼在清河郡时曾说过,他这盛日乾坤舟,一次可纳十万人。
此刻幸存的九峰百姓甚至填不满船舱,便意味着,此地百姓,不足十万!
收拢周边村庄、推平城中楼房之后,卢延山曾命人紧急清算过,当时的九峰百姓,足有十七万人。
想到这个数字,吴讳便觉心中堵闷。
他已经竭尽全力了,可仍旧有近十万的人,永远留在了九峰那片土地上!
这其中,有被红月诡化的,有葬身妖腹的,有被诡物残害的。
‘我太弱了!
下一次,我要凭自己的力量保护亲朋!’
吴讳心知肚明,此次逃出生天,是秦玉弩和卢延山,以及那百多名舍身就义的武人,用命换来的生机。
‘此前我畏首畏尾,尽管知道了血药宝材能加快我的修行速度,尽管有了明确的修炼方向,却始终被心中道义德行束缚。
此刻想来,葫芦名为掠天,要么不用,要么便注定要行掠夺之事!
武馆之中很大可能藏有武材,我怕被人发现,不敢去掠夺吸收,只敢去落凤山上捡亡者之物。
可葫芦掠夺之时,只要能量充足,往往只需短暂触碰,毫无异象,谁能发现?
九峰县城的血药不好下手,那邪教呢?
老秦那晚仅是杀了一个通脉,那群人就留下了那么多血药,足以证明邪教教众不缺血药。
在老秦让我当信使、助我提升修为之前,我为何不主动去狩猎邪教之人、获取血药?
不敢在高手面前用葫芦修行?
我那时还未入通脉,连巅峰灵窍境的秦玉弩都看不穿,误将我当做天盗武体。
这足以证明,最起码超过我两个大境界的武者,最多只能发现我修行时灵气异常,而不能发现葫芦的存在!
而今炎朝已乱,我何不大胆些,拼命提升修为?
管他什么道义品德,坚守自身底线便可!
恶者我夺来光明正大的用!
因为恶者要死!
善者我先买,买不到就偷,偷来尽快把修为超过他,让他不敢找我算账!
好坏?
我非治世大儒,这般在意他人看法作甚!’
离吴讳最近的顾帆忽然看了吴讳一眼。
他总觉得,这小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变化。
是眼神?
怎么看起来给人一种邪异之感?
说不清、道不明。
吴讳忽然长吐一口气,环顾四周。
尽管因亲眼看到了诸多恐怖,又是劫后余生,气氛无比沉闷。
可数万人相聚,也难免喧闹吵嚷。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讳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找不到吴成松和周杜两家的人,索性便将顾帆放下,坐在其身旁。
看着吴讳从怀中掏出的人级血药,顾帆连连苦笑,却也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吃下了几颗。
“我恢复一番,若有变故,尽可将我唤醒。”
交代虚弱无比的顾帆一声,吴讳直接进入了葫芦幻境之中。
一日之后,刀法幻境崩塌,能助他加快吸收速度的葫芦能量耗尽。
吴讳睁开双眼,见经脉之中充满异种灵气的顾帆已然靠着他陷入昏睡。
他并未将其唤醒,而是将顾帆扶正,让后者能躺得舒服些。
因为他清楚,在没有同境武者为顾帆驱逐异种灵气之前,再多的血药都没用!
除非是以大药为主材的地级血药,才能替他缓解和恢复一定的伤势。
扶顾帆躺好之后,吴讳放眼一看,船舱之中,景象依旧。
有人至亲丧生,哭到睡去又醒来,满面泪痕。
有人无牵无挂,缓过余悸后正兴致勃勃的畅想净州盛况。
有人生来沉默,如吴讳一般靠在角落,不言不语。
千人千面。
‘除非能跳上高空引人瞩目,不然绝不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老爷子他们。
不过眼下倒是不急,公输琼不在,也不知那所谓的鬼王和白毛追来没有。
危机未除,我还是抓紧时间提升实力才好。
等到了净州,有的是办法与他们相聚。’
如此一想,不愿浪费时间的吴讳一连掏出两瓶血药吃了,继续沉入葫芦幻境之中。
一番吸收修行,第三幅真形图已经有了眉目,勤吸不辍的拔刀九斩也已经完全入门,练成了第一式——斩命!
而拔刀九斩的吸收进度,也从【20/100】变成了【25/100】。
红月惊变之前,他已经将拔刀九斩练到了雷音境界。
今日修行虽只加了百分之五,但已然引灵成功,练成第一式斩命,彻底将这门二品刀法入了门!
‘时间太短,要想凭第三层鲸血神滔劲入门,在我葫芦能量充足的情况下,最少还需两月之功!
而刀法入门之后,快速吸收所需要的能量也增加了许多,已经与鲸血神滔劲持平。
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再做突破。’
吴讳心算一番后,在重新被充满的葫芦能量加持下,再度沉入了幻境之中,争分夺秒增强自身修为实力!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要逃了!
九峰城废墟。
劳二看着身前跪伏的万数白袍教众以及诡化后的九峰百姓,眼中全无喜色,反而充斥着一片暴怒。
他怎么也想不通,在圣女考虑到小旗官秦玉弩可能握有燃血秘法,特意留下幽王相助的情况下。
为防意外,更特地点拨了被总坛器重的绿瞳,助他突破王境的准备下。
更有老母映照的红月加持的助力下。
大半九峰百姓还能被公输氏救走!
“卢延山!!”
劳二咬牙切齿,
却连将其挫骨扬灰都做不到。
因为发出巅峰一击、将幽王惊退之后,卢延山与他身后献力的百多名九峰武人,已然随风飘散。
且他心中清楚,就算没有幽王的含怒出手,这群人也是这样的后果。
最后关头他猛然惊醒,卢延山所用之秘法,
绝不是他教中的秘技同气连枝!
那股能让幽王侧目的武势,
是同气连枝所不具备的高深法门!
祭醒幽王并非易事,
这在劳二的预料之中。
绿瞳借红月秘力修成尸王同样需要时间,而这时间,同样未曾超出劳二的预料。
秦玉弩燃血阻击,更是老早就被圣女点破。
圣女觉醒、各地莲使奔赴来贺之时。
统管净州各郡分教的赤莲使者萧魁更是道明了盛日乾坤舟之玄妙。
称此舟可挡命劫,虽未擒住公输氏后人,但此舟已被他逼出九峰地界。
且控舟罗盘已然损毁,在九峰陷落之前,很大可能赶不到九峰城中。
即便赶来,有鬼道称王的幽相助,也定能将其击毁。
此间种种,赋予了青莲强大自信。
还未动手,他便已将九峰视为囊中之物。
可未曾料到,卢延山突然爆发的秘法,在秦玉弩撼动幽王的短暂瞬间,将定局生生撬开了一丝缝隙!
哪怕再有数息时间,等被秦玉弩撼动的幽王反应过来,那艘飞舟也飞不出幽王手心!
可就是这短短数息,
带着大半九峰百姓的盛日乾坤舟,飞走了。
在劳二看来,便如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走一般!
他如何能不怒?
眼下鬼王幽连同尸王绿瞳都已追击飞舟而去。
虽追不上,却是顺道为之。
毕竟圣女身在净州。
此二者从被他带来九峰之初,便被黑莲尊使特意点名,是为在不引人瞩目的同时,保护圣女觉醒而存在。
眼下圣女已醒,清河郡皆被劳二统领的分教所占领,他们留之作甚?
‘不行!
圣女念我护持有功,传我功法,还将尸王鬼王留下助我,我绝不能就这般将此事揭过,静等总坛降罚!
如此相助,我还将此事弄成这般模样,圣女面上无光,必要让我尝尽教中酷刑、以儆效尤!’
劳二神情变换,想到圣女追究的后果,他已是浑身冰冷。
‘我要将功补过!
若能追回舟上近十万九峰百姓,此事就还有转圜之机!
秦卢已亡,飞舟已半毁。
只要能将飞舟击沉、或是拖住此舟片刻,等绿瞳和幽追上,
那群人必死无疑......
命劫......此去净州途中,
距离不远的,还有谁是命劫?
江归郡青莲使——裘松!’
想到此人,劳二几欲将牙咬碎。
盖因此人色胆包天。
他刚入教时便听此人触怒白莲尊使,从五品赤莲被贬为七品青莲,还被断去武途,重伤难愈。
甚至总坛未将圣女藏在江归郡觉醒,最大的原因,就是因圣女乃是女儿身。
这理由虽然荒唐,但在总坛看来,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巨大隐忧!
一旦圣女受辱,他裘松性命是小,圣女无法圆满觉醒是大!
若非如此,护持圣女之重任,如何能轮到他劳二?
且裘松此人贪婪无比,要想请动他出手,除貌美女子之外,唯有重宝可行!
‘我以一株玄级大药、外加我所练的老母金刚法身,请他出手!’
劳二目光决绝。
舍身教中,凡缀有老母二字的功法,皆来自天外藏经楼!
获取的唯一途径,便是在舍身祭天时,用实打实的功劳去换。
莫说八百青莲众,赤莲之下,能拥有老母功法之人,都是寥寥无几!
这门老母金刚法身威能巨大,比得上炎朝稍弱些的二品,但功法本身,却仅是三品。
很不凑巧,据劳二所知,还没当过几天赤莲使的裘松,连不入流的老母功法都没有!
所以劳二才笃定,一株在灵劫之下都相当于一条命的玄级大药,外加他九死一生才换来的老母金刚法身,能请动裘松出手!
劳二想到就做,因为从萧魁口中,他知道盛日乾坤舟速度极快。
当即便命人拿来传讯紫莲,就要施展秘法传讯江归郡裘松。
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重视!
对于蓝莲使者之上的、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区区郡县,何至于此?
可对于他劳二来说,若不补救,可能届时想死都是奢望!
......
吴讳是被惊天巨响强行吵醒的。
整个飞舟都在剧烈晃动!
让他惊喜的是,身旁围坐着的、惊慌失措的数人,正是他之前忙于练功、未去找寻的老爷子一行!
他哪里知道,有人心细,上船途中便将十道舷梯的入口位置牢牢记住,就怕届时人多纷杂,无法相聚。
一个入口的人走完,她便去下一个入口盯着。
众人都在心忧前途茫茫、生死不知。
她却心挂一人安危。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被她在最后一道舷梯入口,看到吴讳......
不及问询,吴讳豁然起身,飞速扫了周围一眼。
船舱之中不见天日,吴讳也不知自己在幻境之中过了多久。
唯见此际,万民惶惶躁乱,周遭吵闹嘈杂!
低头一看,顾帆未醒,留下一句‘看好此人、不要乱动’后,吴讳一个纵跃,来到了公输琼离去时的门户之前。
他并未开口让众人冷静,因为在这关头,连他都冷静不下来!
公输琼离去之前可是说过,所谓的意外,只有一种可能,必是前路有命劫阻拦!
身后还有两只手段比肩命劫初境的怪物,此刻飞舟剧震,必是出了意外!
一尊命劫都能将这群人屠杀殆尽,三大命劫合力,这飞舟之上,谁人能挡?
正要暴力开门,却陡见门户打开,满脸汗珠的公输琼作势入内。
一见是他,公输琼便急切道:
“对不住!
有邪教命劫拦路,我以船身火器阻拦拖延,而今灵晶耗尽,无计可施,特来知会一声。
我要逃了!”
吴讳手足冰凉,如堕深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眼睁闭之间,情况已然恶劣到这般地步!
第一百七十章 绝处逢生!
公输琼说完目光越过吴讳,看向已经注意到他的数万百姓。
飞舟仍在颤抖,船舱中的混乱哭喊却渐渐变小。
无数道蕴满希冀期望的目光都盯着公输琼。
他们无比希望这个带来飞天巨船的人,能再一次将他们救出水火。
那无数目光落在公输琼眼中,便如烧得通红的钢钎一般,令他难以忍受、咬牙心颤!
因为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吴讳低声喝问,甚至已经顾不得用血气将话音包裹。
公输琼面目惨白、满脸冷汗,心中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极致哀痛。
直到此时,他仍在用心窍灵阵控制火器,阻拦那个忽然从云雾中出现的、寸头疤脸魁伟命劫。
没有灵晶,他便压榨飞舟之上的其他阵势。
最先压榨的,是抵御九天罡风的熄风阵势。
因为盛日乾坤舟材质特殊,即便暴露在九天罡风之下,也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这也是导致飞舟剧震的主要原因。
但是现在,熄风阵中的灵气已经被压榨完了。
还剩下三个阵势,两防一攻。
其中的攻伐阵势——火器聚灵阵,是万万不能动的。
所以,
“至多还有半刻钟的时间了......”
公输琼原本只想让吴讳和顾帆这两个修为最高的人知道。
但现在,看着那无数活生生的鲜活面孔,他改变了主意。
倘若注定要死,何不让他们死个明白?
“我对不住大家!!”
血气加持、船舱回音,以致公输琼的声音变得极大。
“有难以抵挡的邪教高手拦路!
这艘船上的灵晶已经耗光了!
我......我......我没能将你们带到净州!”
惊天哗然!
“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我什么都给你!”
“你这废物!你不是会开飞船吗!你倒是快带我们躲开啊!”
“杂种!”
“废物废物废物!”
......
铺天盖地的惊慌抱怨和怒骂中,公输琼浑身颤抖,泪水簌簌而下。
他紧握双拳,提高声音道:
“此刻距净州还有三千六百里!
我会将大家尽量平稳的放下!
并解散船体!
大家四散而逃、说不定......说不定能去到净州......”
公输琼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这种可能,在三大命劫的拦截之下,小到完全不可能发生!
如深渊般的自责悔恨将公输琼包围。
他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爷爷的话,好好修行,好好悟阵,以至于现在要亲手葬送这么多条鲜活人命。
他好后悔,明明修为不够,达不到选拔标准,为什么要用身份威胁族人,瞒着爷爷偷跑出来?
从那寸头命劫出现开始,短短片刻时间,求援讯息已经被他借正在吸收其灵气的子母锁音阵发出了不下百次!
一开始他还天真以为,十八个兄弟姐妹,同时在收拢各郡百姓,总会有人路过的吧?
谁能料到,竟会一个都没有!
‘今日必是我的倒霉日!
君哥你在哪里,快来帮帮我......’
吴讳双目充满血丝,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他已经决定,要死在亲朋之前!
哪怕连气机都承受不住,哪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也不想看到那些人在他眼前逝去!
“轰!”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震动抖得双脚离地。
不等众人站稳,公输琼啜泣着,用尽全身气力放声悲呼:
“飞舟落地!将要解体、大家保重!”
万人齐哭!
吴讳施展身法,纵身跃回亲朋身边。
他并未看到,已经将飞舟解体的公输琼并未消失,反而瞪大双眼站在原地,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嗤......吱咔咔!”
穹顶被巨力弹飞,四面如千仞绝壁般的船舱纷纷倒下,溅起巨大烟尘。
夹杂着命劫气机的天光传来。
吴讳深吸一口气,并未想着逃跑,事实上在以他通脉巅峰的修为,逃也无用。
他瞪着眼,一一看过身旁众人。
“莫怕,人生在世、谁能不死?”
憔悴了许多的吴成松脸上,带着罕见的慈祥笑容。
“兄弟!老吴!有你这般兄弟,我死而无憾!”
周熊猛锤胸口两下,然后食指指着吴讳,面上带笑。
这是他从吴讳身上学来的。
他早已和家人告过别了,只有越来越难见到的兄弟,还未曾好好告别。
“为婿,你无可挑剔,优秀上进。
可为夫,你未尽责。
九儿无比挂念你,好不容易才在这大船之上找到你,最后多和她说几句吧。”
杜青山一开始板着脸,说到后面却是长叹一声,偏头看了一眼他的掌上明珠。
“你别听我爹瞎说,我正好在舷梯道口,很容易就找到你了。
明明没时间了,你看着我,我又感觉我有好多时间。
我知道你对我更多的是感动和承诺,但我不在意。
不知别的女子如何,但我以为,如意郎君,我真心欢喜便可,惟愿他好,伴他一世。
你看,我们这不就一生一世了吗?”
说到最后,这女子还极为俏皮的眨了眨眼。
吴讳抿着嘴,想说些什么,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切似乎都被加快了,让他甚至来不及过多回味。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现在,这个世界却以自己的方式,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
“呼!”
狂风袭来,四面船舱溅起的漫天烟尘被吹散。
三道如魔神般的身影飘立半空,仿佛主宰世界的神。
他们气机如渊,深不可测,高高在上。
他们并未动手。
因为被劳二请动的裘松说了,按劳二的意思,未至净州,这近十万百姓,可都是教中所需的信仰之源。
面对再无威胁的九峰百姓,幽和绿瞳自然不会下手。
只有心有私怨的绿瞳,阴恻恻的盯着吴讳,口中随意道:
“杀个通脉蝼蚁,不碍事吧?”
尽管已经猜到劳二有着将清河九峰的窟窿补上的私心。
但眼下劳二请他出手的好处还未兑现,裘松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动手。
可他也知道,这位以尸道称王的绿瞳拥有特殊体质,可是总坛红人,他目前惹不起!
便也应道:“无碍无碍,尸王尽管动手,若是饿了,多吃几个也无妨。”
绿瞳哈哈一笑,脸上带着文士踏青一般的轻松谢意,缓缓降下高空。
他不着急。
他想将吴讳这个让他屡次吃瘪的九峰信使,好生炮制一番!
特别是见那小子在生离死别,这样的念头便更加浓郁了。
下方,有人百姓未曾看到那高空上的三道身影,烟尘一散,便风一般朝四周疯跑。
可千辛万苦、使出毕生气力跑到属于飞舟的木制地板的尽头时,却有一道无形之墙,阻拦他们跃下飞舟残骸!
“等等!”
公输琼的惊喜大喊姗姗来迟。
绝处逢生,他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短暂冲昏了头脑!
“大家不要乱!
我君哥在!
他还带来了南御武院的高手!”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难
公输琼的话音扩散开来,众人无不色变。
特别裘松绿瞳这三人,更是纷纷散出劫境感应,映照方圆三千丈!
一番感应后无甚发现,裘松呼喝道:
“他在使诈!速速动手、迟则生变!”
“轰!”
三道命劫气机瞬间暴增,好似天塌般兜头罩下,人人趴伏、个个痛呼。
那股沛然压力之下,便是连公输琼不掺半点水分的灵窍修为承受不住,遑论他人?!
武道秘力降临,数万百姓缓缓腾空。
唯独受绿瞳特殊照顾的吴讳一行,全都趴伏在地,不能动作丝毫!
一早便用血河异象将身旁亲友护住的吴讳更是闷哼一声,压塌船舱地板,整个人被那股命劫巨力压入土中。
五脏皆伤、筋骨俱裂!
下一瞬,在公输琼的呼声之下改变了主意的绿瞳一个闪身,直接来到众人身前。
他五指一缩,就要直接抓出吴讳脊骨之中的灵髓。
不想一道洁白光华忽然从吴讳体内升腾而出,抵挡住了绿瞳尸王境界的摄拿之力。
绿瞳惊疑,定睛一看,那光华之中浮现的,竟是圣女的清冷面貌!
‘灵影!
他究竟是谁!?
圣女为何要在他身上种下守护灵影!
我若杀他,必会被圣女灵影察觉!’
裘松和鬼王幽忙着摄拿百姓。
一旁在施展手段的公输琼无法近身。
绿瞳身侧,众人尽皆被他的王境气机压得趴伏在地。
是以一时间根本无人能解答绿瞳心中疑惑!
绿瞳不信邪,抬手抓向吴成松,从吴讳之前的表现来看,这老头必定是他极亲近之人!
不想白光乍现,一道比吴讳身上更加明亮刺目的灵影从吴成松身上升腾而出。
“你住手!
我公输家高手已将四周包围,你还不赶紧逃命!”
一再失手,公输琼的大喊大叫更是让绿瞳心中怒不可遏。
他想不通,吴讳与这血气干枯的糟老头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让圣女不惜耗费修为留下灵影守护!
‘是了!
圣女觉醒之前,难道与这二人有联系?
劳二那混账!
竟不知会我一声!’
裘松委婉客气的催促声音在脑中响起。
绿瞳面上挂不住,伸手抓向站在边缘的周万通。
本是尝试,不想这人没有圣女灵影相护,直接被他抓到手中来。
“吴讳是吧?
你的木人呢?为何不祭出来?”
尸气滔天!
莫说被捏住脖颈的周万通,便是距先天境仅有一步之遥的吴讳,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咔!”
周万通颈骨断裂,没了声息。
在周熊与其胞弟目眦欲裂的注视之下,周万通的浑身血液从其七窍之中喷涌而出,环绕在绿瞳身侧。
“本来想多陪你玩玩,为防迟则生变,你们还是去死吧!”
惊闻此言,吴讳惊怒欲狂,灵髓暴动,一股股杀意从他心窍之中传便周身。
他整个人直接被那股力量拔高两尺还多,双目猩红,四肢鼓胀,气势骇人!
只不过在巨大的修为差距下,这股完全爆发后甚至能让他逆战先天的血气之力,只能增加他在土坑中的挣扎幅度,此外毫无作用!
“咦?好精纯的杀意,你在愤怒?
你练的是什么功法,莫不成是妖法?不然何以会妖族狂战变化?”
“呼!”
吸力临身,惊变之时便将杜九儿护在身后的杜青山被抓住脖颈。
见过周万通的下场,他哪里还会心存侥幸?
颈骨断裂之前,他只来得及用浑身力量,朝泪眼朦胧的杜九儿送去一个慈爱目光。
下一瞬,杜青山脊髓炸裂,被吸出了浑身血气。
尸骸一如周万通那般,被绿瞳极为‘贴心’的扔到了吴讳所在的土坑之中。
“贼子好胆!
竟敢在我净州之外行凶!”
清冷喝声从远天传来。
绿瞳脸色骤沉。
他不知剩下的这群人中还有几人身怀圣女灵影。
一旦杀错触怒了圣女,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他只能逐个测试。
但是现在,随着那道远天呼喝的传来,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来敌不可挡、尸王快走!’
绿瞳抬头一看,传出这道声音的裘松与幽已然放弃了数万百姓,远遁九天,只剩两个黑点了。
命劫气机消散,绿瞳去意已定。
只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想要多杀几人泄愤!
他自信以他的道行速度,在那几人赶到之前,能做到全身而退。
‘呼’
有两人同时被他摄拿离地。
一男一女。
男子魁梧,女子貌美,皆是青春年少、血气充盈。
这两人,也都没有圣女种下的护身灵影。
从冲出土坑的吴讳脸上绿瞳知道,这两人,对他都极为重要。
‘杀不了你,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抱着这般想法,绿瞳手下更加用力,务求在远遁之前,将这两人杀死在吴讳眼前。
心怀无尽杀意的吴讳刚一冲出土坑。
还不等他将这满腔杀意倾泻到正主身上,便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被白毛怪人摄住身体的两人,赫然正是周熊杜九儿!
“啊!”
长啸中,他抬手吸来一把不知属于谁的断刀。
眼角被瞪裂。
血气在狂奔。
经脉在颤抖。
他挥刀,刀芒璀璨,修行至今威能最大的斩命刀法,惊艳了净州数里外的荒山密林。
绿瞳心惊,这一刀,已至先天中境!
甚至因刀中那股斩灭万物生灵的奇特之力加持,换作他称王之前,还会费一番手脚才能挡住!
但现在,再强上个三五倍还差不多......
“嗤!”
环绕绿瞳体外的碧绿尸气震颤不休。
‘这两人皆是武人、身强体壮,我又在蓄势远遁,倒是还要再近些才能隔空吸血。
不过倒也正好!
使出浑身手段也救不下亲近之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如是想着,绿瞳满面狞笑。
这人几次三番用木人将他弄得灰头土脸,即便杀不得,他也要让其悔恨终身!
后悔招惹他!
一刀无果,吴讳脸上的杀意已然被惊恐所取代。
‘老周!老周不能死!
他是那么相信我,相信我能带着他的那份,在武道之上走得更远。
我怎么能让他因我而死!
九儿也不能死!
我答应了杜青山,要好好照顾她!
她是那么倾心于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修为相差太远,我只能,以我自己,换其中一个!
陪另外一个死......’
吴讳蹬裂飞舟残存的坚硬木板,整个人高高冲起。
他不知道要换谁。
心仿若被人撕裂一般。
两人身不由己,却都看到了奋不顾身冲向自己的吴讳。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公输君羊
周熊在疯狂摇头,示意吴讳不要来。
杜九儿却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定定看着吴讳,像是要倾尽毕生温柔。
一直默默关注吴讳的她,远比旁人想象那般了解吴讳!
若是能将两人都救下,吴讳绝不会是这副惊急神情!
‘此人修为远远高过你,你肯定无法将我和周师弟同时救下。
但你还是来了。
或者谁都救不了,或者只能救其中一个,或者三人都命丧于此。
爹爹已去,若没了你,我还留着干什么?
你承诺的,已经做到了。
我又怎能看你救下我之后,往后余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
你其实,没有那么想与我共度余生的吧?
倘若只能救一个,那么......’
‘救周熊!’
三个字,无声无息,仅是嘴型。
可在这瞬息万变的争杀之中,确如晴空霹雳般在吴讳脑中响起。
他看懂了。
并且抱着与杜九儿共死的绝烈,凝毕生修为,狠狠撞入周熊与绿瞳之间,刀斩点指,灵血流转,一瞬攻出千百次。
不求撼动白毛,只求转移他的摄拿之力,救下周熊。
“哗......”
殷红艳丽的血气流淌出水般的响声。
杜九儿死了,当空气绝。
随着武人特有的血气从她七窍之中奔涌而出,她那张俏丽面容仿佛在短短瞬间经历了沧海桑田,枯萎朽老。
见此情形,吴讳放声悲号,刀法拳法指法,被他融会贯通,尽数倾泻在数十丈外的白毛身上。
结果依旧毫无作用。
身后狂风呼啸,应是公输琼口中的援兵来了。
因为白毛杀了杜九儿之后,便放弃周熊,甚至未曾多说一句,头也不回的掠向远天。
身形下坠,血河流转。
吴讳一手抓着周熊,一手抱着杜九儿的尸骸,目光呆滞。
‘为什么不杀我?
他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
‘嘭’的一声,吴讳抱着两人落到地上。
随着血气陷入枯竭。
吴讳体内那股能为他带来短暂力量的狂暴杀意如无根浮萍,并未持续太久。
他的身体变化如常。
公输琼在和身后御空而来的三人说着什么。
周围百姓也已经知道自己得救,或是喜极而泣、紧紧抱着满眼童真的孩童,或是闷声庆幸、紧紧攥着亲人的手。
吴讳单手抱着杜九儿失去浑身血气之后不成人样的尸骸,盯着土坑中正在收集生父遗骸的周熊兄弟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如愿挡在了一人身前,可为什么,白毛怪人不杀他?
是想留着他品尝这丧亲之痛?
除此之外,吴讳再想不到白毛不杀他的原因了。
“你节哀。
我们得救了。
这是我君哥,名唤公输君羊。
武院高手追击邪教命劫去了。
我君哥负责会留下护送我们。
再等片刻,就会有另一艘盛日乾坤舟过来,接我们去净州......”
“小琼!”
想安慰吴讳的公输琼被那名同样一袭白衣、气质出尘的男子厉声打断。
“你去那边安抚清河百姓,我与这位兄弟说两句。”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吴讳并未看到,面对公输君羊,公输琼竟极为幼稚的扮了个鬼脸!
“我大概听说了,你应该伤心。
但此地不是伤心之地,也远非悲伤之时。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
你振作一下,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再好好伤心吧。
对了,我复姓公输,名君羊,若有机会,可来南御武院寻我。”
公输君羊目光奇异。
他为公输氏骄子,更名列炎都武杰榜,而今及冠之年,不仅是武道修为深不可测,更有着一身不弱于灵劫强者的机关奇术。
过完种种辉煌让他养成了一腔凌人傲气,自不会轻易与人论交。
但吴讳,很特别。
即便没有公输琼的介绍,单凭之前那番远超通脉的攻势,就能让公输君羊高看一眼!
能跨过武道各境之天堑,必有过人之处,绝非碌碌之辈!
吴讳抬头,看着身前面带和煦浅笑的男子,点了点头。
确如这人所说,逝者已矣,眼下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从公输君羊口中知道,就近调度而来的盛日乾坤舟,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趁此间隙,吴讳就地取材,欲借十不存一的武道力量打造三口薄棺。
不想公输君羊再度开口,言称而今夜月惊变,凡尸体皆有被红月浸染诡化之风险,让他最好将尸体火化。
火焰熊熊而起,吴讳鼓动风势,让其烧得更旺。
在他身旁,吴成松喉头滚动,盯着火焰,神情黯然。
周熊拥着比他矮了两个头的胞弟,看着化为火焰的周万通,默然流泪。
犹记前夜,帐篷之中,大家还围坐一起,吃着年夜饭,洽谈今后。
不想今日却已阴阳相隔。
众人见过的巨大飞舟再次出现,与上次不同,这一次重新登船的九峰百姓,从容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
队伍中,各自带着木盒的周熊轻拍吴讳肩头。
“你别想太多,若是没有你,我周家上下恐怕早就葬身九峰了。
这一遭,是我家老爷子的命。”
吴讳不语,捏着胸前布袋的手指节发白。
若说此前他辛苦修行是为了让家中老小过得更好,那现在,他最大的动力,是杀白毛报仇,铲除邪教!
......
半日后,飞舟停下。
在公输琼与净州官差的接洽之下,这船九峰百姓,被分到了清河郡的阵营之中。
他们住的,仍是帐篷。
净州城外,山被推、河被填,扎满了形形色色的的帐篷。
吴讳拿着公输琼给他的号牌,与成为周家顶梁柱的周熊成了邻居。
才安定了两个时辰不到,吴讳所住的帐篷便被人粗暴掀开。
那是一个五人小队,领头的穿着净州官服,是一个炼体雷音。
“七三六四九,你家可有武人!?”
由于长时间做着一件相同的工作,马日庆的言行稍显暴躁。
吴讳站起,已经超过吴成松的精壮身躯将其挡在身后,目中还残留着针对白毛的冰冷杀意。
并非是不知低调刻意为之,而是因这一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
想将白毛打成肉糜!
“你......你是武人?”
马日庆神情一窒,态度好了许多。
他只是雷音修为,自然感受不到吴讳的通脉血气。
但他负责收拢各郡武人,初时还带有来自州城的优越感。
吃了几次亏后,自然也就练了一副察言观色的过人本领。
他看不透的人,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不是武人,要么,就是修为远高于他!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黑衣青年,明显是后者!
如若不然,哪里来的这么重的凶厉杀气?
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秦的信
看到吴讳点头承认,马日庆暗道好险。
数日前他在一个其貌不扬的通脉武者手下吃了大亏,险些万劫不复。
若非他有了教训后始终留有三分底线,今日怕是还要再栽一个跟斗!
面对吴讳的冰冷目光,马日庆不敢耽搁,忙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
原来早在决定要收拢各郡百姓之前,净州府衙便已做了诸多准备。
其中之一,
便是各郡百姓多达百万,州城武者有限,需收编随行而来的各郡武者,纳入净州斩妖卫麾下!
应对命劫之下的邪教势力侵扰的同时,还负责维护城外这临时搭建而起的棚区秩序!
至于命劫之上的敌人,自有城中高手相抗。
且州牧驹和亲令,收编过程全凭自愿,不得行强迫之举,违令者斩!
马日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名绝不超过及冠之年的少年人,
斟酌说辞。
“所以......敢问公子,您愿意成为斩妖卫中的一员吗?
奉州牧之命,非常时期,棚区斩妖卫虽无朝廷承认的官身,但军制俸禄设与净州斩妖卫等同,由净州斩妖卫千户、沈昭然沈大人统领。
且棚区斩妖卫中,小旗之上的职阶,可获入城居住的资格。”
被人打断,吴讳也有意识的收敛了胸中杀意。
斩妖卫、小旗官?
入城居住?
老秦不就是统率清河郡斩妖卫的小旗官吗?
想起故人,吴讳不由长叹一声。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他还是问道:
“什么修为,能做诛邪卫小旗官?”
面对修为远远超过自己的武道高手,马日庆哪里敢怠慢,忙解答道:
“通常情况下,要......灵窍修为,才能成为小旗官。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千户大人说了,
棚区之中,
凡先天修为之上,立有军功者,便可上请州牧,敕封小旗官。
血药俸禄与炎朝斩妖卫七品小旗官等同!
对于愿意加入诛邪卫的各郡武者,雷音之上,皆要在东区校场、经由三名以上的总旗大人考校实力之后,才会分封官职......”
说话过程中,马日庆一直小心观察,生怕那句话惹恼了这个年岁看起来与他家中长子相差无几的少年高手。
吴讳心中咀嚼着‘先天、军功’等关键信息。
再度开口,问的却是跨度稍大的武院事宜。
说话的同时,吴讳抛出了几两碎银。
“而今天下大乱,南御武院可还招收门徒?”
观此人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完全可以利用此人的畏惧心理,佐以修为气机压迫,不怕后者不说。
只是考虑到初来乍到,不宜太过张扬,这才选择了破财询问。
正要将手中碎银交还吴讳的马日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如此年纪、如此修为,他隐约猜到了吴讳的目的!
“好叫公子知道,月夜惊变,自净州扩土以纳四方百姓之初,
南御武院也发出了公告,称今岁开春,二月十五,武院大比如期举行!
这并非什么秘密,去净州城中打听一下便知。
小人修为低微,也不知武院强者为何会做此决定......”
马日庆面上恭敬,心中却在嗤笑。
‘进入南御武院?
你今日才随公输氏的盛日乾坤舟来到净州,拿的还是清河郡辖下的县域号牌,分明来自清河七县之一,绝不是去岁净州武考之前三!
没有州城府衙出具的举荐文书,你连参加武院大比的资格都没有!’
吴讳不知马日庆心中所想,但他自不会如此天真!
他很早之前就在周熊口中知道,要想进入一道武院,并非是得了所在县衙的举荐便万事大吉。
而是要历县郡州道四次岁末武考,一步一争,半点做不得假。
县级举荐文书,仅是参加郡城选拔的敲门砖而已。
但凡事皆有例外!
他在路上偶然发现,秦玉弩最后交给他的信封之中,装着的是一封盖有知县印鉴的举荐文书!
文书末尾,署的正是秦卢二人姓名,更附着有二人刚猛强烈的武道意志!
除举荐文书之外,秦玉弩还专门为吴讳留下了一封信。
一封写满了拔刀九斩武道精义和他如何进入南御武院的方法的信!
信件末尾,是这么一段话。
‘小子,原本我不想说。
欲让你脚踏实地,拿着这封举荐文书,一步步跨过郡、州、道三道槛,拓宽眼界,将根基筑牢。
但未曾想你自郡城归来之后,竟带来了舍身邪教之势,甚至能撼动整个炎朝的消息。
眼下除夕将至,迁移在即,前路茫茫。
我也不知能否走出九峰,为以防万一,索性便与你说明。
倘若我遭遇不测,你到了净州,千万要好好修行、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先天!
你是天盗武体、少年圣人!
就算不用次数有限的盗法天赋,修行速度也远超常人。
若你能活着去到净州,想必已是正月中下旬,距今岁入院大比至多月余。
按正常流程,你需经历郡州道三次岁末武考,三年之后,才能才加南御武院入院大比。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你若是能在短时间内破入先天,执县域举荐文书,便能直接进入武院!
既修武道,想必你小子也有一颗成为盖世强者之雄心。
九道武院,皆历千年岁月,自开国之初便已存在,其间功法繁多。
莫说二品一品,便是毁天灭地的绝世级神功也存在于武院之中。
普天之下,除炎都皇室外,若论武道资源之浑厚,九道武院当属第一!
因此你若想走得更远,南御武院,便非入不可!
切记莫要因天资过人,便存有骄躁之心、小觑了南御武院。
须知三州英才皆聚于武院,天资更胜你者,不多,但也存在......’
蝇头小字浮现眼前。
伴随而来的,是诸多回忆。
落凤山中初见,九峰城中照拂。
吴讳一直觉得自己有着掠天葫芦,根本不需要什么良师。
可在秦玉弩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亦师亦友的复杂。
秦玉弩在旁人眼中,是修为高深的清河斩妖卫,监察一郡,位高权重。
可在吴讳眼中,这人,却是个有着悲惨童年,生性正直、心有执念的武道前辈......
“倘若我要参加南御武院大比,还能加入诛邪卫吗?”
‘参加武院大比?
这人连州城举荐都没有,哪里来的自信?’
不怪马日庆心中这般嘲讽。
事实上这般年轻的少年高手,无人敢看低。
起码马日庆这个雷音巅峰还不敢。
要怪,只能怪及冠之前的少年先天太过骇人听闻!
以致于‘及冠先天可直接进入武院’这道特殊规定,已经湮没在时光长河中,鲜有人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决定加入
马日庆心中冷嘲,面上却热烈道:
“当然可以,若是公子能进入南御武院,便算是沈大人的同门师弟了。
不止能在棚区斩妖卫中去留随心,还能同时领取武院和斩妖卫发下的血药俸禄。
有千户大人照拂,也绝不会陷于险境之中。
绝对算是美差一件!
且只要入了南御武院,公子最低也是个总旗!
事实上自红月出现后,沈大人的好几位武院师弟便来棚区兼了总旗一职......”
马日庆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但他也绝非什么好人。
此人处事有方,却心眼极小,往往人前表现得越是谨小慎微,人后骂得便越是恶毒。
就像现在。
他观察着吴讳脸上的神情,故意将进入武院后的诸多好处逐一说出。
就是为了等吴讳认清现实之后,看他心中高楼坍塌,作为酒后谈资!
很无聊,但却是马日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吴讳回头看了一直未曾言语的吴成松一眼,又沉吟了数息,才缓缓道:
“既如此,我愿加入斩妖卫。”
马日庆心中一喜,表现得更为热烈了。
为了最大限度收编净州之外的各郡武人,也为了防止他们这种切实行动的普通衙役出工不出力。
净州府衙高层拿出了血药银钱,用来作为奖励。
奖励多少视收编之人的修为而定。
收编的最低修为标准是炼体九牛,成功收编一名九牛武人,可得银钱三两。
收编一名雷音,可得银钱五两,外加人级血药一枚。
若是成功收编一名通脉,可得银钱十两,人级血药一瓶!
至于通脉之上,便不是马日庆这种普通衙役所能接触的了。
这些入境高手,基本不可能出现在县域棚区!
因为这些人不是郡城世家就是武馆之主,甚至是一县知县。
净州府衙与公输氏通过气,对于这些人,直接给特殊号牌,来到净州后聚至一处,由千户沈昭然负责出面商谈收编事宜。
所以如吴讳这样的少年高手,纯属漏网之鱼!
马日庆是雷音巅峰,他看不透的修为,不是入境通脉是什么?
十两银子、一瓶人级血药相加,足以抵得上他三五个月的俸禄总和了,他如何能不高兴?
“请问公子是何修为?
公子不要误会,小人并无歹意,而是要登记造册,好为公子安排考校时间。”
吴讳面无表情,冷冷吐出一句‘通脉’。
“额......敢问,是哪一境?”拿着纸笔的马日庆忙接道:“公子恕罪,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吴讳沉默了,幽冷目光盯着马日庆。
‘今日正月初五,细一算来,距二月十五武院大比还有四十八天,一个半月的时间。
他问我修为,是为了方便考校我的实力。
届时高手众多,即便有老秦给的敛息紫玉,也无法保证我的真实修为不被人看穿。
葫芦在手,只要资源足够,我的修为进境日新月异。
且地位越高,越方便我获取修行资源。
最重要的是,我以鲸血神滔劲入境,而今血气修为可比先天。
即便说出真实修为,只要动手时注意些,我这身能以一敌众的浑厚血气,何尝不是一道底牌......’
念及此,吴讳便打消了隐瞒修为的想法。
“通脉巅峰。”
马日庆被突然走神的吴讳惊出一背冷汗,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这人不喜。
见他并未动怒,反而说出了详细境界,才长松一口气。
只是写到一般,马日庆便两手一抖,瞪圆双目看着眼前的少年。
巅峰?
通脉巅峰!
这个看起来与他家中长子差不多大的少年人,竟是通脉巅峰?!
这等修为,足以在郡城之中开馆设院了,为何会出现在县域棚区?
马日庆想不通,他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刚才不该妄动心思,想看吴讳笑话。
‘我刚才许下那么多好处,他要是不能参加武院大比恼羞成怒,会不会拿我出气?’
马日庆不知道,因为他不了解眼前的少年人。
但这并不影响他从现在开始提心吊胆,时刻关注吴讳动向!
记完姓名来历修为等基本信息,马日庆便带着随他而来的五人走出了吴家老小所在的帐篷。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记挂我,有个安身之地便好。”
如此说着,吴成松拿出下船之后州城衙役分发下来的干粮,将一人份递到吴讳身前。
吴讳接过,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自他修武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
即便他一直有意识的隐瞒,那些瞒不住的事也影响到了老爷子。
譬如姜小醉,譬如万里逃亡,譬如周杜之死。
这一件件事,让话本就不多的吴成松变得更加沉默了。
终究只是个连九峰县域都很少走出过的落魄老秀才,几时见过这些场面,受过此种颠沛?
亲眼目睹周万通和杜氏父女因自己而死,吴讳至今也还未从那股沉重自责的心绪中走出,也无甚言语。
正值中午,日月同出。
吴成松吃过干粮之后,无事可做,便卧床休息了。
他积攒了半生的书,由于走得匆忙,一本都未来得及带。
吴讳看在眼里,暂时却也毫无办法,也只得沉默着看血气又委顿了许多的吴成松入眠。
‘小旗官、入城?’
吴讳掀开轻薄门帘,看着璀璨大日与暗红之月同存的天,蕴满坚定的双目陡然闪过一抹仇恨光芒。
刚下船时就有负责接洽的净州差役大声宣扬,凡棚区之人,若无允许,一律不得进入州城,违令者格杀勿论!
虽然后面解释说是为防备邪教奸细,可吴讳心中清楚,事实如何,只有净州高层知道。
许是为了方便管理,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事实就是他们这些从各郡被收拢至净州的人,此刻犹如难民一般,拥挤在净州之外的棚区中,苟延残喘!
唯有变得更强,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弱者,只配挤在棚区,仰望城中灯火,美其名曰,保护。
这也是在马日庆收编武者时,为何要特意点出小旗官可获进入城中居住资格的原因。
‘多想无益,无论是报仇还是其他,都需要强大的修为作为支撑。’
这一夜,鬼哭神嚎,血气轰鸣,吴成松睡得极不安稳。
已经能在功法刀法两大幻境中保持清醒的吴讳一直在吸收经验,没有浪费片刻时间。
翌日寅时。
吴讳从功法幻境中清醒,目中有追忆之色闪过。
他忽然发现,只要他还用掠天葫芦练鲸血神滔劲和拔刀九斩一天,就一天走不出对秦玉弩的感念。
缓了半晌,低头看着变得透明的葫芦图纹,吴讳眉头大皱。
‘该去寻找血药宝材了......’
这般念头刚一出现,帘外就响起了马日庆的声音。
“吴公子?
小人特来知会一声,今日午时,于东郊校场进行演武,斩妖卫三位总旗大人亲临,望吴公子准备一番,届时小人会来替公子引路。”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调换
巳时三刻,马日庆准时来到吴讳所在的帐篷之外,恭敬等候。
对吴成松交代一声后,吴讳掀开门帘。
他一身黑衣多处破损,能直接看到白色内衬,整个人却如入鞘长刀一般,沉稳中还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之所以有这种变化,
对邪教白毛的深沉仇恨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在葫芦幻境的帮助之下,结合秦玉弩在信中为他留下的拔刀九斩精义,短短数日中,他的刀法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马日庆表现得谦卑热烈,因为他心中始终担心吴讳因无法参与武院大比而找他算账。
虽然他只是多说了几句入院好处,
与此事因果关系不大。
但他推己及人,
又隐瞒了净州武考的事,心中有鬼,不得不多想。
解释补救?
事已至此,马日庆觉得若是自己将此事挑明,极有可能会引吴讳出手算账!
毕竟是他心怀歹意在前。
眼下唯有一条路走到黑的同时,祈祷吴讳不会将他一个小小雷音放在心上了。
“吴公子,这边走”,马日庆躬身引路,带吴讳在棚区之中左拐右绕。
边走便主动道:“您不用担心,演武考校至今已经举办了五次,虽是让各郡武人对战诡化妖人,但都是同境相斗,从无例外。
被红月诡化之人神志混沌、悍不畏死,但却没有血气修为。
那些由凡化诡、未曾修过武道的人,更是肉身孱弱、毫无招数可言,只凭一股异力出手。
通常情况下,同境武人只需以血气修为挡住那股异力侵袭,便能轻松取胜。”
吴讳点头,此事马日庆早上来通知考校事宜时就曾特意解释过。
净州高手如云,
而今早已摸清了诡化之人的底细,并广而告之。
而今谁都知道,所谓诡化,实际是被红月异力勾出心中怨念、引爆体内生命精华化为异力的过程。
诡化后得红月异力加持,实力暴增,神志尽失,受怨念支配行事。
有人求金银而不得,心中怨念被引爆后,在城中劫掠钱庄,杀人无算。
有人地位低下,积怨颇深,获得异力之后四处收伏下属,不服便杀。
有人入境愿望无比强烈,诡化后双目猩红,四处抢夺大药。
总之千人千面。
而这样的景象,无论在净州城中,还是在各郡棚区,每当日落西山、红月光芒大盛时,
便会如雨后春笋般从各处滋生疯长。
因各人体质有强有弱,诡化后的实力也强弱不齐。
但无一例外的是,
一旦诡化,
便只有七日寿命。
寿尽之时,会直接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
由斩妖卫三名灵窍总旗共同主持的东郊演武,主要为考校各郡自愿加入斩妖卫的武人实力。
演武的主要形式,便是让各郡武人与被斩妖卫擒住的诡化妖人捉对厮杀!
据马日庆说来,棚区斩妖卫乃临时组建,不同于净州之内受朝廷承认的、有官身印鉴的正统斩妖卫。
因此考校流程与受朝廷承认的完全不同,相对来说更要简单许多,不虑心性德行,一切只看修为。
对于马日庆的热烈,吴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本就心绪沉重,看到途中被公输氏迁来的各郡百姓的生存景象后,心中忧虑更甚。
“不是说衣食无虑吗?这些,净州府衙不管?”
一路皆如此,但此处更甚,吴讳终于忍不住问起马日庆这个替净州官府办事的人来。
蹲坐帐篷外的孩童毫无朝气可言,多数颧骨凸显、眼窝深陷,明显食不果腹、饥饿已久。
由武人掘开并引水穿行于棚区各处的清洁水道中,趴着衣不蔽体的妇人尸体。
被巨力夯实过的硬土之上,满地鲜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绝不是杀鸡宰牛所致。
吵闹声、哭喊声、打骂声,与这诸多景象,共同编织成了一副混乱不堪、触目惊心的画面。
马日庆闻言驻足,环视一圈,笑得极为勉强。
“这......府衙在管,但您也看到了。
人太多了,百万之巨,哪怕净州作为南御道主城、富庶繁荣,单是提供每日吃食,就已吃力无比,何况其他?
不过我听说,等将各郡武人收编结束之后,府衙会请公输氏出手,用机关术将棚区建造为净州外城。
届时百姓开荒耕地,自给自足,有府衙支撑,会好起来的。”
心道一句‘但愿’,吴讳示意马日庆继续带路,朝东郊校场赶去。
‘修为低微、人微言轻,我想再多也无用。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站稳脚跟,提升修为!’
东郊。
这片校场传言为南御王府练兵所用,方圆千丈,四面有丈二高墙围住,足以容纳数万人。
吴讳跟随马日庆赶到时,校场之上已经站满了人。
一眼望去,恐怕不下千人。
数百名身着赤金官服、腰挎长刀的斩妖卫围站成圈,将参加今日演武的各郡武人围在正中。
东侧由木材搭建的高台前方,三名命劫境总旗端坐其上,气机摄人。
自入口处登记了修为来历后,吴讳便独自前行,大步走到了人群之中,默默等候。
他并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演武争杀。
莫说没有修为的诡化之人,便是苦练多年的同境武者,一次对上三五人,他也无惧!
这自信,来自于他灵髓之中,雄浑无比的蕴灵血气。
吴讳并不知道,同一时间。
高台后方,拿到这一千三百名各郡武人名册的五名小旗官,正在编排演武次序。
次序已定,李丘身为净州之中有朝廷官身的正统小旗官,自然是由他负责将名册上承三位总旗。
走出关押诡化妖人的地牢,阴暗过道中,李丘被人叫住了。
“老李,等一等,我觉得这里不妥,需要调换一下。”
说话之人名唤闫如海,双目狭长,右颊生有一颗长着黑毛的痦子。
手中名册被闫如海翻开,李丘眉头紧皱,正要发怒训斥。
却被闫如海递来的一物晃乱了眼。
“这张啸虽来自下郡,却是净州乘风拳院张邵宝的远亲”,闫如海一边暗示,一边将手中用布袋装着的下品灵晶塞到李丘手中。
那灵晶大小与龙眼相仿,通体菱形,透过袋口一看,闪闪发光,端的是喜人无比。
李丘眉头一挑,接过布袋,语气也软了许多。
“哦?那老闫你说,该如何调换?”
“就将这吴讳与他换一换吧,都是通脉巅峰,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演武开始!
灵晶对武者修行有大用。
品质越高,作用越大。
第一条灵晶矿脉何时被人发现已不可考。
只知道早在炎朝建立之前,天下还由江湖宗门掌管的时期,灵晶便已出现。
且众所周知,命劫之下的武者,对灵晶的需求并不大,甚至能说是可有可无。
因为命劫之下的武者,
唯有七窍尽通的灵窍巅峰,拥有吸纳灵晶之内的精纯灵气后将其禁锢体内、不使其散溢而出的能力。
且灵晶昂贵无比,寻常散修根本难得一见。
一块下品灵晶,可抵百两黄金、千两白银!
发展至今,在命劫之上的入境武者中,灵晶早已成了一种集修行与交易于一身的硬通货。
李丘家住净州城中,拖家带口,
凭他小旗官的俸禄,根本就用不起。
他初入斩妖卫时,
的确经过了无数考验,心性德行修为样样过关。
只不过,岁月能改变很多事情,包括一个人的初心。
眼见李丘用朱笔改换了二者姓名,闫如海得偿所愿,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权即是财,古人诚不欺我,哈哈。
怪只能怪这吴讳运气不好,与张啸同为此次的通脉武者之一,还无权无势,不知疏通,合该他对上此次最强的一个诡化妖人。”
李丘将灵晶贴身收好,并未多言,拿着名册朝三位总旗所在之地快步走去。
......
吴讳站定后只等了半刻不到,便远远见到一人从高台右侧快步走来,手中似还拿着什么。
数息后,端坐主位的三人之中,
最右侧一人长生站起,竟就这般一步步走上了半空,声震四野。
“此次聚诸位于此,不为其他,只为借诡化妖人考校诸位实力,分封斩妖官职!
强者制人、弱者受制于人!
且伍长之上,俸禄皆与城中斩妖卫相当。
因此诸位务必全力出手,莫要藏拙。
诸位放心,尽管出手,每处擂台皆有灵窍高手看护,绝不会伤及性命。
出战次序按诸位修为编排,设十处擂台,同时进行。
开始!”
那人话音远远扩散开来,周遭议论之声嗡嗡而起。
吴讳盯着那踏空之人,目中有精芒闪过。
‘斩妖总旗、踏空而行,命劫境!
传闻总旗之上还有百户,百户之上有千户,那百户千户,
又是何等修为?’
吴讳曾问过秦玉弩,
命劫之上,是什么境界。
得到的答案是,
他也不知道!
尽管秦玉弩出身南御武院,可受自身修为所限,直到他耗尽资质出师之时,也只知道命劫有三,分别为身、灵、命三劫难。
此三劫中,大地难缚、御空而行,便是渡过身劫的重要标志。
而灵劫,又名不死灵劫!
传闻此劫极难渡过,可一旦渡过,便拥有断肢重生之能,更号称灵血不尽身不死,无比玄妙。
至于命劫,秦玉弩当日也并未说清,只留下了一句‘传言命劫可以真正改命’。
所以到目前为止,吴讳对命劫高手的了解,还停留在白毛身上。
白毛没有血气修为,可光凭那股碧绿异力所产生的命劫气机,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来自州城的命劫高手,有血气修为加持,又会是何等强劲?
......
十名灵窍高手急速而来。
吴讳看着那身曾在秦玉弩身上见过的官服,心中感慨良多。
如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日之后,也会变成其中一员。
只不过并无朝廷承认的官身。
十人带领麾下武者,很快便在场中清理出了十处百丈空地。
而后各执名册高声点名。
前后花了近一个时辰,千名来自各郡的武者才被分成了十组。
一组百人,泾渭分明,围在百丈空地周围,等待斩妖卫将收押的诡化妖人带来场中。
吴讳被点到姓名时,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那点名之人看他的目光略显怪异。
“我乃白总旗麾下小旗官,名唤闫如海。
有言在先,将妖人打杀才算赢。
如有生死之险,我会出手相救。
三位大人在看,望诸位全力出手,一展自身所学,博得锦绣前程!”
吴讳心中一动,这闫如海说到此处,似乎又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
“另外声明一点,此次演武顺序,皆是根据诸位所报的修为编排。
若因各自大意轻敌产生伤亡,我等概不负责。
与诸位相斗者,战力皆是由我斩妖卫高手判定,和诸位同境,但无法排出有诡化妖人发生变化,实力超出我等预期,望诸位莫要大意。
言尽于此,如有不服者,可去寻总旗大人做主!”
闫如海说完右手一招,麾下十名先天境十夫长共展武域,押着百名强弱不等的诡化妖人来到近前。
此地皆是各郡武者,即便是在红月惊变之前随公输氏来到净州的人,也都在接下来的数日中见过了诡化妖人。
不过一次面对上百名双目赤红、不断发出如兽般的嘶吼之声的诡化之人,场中除斩妖卫外的一众武者,还都是第一次。
在那股给人以混乱癫狂之感的气势冲击下,人群中有大半未入境的武者,纷纷看得脸色发白。
“第一场,曲鹤年!”
武意无形,在闫如海的操控之下,被围成囚笼一般。
一侧负责点名的斩妖卫呼声未尽,灵窍武意便裂开一个口子。
百人之中,一名有着九牛修为的寸头青年脸色一变,只见他沉吟数息后猛一咬牙,提着随身长剑越众而出,跳上空地。
他塌肩凝神,双眼紧紧盯着诡化妖人方位。
诡化妖人额前皆有一个朱红印记。
一名面上有疤的斩妖卫手执名册,从诡化之人中扯出一名额上写有朱红‘牛’字的诡化妖人,扔至场中,解开了武域压制。
那曲姓青年不等妖人站稳,召出血焰覆身,身形急速掠动。
在千钧巨力和玄妙身法的加持之下,他几乎是瞬息之间就跨越了数十丈距离。
那气势招数之凌厉,令人为之侧目。
任谁都能看出。
这曲姓青年或许修为不是太高,剑法也至多只有三品上下,但其争斗经验却无比丰富,绝非善茬。
三尺青锋掀起尖啸阵阵,带着一种凌厉气势,刺向那双目通红的妖人眉心。
‘轰’的一声炸响,环形气劲冲出百丈,撞到四方的武意屏障之后眨眼消散于无形之中。
烟尘散尽,众人定睛一看,曲鹤年气喘吁吁,明显是耗尽了血气。
在他身旁,那九牛境的妖人赫然已经身首异处!
议论嗡嗡而起。
“果真如传言那般,这诡化些诡化妖人徒有其表、不堪一击!”
“不可掉以轻心,此刻未时上下,日头正烈,妖人异力之威能不如夜晚。
如若在夜晚子时、红月最盛之时遇到,私以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人怎还不死?
若非有言在先的切磋比试,武人以命相搏的争斗过程大多凶险迅速。
且境界越高,分出生死胜负的速度便越快!
吴讳所在的这处演武擂台,从第一场曲鹤年开始,至今不过半个时辰,却已有足足十七名九牛武人下场。
十七人中,仅有两名九牛武人脚步虚浮,明显纵欲过度,自身血焰挡不住妖人异力,败于妖人之手。
二人落败瞬间,主持这处擂台的闫如海并未食言,冷哼之中武意涌动,直接将两名九牛境妖人碾成齑粉,并未出现人员伤亡。
除此之外,剩余十五人尽皆获胜,成功斩杀了各自对战之妖人。
演武进行到此时,尽管看不到小旗官闫如海手中的出场名册,但任谁都能看出,此次演武,是由弱至强的顺序。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在此的百数名各郡武者也都厮混熟了。
特别是同郡异县之人,互通姓名跟脚之后,大有种相见恨晚的‘老乡’情谊产生。
或是三五成群,对出手之人评头论足、小声议论。
或是如两手环抱的吴讳一般,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独自观看场中比试。
‘场中除了最先出手的二三十名九牛武人外,属雷音最多,估计不下五十之数,甚至更多。
通脉境的,算上我在内,竟只有两人。
照此推测,约莫要三个时辰,才会轮到我上场。’
场中灵气混乱,又有斩妖卫的先天灵窍在场,吴讳也不愿引人注目,大张旗鼓的动用通脉感应探查众人修为。
只能循序渐进,控制着百丈感应缓慢渗透。
到此时,他已然将围拢这处擂台的武人修为探查了个七七八八。
而他也从旁人的议论声中知道,此次东郊演武,自各郡武人齐聚净州之后,已是第四场。
而通脉先天乃至灵窍境的各郡武者,由于拿的是公输氏特意准备的特殊号牌,早在前三场的演武之中就已展示过自身实力、并且获得了斩妖卫中的相应官职。
因此这第四场,除了少数几个通脉境的‘漏网之鱼’未曾拿到公输氏的特殊号牌外,其余武人多为各郡雷音。
“下一场,连山郡张啸!”
随着闫如海话音落下,一股远远强出雷音境的血气修为陡然从东侧爆发。
吴讳目光微凝,那名唤张啸之人,正是除他之外的第二个通脉武者。
无数目光之中,中等身材的张啸准确找到了吴讳,微微颔首。
吴讳同样点头示意,在他想来,毕竟是同境武者,他能发现张啸,张啸为何不能发现他?
殊不知,闫如海早在点名之前,就已暗中传音张啸,让他不用担心,出场次序已成功调换!
‘吴讳?没听过,通脉巅峰,合该你对上那先天战力的妖人!’
张啸心中冷笑,纵身跃至场中。
演武进行到此时,此前百人规模的诡化妖人早已消失大半,只剩两名光凭气势就让围观的诸多雷音心颤的妖人。
一名长发披散,身形凹凸有致,竟是一名女子。
一名文士扮相,衣衫破损,竟还拿着一柄破烂折扇。
这两名妖人额上皆用朱笔写有‘通’字,且周身皆有雄浑异力缭绕。
又有数名先天境的斩妖卫联手布下武域封锁,凭肉眼根本看不清孰强孰弱。
随着张啸跃至场中,一直负责将妖人送入场中的那名白面先天右手一挥,那文士扮相的男性妖人便被众人联手送到了张啸身前。
众人只见张啸双肩一沉,鲜红血河从他体内奔涌而出,眨眼便在周身凝成一具血甲异象。
只听‘嘭’的一声,被闫如海用灵窍武意圈出来的百丈擂台似都狠狠颤了一下。
众人凝目一看,那文士扮相的妖人双目赤红,口中低吼连连,竟然挡住了张啸势大力沉的一拳!
闫如海双眼微眯,嘴角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因为只有他知道,张啸此举,正是为了在三名总旗大人面前施展乘风裂星拳!
乘风拳院在武馆林立的净州城中也属上流拳院,馆主张邵宝更是声名远播的身劫高手!
若非为了展示乘风裂星拳,让三名总旗知道他张啸与城中身劫高手有关系,以张啸的修为,必能一击建功。
‘呼--轰隆隆!’
风声大作,张啸身前有青色拳影凝出,文士妖人异力溃散,被迅猛冲来的青色拳影打成数十块!
果不其然,青色拳影才出现之时,高台之上,三位总旗都在同时将目光投向此处。
“乘风裂星拳?那人是张邵宝的后人?”
“哼!拳意乘风裂天星,这张家好大的口气,我早就想会他一会了。”
“而今邪教动作不断,倒是不好得罪一名身劫高手,通脉修为,便让他做个十夫长算了。”
场中,吴讳并未关注远处高台,而是沉浸早方才张啸的拳招之中。
这套拳法,单论拳招之精妙,便比他苦练多时的撼山拳强出了数倍还多。
‘不过任他拳招再妙,若是对上我,照样翻不出多大风浪,一招可杀!’
“张啸胜!
下一场,清河郡吴讳!”
吴讳曲腿,与之前出过手的百多名武人一样,纵身跃至场中。
那负责将妖人扔至场中的先天武者目光微沉。
有闫如海打过招呼在前,他手下暗自用力,将这名战力已经达到先天境的女性妖人牢牢束缚,扔至场中。
“吼!”
嘶吼凄厉刺耳!
异力扑面,狂风大作。
吴讳衣袍紧紧贴在身上,看着如兽般四肢并用,率先朝他攻来的女性妖人,他心中有疑惑闪过。
‘这股异力,竟只比我的血气修为弱上半筹!
这是通脉境?!’
目光在女性妖人额前的朱红‘通’字上掠过。
吴讳侧身,闪过一道如刀般的暗红匹练。
上步出拳,后发先至,用通脉巅峰应该有的修为,与那只干瘦右爪硬憾一击。
“嘭!”
飞沙走石、劲气肆虐。
虽与之前一样,在触碰到四方武意后便消散与无形。
但任谁都能看出,这力量、这声势,与之前众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好家伙!我之前看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还以为他在装,不想真的有这般实力!”
“等等!你们没发现吗?
都是通脉境妖人,为何我感觉这只要比之前张啸对上那只要强好多?”
“噤声!”
闫如海出声了。
“胜者立即去高台前集中,等候总旗大人封赏,不得有误!”
刚刚说发现不对的那人被闫如海盯着,只觉如芒在背,慌忙走了。
‘这人怎还不死!?’
眼见三位总旗又将目光投向此处,闫如海有些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血气惊四座!
闫如海的灵窍武意隔绝了大部分异力血气。
除了高台之上的三位命劫总旗和他本人之外。
诺大的东郊演武场,根本无人能发觉这武意擂台之中,那股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通脉境!
百丈空地中,吴讳闪转腾挪,眉头大皱。
他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暴露真正实力,将这头战力差点与他相当的妖人打杀。
‘是我的错觉吗?
观战至今,只有我一人遇到了远超自身境界的妖人。
那闫如海之前又特意说这些妖人实力皆有斩妖卫判定,不排除判定有误的情况。
是在说给我听?
可除了邪教之外,我与这些人都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呼!”
劲风拂面,吴讳轻松闪过,回身一指点在妖人肋间,有浑厚血气加持的纯阳指力轰然爆发,妖人尖啸连连,狂退数丈。
看到场外众人在陆续离开,吴讳心中疑窦丛生。
‘是巧合吗?’
吴讳想不通,因为他能确定自己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闫如海,更谈不上冤仇。
闫如海没有害他的动机。
其余素不相识的人就跟没有了。
所以他觉得,应该是巧合。
既是巧合,那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
就是暴露真正实力之后的后果,与他能得到的收益,成不成正比,或是说,值不值得!
‘我选择加入棚区斩妖卫。是为了合理合法的接触邪教妖人,想方设法掠夺修武资源。
在短时间内修至先天境、参加武院大比!
所以我若能引得那三位总旗注意,获得更高的地位,我接触到事物与资源就更多。
而且就算事情有变,在我有心谋算下,我的修为也不会在通脉境界停留太久。
所以、值得一试!’
吴讳心念如电闪。
武意圈外,闫如海额间已经渗出了冷汗!
甚至就连远处为避嫌而离去、但却用通脉感应关注此地情况的张啸,心中也生出了不妙之感。
闫如海心中的得意,在吴讳与这名妖人硬憾一击而不败的瞬间,就被圈中那阵狂猛劲气吹得支离破碎。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名不见经传、毫无背景势力的陌生小子,竟然也有着先天境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这人没有瞒报修为,从那股不含半点武道意志的血气来看,他真的只是通脉巅峰。
且拳法指法也不是多么高深,那拳法粗糙浅薄,绝对是一门不入流的拳法。
稍微精妙些的指法,也最多只有三品。
但这些,都不是他能以通脉之身拥有先天战力的主要原因。
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血气!
那股蕴灵血气之浑厚,绝对是闫如海生平仅见!
若说寻常通脉巅峰的血气如江河般绵长,那吴讳的血气,就如同汪洋大海般浩瀚!
今日之前,闫如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通脉武者,竟然能拥有这般血气!
另一个擂台外侧,同样负责主持各郡武者演武的李丘面目阴沉,双拳紧握。
李丘行事素来谨慎,这也是他当初能成为正统斩妖卫的原因之一。
所以尽管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在轮到调换之人出手时,他也习惯性的关注着。
‘第一招,嗯,勉强躲过了。
第二招,咦?竟能硬接先天境妖人一招不死?
第三招,完了!他能击退妖人,他也拥有先天战力。
他的血气修为为何这么浑厚?!’
......
高台之上。
白云闲、木谷、柴洪明三位命劫总旗刚从因乘风裂星拳的议论中缓过神来。
正要恢复各自盯着三处战圈、看有无未被公输氏漏掉的高手,好纳入麾下。
忽然听负责盯着闫如海处的白云闲惊呼道:
“先天妖人!
是城中红袖剑阁的褚清秋!
当日还是我率人去擒的她,她以通脉初境的修为诡化,远非寻常妖人可比,异力已堪比先天初境!
那小子现在出手......我看看,吴讳?通脉巅峰,完了完了,他必定接不住那妖人一招。”
先天妖人?
前三场演武不是已经被各郡入境武者打杀完了吗?
还有残余?
木谷、柴洪明二人定睛一看,果真是先天境的妖人。
白云闲迅速翻看手边名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动作一凝,对二人讪笑道:
“哈哈,此事怪我,第四场开始之前,我巡视地牢,对李丘吩咐说这最后一场要清理地牢,让他将妖人全部排上。”
木谷撇嘴,络腮胡颤动。
“先别说怪谁,名册记载,那小子今岁十八,是黄金八年之内的通脉巅峰,还是来自下郡,资质绝对不差,我去将他救下再说!”
三人哪里知道,吴讳报给棚区主事的信息中,唯有年岁是假的!
尽管秦玉弩一再强调,他不用隐瞒自己年岁修为,只要足够优秀,修为资源会滚滚而来。
可在猜到他是少年圣人体后,秦玉弩还曾说过,他这体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吴讳当日来到棚区后,决定暂时加入斩妖卫时,为了防止旁人从他的年龄修为中看出异常,从而推测出他是特殊体质,他便谎报了自己的年岁。
十八岁的通脉巅峰,同样惊世骇俗,但若是有心人去查,查到他曾与秦卢二人私交甚密,有这二人鼎力相助,勉强还算合理。
不过在吴讳的推测之中,净州关注他的有心人若不去找公输琼的话,很可能会查不到。
因为九峰九成武人,都留在了路上。
抵达净州当日,公输琼还特意来告诉过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郡守王南星,还是死在了邪教蓝莲使玄萱的手上。
而剩余的人,大多只是听说过他而已,查不到什么......
木谷正要动手。
却听闷葫芦柴洪明惊道:“老谷先别动!那小子好像不用你救!”
三人定睛一看,正好看到吴讳回身一指点在妖人肋间,后者尖啸狂退。
下一瞬,吴讳体内血气狂涌,将百丈擂台塞满,将闫如海的武意屏障冲得晃动不休。
刹那间,血气收缩,缩至吴讳方圆三丈之内,灵华内蕴,让他看起来仿佛立身另一个血色时空般。
这是唯有周身大脉尽数贯通的通脉巅峰全力出手时,才会出现的武道异象。
在武道繁盛的州城,这异象还有个独特的名称,‘俱通血界’。
吴讳动手了,一指撼山,凝撼山拳意与纯阳指法于一体,道道残影直接贯穿褚清秋。
没有巨响滔天,也没有浩大声势。
被吴讳一指贯通之后,褚清秋猩红的双目短暂恢复了清明,一息不到,她凌乱青丝下浮现一抹苦涩笑意。
只字未留,迎风消散。
高台之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人我要了,封他伍长,算是弥补我之前的过失。”
“白云闲你还要不要脸!伍长?还弥补?我呸!
寻常通脉能当伍长,你看他是寻常通脉吗?”
“就是,老白你过分了,我封他十夫长!让给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十夫长
演武结束,众人齐聚高台之下,等候总旗分封。
人群后方,临时搭建的青色帐篷边角印有云纹,来往走动的各郡武人发现帐篷之后大多会远远避开。
因为他们知道,这帐篷,乃是演武期间,临时搭建来专供斩妖卫歇息所用。
而能进入其中歇息的,最低都是先天境十夫长,其余的通脉伍长、雷音力士,只能席地而坐。
这让各郡武人对净州的武道江湖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能来参加演武者,最低都是九牛修为,此外大多都是开馆设院的雷音好手。
这样的修为放在郡县之中,哪一个不是名震一方?
可今日他们发现,在净州,那先能担一县父母的先天高手,竟然连入账歇息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发现,令人唏嘘。
而在最后方的帐篷中,闫如海与李丘聚首,二者联手布下的灵窍武意笼罩四方。
“你慌什么!”
李丘冷静沉着,眯眼盯着略显慌张的闫如海,低声喝骂。
“此事并未留下尾巴,我二人是奉白总旗之命,清理地牢妖人。
有白总旗在,就算那小子发现不对去总旗身前告状,也查不到是你我收了好处故意调换!
他区区一个通脉,便是血气浑厚些,实力可比肩先天初境,也不过是通脉而已!
他若识趣,或是生来蠢笨,对此不闻不问,那今日之事便由此揭过。
他若揪着不放,那便怪不得你我了!”
李丘眼中有冷光闪过。
在李丘的喝骂下,闫如海也冷静下来,听到此处,他直言说出了心中最大的隐忧。
“可他今年才十八啊!
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必定身怀下郡举荐文书!
倘若诸事顺遂,以他的实力,明年州城武考,后年便能进入武院,前途不可限量!
目前虽不知其脾性肚量,但想来他如此资质,必定不是蠢笨之人。
今日疑根心种,他朝一旦得势,必能查出你我今日之举,后患无穷!”
这是一件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的事。
因为若是吴讳已经参加过净州岁末武考,今年势必会参加下月十五的武院大比,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加入棚区斩妖卫。
而他今日出现在东郊,便证明他还未拿到州城举荐。
以他今日展露的修为,也绝不可能龟缩一县、籍籍无名,很可能已经拿到了所属郡城的举荐文书。
总而言之,这样的人,前途无量!
闫如海最大的担心,就是他得势之后秋后算账!
因为众所周知,凡是能进入武院,耗尽资质出师之后最低都是灵窍修为!
而无数事实证明,但凡能横跨各境天堑者,绝非泛泛之辈,资质难以揣度。
被一名这样的武道天才惦记,闫如海如何不慌?
炎朝历经千年,早年欺了少年穷,多年后被连根拔起的例子可不再少数。
因此闫如海不等李丘反应,便疾声接道:
“所以我认为,既然已经将其招惹,不如斩草除根!
宁杀错、不放过,不管他心中是否生疑,趁他还未得势,将他扼杀于萌芽之中!”
闫如海目中杀机四溢。
这样的事,他做得多了。
且他浮沉净州江湖多年,同样有无数事实证明,斩草除根,真的能省去很多麻烦。
李丘不可置否,沉吟少顷后,缓缓道:
“先别慌,一个通脉武者而已,我们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让他死得合情合理。
寻常通脉能做伍长,以他今日所展现的修为实力,估计能封个十夫长。
近来邪教疑有进犯净州之意,更有红月当头,每夜棚区与州城之中都有诡化妖人出现。
州城的各大武馆中,多的是先天灵窍境的妖人。
他受封之后,无论在哪位小旗麾下,都要执行任务不是?
有妖人为刀,何须你我亲自出手,惹来一身腥骚?”
......
吴讳被封了十夫长。
这并未超出他的意料。
毕竟归根结底,他只有通脉修为而已。
若是封了小旗,必定会引他人不服。
“我姓白,名云闲,手下兄弟给面子,叫我一声白头儿,以后你就跟我混了。
对了,你可拿到了所属郡城的武考举荐?”
这人面白无须,剑眉星目,上唇稍厚,身着蓝底云纹金鹏服,腰悬斩妖破煞刀、。
并未刻意散出修为气机,但动作之间,却自有一股摄人气势。
‘斩妖卫总旗、命劫高手!’
吴讳心念闪动,想不通他为何会突然询问举荐之事,只好如实答道:
“回大人话,草民的确有一封举荐文书,不过却是县域举荐,并非郡城。
还未来得及参加郡城武考,便出了邪教之事,不得已迁来净州。”
“什么大人草民,你而今也是我手下的十夫长了,直接叫我白头儿或者头儿便好。
县级举荐?
你是哪一郡的?”
“清河郡”,吴讳心道这人身为命劫高手,倒是没什么架子。
“清河郡?郡守王南星?”
吴讳点头承认,白云闲面露恍然。
数日之前,四郡郡守被邪教高手斩首一事引得州牧震怒,而清河郡守王南星,也在那四人之中。
“也罢,你好生修行,如此资质,很可能两年之后还能成为我的小师弟!”
说完这句,白云闲登天离去。
此后领取官服佩刀、印鉴俸禄等事宜,自有所属小旗官负责。
吴讳也是这时才知道,白云闲之所以说他可能成为后者的小师弟。
是因为白云闲、木谷、柴洪明这三位留守棚区的斩妖总旗,正是马日庆口中沈千户的同窗,都来自南御武院!
且这三人还未出师,已是命劫修为,资质却还远未耗尽,前途无量。
“赤焰金鹏服如有破损,第一次可免费换取一套,破煞刀亦然。”
闫如海强压下心头的怪异情绪,脸上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肃穆神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心腹大患,竟然被白云闲要到了麾下!
正巧的是他前日在城中抓捕诡化妖人,正好损失了一名先天初境的十夫长,被白云闲要到的吴讳,正好分派给他补缺!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怀歹意的闫如海心绪翻腾,短短瞬间就已经想好了十来种让吴讳死得合情合理的办法。
而眼下最简单,简单到甚至只需动动嘴的一个办法是。
分派那两名在净州城内有命劫靠山的通脉巅峰到吴讳手下!
稍加挑拨,那二人必定不服。
就算无法弄死吴讳,也先让挫挫他的锐气!
“你是十夫长,可统领两名通脉伍长、八名雷音力士,明日来东郊点卯,给你分派下属。”
第一百八十章 选择
天近戌时,夜幕渐浓。
暗红月光再次为众生披上了一层红色薄纱。
棚区小道上空无一人。
远处还有隶属州城府衙的武人衙役在敲锣巡游,口中高呼‘天黑闭户、外出者死’!
这则刑律严苛至极,但却无人敢有异议。
因为红月当头,任何人都有诡化的可能!
常人夜晚外出,更是容易被月光诡化。
所以州府决定,无论在城外棚区还是州城之中,非任务在身的公门中人,天黑外出者,杀无赦!
乱世重典、不外如是。
为避免麻烦,吴讳在好心同僚的建议下,换上了崭新合身的赤焰金鹏服。
雷音修为的巡夜武人远远看到,不仅不问,反而会满脸堆笑的打招呼。
眼下谁不知道,统领净州斩妖卫的沈千户得州牧支持,大刀阔斧的收编棚区各郡武人,扩充斩妖卫队伍。
棚区斩妖卫百户之下武官虽未被朝廷承认,但在净州辖下,职权可不弱于州城内的正统斩妖卫。
负责巡游棚区的武人隶属州府,却也只是寻常衙役,哪里惹得起这些穿着金鹏服的人?
因此吴讳背着米色布包,一路疾行,畅通无阻,不多时便回到了九峰县所在棚区。
棚区斩妖卫中,针对伍长之上的人,在北郊有专属居所提供!
分封结束后,吴讳从闫如海处领到的诸多事物中,其中之一便是正面刻有白字、反面刻有‘丁卯’字样的房牌。
这代表着他分到的居所,是白云闲麾下的丁卯字号。
只要手持房牌,他就能随时入住。
之所以回到棚区,正是为了带上老爷子和周家兄弟!
他打听过,十夫长所拥有的居所,是两居室的独门小院,四口人,挤一挤,勉强够住。
且加入斩妖卫后,每日还有专人提供鲜肉米面,算在各自俸禄之中。
除每日分发的鲜肉米面外,十夫长每月还能领取三瓶人级血药,一粒地级血药,外加银钱三两。
这对吴讳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因为此前马日庆在寻访登记时,对于加入棚区斩妖卫的诸多好处仅是一言带过,说是与城中正统斩妖卫相当。
许是马日庆觉得吴讳如此修为,应该知道正统斩妖卫的待遇。
许是他忘了。
总之领完相应事物后,吴讳着实惊喜了一番。
“老吴!”
正要掀开门帘的吴讳猛然顿住,偏头看向右侧,心中复杂之余,不由长叹一声。
那帐篷之外,站着一个身形魁伟的人。
不是与吴讳毗邻而住的周熊又是何人?
此时的周熊同样穿着斩妖官服。
只不过他穿的,是属于雷音力士的绿底金鹏振翅服。
“这新衣服漂亮吧?哈哈,你我今后就是同僚了!”
周熊笑得很是开心,似乎他已经从丧父悲痛中走出来了。
“不过你的比我漂亮,通脉境的十夫长,得总旗破格提拔,今日还未散去,你吴讳的大名就已经传遍东郊了!”
吴讳神情一松,往周熊方向靠了几步,问道:
“前日你去领食物时,我不是给小虎说让你别去吗?”
前日马日庆离去之后,他修行之前特意交代过周小虎,让周熊别去。
因为他觉得,斩妖卫作为对抗邪教的第一道防线,实在太过危险。
且收编之事全凭自愿,周熊不去,也没人会强迫他。
周吴二家,他一人去就行了。
回来的路上他甚至已经想好,两居室的小院,自己和老爷子挤一间,带着胞弟的周熊将就一间。
条件不好,但胜在安稳。
随着他的修为提升,照拂周家兄弟,绝对绰绰有余。
吴讳来到这个世界所结交的亲朋,在身旁的,就只有周熊一人了。
他打心底不愿意看到周熊发生意外。
但没想到的是,周熊还是去了。
“我去之前想给你说一声的,不过你在修行,我就没打扰你了。
听说你们十夫长在北郊有专属院落、还是两居室?
恭喜啊老吴,不用住帐篷了。
不过你可别想着让我去,本公子嫌挤!”
吴讳张了张嘴,他知道周熊脾性,正如周熊了解他。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证明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真的不去?”
“不去不去,长兄为父,爹没了,我得给小虎做好榜样,不能什么都靠你这个二哥。
你又不是一直都在,倘若你离开了,我又不在,他靠谁?”
吴讳抓着布包肩带的手陡然用力。
这理由,让他无法反驳。
沉默对视,吴讳问道:
“你在谁的手下?”
周熊答道:“木谷木总旗麾下,薛盛元小旗官,方茶十夫长。
咋?你想把我弄去你手下?
算了算了,听说要灵窍境的小旗官才有职权调换人员,你现在才通脉境界,中间还隔了个先天境呢。
不用浪费心思了,放心,我可是撼山拳院四师兄,还是除老屠和你之外最先奏响雷音的少年天才。
打不过我就跑,跑不过就装死,没那么容易挂的。”
正如周熊所说。
州城不比郡县,以吴讳目前的修为,能独善其身已是万幸。
若是要将他收到麾下照拂,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是吴讳难以承受之重!
他不想死,但他也不想为吴讳增添负担。
吴讳要是有能力,他绝不会扭捏客气。
可问题是现在的吴讳才是通脉境界,莫说整个净州,单是放眼棚区斩妖卫,比他强的就多不胜数!
保住自身都极为勉强的情况下,一人要养两家四口,吴讳愿意,以兄弟自居的周熊也不愿意!
帮不上兄弟的忙已经足够让他自责了,若还要为兄弟增添负担,他宁死。
“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哈,我要是挂了,你帮我看着小虎几年。
十六之后,就让那小子自己去闯吧,化龙成蛇皆是命,不用管太多。”
吴讳沉默许久,暗中记下周熊所属总旗,不再相劝,缓缓点头,目送周熊转身进账。
‘你若不是这种脾气,恐怕我也不会与你相交......’
吴讳已暗下决心,说千句不如做一件,与其浪费口水强迫周熊,不如尽快提升修为,将他调到麾下照拂!
此地帐篷乃州城搭建,迁移出逃时走得又极为匆忙,连换洗衣物也来不及多带。
因此吴讳和吴成松并无多少包袱,将老爷子背在身上,吴讳当夜就赶到了北郊。
北郊金鹏巢,灯火通明,屋院相连,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即便吴讳身着代表十夫长的赤焰金鹏服,也被严令掏出房牌验证,穿过重重哨卡后,才来到丁卯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