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失踪
丑时将近,吴讳回到家中。
为防将吴老爷子吵醒,他没有敲门,一如搬家之后的深夜一般,翻墙回家。
站到前院,吴讳用力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记忆中熟悉的气味,他整个人都随之安定了下来。
此行虽有诸多凶险,但他好歹是平安回来了。
在县衙时他特地问过卢延山,得到的回答是,一切安好。
吴老爷行事极有分寸,未曾因他消失旬日之久而去县衙找人。
这让吴讳更加放心,有两位武道高手看护,能出什么事?
走到前院,前厅灯光耀目,吴讳心中一奇,‘老爷子这么晚了还在读书?’
无声靠近后,吴讳先是附耳去听。
感应之中是有一团苍老血气存在,可为何没有半点声音?
“咚咚咚”
轻敲房门,吴讳干咳一声。
“老爷子,我回来了,你在吗?”
话音刚落,房中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像是有重物倒地打翻了桌椅一般。
吴讳一急,直接推断门栓,大步跨入房中。
东南角,用以取暖的火盆还在红彤彤的炭火在燃烧。
吴成松裹着吴讳卖给他的棉衣,扑到在靠椅之上,双眉紧皱,满是皱纹的脸上似有泪痕!
“老爷子!”
吴讳惊呼,不自觉的用上血气修为,几乎瞬间就出现在吴成松身前。
跪坐在地,将他抱起,先渡血探查,看老爷子是否受伤生病。
结果血气虽弱,可却一切正常!
吴讳不解,不断用自身蕴灵血气温养吴成松的经脉脏腑,同时血河乍现,通脉感应全开。
“小醉!小醉不见了!
守在附近的九峰暗卫还在!”
心中疾念勿慌,吴讳尽管面目阴沉,却是快速镇定下来。
人不见了,要紧的是先将老爷子救醒,问清楚发生了什么,绝不能无头苍蝇般胡乱找人!
血气无用,吴讳将吴成松横抱而起,就要去回春堂寻柳仲治疗。
不想他刚站起,怀中眉头紧皱的吴成松就有了反应,先是呢喃,反复念着‘小醉’二字,而后直接睁眼大呼,神情慌乱!
吴讳好一番安抚,吴成松才认出吴讳,不由老泪纵横。
“小醉!小醉走了!今天走的!”
“自从你去做事之后,小醉的话就越来越少,睡懒觉的时间却变得比往日多了。
一日之中,她有四个时辰都在睡。
我带她去医馆看过,那柳神医说小醉一切正常,只拿了几贴安神补药。
后面几日小醉的瞌睡症更加严重了,她总说梦里有个什么老母在找她。
我以为小醉是想生母了,也没放在心上。
今日她酉时醒来,我给她热饭,她很乖的坐在门槛上看我。
等她吃完,我哄她吃了药,就让她去睡。
她却说,‘爷爷,我该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以为她是要走去睡觉,心里还觉得小醉长大了,知晓谁对她好,特意谢我,便很开心的去抱她。
她躲开了,笑着让我穿上棉衣,劝了好久,还说我不穿她就不睡,我拗不过她,便回房中加了件棉衣。
然后她又说要听我讲文章,我就烧旺了火,抱着她,坐在椅子上,给她讲......”
吴成松语无伦次,吴讳好歹是听懂了,不知为何,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忙问然后。
“然后,天就黑了,好黑。
我和小醉站在一条路上,我在这头,她在那头。
她哭着说,‘爷爷,我走了,大哥回来了,你和大哥不要想我,便是这炎朝所有人都舍去躯壳,成了行尸走肉,我也会保护你和大哥的。’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让她不要走,她还是转身走了!”
吴成松长吁短叹,老泪止不住的留,催促吴讳快去找她。
大半年时间,吴讳醉心武道,姜小醉陪伴吴成松最多!
无缘无故,起码对吴成松来说,姜小醉无缘无故的消失,让他难以接受。
吴讳嘴上答应,说是姜小醉只是出去玩了,让吴成松不要担心。
他去厨房找了原本开给姜小醉吃的安神补药,熬给吴成松吃了,就借口去找,站在门外,心中掀起的巨浪仍未停息!
“老母!小醉之前就对我说过,她睡着之时,梦里有个老母让她醒来!
这个老母,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且今日酉时,正是我和顾帆抵达九峰县的时间!
小醉不通武道,为何会知道我回来了?!
对了!
苍松县中,那群被邪经魅惑的百姓,便在口称老母!
若是同一人,小醉莫非,遭了邪教毒手!?”
为何只是姜小醉?
是因为老爷子血气衰竭,邪教不屑害他吗?
毫无道理!
还有姜小醉留下的那句“即便炎朝沦陷我也会保护你和大哥”,她难道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说护住二人周全的呢?
吴讳左右是想不通,再进县衙,找到了秦玉弩。
没多久,卢延山也来了。
“小丫头消失了?
今日酉时,秦大人在落凤山等你,我与你则在营救秦大人的路上,都正好不在县衙之中!”
那么一个活人,根本不可能凭空消失。
可叫来负责守卫吴家新邸的暗卫询问,不出预料的一无所获。
当时在留守县衙的高手还有顾帆!
可当问他无异常时,却只得到一张疑惑表情。
听完吴讳的怀疑猜测后,秦卢二人都很是上心,连夜召集了三班衙役,全城寻找姜小醉。
吴讳自然没有闲着。
他甚至仗着修为高深,全力维持着通脉感应,绕整个九峰城找了一圈,范围辐射方圆五十里,途中含怒杀了数十只诡物。
再远的范围不是不能去,也不是怕遇到邪教高手。
而是在常理之中,姜小醉一个未涉武道的女童,数个时辰之内,能走出五十里路,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一夜搜寻无果。
在第二日从县衙掀起的迁移浪潮中,姜小醉就只被吴家老小惦记在心了。
秦卢二人虽然重视,可主要原因却是因为吴讳与他二人相熟。
至于吴讳的猜测,委实太过离奇了些。
姜小醉身居高位,被舍身教高层重视?
世间多少与姜小醉一般的女童?
单是疫病肆虐以来,九峰辖下消失的同岁女童就有数千之多。
都是平平无奇,为何不是那些已经消失的女童身居高位,而偏偏是吴成松捡来的弃子?
面对这般问题,吴讳拿不出证据来,分说不清。
不怪二人有这般看法。
他们对舍身教的认识,若非吴讳从郡城归来,恐怕还停留在祸乱一县的地步。
至于‘老母’这个特殊称为,秦玉弩和卢延山更是初次听说。
青莲练的功法虽叫老母金刚法身,清河分教之中还有一副老母净世图。
可动手之前,青莲也不会先报自家功法名称来历。
至今连分教设在何处都还未查清的众人,也不可能看到那副圣图......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各自庆贺
在迁移大计进展得如火如荼、九峰万民共聚内城的浪潮之中,吴讳又坚持寻找了两个日夜。
最后无奈确认,姜小醉,大抵是已经遭了邪教毒手。
面对郁郁寡欢的吴成松,吴讳也唯有托词‘失踪、还在寻找’之类的说法,用来安抚老爷子。
还有一日,公输琼给出的除夕时限就到了。
九峰万民共聚西城,对知县大人口中的飞天巨船翘首以盼。
吴讳因修为之故,临危受命,负责带领城中武馆雷音。
一旦发生变故,由他带领城中雷音掩护百姓登船撤退。
至于来敌,自有卢延山率一众暗卫以拒之!
聚拢过程自然不会是一帆风顺。
即便有武人镇压,也爆发了诸多冲突。
可在县衙搬出‘圣上有旨’四个大字后,冲突便少了许多。
两日时间,九峰万事俱备,只欠公输琼的东风吹来。
在这过程中,确认姜小醉失踪之后。
吴讳不敢让老爷子独处,故意与周家老小走得极近,希望八面玲珑的周万通能开解一番。
为了却吴成松的心愿,吴讳甚至主动承认了与杜九儿的婚约,又拉来了杜家父女。
此举自不是吴讳临时起意,也并非单纯为了让老爷子尽快走出来。
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虽未等来炎朝武考夺得桂冠,可却已成功入境。
照眼下的局势看,炎朝武考能否如期举行都还不知道,倘若一直不办,他是否也要一直拖着呢?
姜小醉失踪不仅对吴成松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吴讳也有很大的影响。
因此在单独见了杜九儿一面之后,吴讳就选择了坦然面对和接受。
武道他不可能放弃,照现在的情况推测,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会在修行之中度过。
若是三十年他才能武道有成,逍遥天下,那是不是等到三十年之后再考虑传宗接代呢?
吴讳不想看到待他如亲子的吴成松抱憾而终。
姜小醉失踪之后,吴成松的血气便衰弱了最少三成!
这是一个很是危险的信号。
即便吴讳寻来了各种血药,甚至就连留给周熊的大药都切了半根来用,也未曾将吴成松体内衰减的三成血气补充回来。
况且谁又知道,在往后余生,他还会不会遇到一个如杜九儿这般眼里全是他的人呢?
不知这个世界的其余男女如何想,反正吴讳觉得,能有这么一个人。
还是一个容貌家世等各方面都不差的人,是他的幸运。
总总因素影响,去了一趟郡城归来的吴讳,在杜九儿的喜极而泣中,选择了主动做出后者念念不忘的回响......
在做好了迁去净州的诸多准备后,杜青山携杜九儿正式来访。
吴成松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两家在已经准备关门的红杉客栈摆了数桌姑且算是订婚宴的饭局。
吴讳与杜九儿商议后决定,媒聘从简,目的仅是简单的告知众人,他二人已有婚约。
请来了秦卢二人,撼山拳院诸多师兄弟、左虞等数名与吴讳相识的人也纷纷到场,为近百年来九峰第一位入境武者送上了祝福。
吴讳虽然承认,也已不抗拒成婚,可眼下时局动荡,便提议等去了净州,安定下来之后,再举办婚事。
算得上出生武道世家的杜青山对此自无异议,吴成松也沉浸在一种欣慰开怀的氛围之中,任凭吴讳自己做主。
杜九儿羞红了脸,却并未如以往那般逃避,而是鼓起勇气与吴讳携手敬酒。
周熊喝得最多,嘟囔着吴讳不仗义,明明是他先提出无心武道、要尽早成婚的,却被吴讳抢了先。
屠星汉满脸不自在,他着实想不到,吴讳和杜九儿会亲自上门送上请帖。
面对这个他习武多年唯一一次看走眼的武道奇才,屠星汉心中很是复杂。
听说吴讳得秦尊照拂,现在已经是通脉巅峰的修为了!
便是他父亲屠犇,当年的巅峰修为也才是通脉中期。
每每想到此事,屠星汉就觉得仿佛被人在肋间插了几刀一般,痛悔不已。
郑刚自成了入世弟子之后,变倒是变了,变得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当日吴讳去要武考名额时又闹出了诸多不愉快,事后虽在一众武馆之中赌赢了上千两银子,可郑刚与吴讳的关系,始终未曾缓和。
今日的撼山拳院来了诸多学徒,独独没有郑刚,便是最好的证明。
屠星汉长吁短叹。
若是没有走眼,此刻的他,应该是坐在吴成松和秦尊那桌。
恰逢吴讳敬酒,屠星汉勉强笑着,一饮而尽。
正要坐下,又听闻吴讳说了句敬令尊,屠星汉满心疑惑,却也代生父屠犇饮了这一杯。
他至死也想不到,屠家撼山拳,吴讳是跟着屠犇学的。
就在当下修为最高的数名武者共聚红杉客栈,为吴讳贺喜的同一时间。
舍身教清河分教中,同样在举行庆贺大典!
庆圣女成功苏醒,贺除夕之日老母将显神通,映月为红,光耀炎朝!
舍身大殿中。
一袭月白衣袍的姜小醉端坐主位,青莲与绿瞳及数名通脉先天不等的教众站在一列。
对面是闻讯从附近州城郡县赶来的教中高手,赤衣一人,蓝袍二人,青袍足有六人之多。
蓝袍二人中,险些尽灭清河武者的玄萱赫然在列。
一系列繁杂冗长、须得由圣女主持的仪式之后,众人落座,姜小醉开口。
“老母在上,吾既苏醒,炎朝西南三道一应事宜,由我全权主持。
今日过后,尔等尽快复位,静待红月出现。
吾不日将前往净州,与赤莲使者萧魁谋事,若遇急事,可至净州千里之内,以紫莲传讯。”
一众莲使恭敬应是。
“劳二,你护持有功,此法赠你。”
人群之中,本命劳二却以喜以青莲自称的劳二当即越众而出,行跪拜大礼,先谢老母护佑,再谢圣女恩德,手脚并用,爬到了姜小醉身前。
姜小醉神情冷漠,右手抬起,一指点出,用一种极高深的传功之法,传了清河劳二一卷身饲劫功,内蕴突破命劫之不二法门。
浩瀚信息涌入脑中,劳二苦苦支撑,浑身颤抖。
这般手段,明显已经超出了武道范畴,甚至与流传总坛的高深武道法门都完全不同!
劳二不懂,但并不妨碍他心中狂喜。
有了此功,命劫有望!
第一百五十三章 琼遇命劫!
清河郡万里之外。
运送完青萝县最后一批百姓的公输琼走在归途。
为省灵晶,盛日乾坤舟被他缩至数丈大小。
他立身舟头,白衣飘飘,恍若谪仙一般,心中正在盘算迁移清河百姓的大事。
“想不到清河七县,竟已沦陷四城!
也不知净州斩妖卫是干什么吃的,此前竟能得出南御道三州之中、舍身教在净州影响最弱的结论?
四城,数十万百姓被邪经洗脑,根本无法逆转!”
想到此处,公输琼眸光凛冽,周身杀意涌动。
他自炎都来,如何不知道,常人一旦被舍身本愿经魅惑,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任凭取夺,根本就无法逆转!
如若不然,已经病入膏肓的炎皇,又为何非要下旨,让各道聚拢百姓呢?
盯着随两侧翼桨划拨而快速分流的云雾看个不停,仿佛那云雾之中站的,是造成这般后果的邪教祸首一般。
良久,公输琼长叹一声。
“唉,而今木已成舟,还是等君哥他们做出逆转邪经影响的机关再说吧。
眼下重要的,是剩余两个县城的百姓,雾县、九峰!
我从青萝城外出发之时,王南星曾说过,雾县人口不如九峰,仅有十二万人。
此去雾县,我便将剩余灵晶分出七成,用来加固甲板之上的熄风阵纹,让雾县百姓在甲板上挤一挤,争取一次迁完。
我从家中支取的灵晶原本是为七县预备,而今有四县用不到,剩下的三成足够将九峰百姓迁完了。
如不出意外的话,腊月二十八日傍晚,我就能到达九峰。
九峰上下在清河郡登记在册的百姓应有二十一万人。
清河分教设在九峰,又是疫病又是诡祸,而今还剩多少,尚未可知。
能否迁完,且看天意吧。”
“轰!”
数丈大小的飞舟剧烈晃动,公输琼惊悚扭头,但见那百丈高空,竟有一人踏空而立!
来者赤衣黑发,面目棱角分明,明明身形魁伟,本应气势迫人,可此人浑身上下却自有一种超凡气质。
“命劫!”
惊呼未尽,在生死威胁下,公输琼的修为极限运转,手中控舟罗盘飞速转动。
......
“刀罡如电,其声如雷。
很好,你以鲸血神滔劲入境,能在半年时间中将刀法也练到雷音境界,着实不差。
接下来,你便尝试引灵。
倘若能达到不用入境之功,单凭刀法能引动灵气,我这套拔刀九斩,你也能算得上入境小成了。”
季府演武场。
已然被幻境剥去自身意识、一度认为自己就是秦玉弩的吴讳听得满脸振奋。
拔刀九斩,可是师尊威震炎朝斩妖卫的成名绝技!
他受资质所限,无法将鲸血神滔劲练到更高境界。
用季苍海的话来说,若不转修与他相性更高的刀法,他于武道之上的成就,大抵只能止步通脉!
虽然极大可能是血气修为比同境武者要浑厚数倍的通脉,可始终只是通脉!
他的志向可是要成为和师尊一样的斩妖卫,杀尽炎朝贪官,怎能止步区区通脉?
因此从转修刀法之日起,‘秦玉弩’心中就憋了一股劲。
一股能让他忍受无尽孤独,反复拔刀入鞘千万次的韧劲!
直到今日,他拔刀之时终于斩出了雷音刀罡,得到了师尊的肯定。
时间在这片由秦玉弩的过往所编织的世界中过得极快。
非是修辞,而是现实意义上的快!
‘秦玉弩’并不知道。
那些被另一个存在与现实中的秦玉弩历经千辛万苦才领悟的武道至理、刀法诀窍。
在十倍快于外界的时间流速中,被一股神秘力量以一种近乎灌顶的方式,迅速化作他的感悟。
且每当他有所领悟,曾在这段岁月之中用同样的方法给他喂招提点的季苍海总会及时出现。
幻境晃动,正在练刀的‘秦玉弩’目中狂热尽褪,恢复清明。
吴讳知道,他事先备好的满满一葫芦能量,耗尽了。
最后一次拔刀,他成功用刀法引动了天地灵气。
倘若单只论刀法,他而今的修为,与九峰暗卫轩人杰一样,介于雷音通脉之间......
姜小醉失踪之后,他安抚完老爷子,处理完其余事物,就开始了不分昼夜的吸收功法武技!
这个时间,现实时间应该是申时。
能准时醒来,正是他事先计算好葫芦能量所造成的结果。
念动之下,幻境崩塌,吴讳目光复杂的看着身前如被定住一般的季苍海。
“不怪老秦这般尊敬他的恩师,每每谈及,他的言语之中都充满了敬重。
这老头,对老秦确实没得说!”
光华闪过,吴讳回到的葫芦空间中。
习惯性的抬眼一看,面板信息有了新的变化,可他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曾经他怕太快,现在他嫌太慢!
“姓名:吴讳
能量状态:空【再掠不能】
待掠武材:无
境界:通脉巅峰
功法:鲸血神滔劲【50/100】、撼山真形【待吸收】、九脉纯阳劲【待吸收】、铁头功【待吸收】、四形拳【待吸收】、惊蝉功【待吸收】。
武技:撼山拳【吸收完毕】、拔刀九斩【吸收中,吸收进度:20/100】、纯阳指【吸收完毕】、铁头功【吸收完毕】、四形拳【吸收完毕】、惊蝉腿【吸收完毕】”
“时间仓促,我厚颜找老秦开口,让他当中间人,向卢延山讨要血药宝材。
虽然没有大药,可这些人级血药,已经比得上我之前在县衙闭关时的三批总和了!
竟只将鲸血神滔劲吸收了百分之五!”
吴讳虽然不分昼夜,可他在修行之前,连葫芦能量何时耗尽、他何时能恢复神智都算得一清二楚,又岂会没有计划?
在他的计划中,这段距离除夕之限所剩下的一日两夜,他夜间主修鲸血神滔劲,白日修行短时间内无法取得太大进步的拔刀九斩。
未曾想到,时间用完,他主修的入境功法竟才吸了百分之五!
反而未曾抱有多大期望的拔刀九斩,从最初的【5/100】,变成了现在的【20/100】!
“此前贯通周身大脉时我就曾猜想过,随着我修为变高,吸收功法经验所需要的葫芦能量就越多。
可此次修行,刀法功法皆是二品,为何我刀法吸收的程度比功法要多呢?
难道是消耗能量的多少,还与功法武技的境界有关?
入门所需的能量少,越往高处,所需能量便越多?”
意识在葫芦幻境中徘徊良久,吴讳终于是接受了这个猜想。
因为除此之外,他也再想不到其他合理的理由了。
“高品功法、大药宝材、葫芦能量!
我要想快速变强,此三者必不可少!
而今想来,这三者,又有哪个武者不缺呢?
我葫芦相助,得到就能快速转化为自身实力,已经足够幸运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等待
吴讳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和之前一样的体验自身修为变化。
而是弹身站起,掀开帐篷,仰首张望。
“飞舟还没来!
难不成是公输琼那小白脸在路上出事了?
今日子时一到,便是腊月二十九了,严格来说,所谓的除夕,
从今夜开始!
无人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
吴讳紧握双拳,视线开始下移。
遍地帐篷,各色皆有,如春日百花争艳的原野一般。
九峰本分内城外城。
可自三日之前,要迁去净州的消息被吴讳带回来第二天,内城城墙被十数名雷音联手推倒。
血狱裹挟着碎石,被运至九峰城外,重新垒起了一道极不规则的粗糙高墙,
用来抵挡随时可能进犯的邪教之人。
尽管谁都知道,那道墙大概率没什么用。
但在听吴讳和顾帆相互补充,说完了在苍松县的见闻之后,卢延山便决定,要垒起那么一道数丈来高的墙来。
用卢延山的话来说,万一到时被邪经魅惑的万民来攻,若无城墙防线,被其冲到近前,你我杀是不杀?
内外再无隔阂,知县下令,将内城建筑尽数推平!
九峰城具体面积有多大,吴讳不知道,他也从未关心过。
但在内城建筑被推平之后,那片被武人用巨力寸寸拍平的宽阔空地,足够容纳整整十七万九峰百姓!
平等,在即将到来的灾难威胁、和武道强者的意志,被而今之九峰践行得淋漓尽致。
自然有人会有意见,
譬如自小便养尊处优的刘逸舒刘大公子。
吴讳闭关修行之前,
还听同样住在帐篷之中的卢延山说,那刘家又派人来闹了。
任凭左虞嘴都磨破,说这样不仅方便城中武人保护百姓,还方便登船,刘家人就是听不进去。
可若是闹事有用,还要修为做什么?
听说紧要关头,若非刘登甲用贡献家中存粮为条件来求情,作为幕后主使的刘逸舒就要被卢延山杀来儆猴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吴讳也并未一一打听。
他眼下唯一关注担心的,是公输琼为何还不来!
万一舍身教攻来,以他目前的修为实力,能否护住亲朋?
答案是否定的。
不用太多高手,但凡来两个如白毛那般的人,一个牵制他的木人,一个对他动手,他便不是对手......
为了防止百姓躁动,徒生事端,今夜便是最后时限的事情,只有吴讳、秦玉弩、顾帆、卢延山等少数几人知道。
因此在多数人看来,疫病已然被坊间传为‘秦尊’的郡城高手秦大人用武道手段解决了。
迁移就在最近几日,
但年还是要过的。
毕竟是千百年来养成的习惯,即便过得简陋些,
辞旧迎新、期盼来年更好的诸多习俗仪式还是难以改变。
让吴讳最为直观的是。
他刚从卢延山特意为他在县衙地界准备的帐篷之中走出来,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周熊便大呼小叫的迎了上来。
得吴讳照拂,周吴杜三家能紧挨着同样帐篷化的九峰县衙。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卢延山这样赤果果的徇私,反对的声音却近乎没有!
有龟缩外城之人不懂,四处问询。
凭什么那三家能挨着县衙住大帐篷?
哦,原来那人便是吴讳啊,通脉高手,那没问题了。
......
“老吴!”
周熊从右侧跑来,满脸笑意。
吴讳看得清楚,他那么大一坨人,刚才分明蹲在地上,在和不知道哪家的小孩用爆竹炸尿壶。
“你他娘的,搭上官府就是不一样!
以前天天见你,现在要见一面跟进宫面圣似的,还得提前说好!”
周遭年味浓厚,吴讳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想来不止是他,但凡知道更多消息的人,恐怕此刻都难以静心!
“咋了?杜大师姐训你了?
要我说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咱大老爷们儿,就得给她立好规矩,不然受那些流传甚广的江湖话本影响,一个个整天跟个怨妇似的。
什么情啊爱啊,一世一人、至死不渝,全他娘扯蛋!”
周熊还是老样子,见面就是滔滔不绝,且口无遮拦。
吴讳苦笑摇头。
“你也是快成婚的人了,怎还这般不靠谱?
这些时日,拳法修行可曾落下?”
周熊洋洋得意,屏息凝神,蹲坑一般装模作样的沉喝一声,展现出了属于他的雷音血狱。
炼体雷音,曾是他的毕生追求!
而今在吴讳的帮助下,他未至及冠便已达成所愿。
血狱不大,仅有方圆三丈,明显是破入雷音不久。
“咋样?没辜负你那三株黄品大药吧?
你还别说啊老吴,我用了你之前给我配的泡拳秘药,发现拳法威力比之前大了起码三成!
要不是迁移在即,我都想再练几日,去找老屠过过手。”
吴讳静静看着,待周熊收起异象后他才道:
“你用药太猛、沉淀不够,伤到经脉了。”
对于炼体境界,以吴讳而今的修为,看出些许问题自然不在话下。
当即将周熊叫到他的闭关帐篷中,用自身蕴灵血气替他梳理经脉,驱除大药残留在他体内的药毒。
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若非大家族的后人,很少有人愿意耗费自身血气做这种事。
在吴讳堪比先天初境的深厚血气中,前后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将周熊用药物提升修为的暗伤去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点滴影响,或是吴讳修为不够,或是因为其他,总之难以根除。
“大过年的,还想让你开心点来着,没想到又欠你一次。
反正债多不愁,爱咋咋吧。
你心里装着事,我就不烦你了。
最后说几句,因为我知道,以后我们见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就像现在,哪怕住得这般近,你回来之后,我也只在你订婚那天见过你一面。”
周熊很认真。
以吴讳对他的了解,他的这副微笑中带着几分严肃的表情,就代表他接下来的话,不是玩笑。
“老吴,自打你搭上官府之后,我就知道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承蒙你照拂,我如今已是雷音武人。
我很满足,真的老吴。
对现在的修为,对有你这么个兄弟,我很满足了。
你是没看到那天我去拳院,当众施展雷音血狱之后,郑刚的那副表情,还有以前与你一起站桩的李四五,都跟吃了死孩子一样难受。
那李四五还喝问我,‘大师兄有屠师精心栽培都才九牛二虎,你凭什么雷音!’
我当时就说了,‘凭我有个有本事的兄弟!’
哈哈哈,当时谁都不说话了。
我就是用了大药,怎地?
看我不爽你们也用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收回去!
余音犹在,难得真情流露一回的周熊掀开厚实门帘,快步走远。
原地,吴讳愣愣站在,还在回忆周熊的话。
“老吴你如今是入境武者,天下太平之后,这炎朝九道,你去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有你带着,我或许真有可能走出郡县,去更加广阔的天地看看。
但我不想走了。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女人。
我虽然不是,但我承认,我变了。
你那日表面送药,实则是向我告别,我看出来了。
之后我日夜勤练,用我家老爷子的话来说,我那几日练功练得跟魔怔了一般。
进步很大,我当时就立下雄心壮志,要与你去更加辽阔的江湖叱咤风云、英雄救美、劫富济贫。
可第二天,老爷子找我谈了一次,带我去见了上次武考灯会,我替你相中的高家孪生姐妹中的姐姐,高青荷。
我一连想了几日,功照练、药照吃。
可前几日你回来了,接着九峰大变,推墙平屋、万民迁移。
我忽然发现,你已经走得好远了。
那一夜,我梦到了小青荷。
我想得很清楚,与其一直远远跟在你后面,看被你挡住风霜的风景。
不如等在原地,等你走得足够高了,最后再带我长长见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吴讳不语,定定看着周熊。
“你我同在拳院时,所见皆是桩功石锁。
而今我还看石锁,你已走出拳院,不知看到了什么。
我帮不了你,所能做的,是看着你。
意思是你以后不用特地给我找大药了!
没有歉疚,没有不好意思,我真的已经满足了。
你要是再拿大药来,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周熊已然走远。
帐篷中,吴讳一动不动,站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哑然失笑。
“难为你了,明明是个粗人,咬文嚼字给我说了这么多......”
帘外有人轻咳。
吴讳回过神来,听出那人是左虞,随即主动走了出去。
“吴大人,方才我手下兄弟说看到您出来了。
此前秦大人吩咐过,您若出关,务必去大帐之中一叙。”
屡说不改,吴讳而今已经放弃纠正左虞了。
打过招呼后,他拒绝了左虞带路,自行朝县衙大帐赶去。
掀开门帘,吴讳目光微凝,在坐的赫然正是而今修为最高的秦、卢、顾三人。
有秦玉弩相助,顾帆体内的异种灵气已经全数驱除,近日又得县衙藏药和柳仲调理,他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前日聚首,顾帆说自己能发挥出八成实力,可秦玉弩毫不留情的拆台说,他现在所能发挥的实力,最多只相当于灵窍初期。
吴讳一进门,秦玉弩和卢延山心中有事,都只是点了点头,毕竟他三人相熟多日,也用不着太过掩饰。
顾帆却大喇喇的道:
“来了?
嗬,果真是少年天才,你这才闭关两日不到,血气竟有这般进步?”
出于礼貌,吴讳应了句‘过奖’。
秦玉弩当即接道:
“闲话少叙,那公输家的人至今未到,距离你们所说的除夕,还有三个时辰不到。
之听说邪教蓄势多时,等的就是今夜。
届时会发生什么事,你我都不知道。
就算我等会错意,所谓的除夕指的的明日亥子相接之时,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知晓此事的,如今仅有这帐中四人,如何应对,诸位不妨各抒己见。”
事实上吴讳出关之前,这两日时间中,三人已经不知商议过多少次了。
顾帆一如既往的积极。
“怕个鸟,来了就打,不来就等,怕甚?”
“你闭嘴!”
秦玉弩心中烦闷,他与顾帆相熟,自然知道他是随性跳脱的性格。
特别是修成灵窍之后,灵性显露,简直是浑人一个。
“顾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卢延山站起,习惯性的在帐中踱步。
“吴小兄弟闯过一次之后,邪教对九峰的封锁想必更加严密。
倘若我等孤身一人,有的是办法闯出九峰,去往净州。
可还有这九峰万民,他们闯不过。
所以为今之计,除了等公输家的援助之外,再无他法!
倘若不来,我等唯有尽力。
秦大人,下官斗胆再谏!
再等两个时辰,公输家不来,事不可为,还请秦大人将九峰火种带回净州!”
卢延山说完,正好走到秦玉弩身前,躬身垂首,两手捧着将一张满是折痕、写满姓名籍贯的官用宣纸。
那上面,精通农事的十人,寒门书生十人,武道英才十人,年轻工匠十人,商贾之后十人。
合共五十人,无不是卢延山暗中精心挑选而出。
为官一任,他愧对九峰百姓,想留下九峰火种!
届时他会带一队暗卫出击,制造混乱,为携带九峰火种的秦玉弩创造机会。
吴讳在顾帆的多嘴解释下才知道。
这个提议,卢延山已经提过足足三次了!
而他吴讳的名字,被写在九峰武道英才中的首位。
至于这五十人的家人,卢延山可保证,倘若九峰沦陷,他会死在百姓之前。
卢延山的决绝之意将吴讳深深震撼。
他虽然也忧虑,可委实没有想到,在卢延山眼中,事情已经急迫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转念一想,当日苍松陷落之时,苍松知县,是否也曾有过这般绝烈?
遗憾的是,至今无人知晓。
“收回去!”
秦玉弩虎目圆瞪。
“不至最后一刻,此计我绝不应允!
此去净州路途遥远,便是我孤身一人,也有诸多风险,沿途更有邪教截杀!
我区区灵窍,如何将你九峰火种带到净州?
一旦尽殁途中,你倒成了杀身成仁的忠烈,我却是你九峰罪人!
你卢延山有为民舍命之心,同为朝廷命官,我秦玉弩就没有吗!
我还是穿着金鹏服、腰悬破煞刀的斩妖卫!
舍弃数万百姓而逃,便是成功去到净州,你教我如何立于炎朝天地之间?!”
以吴讳对秦玉弩的了解,他能很明显的听出,秦玉弩心乱了。
争执过后,帐中陷入了寂静。
摄于秦玉弩的威严,顾帆不敢说话。
吴讳想说些什么,可他面对这种情况,也已束手无策!
没有公输家的盛日乾坤舟,这十来万百姓跑去哪里?
时限来临之前携火种出逃?
邪教蓝莲使者神出鬼没,一旦发现踪迹,恐怕会是无休止的追杀!
秦玉弩这身与郡守相当的修为,如何能挡?
不逃?
一旦发生最坏的情况,飞舟不来,清河分教举教来攻,他们坐守九峰,无异于坐以待毙!
沉寂良久,冷静下来的秦玉弩咬牙决定,等。
等公输家的盛日乾坤舟!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久久不来
随着时间推移,县衙主账中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夜幕降临。
‘嘭’的一声,西城有焰火升上高空,炸散开来,无比炫目。
随着这第一声焰火炸响,变化极大的九峰城似乎被按下了某种开关,爆竹声声辞旧岁,
焰火道道迎新年。
即便有厚实帐篷遮挡,耀目绚烂的焰火光芒仍是顽固无比的从缝隙之中挤了进来。
压过账中烛火,将四人的面目映照得阴晴不定。
如此规模的烟花爆竹,便是砖石房屋都有可能失火,何况而今帐篷林立?
原来早在今晨,卢延山就对暗卫下过命令。
第一道烟火腾空之时,
早已散布城中的数十名九峰暗卫就动了。
血狱呼啸,掀起道道狂风,直接将飘落下来的烟火火星吹飞不知多远......
感觉中过了许久,可实际上从吴讳进来,才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难题仍未解决。
四人最终只商议出了一个大致方向,即是在不知舍身教会何时攻来的前提下,九峰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自乱阵脚。
以卢延山屡次提出的火种计划为例。
万一秦玉弩当真带着五十人走了,正好与迟来的公输琼错过,途中折损的九峰英才,岂不是白白牺牲?
当然,此举亦有风险。
一旦等不来公输琼,蓄势多时的舍身教大举来犯,账外的十来万九峰百姓,极有可能十不存一!
这也是身为知县的卢延山屡次提出火种计划的主要原因。
他们所知有限,更身为知晓内幕的少数几人,压力之大,非同寻常!
不知多少烟火在瞬间同时爆发。
吴讳站起身来,打破了账中寂静。
“三位大人,
该回家吃年夜饭了。
便是要战,
也得吃饱不是?”
距离子时到来还有一个时辰。
面对吴讳的盛情邀请,秦卢二人以‘没有胃口’为由拒绝了。
只有踏出帐篷后跟出狱一般轻松畅快的顾帆与吴讳一起,来到了属于吴家的帐篷中。
吴讳收拾心情,陪吴成松老爷子吃了一顿相比往年来说丰盛数倍的年夜饭。
同桌的还有周家父子和杜氏父女。
自从吴讳回来之后,卢延山以身作则,带领九峰为迁向净州做了诸多准备。
周家顺势关了红杉客栈,杜烈死后、心中早已疲惫不堪的杜青山也趁机遣散了一众镖师。
又得吴讳照拂一同住在县衙周边,老早便约定好要一起吃年夜饭。
据说那盘黑乎乎的炒肉片,还是初次尝试做饭的杜九儿亲自做的。
身侧目光温柔缱绻。
打开心结的周熊未用血气抵御,已然微醺状态。
账外有未被忧愁侵扰的孩童欢腾笑闹。
除了身处帐篷之中、寒风大些就会簌簌作响之外,眼前的一切比吴讳记忆中的往年还要温馨热闹。
片刻时间便将肚子填饱的吴讳坐在桌前,盯着帐篷一角愣愣出神。
耳畔是顾帆在和九峰众人大吹郡城江湖的吵闹话音。
吴讳心想。
这会是最后一顿年夜饭吗?
公输琼所谓的‘除夕之日舍身教会威势大盛’,究竟会发生什么?
届时他通脉巅峰的修为,能否护住这账中除顾帆之外亲朋?
他不知道答案。
秦卢二人没有胃口,若非心中挂碍家人,他又如何吃得下?
他甚至很自私的想过,‘我又不是知县?管什么万民生死,何不用这身修为带着这些人逃出九峰?
倘若这般过不去心中那关,
何不先将他们送去清河郡,
再只身回到九峰,用这身修为帮忙?
这样一来,
也算对得住老秦的知遇之恩了吧?’
面对心中这般想法,吴讳思来想去,只得出了一个“不可行”的结论。
屡次坏清河分教大事,他而今肯定已经上了邪教的必杀名单!
一旦显露踪迹,别的不说,那白毛怪人肯定会第一个追杀而来。
且考虑到他有木人傍身,说不定还会请青莲出手!
一句话,凭他而今的武道修为,一旦落单,百分百会被邪教抓去练成诡魄。
亥时将尽,许多守岁跨年的人家还在慢慢吃年夜饭。
吴讳心中纷乱,无心假装高兴来应付亲朋,便拉着意犹未尽的顾帆,重新回到了县衙大帐中。
一进门,便听到满面愁苦,甚至于有些愤怒的卢延山低沉喝道:
“公输家还没来!?
秦大人,子时就快到了!”
见二人进门,秦玉弩豁然起身,灵窍气机大盛。
“吴讳,你和卢大人坐镇城中,我和顾帆去巡视九峰四方!”
吴讳心中一凛,重重点头。
......
虽同住帐篷,但刘家之所在,依然是处处都彰显着曾经九峰第一家族的风采。
若不是怕太过显眼,被官府问罪,刘逸舒都想命人将自家帐篷搭得与县衙一样大。
即便有所收敛,刘家搭成的帐篷,依然是东城之最。
焰火腾空。
刘家主账中,刘登甲父子和数位妻妾正在几名妙龄丫鬟的服侍下吃年夜饭。
为何要人服侍?
因为这圆桌太大、菜肴太多。
“爹,你说你在净州有一好友,是灵窍高手,是真的吗?
这种高手,即便在净州也是大官吧?
等去了净州,我要拜他为师!”
家常闲聊中,刘逸舒突然来了这么一嘴。
刘登甲咳嗽一声,皱眉道:“是有这么一个人,还留下了相认的信物,听说是你祖爷爷的挚交好友。
可当年你祖爷爷为避仇杀,不惜跋涉数万里,远遁清河九峰,而今前去相认,也不知他会不会认。”
“为何不认?江湖之中最重义气名声,他若不认,不怕坏了自己名声?
你把信物先给我,听说这次要坐公输家的飞舟......嘶......贱人!”
“啪”的一声,刚入刘府不久的小丫鬟挨了大公子一巴掌,重重摔在地上。
只见她顾不得拭去口鼻间的鲜血,连忙捂脸磕头,直呼‘公子饶命’。
刘登甲咽下口中食物,淡淡道:“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又没戳伤,先让她下去包扎。”
刘逸舒用舌头舔了舔被丫鬟戳痛的上颚,极不耐烦的喝骂道:
“还不快滚!”
小丫鬟手脚并用,踉踉跄跄的掀开绣有金纹的厚实门帘,就要出去。
暗沉红光透过门帘,照进刘家主账。
一手掀开门帘的小丫鬟不进不退,就这般站在门口。
不知何时,往年要持续到三更半夜的烟火消失了。
孩童欢腾笑闹的声音也消失了。
天地间一片寂静。
第一百五十七章 炎天已破!
正在用玉质汤匙喝汤的刘逸舒背对门帘。
寒风袭来,他猛地打了个冷颤,回头一看,怒意陡升。
“不是让你滚吗!”
丫鬟一动不动。
确切的说,并非是一动不动。
因为在她的视界被天地间的暗沉红芒占领的瞬间,她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她名唤翠云,被买进刘府之前,她的名字叫‘臭丫头’。
为她取这个名字的人,是她的生父。
她知道娘亲的娼妓身份,是在记事之后,记不清第几次被嗜酒如命的生父打得遍体鳞伤时。
明明并非孤儿,她过的却不如城中乞儿。
“刘逸舒,你为何能生在这种富贵人家?”
在无数资源的堆砌下,去岁便已经修成九牛二虎的刘逸舒而今无限接近雷音。
若非上次挨了官府板子,伤及血气,导致他无缘以流星剑场大师兄的身份参加武考,说不定他此时早就雷音了。
正因如此,在丫鬟翠云话音落下之后,他那时有时无的武道感应,感应到了那股令人心的、独属于诡物的浓烈怨念!
“好重的阴怨之气!”
刘逸舒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豁然站起,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帘方向,还保持着抬手动作的翠云背影。
那股浓烈至极的阴怨之气,赫然便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刘逸舒爆发九牛血焰的同一时间。
“翠、翠云,你在说什么啊?”
“还不快给大公子磕头认错!”
“大公子,翠云她不是故意的......”
刘家主账,与翠云一同侍奉刘家主人吃年夜饭的另外几名妙龄丫鬟知道翠云身世,纷纷出声求情。
“不,我是故意的”,随着这话出口,翠云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转过身来,双眸猩红,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刘逸舒,刘家大公子,你凭什么能是刘家大公子?
你专横跋扈、不顺心就打骂家仆丫鬟,是谁给你的权力!?
你只是个饭桶!
白白吃了那么多宝材血药,还有供奉贴身指导,而今连雷音都奏不响,不是废物是什么!”
“轰!”
毫无修为,甚至在武人看来血气孱弱的小小丫鬟,挥手甩出了一道刚猛劲风!
首当其冲的刘逸舒即便有血焰覆体,身具万钧之力。
面对那股如铁壁铜墙般的无形劲风,竟连僵持抵挡都做不到,被撞得口鼻溢血,砸破餐桌,入土半丈!
惊变惊呆了账中之人,刘登甲反应迅速,就要高声呼喊被他安排在隔壁帐篷享受丫鬟服侍的雷音供奉。
不想翠云抬手,浓烈无比的阴怨之力迅猛冲出,凭空扼住了刘登甲的喉咙,将他缓缓举起。
“还有刘登甲,家主大人,若非你爹是入境武者,你又凭什么得到刘家家业?
都是人,你们凭什么坐着享受他人的服侍!?
凭金银?
金银生于土石之中,乃上天造化,为何只有你们拿得,我等出生卑微的人就拿不得?
你们是上天吗?!”
“嘭!”
刘登甲的喉咙被那股巨力捏成血雾。
滚落的头颅上,他那双细眼瞪得滚圆,其中充塞着疑惑。
他至死也想不通,这小丫鬟明明毫无武道修为,血气孱弱无比,哪里来的诡异能力?
就因为逸舒骂了她一句贱人?
无人能替身首异处的刘登甲解惑。
待一众女眷反应过来,宽敞奢华的大帐之中,一时间填满了惊天哭喊、骚腥尿味。
......
撼山拳院被解散了,屠星汉受知县所召,编入九峰县雷音队伍,随时听命。
还只是九牛二虎的郑刚因此无比怨愤。
他恨屠星汉,明明自己已经成了入室弟子,为何不传能够入境的撼山真形图?
修为不够?
那你倒是助我提升啊!
上次赌赢了那么多银钱,为什么不拿来买大药助我修行?!
自那日被奏响雷音的周熊上门羞辱之后,郑刚心中的怨愤便达到了顶点。
今日是除夕。
街坊四邻尽管没了房屋,住在帐篷之中,也家家都在吃年夜饭,户户都在放烟花爆竹。
唯独属于郑家的帐篷中,在郑刚的阴沉面目下,他的家人噤若寒蝉,吃得哆哆嗦嗦。
吃了不知多久。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女童禁不住外面小伙伴的热闹诱惑,掀开了帐篷门帘。
暗沉红芒如救赎万物的希望之光,照亮的郑刚的世界。
“大药!我要大药修行!
我要奏响雷音、超过周熊、超过吴讳,把这两个人打死!
县衙大帐藏有大药!
我打不过他们,我可以偷!”
......
“女人!好多好多!到处都是!”
在外人看来。
薛灵秀是声名远播的寒门秀才。
他将书中圣人说的克己复礼作为处世信条,言行举止皆合乎礼数,甚是严苛。
与年老体衰的吴成松不同,他今岁才过及冠之年,只要好好读书,有的是机会改命,走出九峰。
在众人眼中,薛灵秀无疑是个大才。
正因如此,在卢延山精心挑选出的各行火种之中,薛灵秀名列书生之榜首。
可无人知道,在家中独处时,薛灵秀无比懒散,脑中尽是腌臜之念!
可为了那到知县大人的举荐文书,为三年之后的郡试增加高中几率,他不得不披上那层伪装。
与家人吃过年夜饭,外界热闹无比,男女皆有。
薛灵秀咽了咽口水,借口采风,掀开门帘,施施然出了帐篷。
走了几步,在一团火红烟火炸开之后,周遭红芒竟未消失。
......
炎都,皇宫。
久未露面的监正袁无守不顾侍卫阻拦,大步闯进了永寿宫。
灵华四溢,乾坤震颤。
数名当世一流高手联手,竟都拦不住一身明黄道衣的袁无守!
作为炎皇寝宫,便是当朝三师三公欲进,也得上奏听宣。
袁无守此举,可谓大逆不道!
自炎皇遇袭病倒之后。
太尉祁治穹、司徒景工、司空尹缈这当朝三公便在永寿宫住下。
除了传出炎皇旨意外,还负责用盖世修为,合力替炎皇续命!
此三人乃两朝老臣,最年轻者也已远超百岁,修为难以揣度!
当朝三师虽也是一品大员,修为同样高深,可却另有使命。
袁无守刚一踏入永寿宫,还未来得及迈步,便有三道如苍穹般浩瀚难测的武道气机同时临身。
光可鉴人的紫霄石应声炸裂,袁无守自身无碍,目蕴焦急,拱手道:
“三位,炎天已破、异源入侵,舍身老母成功映照武极之月!”
气机消失,三道伟岸身影无声出现,若非修为相近之人,根本看不清三者面貌。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九峰地狱
袁无守疾声说完,永寿宫中便陷入了短暂寂静。
数息后,太尉祁治穹率先开口。
“太师三人可有消息传来?”
袁无守未动,因为他知道,祁治穹所问的人,远在炎都千里之外!
宫殿之中回声未散,已然得到答案的祁治穹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景工用那双灿若骄阳的眼睛盯着袁无守。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你慌什么?
三师来自山巅,定会带来应对之法。
如若不然,便是炎朝圣祖复生,也难以改变什么。”
玄奥波动从寝宫深处传来,那股武意极为清晰的传达了一个意思。
“孤大限已至,泱泱炎朝、亿万子民,拜托诸位了......”
四人静默,随着这道带着浓厚死气的武意出现,炎朝形势雪上加霜!
后世史官记:“景朔九年,天破帝崩,血雪连降三日,举朝皆恸;后九道分崩,妖诡横行,二十万万民,余十万万。”
......
刘逸舒逃出来了。
世界仿佛被披上一层暗红薄纱。
他慌不择路,连连呕血。
身后性情大变、与他记忆中的诡物有近八分相似的翠云还在紧追不舍。
“轰隆”一声,武考时他才初次见到的浑圆钢珠在数丈之外炸开。
刘逸舒的运气不好,两条腿都被钢球碎片划伤,瞬间血流如注。
“九峰暗卫的神火青龙!”
刘逸舒神色大变,勉力运血奔逃的同时看向远方。
比之前的烟花响声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火器巨响此起彼伏。
黑影闪动,惨叫、狞笑、鲜血、残肢等等事物,构建出了一副宛如地狱般的场景。
“白袍,是舍身教!
他们真的打过来了!”
陡然,耀目白光短暂驱散了被红月浸红的黑夜。
一艘大如山岳的巨船划破黑云,出现在了九峰东城。
隔得不远,刘逸舒看到那飞舟船头,似乎站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十来具木人迎风涨大。
一道被高深修为加持的话音响彻云霄。
“九峰百姓,登船可活!”
话音落下,飞舟发出轰隆巨响,但见十条长达数百丈、宽亦有百丈的登船舷梯缓缓落下。
“吴讳!带你的人甄选出被红月诡化之人,收拢正常百姓登船!”
知县卢延山呼喝如雷,相隔不知多远,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是希望!
正在急速奔逃的刘逸舒眼中重新燃起生之光彩。
尽管他的血气已经几近枯竭,还是在朝飞舟所在的东城跑去,有风雷之声从他体内传出。
是的,他如愿奏响了雷音。
可却没有半分高兴。
因为这修为,是生父遭劫活活激出来的!
若非最后关头他眼睁睁的看着生父惨死,血气暴动,助他冲破了雷音关隘,他恐怕早就死在翠云手下了。
可即便修为突破,他也非丫鬟翠云之对手!
目睹亲眷纷纷惨死,无能狂怒过后,已经说不清是什么心绪的刘逸舒才夺路而逃。
可才跑出帐篷,跑了半里不到,他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地狱场景。
腿还被火器碎片划伤,眼见前有邪教教众,后有夺命丫鬟,正要被心中绝望吞噬,又见峰回路转、希望降临!
‘对不住了爹!
对不住了大娘小妈!
我修为不够,不能替你们报仇,可我不能死,我死了,刘家就绝后了!’
奔逃之中,刘逸舒如是想着,尽管双腿都在飙血,却越跑越快。
近了、更近了!
下一瞬,隔着一道青红相间的帐篷,一道身披宽大黑袍,浑身画满奇异红纹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刘逸舒的感应之中。
生死之间,刘逸舒的反应打破了雷音界限。
只见他右脚蹬地,拧身往右,屏息腾空,扑进了一侧的青黑帐篷中。
同一时间,他竟能分心控制脚下力道,未曾蹬破被武人夯实过的地面。
一系列动作好似事先演练过千百遍般,毫无凝滞!
帐篷空无一人,桌上还摆着碗筷和残余饭菜,刘逸舒静静站着,无声无息。
他不仅压榨出大骨之中的血气止住了腿上伤势,甚至还分出一缕血气控制心跳。
‘翠云那贱人虽身负异力,却因自身瘦弱、难以长久支撑,以致速度远不如我。
她又非真正的诡物,无法穿透帐篷,我躲藏之时她距我最少十丈,中间隔了数个帐篷,应该看不见我。
官府说过,诡魄没有血气,只凭五感寻人。
隔着帐篷,前面那只诡魄只被我奔逃时的声响吸引,只要我用血狱包裹自身,不发出其他声响,他就看不到、闻不到、听不到!
前方那诡魄确是雷音境无疑!
一旦被其发现,我今日必死!’
豆大汗珠刚出皮中渗出,便被绷紧神经的刘逸舒用雷音血狱直接蒸发。
子夜寒风将万千帐篷吹得猎猎作响。
被月光阴力勾起心中怨念的翠云跃过拦路的帐篷,落地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刘家大公子的踪迹!
一如刘逸舒猜测的那般,她虽借红月诡化,可却并非真正的凶魂厉煞,此前又无修为,只能凭眼去看。
倘若刘逸舒心中有怨,对她来说便如暗夜明灯般醒目。
可她想不通,这位短短片刻就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刘家大公子,为何没有半点怨念!
有的仅是一股浓烈至极的求生之意!
这就导致一旦失去他的踪迹,翠云就再也找不到他。
盛怒之下,翠云一连拍散了数个帐篷。
正要继续,却被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打断。
那具雷音诡魄面目青黑,看着翠云狠狠嗅了几下,才略显不甘的低吼一声,放弃了这个打扰进食的新鲜血食,重新将猩红目光投向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一家三口。
虽然同样是人,可在出击之前,一道指令随着御诡秘法被打入了它的脑中。
‘不能吃被红月浸染之人。’
正是因为这道指令的存在,它才放弃了翠云。
翠云听人谈论过邪教诡物。
此时也猜到了这具黑袍干尸的身份。
她不仅不怕,反而挠有兴趣的盯着这只诡魄。
在她心中,对于穷富不公的怨,在看到这一家三口的瞬间,忽然变成了对于血亲无情的怨!
与此同时,翠云心中那道沧桑老迈的妇人声音再次响起,一如她之前在刘家帐中红芒入眼时一般。
“遇到危险,为什么别人家的爹娘都会在第一时间将孩子护住。
而你的亲爹,面对区区酒瘾饥饿,就要卖你为奴?
同样是血亲,为何你就没有这般待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红月夺魂!
年方十五的翠云眸光冰冷。
因为随着那道与邻家老妪一般、却仿佛拥有某种魔力的话音在她心中响起。
她的记忆深出,那段遍体鳞伤的幼年岁月刹那间变得无比清晰!
翠云浑身颤抖,心中怨念达到了巅峰。
“恨吗?
可怜的孩子,来吧。
吾舍残身,以换众生之乐,吾之所在,人人平等,衣食无忧。
懂我者,尊我为再生之母,故名舍身老母。
不懂我者,谤我辱我、欺我笑我、轻我贱我杀我。
我不怪他们,只怜世人无知。
孩子,身既予你苦痛,何不舍弃?
来我身前,赐你喜乐!”
说到此处,那道苍老声音骤然停顿。
翠云眼前似有柔和白光闪过。
她看到了一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世界。
小河蜿蜒,被栅栏围住的木屋有袅袅炊烟升起。
小院之中,鸡犬怡然,一名身着麻衣、头裹灰色布巾的老妪满面慈祥,正朝翠云招手。
她的眼明亮至极,蕴藏无尽怜爱。
有泪滴滑落,似在为翠云遭遇心疼。
翠云向前迈步。
一步灵散。
二步无情。
第三步落下,充斥天地间的暗红月华化作光点,疯狂涌入那具柔弱躯体。
翠云消失了。
九峰城中,多了一位被红月压榨出百年生命潜能,只能在天地之间存在七日时间的诡魄,雷音境诡魄!
她像是有着什么使命一般,朝东城上空,那艘大如山岳的飞舟快步赶去。
帐篷之中,刘逸舒心跳平缓,却是满脸惊悸。
‘好险!
那贱人要是不发呆,再动一次手,恐怕就要轮到我藏身的这顶帐篷了!
走了便好!
不管那贱人了。
眼下只等这具画满符文的诡魄离开,我就能登船活下去!’
劲风拂面。
被鲜血勾得喉咙发痒的雷音诡魄动手了。
一家三口之中,将妻儿合抱怀中的男子有血气傍身。
但他修为不高,仅仅是血气如柱而已。
之前一个照面,他就被这只诡魄划得肠穿肚烂。
逃无可逃,凭意志将妻儿护住之后,中了雷音诡毒的他,此刻已然失去了所有生机。
诡魄受鲜血刺激,钢钩一般的青黑五指迅猛伸出,将男子抓起,一口咬住喉咙,肆无忌惮的吞咽温热鲜血。
同一时间的九峰城中,这样的场景不知出现了多少!
“爹!你放开我爹!”
男孩的愤怒哭喊传出老远。
他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模样,不知诡物之恐怖,正在惊惧颤抖的娘亲拉扯下对诡魄张牙舞爪。
三息不到,近乎枯骨的男子被诡魄随手扔掉。
猩红双目中,倒映着男孩的身影。
早就濒临崩溃的妇人见状,抖若筛糠的身体忽然停止了颤抖。
即便常年劳作,她也只是一介女流。
诡魄不懂。
可藏身暗处,雷音感应将这一切都投射到脑海中的刘逸舒想不通。
她一个没有血气修为的凡人,还是个女人,为何能在短短瞬间爆发出这般巨大的气力,将奋力挣扎的男孩抛出五丈之外!
“啊!!”
女人尖叫,不顾一切的往前扑去,抱住高大诡魄的腰。
“虎子快跑!跑啊!”
‘刺啦’一声,热血横空,朝四方飞溅。
其中一部分,喷洒到了刘逸舒藏身的帐篷之上。
用血狱包裹自身的刘逸舒似乎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抖了一下。
原本早已模糊,甚至已经记不清娘亲面貌的他忽然记起。
那年刘登甲在外县经商,他和娘亲在北城外的草地上放风筝。
那只花豹扑出来的时候,他也被娘亲推出了好远好远。
城中衙役闻声赶来的时候,他那同样没有血气修为的娘亲,在被花豹咬住脖子的情况下,徒手勒死了那头成年花豹。
他什么也不懂,身上沾满了娘亲的血。
后来,刘登甲给他娶来了好几个大娘小妈,他过上了衣食无忧,横行九峰的生活......
‘不要动!!
我是别人口中的刘家纨绔!
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从我记事以来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眼下可是关乎生死,我怎能为了陌生人轻易暴露!!’
男孩哭叫,手中抓着一根与他等高的木棍,涕泪横流,朝身披黑袍的诡魄踉跄冲来。
他怕怪物,可他更怕没有爹娘!
“艹!”
人影撞破帐篷,斜斜冲出,单手提住男孩后领,蹬地狂退。
诡魄吸完妇人之血,见有新鲜血食出现,兴奋吼叫,动作迅猛如风!
一具巅峰时期的雷音诡魄,血气枯竭、伤势颇重的刘逸舒如何能挡?
即便手中男孩轻若无物,跑出十丈不到,他就被诡魄追上,不得不转身迎击。
“轰!”
撞塌不知多少顶帐篷,刘逸舒五脏皆伤,肋骨臂骨尽断!
与他预料之中的相差不多,这号称同境无敌手的诡魄,果真不是他一个刚刚破入雷音、还血气枯竭之人所能挡住的。
伤势虽重,可总归是拉开了距离,赢得了数息时间。
他一把扯出被他护在身后、仅是稚嫩面庞上有几处擦伤的男孩。
“你娘拼了命让你跑!你听不懂吗!?
给老子滚!”
流星要诀,降力消势!
男孩耳畔风声呼啸,被身负武道巨力的刘逸舒用一种巧妙方式,送到了数十丈外。
男孩轻盈落地,早已看不清身后景象。
他还想跑回去,一道尖锐刺耳的破风之声陡然从身后传来。
“你家大人呢!诡魄!
夏晓风!这孩子未曾诡化,将他收进队伍!”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男孩眨眼之间,眼前就失去的那道人影。
......
诡魄扑来,瘫倒在地的刘逸舒惨然一笑。
‘死了,真是讽刺,想我刘逸舒半生自私,临了竟会因救人而死?
娘啊,你要是知道没了你之后,刘登甲那老混账常年不管我,还娶了那么多妻妾,你该有多伤心?’
锋利如刀的利爪倒映在刘逸舒眼中。
他认命了,满心疲惫。
恍惚间,一个温婉秀丽的妇人站在远处,在向他招手。
“嘭!”
凶猛劲气几乎是贴着刘逸舒的脸炸散开来!
若非出手之人在余波散出之前将他踢开,油尽灯枯的他根本承受不起!
烟尘散尽,看清来人是谁的刘逸舒眸光骤凝,失声惊叫。
“吴讳!”
吴讳皱眉,等身后跟随他四处救人的武人小队跟上前来,从男孩口中知道是刘逸舒救了他后。
吴讳的心情更加复杂。
这个纵仆行凶,曾在红杉客栈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家大公子,竟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做到如此地步!?
观其伤势,倘若吴讳晚上一步,他今日必死无疑!
第一百六十章
吴讳并未过多感怀。
救下刘逸舒后,他便全力维持着近百丈的通脉感应,风一般穿行于遍地帐篷的九峰城中。
公输琼赠他的木人,早在银月变红、妖将天龙与白毛怪人率无尽妖诡杀来的第一时间。
就被他灌注血气祭出,协助卢延山拦住天龙白毛!
而他,则按按照原定计划,带领九峰仅存的十一家武馆雷音,
收拢保护九峰百姓!
至于在子时到来之前,选择前去巡视九峰四方的秦玉弩二人,则在城外大战修为大进的青莲!
三股灵窍境的磅礴气机碰撞交缠,刀芒划破长夜,棍影崩裂山峰,灵窍之下,
触之即亡!
城外大战一起,
秦玉弩便暴喝传信,声震四野。
若非如此,即便卢延山反应再快,恐怕也难以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率领九峰武人稳住局势。
吴讳那时想过擒贼先擒王,借能挡灵窍的木人去支援秦玉弩,快速解决青莲。
可在感应到城外大战的下一瞬,显出妖蜈真身的天龙与白毛绿眼的怪人一同出现在九峰城中!
他便只有先顾眼前,让木人迎战战力堪比灵窍的白毛。
因为一旦卢延山身亡,便意味着九峰沦陷!
凭他一个区区通脉,根本难以改变什么......
彼时夜月惊变,天地如被蒙上一层暗红薄纱。
有人性情大变,当街行凶,有人趁火打劫,妄图劫掠县衙血药。
除此之外,更有妖诡狰狞,血流成河!
吴讳虽护住了家中亲朋,却也感受到了四周那宛如末日般的绝望。
他通脉巅峰的修为,在妖将天龙被卢延山所阻、白毛怪人被木人拦截的情况下,的确可横行一时、无人能挡。
带九峰县中未曾诡化的武人出击至今的半个时辰不到,
死在他手下的蛮妖诡物已不知凡几!
可人力终有尽时,他再强,也始终只有一人之力。
公输琼再不来,他能护住被一众武人收拢的百姓一时,却护不住他们一世!
蛮妖诡物源源不断的从四方涌来。
再加上那些被红月诡化之后,明显已经变成邪教一方的九峰百姓和武人。
纵使他血气修为再如何深厚,面对此种情况,也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
在四周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中,公输琼似乎听到了吴讳的祈祷。
毫无征兆的,那艘象征着生之希望的飞天巨舟,划破暗红乌云,出现在了九峰东城!
吴讳并不知道,遭遇过命劫拦路的公输琼几度险死还生!
控舟罗盘更是被邪教高手打得爆碎开来。
最后虽利用盛日乾坤舟大小随心之特性躲过了命劫追杀,可他却失去了自身方位。
大致方向公输琼还记得,可清河郡东西纵横数万里,他又要躲避命劫追杀。
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九峰县城,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最后关头,公输琼心窍之中的本命御神阵感应再起!
那一刻,他无比庆幸当日在清河郡的这一次临时起意。
正是利用赠予吴讳的木人与他之间的感应,
本就不远的他才能在红月降世之后的片刻时间中,赶至九峰战场!
飞舟降临,生路出现!
吴讳当机立断,直接将仅存的武馆势力分为四队,一队由最少三名雷音馆主带领,各选一方搜救未被诡化的九峰百姓。
而他本人,则凭通脉感应之广阔游走四方,专杀雷音难以解决的诡物蛮妖。
至于他唯一的软肋,吴成松与周杜二家。
早在飞舟降临的第一时间,就被他强行塞入了第一批登舟的九峰百姓中,亲自护送到了登舟舷梯之上。
有公输琼御使不知等级修为的数具木人镇守,只要上了那艘盛日乾坤舟,便代表着逃过了此次浩劫!
“轰!”
被屠星汉与另外两名雷音馆主围攻的诡魄头颅炸裂。
“不要恋战,以搜救百姓为主!”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游走至此的吴讳留下一语后,人已掠至百丈之外。
“是吴大人!”
“好强!这便是入境武者?”
即便身处浩劫之中,这等修为,也看得三人目眩神迷。
特别是屠星汉,今时的吴讳越是强势,他心中悔意便越是浓烈。
因为旁人在提起吴讳时,通常都会提一句他屠星汉!
更会用而今已然诡化,在去盗取县衙藏药的过程中被卢延山拍死的郑刚做对比。
就这般,屠星汉心中好不容易才结痂的伤口,随着吴讳的崛起,屡次被同境武人撕开。
除了屠星汉之外的众人都觉得,郑刚死得好。
因为在郑刚死后,仔细探查了其尸身的卢延山才会提出‘诡化’这个概念。
且随着遭遇到的诡化之人变多,而今在残存的九峰武人中流传着一个说法。
‘凡是被红月诡化之人,皆是心术不正、心中藏有怨念之人!’
这一说法,在众多被诡化之人的身上都得到了验证。
......
在已经难以计量巨力推动下,吴讳一步数十丈,近乎贴地飞行。
又出手解决数只诡物后,他发现了其中不同。
“这暗红月光,好像对邪教诡物有着极大的增幅作用!
以诡魄为例,同是雷音诡魄,之前一个雷音武人就能勉强挡住。
而现在足足三名雷音出手,竟也只能堪堪抵挡!
还有凶魂厉煞,实力也都有了数倍的增长!
公输琼所谓的‘除夕之日邪教会威势大增’,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这对九峰、甚至于对整个炎朝来说,绝对是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
但对吴讳来说,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似乎并不是那么不妙。
因为随着凶魂厉煞之类的能量形诡物实力增长,他的葫芦吸收之后,所转化的葫芦能量也有了数倍的增长!
而且尽管这些凶魂厉煞得红月相助实力大进,但对于而今的吴讳来说,仍旧是不堪一击!
这意味着,就算没有大药宝材,光是猎杀这些诡物,他就能保持着修为的快速增长!
当然,前提是要有时间,以及一个相对安全的吸收环境。
复杂心绪中,吴讳再度出手,隔空点死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噬人的熊类蛮妖。
这群散布在诡物之中的蛮妖,自然是被妖将天龙带来的。
看着蛮妖尸身倒地,已经冷静下来的吴讳不由想道:
“邪教若无其余手段,此次浩劫应能度过。
只是苦了这九峰百姓,好不容易熬过了疫病侵蚀,又受此劫......”
察觉到如今形势,卢延山心中也生出了这般想法。
蓦然。
一股阴冷苍凉的波动轰然降临,笼罩九峰!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移山倒海!
对常人来说,似乎只是一股风,一股在寒冬腊月很是常见的刺骨寒风。
无论穿得多厚,当那股风吹过之后,也会狠狠打个冷颤。
可对于炼体之上的武者来说,那风,森冷入魂,苍凉邪异!
更准确的说,风中掺杂的,是一股令人颤栗的阴怨之气!
这股笼罩整个九峰的阴怨之力,若用堪比雷音武人的厉煞做比对,便如山涧之于大江、井底天之于浩瀚苍穹!
西城之外,秦玉弩神色狂变,如刀锋锐摄人的目光逼视着结完奇异印法的青莲。
“鬼王!你等果真豢有鬼王!”
青莲,也即是得圣女赐法、而今距真正的命劫仅有一步之遥的无毛劳二咧嘴一笑。
“豢?秦大人严重了,幽王比肩你净州州牧,岂是我这等修为能养得起的?
你不会以为,炎朝上下其动,我教便毫无准备吧?”
秦玉弩与口鼻溢血的顾帆一前一后,各自气机将劳二牢牢锁定。
听闻此言,二者皆面目阴沉。
鬼王,以天地阴力与人怨为食,道行可比人族命劫,手段高深莫测!
自圣祖以来的千年时间中,鬼王只出现过两次。
每一次,皆造成了一道数百万百姓的伤亡损失!
吴讳所送去郡城的求援信件中,秦玉弩毫不避讳的说明了邪教可能豢有鬼王的可能,期望王南星能上禀净州,派来高手援助。
不曾想世事无常。
炎朝祸乱四起,彼时清河郡自身难保,准备时日太短,邪教来势汹汹!
据吴讳说来,净州之高手,尽皆援助其余二州,无力来援区区九峰!
九峰众人齐心协力、手段尽出,好不容易才拖到公输琼驾驭飞舟而来。、
眼见生路在前,青莲竟召出了鬼王!
“放心,你尽心护持的九峰万民不会孤独。
炎朝其余八道可能还会负隅顽抗一段时日。
可这南御道,注定要成为我教立足炎朝之基石!”
劳二话音落下,一道高达十丈、头生双角,通体漆黑的庞大黑影出现在九峰城上空。
那黑影仿佛由世间纯粹的黑所组成,面目漆黑,五官混沌,即便红月仍在,也无法为它染上半点红光。
与盛日乾坤舟相比,它的身形并不庞大,反而显得有些渺小。
论气势,它甚至不如先天巅峰的卢延山一般血气轰鸣、令人震撼。
它就那般静静飘立,似风再大些就可将其吹飞。
可它的存在,却仿佛集合了世间所有特殊之物一般,令人难以忽视!
其阴影所致,凡人魂灭、武夫血寂!
那股波动出现的前一瞬,吴讳周身汗毛倒竖,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让他调动全身修为,远遁出百丈之外。
风停之后,在他感应之中,身后再无活物!
那阴影内外,仿若生死界线。
吴讳仰头,看着那漂立于九峰之上、头生双角的十丈黑影,有豆大汗珠从他双鬓滑落。
“这是何物!
竟有如此浑厚的阴怨之力!
也是邪教手段吗!?”
无人能替吴讳解惑。
下一瞬,黑影动了,其身下阴影随之飘动。
人如秋日稻谷、阴影仿若横扫而来的锋利巨镰!
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这还是那双角黑影似乎并未完全清醒的模样,一旦其完全清醒,所造成的破坏会是何等恐怖?
吴讳不知道,他只能亡命飞遁,极尽所能的散开通脉血河,带走途中所遇到的武人百姓。
同一时间,秦玉弩声嘶力竭的大喝引得四方皆颤。
“卢延山!鬼王不可敌、速速登船!”
话音落下,吴讳能模糊感应到的西城方向,本已躁动不休的天地灵气如被点燃一般,传出不知多远的轰隆巨响此起彼伏。
那是秦玉弩和顾帆在拼命!
九峰城中,持枪大战妖将天龙的卢延山亦在狂吼。
吴讳如蝼蚁一般绕着阴影周边飞速逃窜。
片刻之后,吴讳喘着粗气,站在飞舟之下,身旁是面色阴沉的公输琼。
受他操控的六具先天木人,正在四方抵挡不断涌来的蛮妖诡物、以及诡化之人。
据公输琼说来,这些专为盛日乾坤舟所配备的机关木人,他原本有十来具,其中更有四具灵窍境。
可途中遭遇邪教高手拦截,除此刻这六具先天境木人之外,其余皆已散落......
二人之后,则是哭喊震天,即便已经分成十股,一时半会儿也仍旧难以尽数登舟的九峰百姓!
事实证明,卢延山命人拆掉九峰诸多建筑,居于帐篷之中的决定,是对的!
若非如此,有街巷房屋阻隔,侥幸存活的九峰百姓绝不会收拢得这般顺利。
皆是帐篷,踏平即可!
但现在,那只鬼王似乎已经清醒了许多,朝这边移动的速度正在加快!
“是鬼王!真他娘倒霉!”
一见浑身冷汗的吴讳带人前来,脸色难看的公输琼就先冒出了这么句话。
“来的若是武道命劫,我还能仰仗飞舟之上的重型火器周旋一二!
可这他娘的,诡道命劫根本没有实体,除了同境武者能借自身血意抗衡阻挡之外,根本毫无他法!”
听闻此言,心跳如雷的吴讳似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回头,朝被他救下的诸多九峰武人狂吼:
“别他娘的杵着!
如柱九牛背抓拿抱,雷音用血狱裹挟,加快登船速度!
诸位都看到了!
如不配合,留下必死!”
众人如梦初醒,个个施展武道异象,如柱九牛一人最少扛背六七人,雷音则是一次带着数十人,大步飞奔于舷梯之上,循环往复。
有死亡威胁,甭管之前是坐拥多少亩地的乡绅地主,还是家财万贯的富商大户,硬是咬着牙被武人如扛货物一般扛上飞舟,全程没有哪怕半句抱怨。
吴讳双拳紧握,眼睁睁看着鬼王靠近,心中无比焦急,恨不能也加入身后的‘扛人’队伍中。
“你不能去!”
他刚透露出这种意思,公输琼便厉声拒绝。
“我有办法拖延时间,让百姓登舟,你得去援助知县,助他斩杀妖将脱困!
这只鬼王还未完全清醒,极有可能是祭品不够的原因,我们必须要快!
一旦等它完全清醒,今日无人能活!”
公输琼语速极快,说完了他的拖延计划。
吴讳听完当即拿过他手中那杆巴掌大小的玄色令旗,灌注血气,带领一具先天木人朝卢延山的战圈赶去。
奔出数百丈后,身后有轰隆巨响传来。
吴讳尽管事先听过公输琼的计划,可当他回头观望时,仍旧难以压制心头震撼。
整个东城,在公输琼剩下的五具木人合力下,被生生抬了起来!
随着飞舟朝城外移动,那块站满百姓、还在不断往下掉落土石的大地,也在不断移动。
移山倒海、不外如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各自搏命
察觉到东城异象。
劳二脸上再无笑意。
若非圣女选在他这处分教降临觉醒,以他的修为地位,根本接触不到幽!
莫说是幽,便是连受总坛器重的绿瞳,恐怕他也难以指使!
今日圣女离去之前,还特意交代过他,念在他护持有功,
会让幽出手一次,助他掌控九峰。
眼下郡城人去楼空,在他的运作之下,清河七县有四城沦陷!
只要再将九峰吃下,清河一郡便尽在掌握!
届时携护持圣女觉醒之功,再加上占领一郡的功劳,
绝对能向总坛请来一份渡劫天药!
步入命劫,他便能褪下青袍,
更进一品。
距离老母,也会更近!
可现今有公输家横插一杠,他劳二天时地利人和皆占,若还被这群人逃走。
被教中同僚耻笑还是小事,若被总坛问个轻慢之罪,他恐会被打为普通教众!
往前是光明大道,后退是无尽深渊,劳二再顾不得许多,不惜以自身命元为祭,就要加快幽的苏醒!
他而今的修为无限靠近命劫,自然远非普通祭品可比。
秦玉弩看出端倪,出招几近疯狂,招招搏命!
同时逼音成线,对顾帆道:
“他在用印法加快鬼王苏醒!
我以秘法提升修为,你先挡住!”
连番重伤,顾帆已然伤了本源,修为此生再难寸进。
可他此时却顾不得太多,
怪叫一声,倒提齐眉铁棍,悍然顶上了秦玉弩的位置。
祭法被人打断,劳二双目通红,身饲劫功虽还未入门,可也为他带来了强出秦玉弩一线的强悍修为。
此刻全力出手,直打得顾帆连连后退,一步一咳血。
城外战况焦灼,城中卢延山所在,同样也已战至疯狂。
卢延山太憋屈了。
为知县,九峰在他手上沦落至此,辖下百姓损伤四成还多,他不配!
为武者,他心牵百姓顾虑丛生,与邪教奋战至今,打得畏首畏尾,他憋闷!
为人子,卢家枪法至今未得传承,他不孝!
天龙一来,
白毛被挡,直接点爆了卢延山心间憋屈。
他早已屹立于先天之巅,
修成了天人一气,卢家枪法也是自小苦练,而今已至化境。
挑砸扎扫、拧裹钻翻,打得百丈妖蜈痛呼连连。
尽管天龙也是一方大妖,特别得了舍身教相助,潜修至今,道行也有了长足进步,与卢延山相当。
可它本不愿来此,是奉清河妖王之命协助这处分教,勉强前来。
卢延山却是死志萌生,乍一出手便是倾尽全力。
心态有别,导致天龙一招不慎,直接被卢延山压着打。
吴讳到来时,竟是显化妖蜈真身的天龙伤势要重些。
白毛与老对手的战圈就在百丈之外。
令吴讳意外的是,此人今日,竟没有往日那般凌厉,倒像是在拖延时间一般。
此外在吴讳的感应之中,被卢延山带走的数十名九峰暗卫,正于南侧百丈外持火器围成一个大圈,不断轰击周遭靠近的蛮妖诡物。
对于白毛怪人吴讳仅是扫了一眼,心知相助卢延山脱身最为重要,直接挥动令旗,祭出了那具先天木人。
天龙见状心中大惊,这与劳二之前说的不一样!
不是说胜券在握,它只是来拖住卢延山一段时间吗?
这迎风暴涨的木人分明也是先天修为,有此助力,再战岂非有殒命之危?
这念头一起,天龙当机立断,直接化身一名身形魁伟的八臂光头,驾驭青紫毒雾抽身狂退。
卢延山还欲再追,吴讳疾呼道:
“大人莫追!鬼王在侧,不宜拖延!”
呼吸急促的卢延山持枪立于一道数丈大坑边缘,周身凌厉气势有所收敛。
“轩人杰!带人走!”
浑身浴血的轩人杰答应一声,带领一众暗卫兄弟护着被他收拢的百姓从南侧走出。
卢延山展开百丈武域,直接让这数百名未被诡化的百姓腾空而起,随他飞奔而去。
其后,吴讳与轩人杰点头示意后,最后看了一眼依旧攻守有度、不急不缓的白毛一眼。
才与个个负伤的九峰暗卫跟在卢延山身后,朝飞舟所在的东城之外赶去。
‘很顺利!
眼下卢延山已经脱困,只要等百姓上船,就能用飞舟急速摆脱此间困境!’
耳畔风声呼啸,吴讳如是想着。
他又朝移动速度快了许多双角鬼王看去,心中难免有些惊惧。
‘此物还未苏醒,降临之后仅凭本能,便造成了最少数千人的死伤!
等它完全苏醒,眼下的九峰一方,谁能抵挡?’
答案是一个没有!
即便秦玉弩是巅峰灵窍,给吴讳的感觉,也不如这鬼王十中之一!
与之相对,那至今只在旁人口中听过的命劫高手,又会是何等强悍?
走神乱想与风驰电掣之中,吴讳与一众暗卫跟随卢延山来到了盛日乾坤舟下。
此地乃护城河外,五具已然报废的先天木人被公输琼化为巴掌大小,悬在腰间。
四周还有诡物蛮妖扑来,腰悬木人的公输琼站在最前方,化身为抵抗妖诡的第一道防线。
出手凌厉,白衣染血,无其一合之将!
其后是九峰雷音,皆在浴血奋战。
知县到来,正在武人帮助下火速登船的一众百姓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卢大人’这三个字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数十名雷音暗卫一路杀来,自发排成一线,再启神火青龙,数息不到,竟已将源源不断的妖诡挡至护城河外!
有暗卫分担,一众雷音受卢延山号召,再次投入了‘运人’之中。
吴讳与空出手来的公输琼同样在以修为助百姓登船。
鬼王未醒,邪教高手未至,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吴讳以血甲护身、跃下飞舟准备搬运第五趟的时候,西边有尖啸之声袭来。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负责阻击清河分教主事、那无毛怪人的秦顾二人!
来到近前众人才发现,昔日在清河七县大名鼎鼎的郡守府大客卿顾帆,此刻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便是那解决了九峰疫病,被百姓尊称为秦尊的斩妖卫秦大人,此刻也是七窍流血,形容可怖!
“快走!!!”
秦玉弩喷吐鲜血,身后背着气息微弱的顾帆,惊慌大喝。
“青莲施展秘法,鬼王苏醒在即!”
众人心头剧震。
还站在飞舟下方的近万百姓瞬间暴乱,不顾一切的朝十道舷梯奔涌而去。
为保证登舟速度,之前有武人镇压,众人心中虽慌,却还未生出乱象。
此刻从秦玉弩口中传出这般消息,莫说百姓,便是血气修为在身的武人,也是瞬间作鸟兽散,跑在最前方。
原地,九峰暗卫与吴讳、公输琼等少数几人心中也惊,却还在出手拦截妖诡。
他们一退,这群悍不畏死的妖诡一旦近前,这近万百姓,恐怕活不了几个。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封脉燃血!
秦玉弩话音未落。
从那双角鬼王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比之前强横不知多少倍的滔天气势!
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四起。
“你们都走!”
“轰!”
属于秦玉弩的灵窍武意席卷方圆两百丈。
前仆后继的嗜血妖诡与吴讳等人之间,瞬间空出一块百丈空地。
秦玉弩如箭矢般穿过蕴含无尽阴怨之力的道道狂风,掠至众人身前。
他面色肃穆,将背上陷入昏迷的顾帆交到吴讳手中,眼中倒映着飞速靠近的十丈鬼王。
“它醒了!你们快走!
这里,交给我。”
伴着急促话音,
一股远超吴讳想象的浩瀚血气从秦玉弩身上轰然爆发,直冲九天!
天更红了。
从秦玉弩身上爆发的血气呈紫红色,映红了整片天宇。
吴讳再不是之前的武道菜鸟。
而今的他已然知道,灵窍武者轻易不会显露自身血气,动手之时,往往神华内敛,颇具返璞归真之意。
一旦将显露血气异象,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伤势太重,
已不足以维持血意合一之妙境。
二则是故意为之,或是秘法需要,或是形势所迫,需要大范围血气相助。
眼下的秦玉弩血染胸襟、面目苍白,吴讳不知他是那种情况,又或者,两种可能兼有之!
“秦大人!”
同样消耗甚大的卢延山喘着粗气,一挽长枪,就要上前分说,却听在盖天血气之下气势逼人的秦玉弩喝骂道:
“卢延山!
必须有人留下挡住此物,你的修为够吗!
赶紧滚!”
‘唰’,破煞刀入鞘,秦玉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身上两点数下,盖住天宇的磅礴血气陡然回缩。
越飘越快的十丈鬼王距众人已不足百丈。
九峰一方,盛日乾坤舟上,甚至已经有人受那股滔天阴怨影响,
有诡化之前兆!
血气收敛,变得如普通人一般的秦玉弩忽然回头,
将一个信封抛向吴讳。
“小子!好生练功,莫要辜负你那身天赐之资!
若有机会去炎都武院,见到一个叫季苍海的人,你可在他面前展露你的入境功法。
相认之后给我带句话,就说,‘师父,徒儿不想杀贪官了。’”
说罢,秦玉弩扫视众人,喝道:
“快走!
我拦不住它太久!”
“老秦!”
吴讳条件反射般接住激射而来的明黄信封,从秦玉弩封点自身穴窍的顺序手法,他已经知道秦玉弩要去做什么了!
因为那道秘法,他也会......
季苍海,秦玉弩之授业恩师。
只有吴讳知道,秦玉弩为何要让他向季苍海带这么一句话!
那个场景虽被葫芦幻境加快,却一直烙印在吴讳心间。
‘你练武何为?’
‘杀尽天下贪官污吏!’
‘痴儿,炎朝不灭,这样的人你便杀不尽。
好生练刀吧,
你何时不想杀贪官了,你就有劫至之时。
反之,此念不灭,你穷尽此生,也只能修成灵窍。’
对话之中,羊皮裘老头眼中的无奈遗憾,让吴讳印象深刻。
......
秦玉弩背负顾帆而来至今,不过数息时间而已。
他留下话语,转身朝无尽妖诡以及高空鬼王逆冲而去后。
吴讳站在原地,一手抱着即便昏迷也在轻微颤抖的顾帆。
一手紧紧捏着秦玉弩甩给他的信封。
心潮汹涌,呼吸急促。
“走!莫要辜负这位大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公输琼暴喝一声,率先扭头奔向还挤在舷梯之上的混乱百姓。
他心中震撼,却深知绝不能辜负了这位巅峰灵窍。
“那......那是封脉燃血之秘法!”
顾帆醒来,以为吴讳不知轻重,虚弱开口。
“快走......不能辜负了老秦,此类秘法乃二品之上的功法才有记载。
一旦施展,可数倍提升自身修为战力!
老秦已至灵窍巅峰多年,此刻施展燃血秘法,确能短暂挡住这只鬼王。
不过那代价,是老秦的命。
所以快走!
不要辜负了老秦!”
吴讳未曾看出言解释的顾帆一眼,双目始终盯着在蛮妖诡物之中摧枯拉朽,已经快要掠至鬼王身前的秦玉弩。
犹记那日,秦玉弩说起前来九峰的目的,其一是解决九峰疫灾,其二,则是调查王云之死因。
不想今日,在这两个目的之外,他为九峰万民,献出了自己的命!
‘我入武道,又是为了什么?
做人上人、锦衣玉食?
做盖世豪强,纵横此界?’
吴讳心中好似有什么碎裂了,他不再犹豫,豁然转身,就要去公输琼那边,助九峰百姓登船离开。
连先天境的卢延山都无力相助,他留下又能做些什么?
若是留下,便真的辜负了秦玉弩!
便在这时,异变突生!
九峰南方,有妖蜈显化真身,千足齐动,乘腥臭紫雾狂冲而来!
在其狰狞口器之上,立着一名无发无眉之怪人。
九峰西方,在暗红月华之下尽显妖异的惨绿浓雾扩散百丈,一道只比鬼王弱上一线的森冷气机铺散开来。
‘咻’的一声,一道人影从绿雾之中冲天而起。
待其停下之后,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之前被吴讳祭出木人所阻的白毛绿眼!
而那具号称可挡灵窍的木人,此刻仅剩一颗木头被他抓在手上!
强敌环伺!
此情此景,便是连意志坚定的九峰暗卫,也都产生了动摇之念。
有人目光呆滞,手中青龙掉落尤不自知。
有人浑身颤抖,无意识的朝身后飞舟方向靠拢,数步之后,直接转身跑了起来。
吴讳阴沉着脸,抓住其中一人,将手上的顾帆交到他手上,不顾顾帆的虚弱劝言,直接转身回到卢延山身旁。
那封脉燃血之法,将鲸血神滔劲修至小成境界的他也会!
一如顾帆所说,入境之后,二品之上的功法,只要入门,便附有一道燃血禁法。
用了便灵髓炸裂、经脉寸断而死!
非是山穷水尽之地步,轻易不能动用。
也正因如此,吴讳学会之后,便直接将其束之高阁,一直没有动用这道秘法的念头。
毕竟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自然还想多活几年。
绝境?
只要他足够谨慎,少做些如上次一般的送信之事,哪里会有什么绝境?
今日之前,吴讳都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在秦玉弩未曾有一丝犹豫的壮烈侵染下,他动了搏命的念头。
‘我用了,至多先天战力,无法改变什么。
可此刻他们还在登船,当有人站出来,尽力拖延,能拖一息是一息。
公输琼处事果决,一旦事不可为,他必会驾舟遁走。
我多拖延一息,可能就多一人上船。
我也不想做这个人。
因为我很怕死。
可众人之中,除要操控飞舟的公输琼外,我修为最高......
我不站出来,一旦飞舟陷落,恐怕谁都逃不走,那样才是辜负了老秦!
老头子读了半辈子书,将忠孝礼智恩义信奉为处世信条。
我若成仁,他应该会骄傲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卢延山有些意外的看了吴讳一眼,扯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先退。”
听闻此言,早已跑得稀稀拉拉的一众暗卫求之不得,跑得混乱不堪。
先退?
追兵正在靠近,能退去哪里?
吴讳正要张口,却被不及分说的卢延山用先天武域裹着,来到了舷梯之下。
在公输琼和一众武人的的努力之下,十道舷梯,已经收了六道!
余下的四道站满了人。
有自行狂奔的凡人,有肩扛数人的武人。
而那块被暴力挖出的东城大地上,还有数千人残留。
四道舷梯完全足够这数千人登船。
之所以还有残留,却是因众人登船速度有限!
修为不低的公输琼自然发现了身后变化,他心中焦急,展现出近两百丈的血气异象搬运百姓,同时不断催促众人。
他异象虽广,却因舷梯宽度有限,一次也只能带走两三百人。
察觉到西南两方的骇人波动,公输琼已经暗下决心,只要等余下百姓尽数上了舷梯,哪怕委屈这些人委身船底,也要立即出发!
便在这时,卢延山带着剩余暗卫来了,身后跟着吴讳。
“开船!边走边上!”
轰隆巨响中,这块来自九峰东城的土地不断崩裂。
与此同时,公输琼领会了卢延山的意图。
控舟罗盘损毁,他直接动用心窍之中的御神阵势,启动了盛日乾坤舟。
飞舟移动,挤着两三千人、被众人出手打碎边角之后,仍有数百丈方圆的大地一角被卢延山用武域托起,跟随飞舟移动。
能做到七品青莲使,劳二也是教中老人了。
他自然知道,不在炎朝境内的舍身教总坛筹谋许久,单是培养青莲使者便耗去了近三百年的时间。
其主要目的之一,为的就是得到炎朝这亿万百姓的信仰!
眼见装满九峰百姓的公输氏飞舟要走,他岂能坐视不理?
手印变换中,劳二低声疾念。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炎朝现今记录在册的御诡邪法,其实就是一门与十方鬼王沟通的特殊法门......
“老母在上、冥冥无量、万灵真宰!
幽王!助我留下此舟!”
秦玉弩穷尽毕生修为,欲在燃血三刻到来之前将鬼王拖住。
猛然,仿佛集世间至暗于一身的双角鬼影仰首长嘶。
大音希声!
一股能以肉眼看到的环形波纹从鬼影头部扩散开来!
被自身汹涌灵血崩裂皮肉的秦玉弩当即骨断经折,如断线风筝一般喷血倒飞!
嘶鸣之后,鬼影抬手,五指箕张,朝近乎千丈之外的巨大飞舟狠狠一握。
“吱!”
正在移动的盛日乾坤舟通体作响,速度大减!
以本命灵阵操控飞舟的公输琼闷哼一声,神情狂变的脸上,有血线从其嘴角滑落。
“鬼王出手了!
以此刻的速度,三十息内,必被追上!”
公输琼话音未落,身后响起尖啸之声。
被卢延山用武意托着的土块之上,还未登上舷梯的数百人纷纷惊恐大叫。
阴影变大,公输琼回首发现。
那是一座山丘。
一座东城之外,高达数十丈、占方圆半里地的山丘!
有人恰好回头,看到了瞬息之前,千足妖蜈用尾部将山丘抽飞、向飞舟袭来的恐怖画面。
一尾断山,何等勇力!?
‘嗡!’
盛日乾坤舟通体青光大作,公输琼开启了熄风阵纹。
飞舟太大,闪避不及!
重型火器受此前拦截公输琼的命劫摧毁多半,剩余三支设在飞舟左侧,调转不及!
公输琼唯有祈祷,这片能削减九天罡风威能的熄风阵纹,能阻拦携万钧之势飞撞而来的山丘。
尽管山丘不大,可一旦飞舟受损,根本多余的时间给公输琼修缮!
届时这一船九峰百姓,恐怕都要入邪教魔爪。
且最重要的是,精擅各类机关术的公输琼唯独阵势稍弱,此行之前也未曾接触过盛日乾坤舟。
他无法估算这道已经被磨灭了大半阵纹的熄风阵势还有几分威能。
因此,他唯有激活阵势,暗自祈祷。
“嗤......咻!”
黑影从众人站立的土块之下穿刺而出,迎上飞撞而来的山丘。
轰隆巨响过后,去势不减,威能却弱了许多的石块撞在熄风阵上,发出阵阵响声。
众人这才发现,余力已尽的黑影,是一杆枪,一杆属于九峰知县的丈二大枪!
同一时间,恨不能多生两腿退的众人,在包括吴讳在内的一众暗卫的帮助下,终于全部站到了舷梯之上。
公输琼不再耽搁,操控浮空巨舟收起了舷梯。
追兵本就极近,鬼王出手之后,成功逃出的几率又减数成。
但这并不影响公输琼尽力一试!
他自炎都来,从那号称炎朝第一世家的公输氏走出,自然有命劫难留的保命手段!
但在最后关头到来之前,他打从心底不愿放弃!
盛日乾坤舟极大,可此时带给公输琼的压力,同样大如山岳......
最先追来的是绿瞳。
因为他是御空而来!
他面目阴冷,一眼便看到了缓缓收拢至船身的舷梯之上,那几次三番用木人让他灰头土脸的九峰信使!
但在解决私怨之前,那日得圣女点拨、成功破入尸道王境的他,得先将这船人留住。
“轰!”
碧绿尸气受绿瞳操控,化为一只擎天巨手。
巨手五指皆有,握拢成拳,携堪比命劫初境的无匹巨力,狠狠轰击在飞舟尾部!
‘没打碎!?
我的力量被那层青光削减了大半!’
绿瞳心中惊疑,面上却是一片冷漠。
看着那三道还未收拢至舟腹的舷梯之上,有数不清多少的人被他震下高空,如雨点般摔落在地。
绿瞳飞身转至舟船左侧,运气捏拳,就要朝侧面再打一拳。
尽管相较于飞舟来说他小如蝼蚁,便是他用尸气幻化的巨拳与之相比,也只是一只大一些的蝼蚁而已。
但那股比肩命劫初境的沛然巨力,却让他能以蝼蚁之身,撼动号称能装盛大日的乾坤巨舟!
最右侧的舷梯之上。
与卢延山吴讳等人站在一起的公输琼惊怒交加。
同时他心中庆幸,这道出自氏族长老之手的熄风阵纹,在被一名命劫磨灭了大半阵纹之后,竟还有此威能,能挡住一名气息不稳初境命劫!
幸怒交加中,公输琼正恨飞舟转向不及,无法调用重型火器。
不想这白毛竟主动绕到了飞舟左侧,真真天助!
“轰嗤!”
刺目白芒在短暂瞬间将飞舟左侧的北天映得恍如白昼。
众人扭头看去,大地被犁出了三道焦黑痕迹,不知多长的痕迹尽头,是一道锥形大坑!
就在众人以为建功之时,那锥形大坑之中,猛然冲出一道人影。
响彻寰宇的愤怒长啸在提醒众人,造成这般破坏的飞舟重器,并未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腥臭传来,伴着一阵冷笑,一道蕴含灵窍绝巅之力的金色匹练狠狠撞在舟船青光之上,也引得飞舟颤动。
与之前相比,却并未有人被震落舷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危局、就义!
凝视着下方不断借力跳起,以灵窍手段攻击飞舟的无毛怪人。
公输琼脸上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肃穆。
他一边操控左侧的重型火器不断开火,逼迫那个没有血气的另类命劫不能靠近,一边分心对身旁众人道:
“诸位,此刻已经是盛日乾坤舟的极限速度了。
鬼王威势太盛,即便有之前那位秦大人舍命拖延,它也能腾出手来遏制飞舟速度。
并且随着飞舟移动,它也在有意识的将战圈靠近飞舟。
因此在那位大人燃血时限到来之前,我们只能一直维持着这个速度。
而在那位大人燃尽生命之后,鬼王全力对飞舟出手,我等必死无疑。
且灵晶有限,在保留此去净州途中所需灵晶的前提下,我也只能限制那白毛命劫一刻钟的时间。
若是不虑后路,一直开火,便是三刻钟。
至于这边的妖蜈和灵窍高手,需不断借力才能攻击飞舟,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攻破那青光阵势,相比之下,倒是不足为虑。
灵晶耗尽、或是鬼王出手之前,我会独身逃命。”
众人沉默之中,公输琼接道:
“这便是当前形势,我会尽力,坚守至最后一刻。”
他没问众人有无解决之法。
连他这个来自炎都第一世家的后人都没有办法,边陲小县的武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非是公输琼故意小觑轻视众人,而是事实如此!
说完,公输琼便专心操控重型火器,不断从各种刁钻角度开火,限制那白毛命劫靠近。
飞舟自身携带的重器攻击范围极广,保证精准命中的情况下,极限范围是三千七百丈。
而寻常命劫的感应范围,也仅是千丈左右而已。
因此绿瞳若是想从左右绕过飞舟两端,最少要绕出三千七百丈之外。
除非是度过身、灵二劫之后的高手,才能无视这段距离对飞舟造成伤害!
而这样的距离,也已足够公输琼操控飞舟转向了。
事实上绿瞳也这么做了。
只是在不断尝试之中他发现,他只要超过一定距离,就能轻易躲过火器轰击。
可一旦超过那个距离之后,随着他的靠近,这艘巨舟亦在不断变向!
不等他靠近飞舟,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这个发现令绿瞳躁怒不已。
那三根重型火器不仅能跟上他的速度,还极为灵活,能转向四方!
上下左右,近乎没有死角!
一来二去,竟让他这个新晋尸王生出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
感受着最后一道舷梯正在缓缓收拢。
听完公输琼的分析之后,沉默了数息时间的卢延山有了动作。
“恩人可否暂缓此梯收势?”
公输琼看了这位长发凌乱,明显血气不足的九峰知县一眼。
虽不知他为何提出这般要求,却也点头了头,如其所愿,放缓了收起舷梯的速度。
卢延山转过身来。
先是看了吴讳一眼,才对身后在浩劫之中幸存下来的二十二名九峰暗卫、以及此前帮忙带百姓登船的九峰武人道: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我欲效仿秦尊舍命一试,看能否为九峰百姓蹚出一条生路,诸公可有随行者?”
众武人不语。
明显意动的吴讳被卢延山用武域笼罩、出言制止,让他稍安勿躁。
“卢某有言在先,此一去,十死无生,而今劫难当头,我再无法为随行之人保证什么。
我也非是叫诸公陪我送死,我所练之家传枪法,有一聚力秘法。
献力之人修为越高,我所聚之力便越强。
有十名雷音相助,我可发出灵窍一击。
聚百名九牛之力,我许能触及命劫!
因此卢某以为,只要人数足够,大可一试!
成,这飞舟之上,万民无恙!
不成,我等也是为民而死,何憾之有!?
去,是大义,或许籍籍无名,或许会有九峰后人将诸公之名牢记。
不去,也绝无过错,生死大事,无人敢指责你们什么。
只是卢某有一言,与诸公共勉。
太祖曾言,习武之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最后一句,卢延山并未动用血气加持,却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我去!”
左虞挤出人群,把住腰刀单膝跪地。
“卑职愿随大人前往,效犬马之劳!”
他昂着头,目光异常坚定。
那年,若非卢延山相救,他就死了。
茕茕一身,无牵无挂。
武途无路,生难得志。
今日,何不舍命报恩,为民而死?
“算我一个!”
随着一个五短身材、壮实无比的少年挤出人群,吴讳眼瞳微缩,双拳紧握。
张少阳!
这个勤勤恳恳、因错失屠星汉入室之机郁郁寡欢,最该诡化的少年,目光清明而决绝,大步走出,站到了左虞身旁。
他挠着头,朝吴讳笑了笑,笑得略显腼腆。
仿佛此去不是送死,而是领受一种他不配领受的荣誉一般。
那笑容,看得吴讳揪心粗喘。
好似时光倒流,一如初见之时,那位撼山拳院的热心大师兄。
“干了!”
“他娘的,我看谁还敢说我四形拳院王老实胆小!”
“九峰散修楚达!”
“流星剑场池不满!”
“撼山拳院赵老三!”
“轩人杰愿追随大人就义!”
“齐奎!”
“何三狗!”
......
吴讳腮帮鼓动,他不知为何卢延山要让他稍安勿躁。
他很怕死,除与生俱来的天性之外,还因为掠天葫芦的存在,让他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
他不想过早葬送了那无限可能。
但此刻,死亡阴影已经被这满腔热血尽数掩盖!
若无血性,焉能配做男儿身!
或许清醒之后会后悔。
或许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会后悔。
但他心中清楚,这一刻若是站出来,他绝不悔!
好几次,听着那一道道似在为自己壮胆的大声呼喝,吴讳都想站出来。
可每当此时,卢延山总会对他摇头传音,让他不要动。
收拢至一半的舷梯之上还有部分民众。
知县言行入眼入耳,男子看得虎目泛红、牙关紧咬。
妇人看到一半尽皆掩面垂泪。
千古艰难唯一死!
这群人,或许有人欠钱不还,或许有人之前还是地痞。
但现在,他们个顶个都是好汉子!
有人大喊。
“齐奎!你欠我家酒楼的饭钱我不要了!
兄弟好走!”
“何三狗!老娘的过夜费今日也清了!
你是好样的!”
“老楚!我会把孩子养大的!”
......
卢延山自扶起左虞后,便一言不发,看着短短时间便涌出来的上百名、如柱到雷音不等的九峰武人。
他单膝跪地,不顾众人阻拦,抱拳行了一礼!
公输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牙关紧咬的同时,他近乎疯狂的催动左侧重器,打得已成尸王的绿瞳狼狈不已。
“敢请恩人降低飞舟,让我等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