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陨灭
“已经第三日了,然而她并没有理你。”说完这话,渐染就消失在桃屋。
黎府。
黎月弦挡在渊繁身前,毕方也在身侧护着,手掌间的蓝色火焰燃烧着。
姚君从屋子内出来,深蓝色的眼睛盯着面前那人,“渐染,你想要做什么?”
渐染摇摇头,看到了姚君笑了笑,“我是来给你们送个两个人的。”
往后看着黎府的大门,只见黎坚和孟饶从黎府大门眼神空洞的走了进来。
“木兮!阿饶!”月弦看着渐染,“你也曾当过孟家人,你连孟饶都不放过?”
毕方看着木兮也是很紧张,一手打过去火焰给渐染,被周围的梧桐落叶和桃花精灵给挡住了。
她轻笑一声,“你不会忘记我是花神了吧?你攻击我?只要我一声令下,周围的植物都会来对你们下手!”遂叹息一声,“你们放心,我说了,是来给你们送两个人的,那就只是来送还给你们。”
说完便消失在原地,俩人随即醒了过来,看了看面前的人,“姐?毕方?”
“月弦姐?怎么回事?”
毕方一直紧紧的抓住黎坚,让黎坚很不解,不过令他更不解的是,“我记得我在齐林师范里面,在探邑的办公室,阿饶也在的。”
孟饶看了看他,“我也记得是,可是我不记得是怎么来黎府的了。”
黎月弦想了想应该是之前去熄世处的事情,渐染知道了,“我之前去了一次熄世处,想必是那次的事情惹恼了她。”
“你去干什么了?”渊繁看着她,她看了看他们,“讨个公道罢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要是知道了应该也会来一趟,好让月弦安心。
周围的落叶停在空中不动,屋内上飘的熏香烟雾也停滞着,她转身看了看随着一缕青烟出现的人,“锡而,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
熄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月弦,是帝俊让我来的,你放过渐染。”
看了看渊繁他们都静止着,月弦微笑,“渐染刚刚给我把木兮和阿饶送回来,你让我放过她?我还没搞清楚她有没有在他们身上做手脚呢。”
闪过黄玉色的眼瞳,伸手轻抚着熄的肩膀,然后能量一动,熄捂住胸口一下疼得半跪着,艰难的看着月弦。
黎月弦看着她,“你回去告诉帝俊,让花神安分一点,否则下回我会在她的经脉里面,给她染上黄玉色。”
说完黎月弦提弦对她一拍,熄自己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熄世处……”
帝俊这边看着跪着的渐染,后才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熄,“你回来了?她怎么说?”
“你可能想象不到,月弦把我赶回来熄世处了。她还说……”熄呼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你不让渐染安分些,下次就在渐染身体经脉里,染上黄玉色。”
帝俊转过头低头盯着跪的老实的渐染,“你听见了吗?你去惹她干什么?她既能威胁我,又怎么会惧怕你?跪着。”
说是这么说,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花神渐染,为了帝俊吗?
帝俊为了复活渐染付出了很多代价,可是对于她也曾是孟家人,如果要以孟家人的能力做点什么也很正常。
毕竟她曾经是孟间然,独创了许多奇妙的符咒,该幸好孟家和真田家还有傀儡师有血盟吗?
渐染不是如此之人,即使对着帝俊像个小孩子,也不至于这样。
黎府。
渊繁看了看突然出现在石桌旁坐着的人,迷惑了一下,又猜测到,“是不是锡而来过了?”
她点了点头,“我只能说,渐染确实很有问题,可能……连帝俊都被她利用了。”
渊繁挑了挑眉,“我还记得几十年前她就已经可以做到这样了,可是帝俊待她和刑裔就像自己的儿女,不一定会怀疑她。”
“锡而会就可以。”月弦看着他,再看看他们,“王莪恣……知道你们齐林师范吗?”
黎坚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知道的,我有和他讲过。”
月弦又看向孟饶,“探邑就在你们面前,到现在他都没来找你们?”
孟饶看了看黎坚,“当时我在里面,木兮来找探邑说教学的事,然后记忆就断了。”
黎月弦听这话,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渊繁和毕方,探邑难道已经知道烧经文的真相?
那孟饶呢?他不可能放弃孟饶吧?
黎月弦突然瞪大眼睛,冲出黎府,她要亲自过去一趟,其他人都紧跟着。
“木兮你留在这!”月弦喊道,“给肖呈殊打电话让他去学校校长室!快!”
月弦最后说的这话,待他们赶到齐林师范校长室,看到的是门口跟孟森在对峙的肖想轩,“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眼看着月弦提弦扯开他们自己进去,看到的就是肖呈殊眼睛看着静静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面上,右手的笔还拿在手里。
头却掉落在另一边地上,黎月弦看了看身后的孟饶和渊繁还有姚君,再看看肖想轩和孟森,“你们别争执了,是渐染。”
肖想轩突然想起来黎月弦说过的话,但是却不敢相信了,“神要杀人,真的有其道理吗?”
孟饶则是泣不成声,原来这就是他没去寻她的原因,孟森看着她,“她是神,也曾转生为孟家的人,所以她会孟家的能力。”
孟饶看着他,眼泪还是止不住,“只是用孟家的能力,怎么可能做得到这样?探邑的经文可是破神迹的啊。”
月弦叹气看了看孟森,姚君按住月弦,跟孟饶解释道,“身为孟家的人,应该听说过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叫孟间然。”
“孟间然前世,便是花神渐染。孟间然曾是君令,她创造了许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咒文和符,在大家眼里是个亦正亦邪的人,她会这些当然正常。”孟森继续说道。
肖呈殊这边把探邑的尸体带回去,孟饶也一直不离不弃的,但是肖呈殊知道她的为人,心里的怨怼亦或是仇恨,怕是无法消去了。
黎府。
翌日午时,做好的饭菜就那样摆着,渊繁看着黎月弦一动不动的,一只手就拿着落归行。
毕方和黎坚也看着黎月弦,黎坚开口道,“姐,探邑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啊。”
“那是谁的错?”月弦看着瓶身上的字,心觉讽刺,难道探邑这样子死去,也算是落归行吗?
她起身走出去,渊繁喊住她,“月弦!你去哪?”
“魂归路,接人。”
姚君看着她走出去之后,喊住渊繁,“你别跟去了,她有她的职责。”
“职责?”
看他的迷惑,姚君认真的看着他,“探邑之能,可破神迹,如若横死,身为引渡者她必须要亲自接应,还得还一个愿。”
“为什么?”毕方问道。
她看着毕方,再看着渊繁,“经文可超度众生,探邑做过的错事月弦已经还过了,所以还愿不需要也可以,但是渊繁,”听到姚君对他的称呼有些不自然,应是惯了老爸这样的称呼吧,她继续道,“你得亲自告知真相。”
黎坚抬眼看去,真相?什么真相?
看着渊繁的神情恍惚,复杂,姚君认真的盯着他,“你烧渡莲心经的真相,那是破了神迹的灵卷,你若不说让他带着你的隐瞒而轮回,你会被天谴。”
姚君拽住渊繁的宽袂,“你已经利用古神玄冥躲过一次天谴了,这次再不还愿于他,她就真的永远都要失去你了。”
姚君心里难受的紧,毕竟管理者只有山鬼和渊繁,而黎月弦是监督者。
监督者包庇任谁也无法与之作对,可是那样,古神弦神必定会亲自毁掉渊繁。
管理者谁都可以做,监督者得留着。
“我不会告诉他的,他还会轮回,还会再遇见月弦遇见你们,我只是为了阻止屠城而已。”
渊繁紧捏着姚君的手腕,眼神猩红,姚君眸子也亮起了深蓝色,盯着他,“渊繁!你如果消失了黎月弦怎么办!而且你真的只是为了阻止屠城吗?!你骗谁啊!你是为了月弦!是为了你的私心!你只知道她为了复活黎锡而已经被关了起来,不能再一错再错罢了!你不想让她消失!那她想让你消失吗难道!”
感觉到接近黎府的气息,将姚君弄昏了过去,然后看着木兮和毕方,“不该说的,不许说。她要是知道了,会做什么你们很清楚。”
门口此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呢?”
“月弦。”毕方看着她,再看看她身旁的人,“探邑。”
姚君被渊繁抱着,黎月弦疑惑的看了看他,“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晕着?”
渊繁挑了挑眉,“过度担心你,被我拦着不开心我就弄晕她了。”说着把人抱起来,走进屋内。
毕方变回毕方,单脚回到梧桐上,闭上眼睛。黎坚也看着探邑,“你们聊吧,我去找黎修爷爷。”
渊繁始终不肯出去,拳头捏紧,直至看见一缕青烟,皱着的眉头才松下来。
月弦看着探邑,“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探邑倒是笑着叹气,“我只是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按理说除了神,谁能杀我啊,我不老不死的一个怪物,呵。”
看着黎月弦的落寞神情,手里拿着落归行也不知道要喝,他看着月弦,“来世再见吧,好不好?到时候你和渊繁还有姚君那小丫头,亲自欢迎我,这就是我的愿望。”
屋内听见这些的姚君,眼睛睁不开,动也不能动,嘴巴也张不开说话,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守在她身旁的她的老爸,渊繁,也已经被熄带走。
黎月弦看着他扶着弦,走进那幅忘川丹青,留下眼泪望着周围飞舞的萤火虫。
“探邑,来世……安好。”
姚君醒了过来,感觉到直接消失在体内的能量,她捂住脸哭了出来,“老爸……老爸……渊繁……许一繁……”
月弦按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感觉到消失的东西,她瞪大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渊……繁……”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毕方将她扶起来,黎坚也出来了,告诉她真相之后,月弦拽住他们,弦线裹住他们,“为什么刚刚不说?!”
“毕方是听从时神的命令,一定要护着你的,如果你和他只能留一个,毕方也没办法。”毕方跪着不敢看黎月弦。
黎坚则是哭着道,“姐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我真的,不想你死。你还是去……去看看姚君吧。”
“现在……人都送走了!”月弦哭喊着。
“姐!转生之人不可能记得前世,渊繁他就是想这样!”黎坚看着黎月弦,“姚君也说了,但是没能阻止他。”
黎月弦起身走回屋内,脸上一片冰冷,她一边指着那株紫芍药一边说道,“可我,不是早就死了吗。”
二十七 止语
帝俊再次苏醒过来,看见自己周围的黑烟缭绕,“玄冥……?怎么会?”
他抬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痛心,“孟间然那一世还不够?!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渐染的额间神印逐渐变成紫色,眼睛也随之变成金眸黑底,“我知道你骗了黎月弦,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自己而夺的星尘石,你不敢在弦神面前承认罢了。你忘了吗?孟间然曾经就是玄冥的人,那我又怎么可能会被放过?”
帝俊周围看了看,“这里是弦华道,刑裔呢?”
“他困了,估计得沉睡个好几年了。”
帝俊瞪大眼睛,“弦华道的好几年等于凡间多少,你不清楚吗?!”
“我知道,但是……”渐染话还未说完,帝俊就看见她身后传来又男又女的声音,黑烟凝聚了王莉的身子,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女孩邪邪的笑着看着帝俊,“帝俊,我就知道你信不过,所以幸亏还有渐染。”
帝俊看着渐染,“不对!明明是你让文束杀了她,厌萤把她救回来的!”
玄冥王莉噗的一声,大笑起来,“是啊,可是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杀了,厌萤就立刻出现?你别忘了她是怎么变成恶魔厌萤的!”
黎府,黎月弦盯着那两张镇符看,已经被她用弦线封好边缘,施了咒文。
玄冥这边看了一眼渐染,略微疑惑的问她,“玃和厌萤呢?这个时候应该来了啊。”
熄这边带着姚君出现在弦华道,看着他们,还有渐染,“我就知道,渐染你既然说孟间然,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被激怒,故意找月弦的晦气。”
姚君看着渐染,“你好歹是花神,怎么可以杀了一个能破神迹的和尚,他早都修到不死不老。”
黎月弦这边看着逐渐出现在梧桐下的刑裔,嘴角微微上扬,来了啊。
她绑上黑弦线在手腕处,化魂出现在熄和姚君身后,双手搭上她俩的双肩一起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在黎府的时候,熄看着黎月弦,“怎么回事?”再看看那边树下的刑裔,只有刑裔?
她抓着月弦的手,“帝俊呢?你不是说……”
“你不笨的,你应该知道,帝俊骗了我,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渐染花了千年去夺取星尘石。”月弦无奈地继续,“他们是出不来了,起码能关几百年。”
姚君看了看她,点点头,看着熄,“你还得回去熄世处,子衿在等你。”熄皱着眉看着黎月弦,“月弦,子衿没事的,对吧?”
“他没事,但是需要你费心了。”
熄叹了口气,“那个扳指,可以还给我了吗?那个扳指还是……!”话还未说完,月弦就丢给她了,“锡而,这是探邑的体内找到的,你能想到的吗?”
她眨了眨眼睛,微微握紧了扳指,是为了不让渐染拿到吗?
“月弦,渐染被文束杀掉那天会那么巧被救回来,应该也是玄冥算好的。厌萤如今在此镇着,我……”
看着熄的眼神,月弦示意她看了看镇符的方向,“除了黎府,他们哪都不能去。锡而,你一开始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合适,这是帝俊的想法,她也没想过会造成如今的形式,“月弦,我先走了。”
说完,随着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弦华道。
玄冥消失在原地之后,又立刻出现在原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怎么回事?!”
帝俊也很是迷惑,看了看渐染,渐染还是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玄冥闪到弦华道门口,踏出去又回来看见了帝俊和渐染,不禁转头看着那些黄玉色的弦线,愤怒的吼了出来,“黎月弦!!”
姚君看着黎月弦,“妈妈?”毕竟老爸不在了,互相陪伴几千年,好不容易破开谎言那些东西,在一起了……唉……
月弦看着她,“姚君?”
“那个,那些弦线真的可以困住玄冥吗?玄冥王莉,不也是古神吗?”
“当然可以,”说着黎月弦像是想到什么瞟了一眼那树满天星斗,遂继续说道,“你不也早知道我是谁了吗?”
姚君尴尬的笑了笑,“确实如此。”遂又看着黎月弦,“不过,那两张镇符我好像前几天就注意到有黄玉色的弦边了。”
“确实是这样,帝俊要是不骗我,我就打算告诉他渐染有问题的。”
毕方化回人形下来,看着黎月弦,“对了,花镇那边怎么办呢?还有蓝焰呢。”
花镇。
蓝焰有些心慌的看着桃屋外的结界化掉了,应该是渐染出事了,这怎么办?
这样想着,真田元一便出现在他面前,蓝焰捏紧拳头,“你怎么会来这里?”
真田元一看着他,手摸上了刀柄,镶嵌的星尘石亮起了黄玉色的光亮,“奉命行事。”
蓝焰赶紧回过头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真田元一无奈地告诉他,“钦原,可能要在丹青里一段时间不会苏醒了。”
“你!”
蓝焰话还没说完,妖刀便穿透了他的心脏,他瞪大眼睛捂住胸口倒了下去,再缓缓走进桃屋内拿过那幅本该给蓝知的丹青。
感觉到桃屋里有股味道,尸体?
真田元一拇指食指捏住,其余三指直立,嘴里念着经文,用探邑留下的经文,加炼阵破解了神迹,恢复了被藏起来的“东西”。
肖呈殊和仕绅公墓的秦灵语也奉命来了桃屋,看见了此景,都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屋内的血迹都已经溅到了天花板,全是尸体,屋外的桃树乃至阳之物,这才没有让如此强大的怨气飘出桃屋的范围。
连蓝锐也在这里,还有蓝楚,还有那些曾经来过这里找麻烦的花镇里的居民。
这里还有一件东西他们都很眼熟,那便是王格亦的尸体,还有属于探邑的一卷渡莲心经。
全都是他们的尸体。
肖呈殊看了看被妖刀穿透而死的蓝焰,突然不知该作何感想,“难怪月弦说一定要杀了蓝焰。”
真田元一看着自己的妖刀,蓝焰的血被它吸收了进去,再把它收回鞘内。
想起来出发前,黎月弦跟他说过的话:你这把妖刀若要真的重启使用,除了星尘石,就得再吸一人的心血才可以。
真田当时不解的回问为何,月弦却闪着黄玉色的眼睛,说话走路像极了男子看着他,回答他:不然为何叫妖刀?
说着她还拔出了妖刀看了看上面的痕迹,手轻抚过后刀上的字再次出现,上面刻着“血莲”二字。
他当时便想起来老爷子说过这把刀的名字,等到了时机才会再次出现在刀上。
思绪回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肖呈殊和秦灵语,“警局人来了吗?”
肖呈殊看了看他手上的丹青,“来了,快到了,你快点把丹青还给黎府。”
点了点头,真田元一便看了看那幅钦原的丹青,也收了起来,边走边看了看麒麟丹青的卷轴……紫檀木?
黎府。
忘川丹青旁边的密室里,放着两个无名碑,黎月弦为什么不刻名字没有人知道原因。
她看着麒麟的丹青,看着真田元一微微一笑,“多谢。”
真田元一跟她作揖行礼过后边走出了黎府,然后是等着门口的姚君送他回去,“师父,走吧。”
真田有些百转千回的想到,黎月弦让他给姚君当师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用意……
罢了,既有血盟,那便算了。
齐林师范学院,多年来都是教学典范,出来的几乎都是人才,可是现在探邑也死了,不知道肖呈殊会怎么做。
几日后。
“叮铃铃——”
黎府门前的声音传来,她睁开双眼,听见了姚君泼“茶到地面的声音。
看了看门口,一手拿着落归行,周围的萤火虫飞舞,她启唇,“门外之人,请扶弦而进。”
毕方看着门外的魂体要进来了,便像以往那般,幻回蓝色毕方鸟,回到梧桐上小憩。
黎府里依旧是只有秋意,梧桐落叶纷飞,却桃花飞舞,漫天流萤,石桌上还是茶具茶玩。
看着这些熟悉的事物,扶弦而进的蓝焰苦涩的笑了笑,死死的看着黎月弦,你到底是谁?
黎府,被遗忘之地,过得来的,皆非人也。
二十八 真相
就着这漫天流萤,眼前女子依旧是手执落归行的清冷。
蓝焰看了看她,手上扶着弦的动作依旧,周围看了看遂说道,“魂归路,还真是不好走。”
“这是你第二次从魂归路上过来,蓝焰。”黎月弦手上的落归行执起,喝了一小口,这瓶好像放太久了。
她转身朝石桌走去,“过来坐吧,聊聊。”
瞟见蓝焰缓缓走来的身影,她终是抬眼看去,将准备好的酒樽放着,倒了一杯落归行给他,“边喝边聊。”
蓝焰皱着眉,“你就这么厌恶我?”
“哈?”
看她故意装傻充愣,他忍住继续说道,“你这落归行里满是碎弦,亡魂喝下去魂飞魄散,难不成你喝多了?连这个都忘了?”
“噗嗤哈哈哈,”她瞟了一眼毕方,再看着/蓝焰,撑着下巴,“你放心,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就这样亡魂的状态继续待在桃屋,要么就喝了它。”
“管理者这是要徇私了?”蓝焰笑了笑,“我即使转生艰难也是可以转生,现在你阻拦我去忘川的道路。”
黎月弦眼睛突地闪了猩红,邪笑着,“要么现在你就滚出去,从魂归路回去,要么……魂飞魄散!”
她看着他还是做不出选择,不禁歪了歪头,“还是你在等谁……来救你?”
手指在石桌上轻点着,一下又一下,另一手执起落归行闷了一口,“那你怎么不问一下,我为什么要让真田元一去杀你?”
“你太嚣张了吧?杀了我,还在你黎府说,你身后就是忘川的入口。”皱眉。
“那又如何?”黎月弦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蓝焰啊,你说说自己有什么苦衷之类的,这里毕竟是引渡的地方,该听的还得听你说,或许我能再想想再做决定。”做梦。
“几千年的历史了,说的完吗?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谁?”蓝焰又用手捂了捂嘴巴故作姿态,“哦不对,准确点问好些,应该问你堂堂弦神,为什么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酒瓶放下。
他坐在她对面,手上自然而然的摸上了酒樽边缘,“星尘石,是你答应过我的!那个时候你还不叫黎月弦,你这一缕精魂有着一个名字,沉。后又叫黎沉,星尘石,是你答应我的!可是你宁愿放在麒麟的身上,你都不愿意给我!兑现你的承诺!”
“兑现承诺?”月弦嘲讽的冷笑,“你知道山鬼去兑现灵谷村承诺的事情吧?”
她缓缓地走近他,俯视他,黄玉色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弦线割着他的手臂,“你和里面那些不守信用的恶魂,有何区别?我若是不想兑现,我又何苦把双鱼玉佩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花镇里?!”
她的弦线环住蓝焰脖子,手上扯起他的衣襟,“我没有给过你信任吗?可你做了什么?玄冥给你了什么,你竟这么对我?!”
说到这里月弦突然愣住,星尘石……玄冥一直夺的是妖刀上的那个星尘石……
她缓缓地把弦再往他脖子拉紧些,手放下来,“你想要永生。”她歪了歪头,嗤笑,“她不会还答应了,不收取你自身的代价吧?”
蓝焰扯了扯嘴角,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死了,月弦现在的行为动作完全像个男子,“弦神……”
她摆了摆手,喝了一口落归行,遂说道,“你好天真啊,你以为把麒麟丹青收起来能如何?帮玄冥杀人又能如何?”苦笑着继续,“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得杀,第一次有弑神这个词,居然是从神开始的,呵哈哈。”
男子一般飒爽的动作与她的长发及腰落叶耳坠还有云英裙完全悖逆,她看着蓝焰,“怎么?很惊讶吗?”
他看着重新落座的月弦,他也过去坐着,眼神微微落寞,似是明白了什么,“你是铁了心要杀我,想必我死了,孟家就可以帮花镇选个新的主人了吧?你们,不也早有打算?”
“是又如何?”她的声音冷似霜花,看着蓝焰,“几千年了,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嗜杀成性,你一直双魂出生,一般长不到成年另一个魂就会死去,可是你演的真好啊,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你都没喝忘川的夫芘茶呢……”
所以说从一开始,蓝焰就一直在欺骗月弦,欺骗渊繁,渊繁去花镇时给帝俊做监督待在渊繁身边,实际上帝俊知道的还没有玄冥的多。
他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月弦继续着,“孟家一直帮衬着花镇,我也把双鱼玉佩给了你保管,可你不喝夫芘茶是你自己的主意也就算了,偏偏是玄冥助了你。小孩子?踏歌流影你杀了,探邑你也杀了,还有蓝锐,刘俊祁,温志忠,真田元一……没错吧?”
她冷笑,“清理计划里除了成千上万的普通人类,还有以上说的那些,到最后应该就是我了吧?”又似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你看看你记不记得这个人。”
往屋内走去,然后出来之后,身后真田元一在旁边跟着刑裔走出来,蓝焰的眼睛瞪大,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了这是?”月弦故作不可思议,“你没想过我会救他是吗?怎么会呢,我们蓝焰最聪明了怎么可能没想到啊。”
刑裔看着蓝焰,“在黎月弦最重要的这一世里,你却选择了背叛。”
黎月弦也不想再废话,落归行从嘴边放下,走近他,黄玉色的眼睛盯着蓝焰,“把酒喝了,别逼我割碎你。”
二十九 焕然
蓝焰无论怎么弄,脖子上的黄玉色弦线根本扯不掉,黎月弦从屋内拿出一幅丹青卷,上面的紫檀木轴很是眼熟。
“你放心,有我在,他出不来救你。”月弦微微一笑,执起落归行喝了一口,“我给你三声,三,二……!”
蓝焰赶紧拿起酒樽喝了下去,落归行里的弦线在体内流窜不停,碎魂之痛折磨,直至魂飞魄散。
时神随着青烟飘然出现,却发现蓝焰已经魂飞魄散,惨叫声响彻整个黎府,惊走了那无人处周围的萤火虫。
熄看着黎月弦,“有些意想不到,你会亲自杀之碎魂。”
“是我信错了人,花镇该换个主人了。”
蓝焰,就算其他人他是利用,那蓝锐呢?
这样的人,不能再留了。
毕方幻人形下来,蓝色星火随着蓝色轻纱飘扬,对着时神作揖一下,“时神。”
熄点了点头,看着黎月弦,“月弦,你真的那么急于给花镇换个主人吗?”
只见黎月弦笑了笑,将丹青放在桌上,“当然急,双鱼玉佩我放在花镇了,那花镇当然需要个主人。”
“可是渊繁已经……唉……”熄眼里有泪,强忍不落下。
真田元一心里不禁想到渊繁是谁?很熟悉的感觉。
真田看着刑裔苍白的脸,扶着他靠在长椅上坐着,遂走过去,“或许,不需要主人,只要你点头我把这把妖刀血莲放在桃屋便可。”
熄眉头一皱,黎月弦看了看真田元一,遂微笑道,“不必,妖刀还是得跟着自己的主子会好些。”
看着真田元一的表情微妙,心下也明白应当是真田老爷子的主意,这个老狐狸!
她笑着说,“你是魂体,旁人看不见你,所以你不如和刑裔一同暂住在桃屋,如何?”
刑裔也愣了愣,随即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弦华道已经成了一座监狱,无奈的点了点头,“好。”
“真田元一。”
真田元一停止住步伐,转过头看着黎月弦,刑裔也是看着她,月弦轻笑道,“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刑裔,走吧。”
而他们走了,下午被灌了酒的黎坚终于醒过来,揉着眼睛走出来看着屋外的人们,“姐?毕方?怎么了?”
熄看着木兮,手撑着下巴,手指在下巴轻点了点,戏谑道,“怎么?看不见我?”
看着黎月弦和眼前的时神熄,表情微愣,“你们……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毕方在他旁边噗嗤笑了出来,手附在他脑袋上轻揉了揉,“没事了,现在。”
一周后。
齐林师范学院,毕方化作一只小小的蓝色鸟,飞过停驻在黎坚走过的每一个枝头。
蓝知走在他身边,问了黎月弦的近况,说了花镇里的不对劲,“肖呈殊和我直接把那些人,都埋在桃屋地下了。”
黎坚点点头,叹兮,“那花镇里就没有什么不对吗?”
蓝知停下步伐,“你是月弦的弟弟,告诉你也无妨,这也是月弦交代的我和肖呈殊在结束后,要做的事情。”
风拂衣,在枝头的蓝色毕方也微微歪了歪头,听完蓝知的说辞也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黎坚嗤笑,“这也是一石二鸟吧,毕竟这样的结果也和湖底的镇压物有关,要不然光凭你现在的能力也可以做到吗?”
“或许吧,不可以也要尽力一试。”蓝知看着他,无奈地捂了捂胸口,“不过说起来,好像所有的人,都忘了渊繁的存在。”
任风和毕方的动弹,吹落不少紫荆落,有花瓣,有整花。
抬头看一眼枝上的毕方,蓝知微微一笑,“所有人都说,他们齐林师范的校长,不是一直是探邑吗?就像,他从未存在过……”
“那孟家呢?”黎坚看着那朵落下的花。
“他们不会,他们是神与人类的后裔。”
“你真的是麒麟?”
蓝知看着飞下来跳到黎坚肩膀上的毕方,“是,所以这也是把双鱼玉佩放在花镇的原因之一。”
根据黎月弦对他说的话,蓝知不禁佩服起玃文,也就是周立杰来。
月弦说,这个亦正亦邪的双鱼玉佩,是玃文自己做的,连他祖先都做不到的事情。
除了当初时神的陨落,鸑鷟的无尽狱,现在就是双鱼玉佩可以做到扭曲空间时间了。
这双鱼玉佩,一定不可以现世,花镇有主,现为刑裔。
而蓝知身上的星尘石和真田元一的血莲妖刀上的星尘石,可以压制住双鱼玉佩。
能得以永生者,都不能是无用简单之人。
平衡一旦出现裂痕,就又要出现像立唯安和立唯平那样的足以改变世间足迹的人补足。
那样,就又会出现不可逆转的悲剧。
“现在校长是谁?”探邑,已经死了。
蓝知看着他,“倒是有一个毕竟适合的人选,孟森是股东又要管孟家之事,肯定不能出现做这个校长。”
“这也是跟月弦谈论过的问题,她也同意了。”蓝知看着迷惑的一人一鸟,戏谑的看着毕方。
黎坚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毕方,“他?”
“嗯。”蓝知解释道,“不过得用回他的人类姓名,高子龙。”
黎府。
黎月弦看着里面室内的两个无名碑,喃喃自语,“许一繁这个名字,真的永远的消失了。”
探邑的自然是在锁阁寺,孟饶也在那里住下了。
一个是渊繁,另一个是许苏琴。
这一世,没有了厌涪的影响,姚君是她自己的模样,而她也得彻底断了这份思念。
她拿起布,轻轻的擦拭一遍,在再次放回原位,走出屋子,落座石桌旁。
看着手中的瓶身,落归行三个字,完全就是在讽刺她一样。
她枕着自己一只手,嘴里念念有词:渊繁,许苏琴,你们是我用尽余生,都要刻在心里的人,一切安好!
三十一
晚间,黎府。
手上的是新酿的拂衣醉,清新的草香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听着门口传来的风铃音。
她一只手拿着拂衣醉,一只手轻抚过落叶耳坠,微微启唇,“门外之人,请扶弦而进。”
可是人进来之后,跟她想得有些不太一样,魂体怎么这么薄弱?
微微皱眉,她仍是坐在石凳上,看着姚君前世的母亲,看着从屋内出来去厨房的姚君,许是也互相认不出了吧。
毕方仍是乖乖的待在梧桐上闭目养神,黎修端着桃花碎叶糕出来,黎月弦也看着她,“好久不见,喝茶吗?”
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面前的老妇点了点头,只是她哭了。
即使容颜老去,也能看到年轻时的貌美。
黎月弦无奈地舀了一盏桃花茶给她,将盛有一瓣花瓣的一杯置于她面前,“为何要哭?”
只见她略带伤感的说道,“感慨罢了,花种是您给的吧?不知为什么,再见到你,觉得你不一样了。”
不一样吗?
她执起拂衣醉给自己倒了一杯,遂执起酒樽,抿了一口,“是吗,何处不一样了?”
听至此,她又是一怔,这该如何说呢,不禁笑了笑,“其实也没有,只是你是不是永远不会老?”
“是。”月弦看着她,突地笑出声音来,“你是不是没把花种给你老公?”
“是,他或许也会来吧。只是我怕这一来,就只有一个人苏醒了。”
黎月弦手上一顿,“你知道自己……”说到这突然就不说下去了,不能说。
起码不能从黎府说出来,月弦疑惑的看着她,“是否有人与你说过什么?”
只见老妇把一样东西拿了出来给她,那也是一个碎片,上面全是最早的刻字符。
黎月弦拿过这件东西,心下一跳,“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有人给你的?”
没有特殊能量的东西,是不可能跟着生魂来到这里的。
“没有人给我,这个,是在女儿床头木板里面掉出来的,我们拿着这东西找人鉴定过,遂又拿着这东西去到了它的归属地。”她看着那件东西的眼神就像在看圣物。
黎月弦看着她,觉得好像要问许多事情,她放下这一碎片,“我有问题要问你,是关于曾存在于你们家里的双鱼玉佩,在玉佩消失之前,你们家发生过什么?”
“这……”说到这个她的眼神突然很是恐惧,魂体也有些不稳定的感觉,黎月弦赶紧叫她喝一口桃花茶。
见她稳定过后黎月弦才放心下来,魂体无恙了,“不能说吗?我真的要知道才行。”
说着猩红的眼睛窥视她的过往,一年又一年,快速的走马灯一般,没有!
“看不见的,黎月弦。”
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睛睁开,猩红的眼睛恢复正常颜色,迷惑,“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
她点了点头,遂看了看那块碎片,“跟它有关。双鱼玉佩,其实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可是自从我们搬了进去那屋子定居下来,怪事就开始了,所以极有可能是和这个碎片有关。”
突然感觉松了口气,即使只是暂时的,黎月弦点头微笑,“那作为交换,碎片就给我吧。”
“交换?”她当然是相信黎月弦的,只是觉得不知道要交换给她什么?
“嗯,”正了正脸色,黎月弦执起拂衣醉倒了杯,喝了一口,“黎府有规矩,不问生死,不问姻缘,不问归期。除此三样,你提就是。”
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紧攥着拳头又松开,看着黎月弦缓了口气,“那……可以帮我找个人吗?其实也是我老公想找到那个人。”
“是……在寻找过程中认识的吗?”
她点点头,黎月弦盯着她,又问,“那你刚刚怎么这么纠结的模样?”
“因为,那人叫我们不要找他,并且让我们忘记他,可是在那之后我们就真的没有了关于那人的记忆……直到……”
了然于心,黎月弦笑了笑,“直到,你来到这里。”
见她点头,月弦无奈,“那,那人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吧?”
“他说,他叫王格亦。”
黎月弦倒酒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答应了人家总不能食言吧?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还在休息的毕方,微微启唇喊道,“毕方。”
只见毕方单脚跳下幻化人形,蓝色星火随着蓝色轻纱随风摆动,坐到黎月弦旁边,“怎么了?”
“我答应了这位女士找一个人,叫做王格亦。我想你大概跟她说说吧。”交代完就又给自己倒了杯拂衣醉。
王格亦?可是,王格亦已经被蓝焰杀了,蝶骨破碎,魂魄如今也困在花镇了。
毕方看了看她,“他埋在了花镇,已经死了。”见她有些颤抖的手,继续说道,“你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吗?说不定下一世你们夫妻俩还能与他相遇。”
黎月弦拿着酒樽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不置一词的看了眼毕方。
怎么感觉自从毕方对她弟哪里怪怪的之后,毕方整个人都温柔了不少?
就这样思索着,直到送走了她,毕方伸手在她黎月弦面前晃了晃她才反应过来,“毕方?她走了?”
“是啊,你怎么了?突然就心不在焉了。”
黎月弦觉得自家的弟弟好像要是别人的了,虽说毕方也不差但就是不想轻易的给啊,先试探一下,“我最近在想,木兮都这么大了,要不要给他介绍个女孩子。”
姚君在身后刚走来就听见这句话,刚喝进去的橙汁噗的一下喷了出来。
老妈这不就是故意的吗,谁看不出来毕方对木兮舅舅有好感啊!
毕方也愣了愣,随即木讷的转过头看了看姚君,木讷的开口问道,“灵修,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我回屋睡觉了,再见。”遂直接像风一样跑了进去。
黎月弦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姚君的背影,这厮……得让她站在老娘这边才行。
三十二 金蛇(上)
午间,休息。
姚君看着孟森一会儿后,再看看那个女孩子,她虽低着头,但也正坐着。
姚君还是裹着那身外袍,手上拿着个桃子,分给一个给那个女孩子,“喏,分你一个。”
女孩抬眼看了看她,缓缓地拿过了桃子,咬了一口,姚君微微一笑,“甜吗?”
“甜。”
“那就好。”姚君笑了笑,看着她,“你是不是,看见了一条金色的……蛇?”
只见她看了看她,神色紧张地瞟了一眼孟森,她想到那条受伤的金蛇,拳头攥紧,“没有。”
姚君咬着桃子,想到了家里那位母上大人的话,今天她出门前看到黎月弦气冲冲的从储藏室里出来,遂抓住她:姚君,那条金色的蛇不见了!我刚刚看到她在护弦范围内,很可能就是在学院,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
唉。
也没具体说是什么,一条金色的蛇,不会是……不可能吧。
如果是那边的东西……姚君想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女孩,没有受影响吗?
这女孩眼睛没问题,精神没问题。难道那东西,没有控制别人?
[今天上午,美术课。]
高子龙依旧是校长兼美术教授,只是今天答应了月弦要找一条金色的蛇,就交给王莪恣了。
美术课堂上,只有一个女孩子在画着一条蛇,即使还没上色,也看得出很美,他微笑问道,“为什么画蛇?”
“就是觉得好看。”
王莪恣愣了一下,看了看这女孩子的神情,然后还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就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蛇!有蛇!”
“啊啊啊啊啊!”
看到的人越来越多,尖叫声也此起彼伏,王莪恣率先看着大家,“先出去!所有人!”
一下子教室里到处都是掉下的画架和画,凳子,王莪恣看着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只留下了那个女孩子。
他哼哧一声,摸了摸眉毛,“我说,你到底是谁?那条蛇,很听你话嘛。”
只见那女的说了句什么话,王莪恣愣了一下,然后就在女孩以为成功控制住的时候。
王莪恣勾起嘴角,手在下巴摸了摸,“古埃及语,想不到啊。”
女孩脚步仅顿住一下,又立刻往前走。
另一边毕方拿起手机,“阿知?什么事?”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王莪恣无奈地望天花板,“但是你要小心些,最好找上姚君,她毕竟是山鬼。”
毕方瞟了一眼从面前经过的女孩子,她的眼瞳里有个符号,一边与王莪恣对话,“什么意思?姚君不用叫,她今日确实来了。”
听到她来了,还是愣住一下,遂先继续正事,“古埃及的语言,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古埃及语?”
“我也不知道啊,但能听得懂。”
熄世处。
熄看着子衿和鸑鷟,看着自家亲姐拿给她的符号大碎片,“你们说,这该如何?”
子衿歪了歪头,眉头微微一皱的模样像极了帝俊,“上面的符号一样的东西,应该是可以连成一句话的,只是不知是什么。”
鸑鷟只是看着熄,“据说是姚君人世的父母到埃及去寻找的,中途遇到了王格亦。”
熄手上一顿,抬眼看着鸑鷟,“他已经死了。”错过就是错过,何须再提?
鸑鷟暗了暗眸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你过于在意,我这才问起。锡而,我说的也是真的,若能找到他的亡魂,就可以得知。”
子衿微微抬眼,转过头看着熄,“困在花镇。”仔细一想,“可是,花镇一直都是这样的,要想找到困住王格亦亡魂之处,难。”
“我去。”熄看着他们,“你们就在这看着熄世处,别跟着我。”
说完便随着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齐林师范学院。
女孩来到花房面前,却发现进不去,眼瞳里的符文亮了起来,歪头迷惑,“弦?”
毕方伸出手对着她,女孩感觉到身后有人,刚转过身子看到毕方,他便隔空往下一按。
女孩被迫跪下,感觉到膝盖的疼痛有些烧灼感,这人类的身子真弱。
时间回到现在,姚君咬完最后一口,随手扔在垃圾桶里,“原来是这样啊,你啊,知不知道吃掉宿主魂魄是会被惩罚的。”
“女孩”一听猛的抬起头,正欲发起攻击,然后被什么制住了,“冰藤蔓?”
她缓缓地抬眼看着方才给她膝盖上药的人,孟校医……呵,对啊,“你是那个孟家的人?冰藤蔓,可极少见啊。”
孟森努了努嘴,无奈地抓抓头,瞟了一眼姚君和刚进门而来的王莪恣,“你们带她走吧。”
姚君瞟了一眼王莪恣,再回过头点了点头,“那个……孟饶还好吗?”
孟森脸上神色不动,但心里难受着,“她搬过去锁阁寺了,”然后无奈嗤笑,“往事随风却如今,孟家依旧保着锁阁寺。还有件事告诉你。”
姚君看着他,孟森继续道,“有什么事若办不来,都可以求助于刑裔。”
虽说有些迷惑,但也点了点头,“好,记住了。”
三十二 金蛇(下)
轻抚衣袂的清风,仿佛知道月弦有些微醺,带来了一瓣桃花花瓣,还有清香。
黎月弦微微睁开眼睛,手执起拂衣醉,捂了捂心脏的位置,瞟了一眼手提电脑上的时间,五点十二分……
酉时到了。
有一段时间没这样了,看来弦神他老人家走了。
身体里的弦线在暴躁不安,胡乱的割裂着她的魂,又合上。
只是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痛苦,像是有人再替她承受了一半,她捂住胸口,眼睛突地猩红起来,喃喃细语,“渊繁……”
真的是他吗?
是不是渊繁在替她承受着一半的天谴……弦割碎她的魂体又合上,痛苦却少了许多……不合理。
幸好让姚君找到那条蛇之后先去锁阁寺找孟饶,得先试试经文。
黎修端着碎叶糕,微笑着从厨房绕着廊道出来屋外,却看到月弦倒下。
黎修赶紧把碎叶糕放到石桌上,扶起黎月弦坐好,花白的胡子被他拔下,碰到了她的外袍,碰到的部分都化成能量进入她身体。
黎月弦的眉头微微松了松,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黎修,“修爷爷,你直接把妖的修为给我,也只能缓解罢了,以后不要这样做。”
黎修爷爷叹了口气,“月弦啊,你这样爷爷心疼啊,无论你以前是谁,可爷爷我是看你长大的啊。”
黎月弦握住黎修爷爷的双手,“我知道,可这是逆了天道所要承受的,天谴别人是帮不了的。”
与此同时,熄世处。
子衿看着倒下的熄,心想这里虽然没有时间流动,可应该是酉时到了。
鸑鷟将她扶起来,安置到椅子上,看了看子衿的表情,“看来你也是知道的,就我现在才知道?”
“你不让她这样做,她就不会后悔了吗?”
她冷笑,“她会后悔吗?”
子衿摇摇头,遂又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后悔,你也不要去找黎月弦,否则锡而姐知道了你又会不会后悔?”
锁阁寺。
女孩被她们带到锁阁寺,长长的石梯,等着他们的是石梯中间的孟饶。
孟饶看着他们的到来,眼睛一亮,“来了。”
姚君看着她,再看看这个女孩子,见她看着周围,孟饶突然嗤笑,“别看了,你要是在此地开杀,周围的小精灵都会吃了你的。”
看着女孩的身体,走路开始有些奇怪了,王莪恣看到问姚君,“她这是怎么了?”
“原本宿主的灵魂被她吃掉了,也就是说死了,如果不能够融合身体和她自己的灵魂,那就等于没用,身体不能因为她的灵魂活过来,就会像普通人的尸体一样,半小时多就开始尸僵。”
停着姚君的解释,恍然大悟的点着头,“也就是说,她现在这身体已经不能用了,臭了。”
“臭还没,不过现在天气热,也快了。”姚君说着也皱着眉,她有想过就此将她困在这具身体里。
也就是灵囚,可是这对于已经被吃掉灵魂的宿主来说,是大不敬的。
金色的蛇在女孩身体绕了绕,继而下来之后,女孩的身体倒了下去。
王莪恣接着女孩的尸体,放到一边椅子上,然后看着姚君和孟饶,“它好像不攻击人,对吧姚君?”
姚君看着孟饶,眼神紧紧地盯着,将蓝色的幻影一般的蛇放出来一口咬住金色的蛇,孟饶立即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王莪恣愣住,姚君则是看着孟饶突然想到什么,“孟饶!锁阁寺里,是不是也有一块符文碎片?”
孟饶眼睛瞪大,转身就去探邑的灵堂前,柜子下翻找,探邑跟她讲过的,碎片……
拿出来之后姚君拿过来,金蛇的能量好像平息了些,但又好像有些激动,“这东西黎府也有,应该是一整块的,古埃及。”
王莪恣立刻想起来,“对!她附身在尸体上的时候,曾说过古埃及的语言,但是控制感仅维持了一秒就没有了!”
姚君皱着眉,看着王莪恣,“那是因为阿知你早就死了,你不算人类。”
继而抬眼看着孟饶,想到刚才的情景,“而孟饶不一样,她是人类。”
之所以被蓝色的蛇绕咬一口本体,孟饶就可以拜托控制,也是因为孟氏是她姚君与人类留下的后代。
“孟饶,你去把隔绝视觉的经文拿出来。”
蓝色蛇绕一边压制着金蛇,姚君这边一边把经文用炼阵拍到金蛇身上,金蛇突然就懵掉了。
金蛇现在看不见,孟饶这边等了好一会儿,没发现被控制的感觉,松了口气。
姚君将金蛇用经文布裹起来,只留下一个蛇头给她透气,把蓝色蛇绕收起,“孟饶,谢谢啊,我们先走了。”
孟饶喊住她,“你把这块碎片拿走吧!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应该有用。”
王莪恣这边看了看那边椅子上的女孩尸体,给了孟饶一个号码,“这个人是跟着渊繁的,可信。她在仕绅公墓工作。”
“好。”
想了想姚君又转过头,“我会跟肖呈殊说一声,这不是正常事件,你放心打电话让人来收尸。”
黎府。
他们回到去的时候,黎月弦站了起来,看着布卷里裹着的小小的金蛇头,“有点萌诶,还没见过她这么萌的模样,来来来姐姐抱抱。”
看着黎月弦的傻样,王莪恣嘴角微微抽搐,姚君笑了笑,“阿知,你坐!”
不过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个男生,总觉得在哪见过。
黎月弦把布卷打开,眼睛呈黄玉色看了看金蛇,把经文给解开了,“你跑来干什么?还吃掉别人的灵魂?”
金蛇有些委屈的垂了垂眼眸,遂张开嘴巴,就看见女孩的亡魂完整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桃花精灵们很自觉的自行飘来将女孩引起忘川丹青面前,黎月弦看着她缓缓走过去,“没事,你把名字告诉我,就进去吧。”
女孩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黎月弦,“名字……名字……钟,钟子涵。”
黎月弦微微一愣,钟子涵……
看着桃花精灵点了点她的鼻子,遂反应过来,苦涩的一笑,“钟子涵,来世安好。”
见着她走进丹青里,才缓缓看着金蛇,“你还挺会选人啊。”无奈。
这世上没有偶然,许是注定的吧。
金蛇突然打了个喷嚏,头上的小角长了出来,看起来更加漂亮了,姚君这才讶异,“她是龙啊?!”
看着小家伙跟着黎月弦后面屁颠屁颠的模样,她也不打算把小家伙放回储藏室了,毕竟已经长出来龙角。
走到他们听不到的地方,黎月弦将弦线绕进她体内,才盯着金虬,“如此心急,如何在人间生存下去?”
见金虬眼神委屈,黎月弦冷哼,“蓐收已经不在了,你已重新化龙。”
说到此,月弦黄玉色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告诉你,没有下次。”
金虬在长椅上委屈巴巴的时候,桃花精灵飘到她身上,把她身上的伤都治愈了。
于是又开心的张开了小嘴,金虬将自己盘起来,微微小憩。
三十三 归一(上)
献梦筮欲,水通万界。招兮来兮,与之同掌。
人世海洋,境天忘川,冥界黄泉。哪一个不是经由水,水是生命之源,亦可通万界。
灵骨街。
王莪恣的房间里,窗外风铃经风抚而音响,一声,两声,三声……
猛地睁开眼睛,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王莪恣愣了一下,“这个,不会真的是眼睛吧?”
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过……他仔细看过,这就是上次美工刀留下的划痕,但是到最后就没有继续愈合了。
学生们吓了一跳,他赶紧说没有划到是他自己吓了一跳而已。
要不是讲台离得远,王莪恣又不会流血,普通人肯定会以为他是怪物。
可是那天之后,他就总是能够睡着之后,黑暗里看见一只眼睛,布满血丝,继而翻白,恐惧,惊醒坐起。
可是,黎月弦说过:骨人,是不会做梦的。除非是……预知。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的人,正拿着一枝桃花看着他,“姚君,怎么又这样出现?”
姚君笑笑,将玻璃瓶里旧的桃花枝拿走,把新的桃花枝插进去,“我乐意。”
“再过几天,我就离开黎府了,我得回去看看。”姚君决定好了,特地来与他说,“顺便告诉阿知一下吧。”
王莪恣:……
装作无意的扫了一眼他的左手,“你的手,还是没愈合?”
他眉头微皱,姚君突然喜笑颜开,“我们去花镇玩耍吧!”
“啥?”这丫头,思维太跳了吧!
“对啊,花镇现在也是秋天,刑裔说有好多桃子吃,我们去找他们玩吧?在花镇的民宿住一晚。”
翌日,花镇。
“所以你们就这样来了,没有带钱出来?”刑裔扶额,“算了,待会我再去说,他们会记我账上。”
姚君笑了笑,看了看刑裔旁边的真田元一,“说起来,那里,有没有什么异样?”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抹熟悉的青色消失在眼前,姚君嘴巴微微张开,刚想喊她,又想到自己现在在桃屋。
真田元一抬眼看着姚君,看着她看的方向,“昨天就在了,像是在找什么。”
说完大家都看着真田元一,特别是姚君,她抿嘴不语。
只听刑裔也是给自己倒了杯拂衣醉,开口道,“确实,锡而昨天就来了,我在想她在找的,应该是王格亦。”
姚君和王莪恣互看一眼,王莪恣自然知道王格亦是谁,“他……还在这?”
“准确来说,是困在这。具体不知在哪。”真田元一。
沉默了一会儿,姚君看着远处坡下的湖泊,那里底下就是锁着双鱼玉佩的地方吧?
“湖泊的莲花,一直都是如此盛放灿烂吧?”
王莪恣顺着目光看去,“那里两端断掉的地方,原本是不是有桥?”
真田元一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刑裔,姚君则是微微一笑,“是有桥,现在也有,不过平常看不见,普通人也上不去。”
刑裔和真田元一也点了点头,“我们上去过,不过我们也看不见。”
“那什么时候能看得见?”王莪恣愣了一下,遂继续问道。
眼神微暗,现深蓝,“每日的寅时。”
手上的酒樽掉了只蚂蚁,浮在水上扑腾,拿起一枝桃枝将蚂蚁引到枝尖,放到一边草地上,才喝下酒,“我们今晚去看看吧!”
王莪恣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湖泊边上,离桥很近有棵巨大的槐树,“确定吗?那里有棵槐树诶。”
“放心放心,”然后看向真田元一,“这不还有我师父和我呢吗!”
刑裔抬眼看她,这是直接略过他了吗?他也很厉害的好吗!
凌晨,寅时。
四人给桃屋布好结界之后,来到桥边,姚君手上点着蓝紫色的烛光,比普通蜡烛还要亮些。
真田元一看着这熟悉的蜡烛,刑裔则是感叹着是个宝物,“你居然有瑶脂烛。”
王莪恣看了看他们,“这个很稀有?”
“何止是稀有,”就在王莪恣以为可能是神物什么的时候,刑裔接着说下去,“世上仅有这一支。”
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刑裔缓缓地跟着他们走到桥边,便停下脚步,“我在这等你们,别过了寅时的时间。”
真田元一留下来陪他,王莪恣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姚君,只听姚君很爽快的答应了,然后扯过他。
直接,在桥最高处,往湖泊下跳。
王莪恣突然懵圈,竟然往下跳?!缓慢睁开眼睛的王莪恣看了看这湖泊底下竟然有条路,瑶脂烛竟然依旧亮着。
“献梦筮欲,水通万界。招兮来兮,与之同掌!”
不知道姚君嘴巴一张一合念了些什么,遂就看着紧接着发亮的咒文银手环。
王莪恣想起王格亦那个不远也不近的亲戚,还有自己的母亲,差点忘了,他也算是孟家人。
进入之后,门关,瑶脂烛依旧光亮,水退去,这是一条正常的道路,也像极了魂归路。
姚君好像一开始就打算带他来这里一样。
桥边,看着平日里的断桥,呈现了完整的模样,真田元一看着上面的字,若有所思的问他,“刑裔,你是不是……过不去那边?”
刑裔显然惊讶,他转过头看着他,“元一,傀儡师都过不去那边的。”当然,除了她。
真田元一摸了摸刀上的星尘石,看着桥上的字,“这桥的字,我好像看你写过,傀儡师进不去,是因为你?”
只见刑裔自嘲的笑了,“是啊,这也是我惊讶黎月弦让我呆在这的原因,明知道出了事我或许帮不上忙。”
反正也是无聊,两人挨着古老的槐树坐着,开始说花镇的事。
花镇的主人,生生世世都是双魂,都姓蓝。
可这蓝姓是自古至今,由他本身的姓氏而后衍生出的常用姓氏罢了。
最初的主人也就是如今已经魂飞魄散的蓝知,最早的名字,说到这他看着真田元一微微一笑,“是神农氏,蓝知的本名,冠以神农之姓,名叫解。”
而那个时候,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取过字,后来的某一次双魂再世,他已经姓蓝,刑裔认识了他。
刑裔看着真田元一,说自己给他取了个字,“归一。”
真田元一眼睛瞪大,不由得看向桥上的字,“归一,吗?”
三十三 归一(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王莪恣眼睛一直无法离开周围的……“人”。
姚君笑了笑,“你身上有我的蓝蛇绕,不怕被人知道你是骨人。”
“骨人,不能进来吗?”
“嗯……倒也不是,只是骨人的始祖是基于恶魔的召唤,骨被其血液灌溉,此后便有了骨人,这里的东西都不喜欢骨人。”
姚君解释完,王莪恣更加无语了,不过也算是涨了知识,“但是,如果时神来到这里寻找王格亦,会不会被攻击?”
脚步一顿,瑶脂烛的光亮映照着姚君的脸,遂继续往前走,“不喜欢是不喜欢,只要能通过这条路,谁也奈何她不了。”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路?周围很多……不像是人啊……诶,这路的终点在哪?”
姚君侧过脸,盯着他,“槐树之下,水通万界。而这里的路之所以如此之宽,就是因为不是给人走的,这条路上啊,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王莪恣眼睛睁得更大了,“那终点是什么地方?”
“终点?”姚君看着这条长长的路,“一般来说,死在水里的人,亡魂自己可以游向忘川,不用通过黎府或者神明。可是花镇里死去的人,许多不是在水里的,都不见了。”
所以这次他们来,果然还是有任务的吗?
古槐树下,两人站起身,“好了,我和姚君说好了,我们回去桃屋等他们。”
真田元一疑惑的看着刑裔,“不在这里看着,万一没出来呢?”
“元一,姚君可是神啊,山鬼不过是自称。”刑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略带狡黠。
看真田元一还是有些担心的模样,一把挽过他胳膊,“走啦,你徒弟可厉害了,别担心。我们……去把这个放到壶中天里去。”
“壶中天?”真田元一看着刑裔手腕上的珠子,“这也是别人送你的?”
“哈?”刑裔顿住,“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没事。”真田元一有些无奈,“你是要把夕雾花放到壶中天里?”
刑裔笑道,“本就该还给他,若不是他把这个给我,也不会困在壶中天的世界里。”
“他给你,是为了救你?”真田元一表情好了不少,刑裔点点头,“你知道吗,上次来这做唤醒炼阵,是我这几百年来的第一次踏足花镇。归一桥下我曾失去理智,屠杀了不少生命,如若不是这夕雾花石护着我,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你是为什么失去理智?”
真田元一问到了重点,可是刑裔若有所思的盯着真田元一,遂又摇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不过或许也是为了找人吧。”
“找人?”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走到了桃屋之外,玉壶内被倒入井水,刑裔把夕雾花石取下,放入水中。
“应该吧,我不记得了。”刑裔也是垂眸看着夕雾花石,“归一桥下,都是去找人的,这么多年,我也已经忘了我是要找谁了。”
或许是真的很重要的人吧,否则也不会在归一桥下,失去理智,肆意屠杀。
真田元一拳头微微收紧,只见从壶中天里出来一个男孩,看起来只有六岁的模样。
刑裔温和的看着他,轻声唤道,“好久不见,夕雾。”
真田元一看着夕雾,微微有些诧异,“难道,你就是夕雾花?”男孩好笑的点了点头,遂眼尖的看到他的刀,“那是血莲?”
[七百年前。
“华夏归一,上有神槐,下有百灵。看来就是这里了!”一个身影,手上拿着佩刀,刀上镌刻血莲二字。
“诶!小朋友!别再上去了!”
男人感觉被羞辱一般,转过头就是一句,“你才是小朋友!”
二人皆是一愣,随后短发的男孩噗嗤一声然后扶额,而白发的男子则捂嘴,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好好好,不是小朋友,那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真田莲,十六岁。你们呢?”男孩话语之间透露着一股自信,不过却不会让人感觉不适。
白发男人看着他,这名字,像个女孩,“你好真田莲,我叫柳刑裔,他叫蓝归一,很高兴认识你!”
刑裔走到真田莲身边,带着一股檀香,真田莲好奇的问道,“这桥,也叫归一?”那……那个蓝归一?
“噗嗤哈哈哈……不是的,这个嘛,是小字而已,他大名不叫这个。”
蓝归一的表情很不好,刑裔这厮给他取好了字,大家都知道了之后,他才发现是这桥的名字。
虽说不知为什么笑,但真田莲还是知道的,华夏人不少都会取小字,便也点了点头,“我来这里,想下去,找我的母亲。”
刑裔眉头微皱,“如果本就死在水里,还是不要去找了,你还小,回不来的。”
往下盯着他的佩刀,血莲?真田莲这小子,居然是星尘石的主人。
“那也得试试,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就,就一面!”说着捏紧了血莲。
那天当晚,寅时。
刑裔决定陪真田莲下去底下,所以找到了夕雾,夕雾有些诧异但还是把夕雾花石借给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你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如果我回不来,这夕雾花石可能很久都不能还你了。”
“他对你很重要?”夕雾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除了他,你还会遇见身份更高贵之人,你或许就会与那人错过,这样你也愿意?真田莲,只是个人类。”
“夕雾花花语,就是我的答案。”刑裔见他惊讶还是道了声谢和对不起,“我先走了。”
可是等真田莲终于见到他的母亲,刑裔这边被掩盖成黑色的秀发也逐渐变回银白色,体内的弦好似要失去控制。
周围的东西全都看着他。
“那是傀儡师?!”
“傀儡师?!好可怕!”
“啊啊啊啊啊啊,傀儡师!是傀儡师!要不是傀儡师,我们这么可能被困在这归一之下!”
“杀了他!我们杀了他!”
“发生什么了?”真田莲出来小房间之后,看到的就是白发的男子,黄玉色的眼睛无比的凶狠,周围的东西都在攻击他。
真田莲没想那么多,便拔出了血莲,刑裔惊恐的看过去,“别拔!”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那是弦神的东西,就像他一样,只会引起他们的愤怒,这里的东西,因为弦神,恨极了傀儡师!
把血莲用弦线包裹起来保护着,“拿好!别在这里用血莲!”
他们一路冲出去,只见刑裔的轻纱上染了不少血,夕雾花石护着他们从壶中天摔了出来。
那天过后,刑裔被帝俊带回了弦华道修养,真田莲也终是没再见过柳刑裔。]
夕雾拿回了夕雾花石,看了看刑裔,“他是真田家的人?”
刑裔微微一愣,“差一点就想不起来了,毕竟过了太久。”
夕雾抿嘴无声的笑了笑,看着真田元一,“很久没见到够格使用血莲的真田家的人了。”然后回去壶中天的时候,又说,“我会看好灵修他们的。”
真田元一看着刑裔,嘴角微微上扬。
不知为何,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柳刑裔短发运动服,看着他发呆许久,然后真田元一走了过去,看着学校大门,“你不进去?……呃……你认识我?”
然后他就听到了很令人炸毛的话,“小朋友!我们交个朋友吧!一起进去!”
真田元一感觉到了羞辱,“你才是小朋友!大哥我都十六岁了!你谁啊?!”
柳刑裔微微一笑,拽住他进去,“我是你师兄!小朋友。”
殊不知,此刻在刑裔的眼里,方才的对话,仿佛时光交错重合。
这是,初识。
桃花精灵飞到他们周边,刑裔看着真田元一的笑容,“你在想什么?”
“没事,你长得好看。”刑裔良久才勾起嘴角,“我当然好看。”
而七百年前的那个时候,夕雾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回过神,夕雾花的花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三十三 归一(下)
王莪恣看着姚君,心下紧了紧,即使就在身旁,却依旧有种离得越来越远的感觉。
似是觉得身边的王莪恣不对劲,姚君碰了碰他肩膀,“阿知,你怎么了?”
她都要离开了,要他说什么?确实有些纠结,他的目光一直就这样看着她。
脑海里想起他母亲说过的话,不过母亲说是文束说的:
人类不过百年寿命却总不懂珍惜,可这些神怪寿命不尽却从一而终。那到底是人不懂珍惜,还是神怪等得起?
姚君以为他被自己的蓝蛇绕定住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啊。
王莪恣看见那只手伸过来之后,突然抓住,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姚君吓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的。
“你怎么了?”良久才反应过来问他。
王莪恣微微一笑,有些释然,“姚君,你带我走,我想陪着你。”
他一个没有心跳的骨人,从来不会流血流汗流泪,可是依旧会伤心难过。
没反应过来,她歪了歪头,“走,去哪?”
“你说你要离开黎府,回去看看,我不知你要回哪里去,可是我想陪着你。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长大。这一世你总要成神,所以我想过要断了自己的念想,可是做不到,你刻我心里了。”
被抱得紧紧的,好在已经过了百鬼夜行,姚君看了看四周遂伸手回抱着他,还象征性的拍了拍,“你傻呀,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你们了,我真的就是回去看看,你如果不放心我我就买多一张票。”
王莪恣愣了一下,是他自己想多了不错,可是话终于说出来了,还是很开心很放松。
他松开姚君之后,手抚上她的小脸,随即温和一笑,对着她的嘴吻了上去,姚君能听到自己心跳加快快跳出来。
怕吓到她所以只是唇贴着唇好一会儿才离开,伸手像以前那般揉了揉她脑袋,牵起她的手,“走吧,小姚君。”
“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嘴里细细念叨了一句,只见旁边的人嘴角上扬。
可是当看到那间熟悉的门设计,老旧的房门,姚君停下脚步,熟悉感很强烈,可是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再想起来的。
姚君看着他,“我把蛇绕留给你,在这等我。”
他看到那扇门的一瞬间就愣住了,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姚君,那扇门后……是谁死了?
是她的父亲……还是母亲……?
这种不属于现在记忆的熟悉感,让姚君很难受,因为她不可能会再想起。
打开门之后,看见的是一个年老的女人,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姚君执起烛台,把蓝色的瑶脂烛放下,看着她,“听说,你是我为人时的母亲。”
女人看着她,真的和原来的姚君长得不太一样了,“你来,看我?”
微微一愣,姚君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明明很简单的问题。
回答不是,她于心不忍。可若回答是,她确实不太想骗这位母亲。
“我,是来问一下关于你是如何来这里的。”
她有些失望,但也理解,黎月弦曾说过此后她都不会再记起。
“我那天,从黎府梦回之后,不过几日就死了。”
姚君微微皱眉,“那你记得如何死去的吗?”
她眼眉一松,看着姚君,“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没有死在水里,更没有在浴室滑倒之类的,可我明明记得我在那条路上走着,可却……”
仿佛抓到重点,“什么路?怎样的路?”
“周围都有灯笼,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还有许多萤火虫飞舞。”
“萤火虫飞舞,你为何没有跟着萤火虫走?那些萤火虫来自忘川,是带你去黎府的。”
女人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可我碰不到,我走不过去。每一次,我就要碰到或者,走得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我就回到了我死去的地方,得重新进入那条路,我也只能进入那条路。”
“因为在亡魂的眼里,只有魂归路是亮的。”而其他的地方,在亡魂眼里都是枯萎的灰黑的。
即使你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有光亮的地方也好,他们都看不见你了。
不仅是人,连人间都看不见你。
女人抬头迷惑,“魂归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些萤火虫我在黎府看见过,它们很美。所以下意识的跟着走。”
“我带不走你,这归一桥下的世界,不属于我等能干涉的范围,如果强行把你带走,恐怕你会在路上魂飞魄散,在这待着,还能有去轮回之时。”
女人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你……!”姚君也被门开的声音吓了一跳。
只看见一个男孩倚在门口看着她们,“山鬼,你们要走了,我呆不了多久,我答应了别人要照顾你们。”
见她皱眉的模样,耐心的继续道,“就算你觉得你可以,那你能保证外面那个骨人的安全吗?没看错的话,他就是时神丢失的那抹精魂吧?这你也担待得起?”
“好。”犹豫了一下,跟这位母亲道了别就走了,燃烧的瑶脂烛带着他们,从壶中天摔了出来。
看了看周围环境,王莪恣愣了一下,“桃屋?”
真田元一看着他们二人的难看的样子,无奈地看了一眼刑裔,“摔出来的?”
只见刑裔装作思考一下,便理直气壮的点了头。
三十四 无题
黎府。
黎月弦盯着那株夕雾花,令人感觉朦胧的紫色美,却不妖冶,“所以这就是你打算弄到齐林师范的花?”
毕方瞟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夕雾花,点了点头,“打算在花房的储藏室里弄一些,也不知道摆弄起来好不好看。”
摆弄?
听到这词月弦挑了挑眉,明明那叫花艺吧。
“不过,你确定要自己来?不是还有阿知吗?还有木兮啊。”
“说起这些花我确实不太会弄,不过阿知就算了吧,他要离开几天。”
“离开几天?”月弦看着端着手提电脑出来的姚君笑了笑,“看来有人陪你去了。”
姚君点了点头,心情挺美,黎月弦闻着沁人的茶香突如其来的问她,“去花镇的归一桥下了?”
姚君这两天倒是发现她身上男子的感觉没了,也没那种压迫感,像是以往的她的母亲。
只是这突然的一问,姚君滑鼠标的手抖了抖,“我……”
她抬眼看着姚君,“他是骨人,姚君。幸亏这次没出什么事,下次可别让他跟着了。”
姚君垂下眸子,轻声细语的回道,“妈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以前的恋人是不是我。”
“你很在意?”月弦沉默了一会儿,舀了盏桃花茶给她。
姚君皱眉却摇了摇头,“也不尽是,就是阿知的眼神一直都是那样,从来没变过。”
眼神?
姚君将电脑合上,执起茶盏喝了一口,“我在意的是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着我,又好像不是在看着我。你不是说那个来过几次黎府的女人是我为人时的母亲吗?所以……”
“你就试探了一下王莪恣。”黎月弦盯着她良久才叹气,“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夕雾在那里,你就算以身保护,他也不可能从归一下安全出来。”
“我……”
黎月弦立刻抢话,“姚君你是神,你是饶。能弑神的确实几乎没有,可归一桥下是什么地方?或许一个不幸运,连夕雾的命也得赔上。”
“姚君,为了以往你已经不可能忆起的人生,你就把王莪恣带下去。难听点告诉你,要是他只是死了那还算好的,归一桥下都是一群对骨人恨不得撕碎灵魂的人。你可能就会永远失去他,而且锡而的精魂也会就此消散,你又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黎月弦看着姚君低下头,毕方赶紧走过来坐在姚君身边,拍了拍她的背,“毕方哥哥在呢,不怕,不怕啊。”
姚君哭的更厉害了,黎月弦站在厨房外的廊道,看着永远盛开的桃花,心下也是一紧。
姚君的哭声在影响着她,感觉脚边有什么碰着她,她低头看了看脚边,弯腰伸手。
金虬便顺着手绕一圈又一圈的爬上黎月弦的肩膀,亲了亲她的脸颊,黎月弦看着金虬微微一笑,“说起来,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金虬对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黎月弦竟有些俏皮的意味,“我听说你出生那日,你的尾巴上停了一只阴阳蝶,所以你也一样,还会蝶语对不对?”
见金虬点了点头,对她嘶嘶嘶了几声。
黎月弦走到那边桃树下挨着坐,看着金虬嘴里说了一句外人听不懂的话,金虬眼睛都亮了。
见金虬如此开心,她瞟了一眼石桌的位置,“我的话有些重,但却不得不说。那个地方是弦神和玄冥还是朋友的时候一起打造的。可是如今那里的东西,连弦神和玄冥都杀不了。”
花镇如其名,在其范围内任何品种的花都是能养活的,可那也是另一种诅咒。
这也是锡而找到的上古记载,在玄冥的地盘上再加上弦神的能量,里面的惩罚也是黄玉色的弦线,碎魂。
一片空地上,他们做了一座归一桥,普通人里的莲湖断桥。
再后来,底下强大的能量有了花镇,给花镇定了个主子,神农氏,名解。
再后来,玄冥爱上了忘川的主人夫芘,熄和饶双生而出,能量惊世。
而残缺能量与魂神的夫芘和玄冥,像是被诅咒一般开始了对两位女儿的追杀。
有些是弦神用那特殊的语言告诉她的,有些是身为玄冥女儿的熄告诉她的。
亲情是悲剧,爱情是错过,友情是相敬。
旁边的桃花停滞在半空,微微一笑,她缓缓地走到石桌旁,看着在安慰的人成了锡而。
“锡而。”她唤道。
熄转过头,看着黎月弦好一会儿,认真的讲了句,“他消失了。”
黎月弦微微愣了一下,遂点头。
黎月弦这才看着姚君,“你哭是怕阿知会消失,我都明白。可是我们这些不算人的人,是不能一意孤行,不顾一切的。”
黎月弦眼神微暗:姚君你现在才能再世成神,不就是我当初没有让你去忘川,强留着你在黎府陪伴我……
熄看着黎月弦的眼神,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是啊,月弦说得对。我还记得自己把魂引连好什么后果也没想过,最后还是要自己动手断了魂引,与那人生生世世都在错过。”
再抬眼看着黎月弦,熄开口道,“你当初那样做,不也是舍不得我吗?还有……”话说一半,转过头看着姚君笑了笑,再看着月弦,“你是不是都没和她说过?”
“什么?”姚君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们,眼神紧接着盯着黎月弦,“妈妈,什么事情?”
毕方这边端着碎叶糕出来,总觉得来的不是时候,转身之时被姚君喊住,只是黎月弦轻扯了扯她手,“他不知道的。”
“他也出了些事,不知道你人间那一趟的事了。”黎月弦看着她,“其实你可以再早些转世,再早些成神。是我不好,我想留着你在黎府,因为你再世之后就不可能在记得我们,直到你差点就要消散,我才明白我是错的。”
熄看着姚君,“其实我们很任性的,人间,确实是一场修行。”
熄随着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周围的一切都又开始生动,桃花飘落,梧桐落叶,还有煮茶的火焰,水壶口上的热烟。
毕方拿着碎叶糕坐到了月弦和姚君身边,喝着黎月弦舀给他们的桃花茶,调侃着着姚君和阿知打算流浪。
毕方的蓝色轻纱随风轻飘,蓝色的星火也在轻舞。
每一世,那独一无二的你,和那些同样的独一无二,不过是一期一会罢了。
有时候,可能就是知道不能,所以更想留住些什么,执念些什么,等待些什么。
三十五 红(上)
这一趟车,姚君起身去打热水,看见了肖想轩,“肖想轩?”
肖想轩赶紧转过头,“姚君?你自己吗?也是去庆城?”
姚君笑了笑,继而点点头,戏谑地说道,“我和阿知一起来的,你呢?应该还有肖呈殊吧?”
肖呈殊在其身后突然出现,肖想轩拿着热水的手抖了抖,还好把盖子拧紧了。
姚君噗嗤一笑,看着肖呈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姚君,要不一起吧。”
姚君知道,不和他们一起的话,肖呈殊不会放心她,遂点了点头。
经过肖呈殊的时候,想起刚刚他的突然出现,看见她之后表情立刻缓和的模样,不禁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呈殊,没人敢和你抢的,放心。”
肖想轩倒是听到了,遂反应过来刚刚的肖呈殊的神情,看着肖呈殊轻笑出声,然后率先走回去座位。
王莪恣看了看走回来拿着两杯热茶的姚君笑了笑,“我好像看到肖呈殊了。”
“我遇到他们了,肖想轩也在。”姚君答到。
只是他们也去,是去干什么的呢?
他挑了挑眉,“那是要一起吗?”姚君点了点头,“不一起,有什么事还不是得聚到一起。”
好像……是这么回事。
黎府。
看着黎坚端着碎叶糕出来,手上的拂衣醉也倒好在酒樽,黎月弦看着他,“不是说不放心姚君?”
执起茶盏的黎坚点了点头,“嗯,所以有别的人去了,我可不想做电灯泡。”
“别的人?”月弦顿了顿,遂无奈地说道,“肖呈殊吧。”
黎坚点点头,心想这茶不错,“当然还有肖想轩。”
“其实……”黎月弦凑近他,“校长不出现个几天没人会说些什么的,你怎么不让毕方同你一起去庆城?”
说到这,便想到了肖呈殊的话,看了眼黎月弦,“说是回去看看,其实是抓人。”
无语,什么人得让姚君去抓?
“是人,还是鬼?”
黎坚也不含糊了,只是不太好形容,“半人半鬼吧,都不完全是……”
黎月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自己宽袂上的桃花,没有拂走。
庆城。
肖想轩和王莪恣走在一块,肖想轩其实有些尴尬,他现在是肖想轩,以前更是立德新。
可偏偏还就是纠缠过身旁的王莪恣,这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
你好?可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是知道自己是谁的。
王莪恣终于是笑了出来,见肖想轩有些诧异的神情,他才开口,“我都没尴尬,你为什么尴尬?”
肖想轩赶紧咳了咳,“我其实不是真的喜欢你去纠缠你的,无论是以我哪个身份都好,就像我的姑姑和……”
和王格亦。
感觉到话里的不合适,又再次停下,“总之,阿知。对不起。”
走在前面的肖呈殊和姚君倒是听的一清二楚,姚君第一时间赶紧看了眼肖呈殊这个醋王。
果不其然,脸有些黑了。
肖呈殊心里真的是不舒服,原来阿新以肖想轩的身份去齐林师范的时候,还在纠缠王莪恣?
想了想自己最在乎的爱人,然后突然想到连家人也……!想着猛的瞪了一眼姚君,姚君没管他。
姚君心想:这又是怎么了?没招他啊?
肖呈殊心想:连姚君也是着了王莪恣的道的!
四个人,带着不同的心境,走到了他们要住的地方,“我让人事先清扫过,四个人三个房间,我一间,阿知一间,还有个大的双人床的房间,就你俩一块了。”
肖想轩正想说什么,被姚君一个手势制止,“没得商量。”然后朝肖呈殊挑了挑眉,我对你好吧。
接收到姚君信号的肖呈殊心情明显好了不少,眉宇之间都是愉悦。
庆城都是奇奇怪怪的山路,这也是姚君一千多年前长居之地。
晚间,阳台。
她朝下看,看着这些爬山虎,姚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这些爬山虎一直隐藏在地底下。
而她以往都是用特殊的养料去养护他们,如今已是精灵了。
“那应该不是萤火虫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姚君顿了顿,遂摇了摇头,“那些是爬山虎上凋谢的部分,死后化灵,飘向天空山野,净化空气。”
遂又看了看王莪恣,眸色微亮地继续说道,“而在此期间,若飘到了正处于睡梦中的人身上,便得以好梦安眠。”
王莪恣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楼底下的爬山虎,和那些精灵飘渺,“有时候会觉得,它们比我们活得要伟大,而人不过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为所欲为的恶灵。”
对于说出这一番话的王莪恣,姚君还是明显的怔愣片刻,遂无奈地一笑,“也不是人人如此。这辈子踩死多少蚂蚁,这辈子伤害过多少生灵?大自然和人类之间,牵扯得清吗。”
然后又认真跟他说,“我们与人类之间,也一样牵扯不清。”
而此时,骨人灵敏的嗅觉,嗅到了血腥味,看着自己的双手被这种特殊的血腥味逼出了骨爪,心下暗叫不好。
姚君的蓝蛇绕明显是已经遇到了那充斥着血腥味的东西,她朝下再伸出点头看。
那东西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他们这一层底下打着圈爬着,不停的爬着。
由于蓝蛇绕挡在他们这一层,所以上不来。
王莪恣猩红的眼睛有些生疼,他捂住自己脖子,“姚君,我想骨灌血。”
只见姚君怔愣的表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们快些解决她,否则全世界都知道我是骨人了!”
她往后看了看,已经变回书灵的初人形态的肖呈殊看着王莪恣,“他应该是被那东西影响了……”
只见他又顿了顿又问姚君,“你看见的那个东西,是红色的吧?没有四肢,却爬着墙壁。”
三十五 红(中)
殊带着飘飘然的银色轻纱,直接飘到外面去,半空中眼睛直直盯着那个没有四肢却在攀爬的诡异东西。
没有四肢?
也不是,不是没有四肢!
他手捏经文决,拍过去。那红衣的短发女孩似是没感觉到一样,但是殊看见了,四肢。
并且都是反过来的,她生前应该是人才对啊,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飘过去屋内,看了看正在骨灌血的王莪恣,愣了一下,看着她,“姚君!你在干什么?!”
“放心,也就一点点罢了。再说普通人或者动物的血灌下去能抵多久?”
王莪恣已经晕了过去,手上却在灌着血,肖想轩在一旁叹气,“要是被他知道了,不定多难受呢。”
姚君避开了肖想轩的目光,转而看着殊,“所以你到底确认是什么了吗?”
“看情况生前不像是受虐,可她的四肢却是反过来长的,并且被施咒隐藏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四肢的亡魂。”
她起身看着他,“不是亡魂?那也就是说也不是恶灵?那她是什么?”
肖想轩看了看他们,想起以前不喜欢这种插不上话的感觉,不过现在也理解了。
“嗯……”王莪恣皱了皱眉,逐渐苏醒过来,看了看自己已经收回去变回正常的双手,“我好了?”
姚君听到他要醒面色一僵,幸好已经都收好洗干净,手也擦干净,她转身看着他,“阿知,好点了吗?蝶骨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肖想轩赶紧走到肖呈殊身边,突然想到庆城几十年前的一件命案,喃喃自语,“若是……没有死呢……”
“阿新,你在说什么?”
肖想轩看着殊,“哥,我在想几十年前庆城不是有件很轰动的命案吗?你们不觉得很像吗?四肢的情况,如果没有死呢?”
几十年前的……那不就是……红裙鬼上身!
姚君和王莪恣互相看了一眼,王莪恣想到那件命案也是眉头一皱,“如果是的话,时间也对得上,看见所谓的鬼魂作祟也是这几十年的事情。”
肖想轩想到一件事,伸手拽了拽肖呈殊的轻纱,“你有看见是长发短发吗?”
肖呈殊想了想,“短发。”怎么了吗?
“那就真的可能是了,短发是因为他本就是个男孩。”王莪恣接话道。
黎府。
黎月弦左手放在空白格上方,右手点着上下左右的移动着,带着耳机一边和孟亦聊天,“你是在哪找的这个游戏,我找好久了这都过去几十年的游戏了。”
孟亦的声音清晰的传到耳边,“你要不要抬眼看看我?”
黎月弦抬眼,看着半空中的影像,“你穿红色挺好看的,不过怎么好像在锁阁寺看见过。”
“这就是锁阁寺给的,我一直对红色没什么感觉就一直搁着没穿。这好像有两件,不过听说另一件居然是给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你说奇不奇怪……”
黎月弦突地表情严肃,“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孟亦见她突然严肃起来,也是奇怪了一下,“几十年前了,很久了……大概的话就是零八年左右。”
“那……这件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怎么了吗月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之前一段时间月弦没有找她聊天玩游戏了。
听阿知说她有些像男人的姿态,但是又不是另一个人,可能是受刺激了。
现在看来真的要好好关心一下黎月弦才行,“月弦,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黎月弦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在关心她便笑了笑,“都过去了,这是最近阿知和姚君去了庆城,我在想几十年前的一件事情,果然活太久了,有时候能记得几百年前的事却连近几十年的事都给忘了。”
“他们……是去抓那个男孩的是吗?”孟亦问道。
黎月弦摇了摇头,“没说,但是极有可能。你知道关于那个男孩的事情吗?”
再说了,要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谁会送一件红色裙子给一个男孩?
孟亦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看着她在影像中坐了下来,“零八年的时候,探邑在庆城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影子,一个不知道被谁放出来的影子。”
“影子?放出来?谁的影子?”
“不是谁的影子,而是这影子本就是想要替代别人的影子去寄生在人身上,汲取人类的阳气再换一个人如此生存下去。”
在漫天流萤之间,月弦手指轻点石桌,“然后那个男孩,是第几个?”
孟亦眼睛一亮,跟月弦说话果然不费劲,“第一个,所以才比较好把他锁起来,但是作为容器的那个人本身的灵魂就永远没办法离开身体了,会和影子互相撕咬生存,这得很痛苦也得有很大牺牲精神。”
“那件红裙就可以做到吗?”黎月弦皱着眉问道,遂想到姚君,心下有些诧异的不肯定,“难道是……”
“灵囚。”孟亦轻笑着摇头,“你应该想到了。”
黎月弦点了点头,“我们改天再聊,我先找一下孟饶。”
丢下电脑的黎月弦闪进屋内拿起手机,边走出来边打着字,放下等消息。
她看了看桃树上那条金虬,闪过去抬头细细的看了看,遂勾起嘴角,喃喃细语,“龙鳞……”
庆城。
王莪恣随即看了看姚君,不禁想到几十年前死亡的日期,算来时间也就是明天了,难道……
殊看了看她,“姚君,那条红裙上,有灵囚的痕迹,还有锁魂经文。”他只不过把隐咒给拍散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当初,把一个影子困在了一个男孩的身体里。他是来找我的。”
肖想轩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蓝蛇绕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底下爬山虎的上凋谢的部分。
他们化成精灵,幽幽绿光,竟全飘落到那个不停攀爬的红衣男孩身上,额头上,手上脚上……
现在是晚间,锁阁寺那边也不能好梦了,孟饶看见黎月弦发来的信息有些诧异,“月弦姐为何问这个呢?”
月弦姐:你现在在哪?
孟饶:锁阁寺啊。
黎月弦见她回了话便安了安心:你在锁阁寺就好,我需要一件红裙的资料和上面的经文作用。
想了想又加多一句:还有去向。
孟饶:好。
孟饶放下手机,双手交臂,起身倚着床板,“红裙?还上了经文?”
黎坚出来看见黎月弦喝的是落归行,“怎么突然喝落归行了?不是说拂衣醉度数低一些,最近都喝这个吗?”
黎月弦看了看酒瓶上的“落归行”三个字,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问他,“木兮,你知道当年的红裙鬼上身事件吗?”
黎坚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遂点了点头,“网上现在都有,据说是悬案,自杀不可能,他杀又找不到任何证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黎月弦看着他良久,摇了摇头,“没事,去休息吧。”
她看着落归行眯了眯眼睛,想到那条被下了经文决的红裙,找不到证据?
又或许是,普通人根本无法触碰呢?
如果说,发现的时候,影子已经寄宿在男孩身上,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灵囚在男孩体内。
这个男孩,得有多痛苦啊。
庆城。
肖想轩听她说了这些,遂问道,“你来庆城,就是为了他?”
“主要是为了他,顺便回来看看。”姚君目光温柔,顺便带阿知一起,回来看看。
三十五 红(下)
天微朦亮,绿藤灵净,却不透人心。
肖呈殊依旧是银白轻纱,飘着到姚君身边,“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没说?”
黎府,黎月弦看着微朦的天,飞舞的桃花和梧桐落叶交错纷扰,外人可会想到它们有齐生的一天。
宽松的外衣松了一些下来肩膀,连带着执酒的手,嘴中轻喃,“玄冥……”
姚君伸手手指轻点额,从自己额间取出一缕黑烟,“还需要它。”
肖呈殊眉头一皱,“玄冥。为什么?”
“若没有玄冥的相助,仅凭我的灵囚是根本困不住那团影子的。”
姚君将黑烟困回去额间,继续道,“世上既然有光就会有影,而这影就是其中之一,是最古早的怪,它的体内是从天地之初撕咬吞掉的不同生灵的灵魂,甚至恶魂。”
她叹了口气,“而能与之抗衡的,就只有玄冥,原本是要将他打入归一之下,可是若真那样做了,那归一之下的亡魂都会被它吃光。”
所以,那个时候,进入了别人意识的弦神和玄冥都拒绝了他们,说是,总要有牺牲。
再者,此影虽古早,但却是有意识的吞并他人之魂,不论是忘川还是归一,都不可能是它的归处。
弦神说,要山鬼利用灵囚和锁阁经文诀将它困在这已经死去的男孩体内。
所以探邑想了个办法,将锁阁经文诀改了几笔。
困在已然死去的男孩体内,经文诀加在红裙上,直接给他穿上,脱不下来,也无法伤人。
玄冥还是她那十二三岁的女孩的模样,金眸黑底,这个没有性别的古神,还是她和熄的“父亲”。
一直以来,觉得她很坏,残忍,只因他“食子”。
可那天玄冥却跟她说:你们做得很好。
弦神和玄冥讲过同一句话:此影,只能在这人间赎罪。
那天之后,弦神和玄冥又变回是不再互相熟知的俩人,还真是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黎府。
黎月弦盯着落归行三个字看着,时不时喝一口,阳光撒在身上。
看着被阳光撒落的地面和酒瓶上的“归”字,这一次,弦神想要去牺牲谁?
一旦用了玄冥的能量,就意味着玄冥再也关不住了,那弦神当初为何要关住玄冥?
牺牲……还有什么可以呢?到底还有什么……!星尘石!
肖呈殊看了看天,“天亮了,山鬼。”
姚君将蓝蛇绕召回,顺便把红裙男孩引进来,他们都很是紧张的看着阳台。
即使知道不是魂体,但是看见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快速爬进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姚君看着又出现一个男孩在他身后,眉眼一松,心下了然弦神的想法,“你还是来了,蓝知。”
或许,该叫你,麒麟。
月弦的心情复杂,可她清楚这是弦神和玄冥的决定,许是几十年前就决定好的。
微信上的蓝知只回复了她一句,愿我来世安好。
庆城。
蓝知是被底下的爬山虎送进来的,他还是把星尘石拿了出来。
那个已经在他魂体内历经万年的,已然与他魂体共生的星尘石。
蓝知清楚,自从星尘石被放置在他体内的那一天开始,就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等待着牺牲的这一天,不为己却为万物。
山鬼不愧是山鬼,她能让万物焕然,好像指尖轻挑,万物皆听她所言而行。
爬山虎上那些死去的灵,点点撞入蓝知和红裙男孩,她让红裙上的经文诀将影拽入他体内。
与此同时,蓝知本身的残缺不全的那抹魂被她拍出体外,蓝知看着自己的残魂形态,才惊讶的看着自己脚下的炼阵,“传送……”
红裙转移到了蓝知的身体上,她这次在灵囚里加入了诅,以神的名义。
她喃喃细语,“影,吾以饶之名加诅,诅尔往后只此一世,直至完尔体内所有能量,终以神魂俱灭!”
再深吸一口气,将额间的玄冥能量取出来,加在了灵囚上,“古遇知灵,魂兮涅诅,恶不复生!”
这是灵囚,但也是带着玄冥能量的不可逆转的一种灵囚术。
齐林师范学院,校医室。
孟森眼睛突地疼痛,作为饶的后人,孟家现任君令,他知道这是一种影响,与其先祖。
他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却逐渐出现一个画面,那红色的裙,还有锁阁经文诀!?
难道是……几十年前的……红裙鬼上身事件?
孟森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双手在桌面上。
上面的字应该是他方才自己写上的,可字体却是像是符号一般:古遇知灵,魂兮涅诅,恶不复生。
他摸索着微微粗糙的纸面,手摸上纸面的字,指尖触及之处散着光点,嘴里喃喃咒文后道,“现。”
那双极浅色的双眸瞪大,眉头一皱,这是不可逆转的灵囚术!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用到这个?!
姚君这边已经完成,看着几十年不曾腐朽过的男孩尸体,离了红裙之后,却成了一堆骨灰。
想起弦神几十年前的话,姚君心下也是替人类苦涩了一把,果然人不受神力。
爬山虎的绿色化灵,全落在了男孩的骨灰之上,吸收着上面残留的神的能量,又再次往外,扶风而飘零。
许是又去将谁的噩梦,换成好梦,抚平其眉,安其眠了吧?
而这些骨灰,肖想轩想到了他们行李里的特殊的罐子,去拿了来,看着肖呈殊,伸手拽了拽他的银白轻纱,“是这个吗?”
肖呈殊点了点头,“嗯。”继而殊将风刮起一个小漩涡,将骨灰全卷了进去罐子内。
黎月弦看着已然残缺不全的蓝知亡魂,此时二人坐在一起煎茶,眼睛却突地不自觉闪了一下黄玉色。
这边姚君也是一愣,控风之能,是弦神。
果然绝不是偶然他们才相遇,殊身上与她有一种联系,或许是玄冥和弦神的安排吧,呵。
弦华道还是紧锁的状态,可饶用了玄冥能量,给了她机会,黑烟尽数冲出弦华道。
玄冥还是那副十二岁的小女孩模样,金眸黑底的双眸,嘴角微微一笑,“弦神啊……”
她自嘲,果然你还是你,我想要的东西,你竟然这样做,一个活着就为了这一天死去的麒麟。
算了,弦神这次也算是救了她一命,若那影再次冲出锁阁和灵囚的封印,第一个找的就是形态有些类同的玄冥。
两败俱伤,可能。玄冥被毁灭,亦可能。
玄冥来到黎府,黎月弦看了看她,想来以往还真是想象不到玄冥竟是女孩的模样,“竟没想到你会来,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去找一下你的女儿吗?”
玄冥微微一笑,黎月弦说的是饶,她知道。
“不,我来送蓝知,或许说,我来送一下麒麟这个英雄,”玄冥金色的眸子看着他,“那种痛苦折磨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玄冥在黎月弦诧异的目光中,对着一脚踏入夫芘川的蓝知说了句,“麒麟,来世安好。”
一尊古神的祝福,麒麟眼睛也瞪大,这是他所意想不到的惊喜。
喃喃的一句谢谢,也不知身后的二人有没有听见。
“我不懂。”
玄冥看向她,“你说。”
“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你们感情不好,明明你们都是最早的……!”黎月弦立刻打住自己的话。
金色的眸子却眯了起来,不过这次是笑出来的,这是黎月弦第一次觉得玄冥也可以笑得很……顺眼好看。
“你们活了如此漫长岁月,难道没有听说过关于我是无法预测未来和天道的吗?”
“再古老,也有监督者干涉。”玄冥如是说道,“而你现在,身为弦神的精魂,也应该成为了监督者了。”
“而我和弦神,本就不可同好。玄冥不解北斗,这北斗的意思你应该懂了。我想要更强,所以为得到星尘石不择手段,甚至利用众生摆布棋局。可若是历经今日此类之大事,我也不会独善其身。可懂?”
那这么说……弦神岂不就是,难怪古神的能量可以骗过天道,竟是如此。
玄冥想到之前的清理计划,不禁也对她露出小笑容,“你也一样,黎沉。”
语毕,金眸若有所思的看着黎月弦好一会儿,黑烟消失在原地。
你可知你若不是弦神的精魂所化,你身上的天谴碎魂也只会立刻神魂俱灭。
玄冥来到花镇归一桥上,看了看那边的古老槐树,不知何所思忆。
只见本随风摇曳的槐树枝叶,此刻像是按下暂停键。
感觉到从身后飘来的一缕青烟,缭绕着过她面前,垂眸浅笑,“熄……”
三十六 还
黎府。
长椅上,黎月弦半躺着,用冰丝发带蒙住双眼小憩,这阳光……
今日的阳光怎地如此烈,闹得心都躁了。
储藏室里琴弦拨动的声音传来,黎月弦起身看向储藏室的方向,眉头一皱。
伯牙的琴,怎么又动了。
进去之后,看见之前拿回来的发廊店被丢掉的假头,头发已经长长了好多。
看着她用发丝骚扰月弦琴,白眼一翻,手轻提弦就割断了一把头发,那细微的惨叫声她听见了。
她搔了搔耳朵,然后过去把假头拿出来,脑筋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不不!
她眼睛微微眯着,不怀好意的看着金虬笑了笑,“应该是合适的蛇选……”
看着金虬生无可恋的小眼神,黎月弦还是跟它交代清楚,“最好就是在这桃树下待着会好些,你帮我看着她啊。”
看着金虬的小眼神,月弦还是深呼吸一下,狠了狠心伸手摸了摸金虬的小脑袋,“不然……随你处置?”
金虬的眼睛顿时一亮,黎月弦脸上一僵,“别给弄死了,给她再净化一下,帮帮忙。”
开玩笑,二十多年不止的怨气哪有这么容易净化干净的。
但是这条半龙的金虬可是跟过蓐收的坐骑,要论净化说也没她厉害。
当然了,还有一个人可以……可是,我要再过多少百年才能见到你呢?
黎月弦想到这里,转过身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幅忘川的丹青,渊繁……
“姐!”
被打断了思念,黎月弦赶紧眨了眨眼睛,没感觉有泪便放松的看向黎坚,“你怎么没去学校啊?不是有你的课嘛。”
黎坚看了看她,神情复杂,“姐,我昨晚跟你说了,我这几天都不去公司学校也请假了……你是,忘了?”
黎月弦眨了眨眼睛,“呃……”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毕方呢?”
黎坚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桃花枝放在石桌上,扯着他姐的衣袂,到一旁坐下,“姐,是不是因为王莉?自从那天她来送了蓝知,你就老是这样子。”
姚君在屋内点好熏香,隔着墙壁听着他们的话,王莉来送蓝知?
是发生了什么坏事吗?
姚君轻轻推开窗户,将老旧的长挂钩勾住窗沿,看着黎月弦的表情,可如果是坏事……
她不会是这样的表情,她只会比平时更加的淡定从容,然后煎茶喝。
想到这,她轻笑一声,看着香炉烟雾缭绕的,像以往那样端着就出去了。
看到姚君,黎坚也问她,“你那天……有看见玄冥吗?”
姚君坐在一边,拿起拂衣醉直接对着瓶吹,然后摸了摸嘴巴,“没有,但是她给了我一些她的能量,你说王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认为她历经了这么久,不会再像那次一样给予我们帮助。”
月弦皱着眉看着她,“玄冥能量,她真给了?”
“怎么了吗?”玄冥能量,有什么不对的吗?
黎月弦摇摇头,“她给你,你就能直接用了吗?”姚君眉头一皱。
月弦只是看了看她的手腕处,紫色的繁星点点,状似花,又似雪。
黎月弦突然的就嗤笑一声,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玄冥。
或许就是觉得心里复杂吧,黎月弦伸手摸了摸姚君脑袋,“没事,就当她还你的。”
还我的?什么意思?
姚君看着黎月弦的背影,心下不知作何感想,可是她不敢问了。
她怕知道结果,怕知道玄冥能量她为什么可以直接用。
熄世处。
子衿和鸑鷟也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熄撑着下巴,忍住泪水,眼眶湿润。
明明不应该这样,明明应该恨她,亦或是……
[感觉到周围的寂静,四周落叶和无法被风吹动的花草树木。
那一缕青烟的出现,也意味着熄的出现。
“熄……”我的,女儿。
熄出现在她面前,看她不同以往的表情,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遂又觉着可能是她的诡计。
“你,又想干什么?”
玄冥也不生气,毕竟是她一直以来对她们追杀,一次又一次,可那不是完全自我意识。
玄冥是古神并没有性别,一己私欲让自己心爱的人怀孕,用玄冥能量。
可是,当出生了两个长相完全不一样的女孩时,他们害怕了,他们知道新的尊神出现了。
可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天道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不论是玄冥还是夫芘。
亦或是熄和饶。
饶出生的那一日开始,万物繁茂,雨水多,她亦是世间的夏始。
熄是同一日出生,也是那一日起,因为熄出生时的那一抬手,世间夏季,白日要比往常长些。
可是为了躲过天道的惩罚,在她们成神之年,在那温馨的家庭氛围里,举办了小小的化神仪式。
也是那一天,她和夫芘,选择了弑杀再取走能量珠。
不仅如此,除了每当她们要成神之后要想办法杀了她们,再入一次轮回。
还要把她们分开,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家庭出生,可她们之间还是会有交集。
可是不论她们二人之间如何被分开,还是会有交集。饶与人类的后代与熄之间也是一样,黎月弦也没想过自己会遇上熄吧?
玄冥弑杀女儿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无法反驳,想到这个,玄冥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这个还给你,在你出生之后,就该还给你的。”
看着那黑色的烟雾,凝聚成的能量珠子,熄看了看,确实是有巨大的能量在里面,她想要伸手时却问道,“那,饶她呢?你也给回去了吗?”
她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给了。我不久后就不在了,你拿好。”说着也不容熄小小的反抗,直接塞进她手里。
只见那能量珠子在放入她手心之后,直接窜进了她全身,手腕处出现紫色的繁星点点。
这个图案她见过,曾出现在渊繁的耳朵后面,她知道的,“这是……满天星斗……”
当她再次抬头,面前的玄冥已然不见,气息都没有留下一丝,熄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一味地盯着那紫色的满天星斗在看。
熄看着手背上的湿润,伸手抚上眼睛,她落泪了吗?
玄冥和夫芘,是她们的“父母”,可是她永远没办法忘记,那一场弑杀。]
熄看着手腕处的紫色,姐姐应该还没完全想起来我们最初是怎么死的吧?
要告诉她吗?
可她原本就打算让她自己慢慢想起来的,如今玄冥做出了牺牲这个选择,她也不知如何了。
拿起黎府给的拂衣醉,一把开了就对着喝,杯子也不拿,看着鸑鷟他们怔愣了好一会儿。
弦华道。
帝俊和渐染逐渐感觉到压抑的玄冥能量居然消失了,也知道是玄冥终是放过了他们。
渐染他们试着离开弦华道,还是不能离开,帝俊看着第一万步面前,能瞬间撕碎一个魂体的弦线,不禁叹气,“弦神……”
渐染垂眸浅笑,拽着帝俊往回走,“看来我们是出不去了,回去吧。”
“干什么?”
渐染看着他,“还能干什么?刑裔明显是有别的事要做才会被弦神弄走,我们得干他的活。”
看着渐染手指的方向,帝俊仔细看了看,发现不需要弦的操控能力也可以完成,不禁嗤笑摇头,“都算计好了……”
渐染倒是没有不满,只是不解而已,“你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弦神?你做的事情不至于被这样对待吧?”
帝俊手上一顿,继而看了一眼渐染遂又摇了摇头,还是别让这孩子知道了。
就是,有些想念子衿了……
黎府。
靠在桃树下的姚君,看着手腕处的紫色满天星斗,脑子里好像有些什么,可是想不起来了。
另一边没有停止周围环境,温柔出现的熄看着她,还有那些在安慰着她的桃花精灵,欲言又止。
只是旁边的黎月弦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身边,“你不告诉她,她总有一天也会想起来,不必纠结于此。”
黎月弦拍了拍她肩膀,“锡而,我在弦神的记忆里看见了,那一日,他也在的。”
弦神,知道事情缘何与后果,他没有阻止玄冥弑杀熄和饶。
只是取了一抹精魂在人间游荡着,不曾想过的是,人世间既大又渺小。
沉,监督者,遇见了时神,那时她叫黎锡而,她跟她姓,小名月弦。
因黎沉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下弦月。
而后也遇见了孟家的夏饶,那个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孟氏。
也与锁阁寺有联系,被厌萤救下的渊繁也因此靠近月弦和锡而。
感觉一切都是偶然,可这一切,却又是必然。
黎月弦感觉到熄的消失,抬眼看着梧桐落叶,秋日风抚面,衣袂叶飞扬。
在这里,永远只有秋天,还真像那鸑鷟的无尽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