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化龙术(求追读)
新世界的进入。
与徐行最开始想的不一样。
金澄澄的镜面上,【道果】一栏的命格不断闪烁,他像是经历了千万人生,最终才匹配到了适合他命格的那一人身上。
“权臣闻光之子……”
“天龙寺所言的明王转世……”
“幼时便有不俗的文采。”
“直至九岁时,权臣闻光去世,闻家被新帝满门抄斩,与闻光交情甚笃的法慧禅师不忍闻家无后,于是偷梁换柱,将闻行接到天龙寺抚养……”
“如今,二十四岁,乃是寺内真传。”
天龙寺,大雄宝殿前,跪坐在佛像前的灰袍年轻僧人,一边敲着木鱼,一边遐思自己的来历。
毫无疑问,权臣之子,应是与他的明黄命格【官贼】有关。
明王转世,即他的【明王体】和所修的法门。
而文采……,则是他的赤色命格【文昌】。
“要是我修了道门内功……”
“恐怕此时就应该转生在道派里了。”
徐行看着锃亮的光头,叹息不已。
当然,他这也是说说罢了。
有功法修炼就不错了。
哪容他去挑挑拣拣。
他不是没得到过道门内功,现实世界逍遥门流传在外的功法不少。只不过这些功法都无法与悬济寺的镇寺功法《八臂明王经》相提并论。
其外,有青铜古镜傍身,今后他转修其他功法,也不难。
只是一时的打扮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
嘎吱——
殿门被缓缓推开。
“智行……”
“你为父报仇的时机来了。”
“太后受梦魇折磨,难以入眠,请了不少高僧入宫开坛做法,都没见效,你身居佛骨,太后也有耳闻……”
法慧禅师迈步入内,对徐行低语道。
他慈眉善目,两道白色长眉垂在腮边,一看就是得法高僧。此刻将黄色僧袍轻轻撩起,坐在了徐行临近的蒲团上。
“梦魇?”
徐行一愣。
在他的记忆中,大炎王朝可比凤溪国要强盛多了。皇室拥有的先天武者,明面上就有三人。朝堂内外,唯皇权独尊。
以先天武者的能力,让太后安然入睡,应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真有妖魔作乱……”
“太后不会降下懿旨去请高僧讲法……”
法慧禅师知自己这个弟子有宿慧,年幼之时就是神童。
他语气平和道:“先皇在世时,太后善妒,曾溺死了不少皇裔,奈何先皇向来宠爱太后,只是略作责罚,就不了了之了。如今她吃斋念佛,时间久了,心中自生妖魔滋扰……”
徐行点头。
年轻时心狠手辣,年老了吃斋念佛,生了梦魇。
看似荒唐,可也不难理解。
人在不同年龄段,性格有所差别很正常。
“我等小僧,入皇宫已是侥幸,有何方法为我父报仇?”
徐行心有退意,问起了关键处。
他入此世身,是为了修炼得道,而不是报仇。若是有了机会,随手就能报仇,他不介意为此世生父报仇。
但——
此时的他,还不是先天武者。
太莽撞对上朝廷,可不是一件好事。
命格是命格,不等于实力,需要他一步步修炼上去。
“痴儿……”
“你可知道我天龙寺为何叫天龙寺?”
法慧禅师微微一笑。
见徐行面露不解,他释疑道:“佛祖释迦摩尼在成佛之前,曾割肉喂鹰。这割的肉名叫嗔恨心,化作了那伽,而鹰则是跟随佛祖的八部众之一,名曰迦楼罗……”
“我寺传有一秘法,名曰化龙术。”
“斩人之嗔恨心,化五毒,化那伽,化天龙……”
他一一解释。
徐行听着先是皱眉,随后渐渐释然。
在佛家中,传闻嗔恨心重的人,死后就会变成蛇蝎蜈蚣。
而那伽,在佛典中则是一种长身、有鳞、无足的蛇形半神之物,为八部众之一。
法慧禅师所言的化龙法,就是将人的嗔恨心斩下,化作五毒,然后再以天龙寺的化龙术将其化作八部众之一的那伽。
“弟子该如何做?”
徐行目光一闪,问道。
他直觉法慧禅师的目的可能不单纯。
帮闻光照顾遗子就不错了,犯不着拼上天龙寺的基业,得罪皇室。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先假意答应,然后步步为营才是上计。
“智行……”
“你是明王体,命有罗汉果位。”
“嗔恨心影响不了你。”
“这一次,贫僧和你一同入京师……”
说到这,法慧禅师敲了一下木鱼,面露慈悲之色,“为师以身饲魔,甘愿化作天龙,吞掉他们大炎的气运,为你父报仇。”
“而在此期间,你是唤醒为师心智的那一个人。”
他叮嘱道。
“这……”
徐行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迅疾的反应了过来。
“为闻家报仇……”
“是徒儿心愿,多谢师父厚爱。”
他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自己才是那个反派。
什么以身饲魔……。
说好听点,是为了报仇。
难听点,就是觊觎上了大炎王朝的气运了。
真要报仇的话,入了皇宫,学荆轲不就行了吗?
偏要祸害大炎气运?
气运衰败之后,受害的可不止皇室,更有无数黎民百姓。
“孺子可教也。”
法慧禅师点了点头。
……
出了大雄宝殿。
徐行踩着殿外银杏树的满地金黄落叶,沿着山路往下走。
大雄宝殿乃是天龙寺的正殿,供奉诸佛神龛,位于练石山的山巅。而僧侣的禅房,则在半山腰处。
法慧禅师之所以来大雄宝殿来找他,估计也是担心禅院人多耳杂。而大雄宝殿看似庄严肃穆,可鲜少会有人在此长久驻足。
入殿内敲三声磬,是他这真传的每日早课。
此时刚过早秋,山上寒气稍盛,天龙寺的僧众却身披单衣,双手提着盛满清水的木桶在山路上下来来往往,随处亦能看到信客与知客僧在路畔交谈。
“智行师兄……”
“是智行师兄……”
“智行师兄做完早课了?”
当徐行沿蜿蜒山路向下之时,与他打招呼的僧众不少,一个个言语热情。
这一世,徐行的本名叫做闻行,被法慧禅师带入天龙寺后,起了法号名叫智行。
90、刘太后(求追读)
也借于他先天所诞的明王体,十几个寒暑不间断的练习武学。
智行真传之名早就响彻了整个天龙寺。
被誉为在世明王、明王降世。
只差一步之遥,就能迈入当世顶尖的先天境界。
若非佛门中人不好俗名,不然徐行少说此刻也有个天龙寺大师兄的称呼,来彰显他的实力和地位。
“智善师弟,龙爪手还差一点……”
“你这招横练武功虽然刚猛,可却少了佛门不杀生的祥和之气。”
“圆光师侄,挑水用点心,别撒了……”
一路上,徐行没有丝毫托大,和寺内的师兄弟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增进相互之间的感情。
若是他和师父法慧禅师入宫造了杀孽……。
说不定还是这些师兄弟斩妖除魔。
临时上一把香,今后寺内的僧人或许还会看在往日情分上,对他手下留情。
当然,这只是徐行脑海里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念头。
真正的生死之战,道途之争,哪会留下所谓的仁慈之心。之所以在寺内谈笑随和,广交朋友,全然是一以贯之,维持自己以往的人设。
少倾。
静海禅院,一间偏房。
徐行坐在书案后面,将现实世界的《皇庭剑典》抄录到了纸上。
“养皇庭,存左辅右弼二剑气。”
“左辅为土,右弼为水。”
“我因磐石心法之故,体内的真气为土属性,正好去修炼这皇庭左辅剑气。剑气一成,在副本世界也算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而水属性,则可借助花间派的缠浪劲内练功法修炼。”
“这样的话……”
“就不着急突破先天了。”
他做好对未来的一定规划。
有法慧禅师、天龙寺作为倚靠,短期内,他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但长期的话,法慧禅师、天龙寺就极有可能背刺于他。
“还有……”
“入皇宫后,提升自己涉及命运的命格。”
他暗忖。
……
时间飞逝。
转眼就到了初冬。
练石山上的落叶凋零殆尽,披了一层雪装。
如法慧禅师在寺内所料,太后久受梦魇折磨,请遍了京师附近的高僧大德宣讲佛法,但都没有丝毫见效。
于是乎,素来孝敬的景元帝下诏全国,请国内高僧入京,替母解决厄难。
临近京师的贺州名寺天龙寺亦在邀请之列。
一辆马车,从山麓而下,径直朝向炎朝京师。
“智行……”
“你破先天了?”
车厢内,师徒二人对坐修闭口禅。
直到临近京师约二十里路时,法慧禅师终于感应到了徐行体内充沛、如渊似海的先天真元。于是,他忍不住破了禅功,出口发问。
同时,他亦暗暗心惊胆颤。
不愧是明王体,刚一突破,体内真元在质和量上,就已不亚于他了。
“在寺内略有所感,侥幸突破。”
徐行睁开微闭眼眸,谦虚道。
他在现实世界已经有了突破先天境界的经验,入副本世界,突破先天境界是水到渠成的事。
【明王体】一证永证。
他的体质,已经是先天,只是差了积蓄的真元。
等积蓄一到,就能轻易破境。
至于为何不隐藏实力……。
则是因为他没有修炼匿息的功法,隐藏真元骗骗后天武者和普通人还行,在法慧禅师这先天武者的眼中,他的气息藏不住。
其外,隐藏气息,势必会减慢他的修行速度……。
如今的法慧禅师还是他师父,不会对他不利。
即使他们二人有冲突,同处同一境界,他即使实力不如法慧禅师,想要自保还不是一件难事。
故此,也没有瞒着法慧禅师的必要了。
只要给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不管法慧禅师对他心存恶意还是善意,他都不惧。
相反,要是他明面上的修为不够,引起法慧禅师提前对他下手,反倒不美。
“也好……”
“到了先天境界,成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法慧禅师手捻佛珠,微微颔首。
以徐行的明王体,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突破。
只不过比他预料的能快個一年半载。
不时。
马车入了京师。
师徒二人刚将僧牒挂靠在观音禅寺,入住禅房。慈宁宫的太监总管黄公公就亲自到了观音禅寺,将他二人马不停蹄的请到了皇宫。
“太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得心疼主子。”
“智行大师身居佛骨,此事太后早有耳闻,特意命杂家在宫外守着,这不,杂家刚一出宫,碰巧就遇见了两位长老……”
刚入皇宫,一路上,黄公公就喋喋不休的巴结起了徐行师徒二人。
“公公此言……”
“应是对每个高僧都这么说过吧。”
法慧禅师听的烦了,脚步一顿,问道。
他话语虽平静,可在他雄厚的真元加持下,这句话宛若煌煌真言,听起来有若黄钟大吕之音,令人心神发颤。
“这……”
黄公公讪笑,止住了嘴。
一旁的徐行见此,刻意低了低脑袋,眼眸闪过几缕精光。
在他的记忆中,法慧禅师还不至于这么容易生怒。
而且他的养气功夫虽说还行,但比起整日枯坐的和尚来说,还差一些。
“莫非……”
“太后的梦魇与他有关?嗔恨心早就斩下……”
他大胆猜测。
不过眼下不是他猜测的时候。
前面三十来步,慈宁宫的匾额已经悬在正门口。
宫内。
檀香袅袅。
“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
正殿内,风韵犹存的刘太后在看到徐行的第一眼后,开口赞了一句,然后她又将目光投在了法慧禅师身上,目存疑惑。
约莫二十年前,闻光权倾朝野,身边有一和尚为朋。
如今这法慧禅师的模样,倒有几分以前那和尚的影子。只不过到底过去了二十多年,她对早年间的记忆也不甚清晰。
故此,虽有怀疑,却也不敢笃信。
只能按捺住心中怀疑。
至少得等法慧禅师师徒离开慈宁宫后,再行调查。
“还请太后安寝……”
“贫僧这就诵读经书,为太后去灾解厄……”
闲聊些许功夫后,法慧禅师终于提及了正事。
刘太后自是依允,在宫人的侍奉下,上了凤榻,闭幕就寝。
91、夺龙之贼(求追读)
一层层帷幕遮掩……。
“阿弥陀佛。”
法慧禅师和徐行一前一后坐在殿中。
敲着木鱼。
开始了诵经。
然而——
下一瞬间。
徐行就看到了令他颇为惊悚的一幕。
一只三尺长的千足赤色蜈蚣从法慧禅师的头皮处钻了出来。
这只蜈蚣通体青黑,步足黄色,行动颇为迟缓。在从法慧禅师的身体里走出之后,没有迟疑,径直朝向刘太后的凤榻而去……。
一旁的宫女、太监对此视若无物。
好像全然看不到这只邪物。
帷幕被缓缓揭开,千足蜈蚣分化出无数细小的蜈蚣,从刘太后的七窍中钻了进去,不断进出。
“徒儿,快……”
“替为师镇压邪念。”
就在这时,徐行耳边传来法慧禅师的低吼。
“是,师父。”
徐行亦不迟疑,双掌汇聚真元,朝前一推,打入法慧禅师的体内。
他的先天真元带有一部分明王体的特质,可以辟邪妄、守本心。
随着时间推移。
法慧禅师身上开始散溢出一些佛光。
而在刘太后身上攀爬的细小蜈蚣,亦渐渐化作虚无。刘太后和刚才入睡之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区别,娇艳如初。
“两位长老佛法果然高深……”
“理应重重有赏。”
睡了大概半个时辰,刘太后起床,捂嘴,舒服的打了一个哈欠声。
这几年来,她头一次睡的这么舒服。
“谢太后赏赐。”
法慧禅师和徐行一一道谢。
而在道谢的同时,徐行目光也停留在了意识空间。
【夺龙之贼(帝紫):狂徒磨刀,帝星飘摇。披紫袍,行大逆事,为乱世之奸雄。面对朝廷的威胁,你有极大的几率趋吉避凶,身处险境,亦能绝处逢生。】
“涉及到命运的命格……”
“没想到,就这么轻易达成了。”
徐行诧异。
他本打算按照在清末副本所为,参与造反,或者刺杀高官,来凝聚出另一个涉及到命运的命格。
没曾想,
今日做了暗害刘太后的从凶后,
轻易就凝结了帝紫命格【夺龙之贼】……。
“也是,太后为皇帝生母。”
“我帮助法慧禅师吞下大炎王朝的气运,这可不亚于直接行刺皇帝。毕竟皇帝拥有的气运只是王朝的一部分……”
他自我开解。
只是,没过一会。
帝紫命格【夺龙之贼】的气运刚凝结才过了盏茶时间。
镜面【道果】一栏后面的【官贼】、【明王体】却在缓慢的进行溃散,不成字样……。
“命格崩溃……”
“是……法慧禅师转嫁了王朝气运的反噬?”
“也难怪我会凝结出【夺龙之贼】的命格,因为我承担了反噬,相当于我成了主谋,果然这老和尚没存好心。”
徐行看到这一幕,终于明白老和尚的打算了。
炎朝气运不是谁都能谋夺的。
哪怕是先天武者,在举国气运之下,亦是蝼蚁。
这等反噬,若非他身居青铜古镜,恐怕一个碰面,就会命格溃散,气运泄露,明王体被污秽为凡体,被反噬至死……。
紧接着。
金澄澄的镜面释放烨然镜光,轻轻颤抖了一下。
溃散的【官贼】、【明王体】命格又再一次凝聚,稳稳屹立在了【道果】一栏中。
“智行,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出了皇宫,前往观音禅院时,法慧禅师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师父……”
“徒儿感觉……”
徐行将上一次气运泄露后的感受,一一如实说了出来。
“这应该是炎朝气运发现你是闻家后人之故。”
“当初你父差一点就登基成了皇帝,断了他炎朝的命……”
法慧禅师眼睛微眯,解释道。
“师父,不知徒儿可有缘法去修炼这化龙术?”
“今日见师父斩掉嗔恨心后,心境澄明了不少。”
等二人走了一小段路程,徐行开了口。
他言语虽平静,但话中的进逼之意却极为明显。
似乎老和尚下一句说个“否”后,他就会立刻与其反目成仇。
君子藏器于身,待机而动。
如今他和法慧禅师的修为相近,至少是在明面上的修为,有谈判的基础。其次,是法慧禅师更需要他,而不是他离不开这個老和尚。
再者,他们二人为师徒……。
求取化龙术看似激进,可实则是应有之理。
“唔……”
“化龙术……”
老和尚在马车内闭眸静思了一会,叹了口气,“痴儿,你既然想求取此法,那为师就教给你,以身饲魔,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龙寺的《化龙术》,最关键的不是化龙,而是化佛。
他给徐行提及的只有化龙术,却没告诉徐行真正的化佛秘法。
斩嗔恨心,修化龙术,化作天龙……。
随即,天龙化佛,证就罗汉果。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嗔恨心所化的五毒,才是最容易成佛的凡众。
“徒儿……谢师父赠法。”
徐行双手合十,施了一个佛礼。
等化龙术拿到手,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待在炎朝京师。如今在副本世界的第一个目标已经完成,凝聚了一个涉及命运的帝紫命格【夺龙之贼】,京师于他也无什么吸引力。
以他先天之尊,天下大可去也。
何必吊在天龙寺这一棵树上。
遇事不慌,逃跑为先,等他实力强了,再回来。
他可不想一直当和尚。
……
……
现实世界。
关西道,天王府。
在书房里面的徐行睁开眼睛,回过神来。
开启副本世界后,他在天龙寺、京师两地拢共待了大概两个月左右。时间比例一比三十六。换算到现实世界,就是两天不到的时间。
“你凝结了帝紫命格【夺龙之贼】,此命格与明黄命格【官贼】冲突,是否以帝紫命格【夺龙之贼】替代明黄命格【官贼】,以【道果】固化?”
“此过程不可逆。”
他打开存在于青铜古镜的面板。
金澄澄的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行的字迹。
“【夺龙之贼】命格已经足够,短时间内我的修为不会提升到哪里去。先天已是难为,宗师之境更是虚无缥缈……”
“我搜刮的内练功法,就没有涉及到宗师之境的具体修炼方法。”
“如今我已到先天,或许……命运会不同。”
92、第三次推演(求追读)
“先天之境……”
“仍难是那白发男子的对手。”
敲了敲书案桌面,徐行心有迟疑。
按照他先前的推测,一旦明黄命格【官贼】溃散,那么他就会看到自己的命运一角。
而这命运,是根据他此刻的实力、命格进行推演……。
只是现实世界凡俗的顶点,似乎就是先天境界了。他即便再苟个几十年,在凡俗世界中的修为也不一定能精进到打败白发男子的地步。
“不对……”
沉思稍许,徐行摇了摇脑袋。
上次命运推演,是因为他不知道皇室有白发男子在,故此毫无准备,在占据关西道五年后,建国大周,匆匆提兵攻打神京,引来了白发男子对他的一剑枭首。不得以,转化为地下主苟活。
而今,他已知道皇室底蕴。
按理说,未来的他不会这般莽撞。
“固化【夺龙之贼】命格……”
想明白后,徐行不再迟疑,意念一动,开始固化帝紫命格【夺龙之贼】。
少倾,面板发生变化。
【镜主:徐行。】
【道果:明王体(仙青)、地下主(半仙)、夺龙之贼(紫)、文昌(赤)、维新(赤)、博闻强识(白)。】
【……】
【命格:义侠(黄)。】
紧接着,不出所料,在明黄命格【官贼】溃散的同时,一帧帧对未来的推演画面有若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了徐行的眼前。
从入关西道,夺悼天王姚当之权,到受皇帝诏安……。
这是他固化【官贼】命格后的记忆。
随后,画面一转。
在突破先天境界后,徐行进无可进,花费了两年的时间修炼《皇庭剑典》、《明王三印》,等外功大成后,终于按捺不住对外界的觊觎之心。
于是在崇明二十七年,他拥兵南下,攻打洛南道。
在朝廷的横征暴敛下,洛南道百姓对官府也是忍无可忍。加之四明山众将骁勇善战,公羊仪等人谋略有方,没到一个月时间,占据了洛南道全境……。
十万义军包围珞珈山,悬济寺主持空海大师亲自出面请降。
孰料……
空海见到徐行的第一眼,就言他是明王降世。
不仅甘愿降服,赠给了《八臂明王经》后续修炼功法,还派了八百僧众下山从龙,扶助四明山取得天下。
深知神京有仙的徐行不敢驱兵攻打神京,于是扭头向下,攻占江南。
然而当四明山义军刚抵漕河,忽然白发男子现身。
欲要再次一剑枭徐行首级……。
但,意外出现了,一个灰袍老僧挡住了飞剑,他化作八臂明王相,浑身金光璀璨,双手一夹,宛若飞虹的长剑于他双掌之间,不断哀鸣。
“徐行身居明王体,又有人王之相,宋家不可欺!”
灰袍老僧双掌磨灭飞剑灵性,说了这一番话。
白发男子深深看了灰袍老僧一眼。
驾驭遁光离去。
后——
灰袍老僧道明自己身份,言皇室、悬济寺、逍遥门都是飞羽仙宫麾下势力,凤溪国太祖宋刀是内门皇都峰真传弟子,白发男子为外门天才叶济明,接了外门任务保护宋家社稷江山。
“先天之后为宗师,也为仙基之境。”
“你为明王体,若能成为人王,便可凝就无上仙基,入皇都峰成为第三真传。”
灰袍老僧道出世间大密。
在悬济寺的扶持下,又无白发男子叶济明的掣肘,徐行很快攻下江南,断了朝廷的财税重地。
神京一片哀嚎。
崇明帝跪在太庙祈求列祖列宗原谅。
同年,徐行称帝建制,国号大周,年号甘露。
甘露二年,凤溪国十六道江山,大周已下七道,并且都是菁华之地。有了悬济寺灰袍老僧的作保,徐行不再迟疑,挥师攻打神京。
甘露三年,神京城破,崇明帝在皇宫乌山自缢,临死前丧心病狂,杀死了皇宫妃嫔及自己的皇子、公主。
甘露五年,接引仙使水红瑶降临神京皇宫,赐徐行仙门预备真传令牌。
于是,徐行将皇位传给幼子,孤身赴了仙门。
一入仙门,来自宋刀的针对便接踵而来。
不过徐行有悬济寺的支持,面对众多危险游刃有余。只不过到了凝聚仙基,真正化龙之时,不料宋刀不顾颜面,斩下天意一刀,在他仙基之上留下一道裂痕,以至于他的仙基有瑕,难成真传。
尽管宋刀亦得到了仙门惩戒,但因其在皇都峰耕耘多年,关系深厚,只是被罚关在黑火狱三十载,承受千刀万剐之刑。
而徐行仙基有瑕,再难得悬济寺扶持,只能庸碌多年。
直至宋刀出关……。
借宗门势力,将徐行发配门外执行任务,将他一刀枭首。
徐行被迫兵解,转为地下主。
“可惜了……”
“要是你提前几年一统江山,斩掉我的龙脉,我凝一品龙虎道丹必然失败。丹不成一品,我也不敢斩你一刀。”
“宗门刑罚可不是什么小事……”
黑发如瀑的宋刀扫了一眼徐行藏在地底的魂魄,嘴角闪过一丝戏谑。
说完这番心底话后,他从袖中甩出一道青色刀罡,将徐行彻底绞杀致死,烟消云散。
……
徐行收敛心神,整顿脑海的信息流。
这一世,历经千磨万险,他终于踏足了传说中的修仙界。
只是可惜,他在凡俗中就得罪了皇室宋家,以至于入了飞羽仙宫后,就被凤溪国太祖宋刀针对,浑浑噩噩三十余载,落得了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能等了……”
“必须赶在宋刀凝结一品道丹之前,斩掉他的龙脉。”
徐行下定决心。
未来的他在宋刀未出关之前,就已结合大量信息猜测出了宋刀之所以行事毫无顾忌的原因了。
不外乎是因为宋刀身上有飞羽仙宫长老们看重的东西……。
后面的宋刀开口嘲讽,只是印证了他的心中猜想。
一品道丹,哪怕是整个飞羽仙宫都不多见。
固然宋刀出手狠辣,扼杀宗门天才,可宋刀的修为、资质对于仙宫来说,亦是价值不可估量,再加之他和宋刀有仇,所以飞羽仙宫的长老们这才选择对宋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轻处罚……。
但——
若宋刀不再是一品道丹。
那斩向他的天意一刀就不会轻易落下!
93、天意一刀(求追读)
即使宋刀敢斩下这一刀,亦会有宗门前辈拦着。
就如先前悬济寺灰袍老僧那般!
一个字——利!
……
至于飞羽仙宫的不公正处罚。
徐行则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一是因为此事并非他亲身经历。
二则是普天之下的势力大抵都是如此。
仙宫的刑律看似公正严明,可就和朝廷差不多,对贵族、宗亲“八不议”。
什么叫“八不议”,就是一些身份尊贵的人,定罪时,同罪不同罚。
《疏议》曰:“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也。”
这等人,犯了重罪,大则小之,小则无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同罪不同罚!
天子杀错人后不需要赔命,但庶民却要……。
……
一个时辰后。
刑天王府,聚义厅。
徐行召集四明山的文武百官,中下层将领。
“崇明帝这厮说本王是守家之犬,只知沉湎武学,而不知进取。可本王知道,关西道贫瘠,若是贸然进取,恐有倾覆之危……”
“今天下形势分明,镇北王顾忌君臣大义,听调不听宣,北境鞑子叩关,非生死存亡之际,关外铁骑不会轻易南下,南方义军虽被官府剿灭,但地方军坐大,与中枢相抗……”
一句句话音落下,厅内的义军将领们各个听得热血沸腾。
三年了。
等了三年了。
四明山沉寂了三年。
今日,听刑天王话中之意,是终于要东出讨伐朝廷了!
“四弟……”
“我甘愿做先锋,替四弟开路。”
坤天王率先起身,拍了拍胸脯,咧嘴一笑。
数年时光过去,悼天王姚当和部下党羽虽没再执掌军权,但刑天王也做的仁至义尽了,让他们享尽了荣华富贵。
因此,他和徐行两人之间一点芥蒂、隔阂也无。
在四明山商议要事之时,也不必去忌讳什么。
“主公,末将也愿做先锋大将……”
常吉见坤天王抢职任,亦忍不住开口道。
古代行军,一般分为前中后三军。
中军一般由君主执掌。
后军多是辎重、民夫,不会进行作战。所以他想要立功,只能去争前军这个先锋大将的职位。
“三哥和常将军都是沙场宿将……”
徐行见到这番场景,亦是头疼。
四明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将才。
他先夸赞了二人一句,然后沉吟片刻道:“我等东出,先攻打与关西道临近的洛南道,洛南道广阔,可开辟为南北两战场,你们二人各领两万先锋营,分别作战,谁先取胜,谁为头功。”
“只是需记得,不得滥杀无辜,烧杀抢掠,不得屠城。”
“凡事,需按军令行事。”
“若到了不得已之地,先奏请本王,再进行决议。”
徐行叮嘱道。
杀俘、杀降在古代极为常见。
四明山虽是义军,但军纪比官兵也只是好上一点。若不加约束,难免会败坏他和四明山的名声。
然而也不能太过约束,不然士兵攻城没了好处,难免会士气低迷。
只要不做绝,到屠城那一步就行。
剩下的,只能尽人事,看天命了……。
想要让麾下士兵真正变成仁义之师,单凭封建社会的道德约束极难极难。再说徐行也没这个时间,
说难听点,眼不见心不烦。
朝代末年的战乱,死人……太过常见。
他也不是什么道德君子。
只是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条件下,尽可能的做一些好事。
“四弟,你仁义,三哥知道……”
“放心放心,我是农户出身,哪会那么残暴。”
坤天王笑了一声,保证道。
常吉就比坤天王多一点智慧,他吹捧道:“主公既受天命,天下百姓皆是主公子民,我等义军东出,理当爱护百姓……”
两位先锋大将确立后。
公羊仪、徐明、徐泾等文官开始商讨起了粮草、辎重等事。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打仗也是打后勤。
一直讨论到深夜,这场誓师大会才结束。
……
隔日。
坤天王和常吉各率两路先锋自关西道而出,直扑洛南道。
洛南道守备大惊失色,据关而守。
可朝廷武备松弛,在义军的连番进攻下,不到两日,挡在四明山东出的三道关卡,一一告破。
同时,战报也传达到了神京。
紫薇殿满朝文武,瞬间鸦雀无声,充满了死寂。
“徐逆!徐逆!徐逆!”
崇明帝端坐在龙椅上,咬牙切齿,连续喊了三声“徐逆”,“朕待他不薄,若他安分守己,当一個封疆大吏,该多好……”
“为何要反朕?”
自欧阳叔达辞官回乡后,他开始了励精图治。
只不过任他夙兴夜寐,朝廷还是每况日下,甚至还远不如欧阳叔达当政时期……。
故此,他渐渐认清了现实。
只盼徐行能一直待在关西道,不要撕破他最后的脸皮。
然而——
三年过去了,徐行还是东出了。
“诸卿可有谏言……”
“抵挡住徐逆。”
崇明帝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去发怒了,尽快安抚好徐行,或者挡住四明山进军的步伐才是头一等的要事。
洛南道一破,四明山义军就离神京不到三百里了。
“可让镇北王出兵,遏制徐逆。”
兵部尚书察觉到崇明帝的目光,躲无可躲,于是上奏道。
他说的这番话,只是废话。
镇北王有十万关外铁骑,朝廷定会调其兵南下。但以徐行目前的攻势,还有边疆与鞑子之间紧凑的战事,容不得镇北王分兵太多,赶至洛南道战场。
“一群酒囊饭袋……”
见无良言进谏,崇明帝一甩手上奏折,迈步离开了紫薇殿。
到了偏殿。
他让掌印太监李恩露去请了自己的亲信班底。
“依臣之见……”
“不若偷偷派人与徐行议和,以如今徐行的实力,还不足以鲸吞天下。”
太常卿王望仔细思索了片刻,提了一个办法。
四明山抢下地盘后,需要足够的时间进行消化。而趁此时间,让镇北王尽快结束与鞑子之间的战役,率兵南下勤王,危机自然化解。
“不知何人可出使?”
崇明帝目光灼灼的看向王望。
这一下。
王望懂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环视周遭,只见太仆韩遂等人尽做壁上观,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上架感言!
(明天晚上凌晨十二点正式上架,即十月一号凌晨十二点上架,上架章节可能会晚个几分钟发出来,大家勿怪。)
扑街又一次上架了。
心中波澜不惊,老油条一个了。
这本书,应该是我上架前追读成绩最好的一本书了。说实话,开书的时候很匆忙,想要不能荒废青春了,于是周四给蓝光老大发了一个四千字的内投稿(不是这本),老大说六千才能提签,我寻思着那本稿子不行,极有可能扑街。所以熬了一宿,写了六千字,赶在周五编辑下班前内投了……,也就是这本书吧。
想了一下开头,星爷的九品芝麻官如花留种不错,就这样写了。
没曾想,看的人还挺多。
毕竟这本书相较于前两本,一点打磨也没有。
不过大家放心,大纲我有,至少两百万字以内,这本书的大纲还能支撑。
写了一个月零四天,匆匆上架……。
上架速度委实太快,怕扑街,于是免费期六千字更新。
求读者老爷们给一个首订吧。(摆碗)
对了,也不要光给首订,后面的追订也要,最好就是自动订阅。
卖惨……
对了,我理应再卖波惨。
emmm……,想不到什么惨可卖。
对了,也谢一下运营官麒麟老兄给我要的章推。本来书的成绩一般,要了几個章推后,好转了不少。
至于上架更新,保底更五章(一万字),如果状态好,就两万字,十章更新。大概我估计能更个一万四千字吧。
……
此外,多谢以下几位大佬的章推,献祭一下。
七月未时的《大夏文圣》。
轻泉流响的《不科学御兽》。
猪三不的《基因大时代》。
阴天神隐的《高天之上》。
睡个饱觉的《霍格沃茨之灰巫师》。
云东流的《全球轮回:我的身份有问题》。
六戏一的《天朝仙吏》。
金蝉老祖的《重生飞扬年代》。
唐宋元明氢的《掌控时光之龙》。
刹车很及时的《第一百次相亲当天,逮捕相亲对象》。
纳西里亚的《在第四天灾中幸存》。
我不是小号《悟性满级:剑阁观剑六十年》。
呜喵王之怒的《我能召唤历史喵》。
天欲飞霜的《吞噬星空之万物之主》。
……
94、冲天香阵透神京,取卿首级一用(求首订)
“臣……愿前往洛南道,主持议和……”
无奈,太常卿王望自认倒霉,领了出使的差事。
他尚存一些忠君爱国的念头,又想着自己挤入了崇明帝亲信班底之列,崇明帝再怎么也不会卖他,所以才提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没曾想,崇明帝竟刻薄寡恩到了这个程度。
一旦议和的秘事泄露,天下哗然,他王望……就是有十个人头也不够砍的。
“王爱卿……”
“议和成功之后,朕重重有赏。”
崇明帝也觉自己有些薄情,又说了一些安抚话。
……
另一边。
短短一个月内,四明山就已攻下了洛南道全境。而徐行也借兵盛,提十万兵马来到了有“横跨两府,遍地僧田”之称的悬济寺。
这武学大派、千年古刹位于珞珈山的山顶。
从山脚下向上仰望,便见一座青山拔地而起,蜿蜒的山路中随处点缀着一座座庄严肃穆的庙宇,隐蔽在林间。
不时有香众攀山而上。
直至遥望到山巅,便可见到一层崖刺天、横列若屏的巨大佛寺,似乎是有人特意用大法力削平了整个珞珈山,建造了这一佛寺。
“悬济寺、逍遥门并称为天下武学泰斗之地。”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徐行下马,对出面请降的悬济寺主持空海大师拱手一礼,态度随和。
知道悬济寺真正的底蕴后,他可不会轻易对悬济寺无礼。
“天王……似乎修炼了我寺功法?”
空海大师本来打算随意应付凡俗叛军,舍弃一些金银让叛军退兵就行。然而让他没预料到的是,这个刑天王身上竟然散发着一种佛门内功的祥和气息。
与悬济寺的镇派功法《八臂明王经》隐隐相关!
甚至真元的精纯,还远在他之上。
“不瞒空海大师……”
“本王修炼的功法正是贵寺的《八臂明王经》。”
“这功法是前义军盟主尚和尚赠予我家大哥悼天王的……”
徐行打蛇随棍上,当即道明自身功法来历。
争夺天下,踏入仙门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取得悬济寺的支持。飞羽仙宫的外门势力中,悬济寺是颇为强大的一支。
能帮他挡住来自凤溪国太祖的压力。
“如今本王修为已到先天。”
“今日之所以来贵寺,所求者,非是金银财物,而是《八臂明王经》的后续功法。”
他又补了一句。
意在阐明自己资质,以免和悬济寺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尚和尚?”
“应是三戒吧?”
空海大师先痴愣了一下,然后释然的笑了笑。
以悬济寺的实力,真要去抓一个叛寺的僧人,委实不难。只不过尚和尚叛逃出寺后,成了反贼,他们悬济寺也不想太过引起天下注意,于是在寺内就将此事压了下去。
至于功法泄露……。
悬济寺缺的不是功法,缺的是修炼功法的人。
先天境界何其难也。
真经即使流落到了寺外,也不见得有人能修行成功。即使真的修炼成功了,后续功法还不是得跑到悬济寺求取。
这也是变相给他们悬济寺增强实力。
故此,尚和尚叛寺偷取真经一事,渐渐地就不了了之了。
“等等……”
“天王刚才说自己突破了先天?”
“以八臂明王经突破的?”
间隔了两三息后,空海大师终于反应了过来。
《八臂明王经》内外兼修,确实是顶尖功法不错。可以此功法突破先天,却也比普通的功法困难了一些……。
眼前的刑天王看模样也才二十来岁,不满三十。
哪怕自幼修炼此功,也不见得能突破至先天。
七年前,尚和尚叛寺,带走了《八臂明王经》。也就是说,徐行最多只有七年时间修炼此功。
区区七年光阴,如何能到先天之境?
“莫非……”
他心里隐隐激动。
有了一个猜测。
“天王,可否让老衲把脉一看?”
空海大师压制住内心的不平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似是怕徐行不同意,他又加了一句,“后续功法悬济寺可以给天王,只不过天王非是本寺出身,行功恐怕多有沉年积伤,若是贸然修炼……”
说到这里,他止住了嘴。
“天王……”
“空海和尚修为不弱,若让他近身,难免有所不测。”
公羊仪见状,上前劝谏。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如今的刑天王,已是天下枭雄之一,身份尊贵,堪比帝王之尊。若是被悬济寺主持空海大师近身,难免会效荆轲事,行刺徐行。
当然,这等可能性极小。
只不过身为人臣,公羊仪有提醒的必要。
“无碍。”
“空海大师应不至于对我不利。”
“倘若不利,我十万大军在此,必会血洗悬济寺。”
徐行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亲卫持盾凑近一些。
想要在悬济寺面前体现出自身价值,一昧的展示自身资质只是下策。亦要让悬济寺看到他处事的手段。不然,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哪怕资质再好,在漫漫仙途中,这样的人,只会折戟沉沙,自引祸亡。
资质是投资的前提。
而处事的手段……,则是让投资人加大投资力度的保障。
“天王谨慎……”
看到这一幕,空海大师赞了一句。
故作豪勇,那只是浪掷自己的性命。徐行此般行径,看似不是英雄、大丈夫,颇为小气。可实际上,自古以来,能成就大事的人,偏偏就是这类人。
“持勇勐精进之心,行谨小慎微之事……”
“让大师见笑了。”
徐行也自我解释了一句。
苟,才是活命的王道。
能学韩信、刘邦,就不要沽名去学霸王。
以几万江东子弟与韩信几十万大军鏖战,固然勇勐。但在战场上,兵多将广、多多益善才是良道……。
甲光粼粼,在十万义军的注视之下,空海大师慢步走至徐行身边,搭脉一观。等了数息之后,他道了一声“果然”。
然后——
他向后退了半步,对徐行一躬身道:
“天王乃是明王降世……”
“老衲心悦诚服,不仅愿奉上《八臂明王经》后续功法,也愿再派八百僧众下山从龙,助天王攻取江山。”
空海做出了与命运推演中一样的决定。
扶持徐行争龙!
“若本王取得天下……”
“悬济寺可为国寺。”
徐行大开空头支票。
反正现在悬济寺的地位,已经不亚于皇室了。为国寺与否,对悬济寺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这一番话,只是想借此拉进悬济寺与他之间的关系。
“老衲谢天王恩德。”
空海和尚表示了感谢。
……
回到帅帐。
徐行检阅了悬济寺赠给的八百僧众,见里面有一灰袍老僧,他立即放下了心中的隐忧,开始就下一步的攻势与群臣商议。
“明公……”
“我有上中下三策。”
公羊仪一摇羽扇,做起了谋主的活计。
“上策,顺漕河而下,占据江南西道、江南东道,断掉朝廷的赋税之地。神京多勋贵、大臣,百姓多达上百万,一断漕粮,势必会缺粮……”
“到时候神京不攻自破。”
“中策,打北境的燕山道,隔绝镇北王与朝廷之间的联系,再联合关外鞑子,一同夹击镇北王的十万铁骑……”
他一口气,说出了上、中两策。
这两策之中,上策看似稳重,却也是兵行险招。
如今关外铁骑被北境鞑子牵制,所以无力分兵南下抵挡四明山义军。但若时间一久,鞑子兵退,镇北王定会南下勤王,而那时的四明山若没攻下江南两道……,虽不至于深陷死地,但东出的势头必然就此折断,日后再难东进。
后面的中策,占据燕山道,与鞑子联合绞杀镇北王的关外铁骑……,则最是稳妥。镇北王虽然兵雄,可仅靠边关,难以供养麾下大军。隔断镇北王李梁和朝廷的联系,就是断了镇北王的粮草……。
一旦十万铁骑丧亡,到时候天下都可任四明山义军纵横。
“上策、中策……”
徐行皱眉,摇了摇头。
诚然,公羊仪的这上策和中策都不错。
可于他而言,上策太缓,中策太险。
上策走的是缓缓蚕食天下之路。
而中策……,看似稳妥,可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十万关外铁骑,亦不是什么善茬子。固然这些人和鞑子有血仇,可为了自家性命,与鞑子进行联合也说不定。
“明公可有什么妙招?”
公羊仪在徐行面前也不敢献丑,小心翼翼的问道。
论起天下大略,他不如徐行。
一旁在帅帐充当吉祥物的尚和尚看到这幅场景,脸色突然涨红了不少。
前半幕他很熟悉,上、中、下三策,上策和中策一一被否决。可到了后半幕,他以前的谋主公羊仪却不按照常路出牌了……。
“上策虽好,可一旦我等未攻下江南,就成朝廷砧板上的鱼肉了。”
徐行指出上策的缺陷。
在关西道据城而守,四明山义军不怕关外铁骑。
然而到了洛南道这大平原……。
就是关外铁骑的主场优势了。
公羊仪和群臣点头,认同了徐行的看法。
四明山攻下洛南道虽顺利,可不代表攻下江南两道一样顺利。
“至于中策……”
徐行叹息一声,“关外铁骑抵挡鞑子有功,利在万民,我等义军,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虽行策可阴险,却也不能将他们逼上绝路……”
阐明了一番义军的讨伐朝廷的正义性后。
他语气一转,指明中策的弊端,“公羊先生此计虽可,却也要慎防镇北王与鞑子联合,一同南下。到时候神州必然生灵涂炭……”
“仪恐成千古罪人……”
公羊仪执礼下拜,对徐行佩服的心服口服。
刑天王和八臂法王的最大区别就是,徐行能看出他这每一条计策的缺漏,然后审时度势,进行衡量,而非优柔寡断,不愿采纳。
故此,尚和尚否定他三条计策后,他想着谋士先谋己,弃了尚和尚这个主公。
可到了徐行这里,他只会兢兢业业的进行效劳。
不敢有丝毫不臣之心。
“我意已决……”
徐行见否定公羊仪两条计策后,将士归心,存有勇气,于是道:“由洛南道直扑神京,断朝廷正统。只要神京一下,皇帝身死,镇北王必然献表纳降,以图旧状。尔后其余各道,我等再慢慢蚕食……”
不断宋刀龙脉,他迟早是一死的下场。
与其行缓事等死,还不如冒险一把!
况且,他行事也不是毫无计划。
只要神京一下,失去了朝廷这个正统。不管是他,还是镇北王,皆是地方势力的一员,都可以前去争夺天下,只不过他更有把握……。
其外,未扫平天下之前,只要四明山一直供给镇北王粮草,镇北王不会轻言叛乱,以免腹背受击。
“明公良计,我等谨遵明公旨令。”
公羊仪深深一拜。
其余帅帐中的各将领,亦是一一领命。
然而——
就在这时,门外有卫兵来报,“天王,太常卿王望来使,意欲求和。”
营中众将瞬间面面相觑。
他们刚定下攻打神京的策略,崇明帝就来乞和了?
“天命在四,不在一。”
“这是天命助我……”
徐行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常吉、公羊仪等文臣武将见此怔了一下,不明徐行意图。不过他们却也不愿扫了刑天王的兴致。于是也一同开怀大笑,笑声贯彻整个帅帐。
不一会。
太常卿王望小心谨慎的步入了义军帅帐。
“徐使君……”
“尔食尔禄,皆受皇恩,何以欺凌生民,做盗贼事?”
“汝若不退兵,陛下盛怒之下,必夷你三族!”
见传说中的刑天王气质若一书生,并非传言中的那般凶恶,青面獠牙。太常卿王望也提起了一丝勇气,挺起胸膛,对徐行大声质问道。
总不能他刚一进来,就摇尾乞怜与四明山乞和。
这样的话,哪怕是他侥幸功成,回到了朝堂,亦是一个死字。
“王大人……”
“卿本良臣,奈何跟了庸主。”
徐行没理睬王望的喝问,而是话题一转,贬低起了崇明帝。
“这……”
太常卿王望顿时哑口无言。
他心里也认定崇明帝是个昏君庸主,要不然岂能派他这个提计策的人前来出使乞和。
只不过他尽管内心赞同此言,却也不敢附和徐行的话。
“借卿人头。”
“助我一臂之力。”
徐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此话一出。
太常卿王望顿时吓得倒退数步,“徐使君,不不不……,刑天王,自古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是天使,是钦差,你不能杀我。”
他被徐行这一句话,吓得够呛。
好端端的出使,直接成了鸿门宴。
“非是本王杀你。”
“而是崇明那厮会杀你……”
“王大人,一路走好。”
徐行没有解释,让亲卫将太常卿王望带下去,赶出帅帐。
等太常卿王望一走,他目光看向鬼一手,“传播谣言,崇明帝不顾江山社稷,意欲与徐逆乞和,太常卿王望就是证据。”
鬼一手为五虎堂五虎使之一,专门负责朝野情报。
“是,属下尊令。”
鬼一手领命,走出帅帐。
“臣恭喜明公……”
“有王望的人头,神京……不难矣!”
帐内的公羊仪闻言眼睛一亮,明白了徐行刚才大笑的原因,于是拱手祝贺道。
95、犯官徐行,请国朝赴死(求首订)
……
神京。
紫薇殿上。
“王爱卿背朕议和……”
崇明帝神色冷漠,丝毫也不顾太常卿王望被殿廷卫士带下时所说的“臣冤枉”三字,他给此事直接定了基调,“议和,乃是乱我国社稷!”
“凌迟已是轻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真让别人知道他有心与徐行议和,天下人该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连皇帝都打算乞和……。
守将们还有必要阻挡四明山的义军吗?
朝廷定会人心惶惶。
不杀王望,就是坐实了这谣言。
“陛下圣明!”
殿内,文武百官宛若鹌鹑,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人在做,天在看,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崇明帝这番话,骗骗无知的黎民百姓还行,在他们眼中,破绽百出。倘若崇明帝自己不想议和,太常卿王望岂会亲自赴险前往反贼营寨,主持议和事?
不外乎此刻作为皇帝的崇明帝不想担这个议和失败的责任罢了。
臣子的性命,比不上他自身的清名……。
“探马来报……”
“徐逆大军已距神京不到一百里。”
“诸卿可有退敌良策?”
崇明帝目光看向朝堂众臣。
神京武备松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徐逆的兵马,一旦抵达神京,仅靠神京内部的禁军,守城还可,但想要退敌,就远远不够了。
可……若是徐逆兵马围城太久,他这个皇帝的脸面还往哪里去放?
本来地方势力就已坐大,不服中枢命令已久。
假使再来上这一遭……,天子还有何威信?
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吗?
给事中陈厚、太常卿王望殷鉴不远,众臣岂敢上奏,皆保持了沉默。
时间缓缓流逝,从上朝的五更天一直静默到了隅中。
天子、臣子,两方无言的对抗。
“一群废物……”
崇明帝终于再难维持帝王仪态,骂了一句。
他嫌恶的看了一眼这些被他认为是“众正”的良臣,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正殿,摆驾前往太庙。
……
“弟子宋振叩见仙人……”
“求仙人解我皇室厄难,保我宋家江山。”
太庙内,崇明帝跪在太祖皇帝的画像面前,对其磕了三个响头。
凤溪国每代先帝的遗训之中,都会存有一则秘闻。
那就是凤溪国有仙。
而且此仙在暗中保护着他们的宋家江山。
只要到了江山将倾之际,来太庙叩首三次,祈求仙人出面,就会有仙人降世,解决当朝皇帝所遇的灾险……。
而这,也是崇明帝之所以如此刻薄寡恩的原因。
天下百姓,不过是宋家的奴仆。
朝堂百官,不过是代宋家牧民……。
只要有仙人在,一切灾厄都可化解。他只要不失去自己做皇帝的清名,纵使朝廷百官、民间百姓再沸反盈天……,宋家都可将其一一镇压。
“有何厄难?”
一个白发男子出现在了崇明帝面前,语气低沉。
“仙人?”
崇明帝见到一个活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面前,差点吓了一大跳。不过他毕竟是帝王,事先亦有所准备,只是稍稍惊愕片刻,就恢复了镇定。
“关西道出了一个名叫刑天王的反贼。”
“此贼子的反军如今距离神京不到百里,一日就可抵达神京……”
他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打量仙人的面容。
仙人白发白衣,面容俊朗,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像是江南的飞仙秀,质地极密,表面有一层莹莹光芒。
双脚也未着地,而是浮于空中。
“杀他?”
叶济明扫了一眼当朝皇帝,眸中闪过一丝轻蔑。
拥举国兵力,却奈何不了一个反贼。
这皇帝该多么昏庸。
如今的凤溪国可还没到三百载江山。
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
人王之泽,可延三百年社稷。
只不过这是宋家内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口。有皇都峰第二真传宋刀作为倚靠……,也确实,宋家子孙有浪掷的本钱。
“等徐逆兵马到达神京之际……”
“弟子请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杀了他。”
崇明帝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倘若在别地杀死了徐行,天下的叛军还是这么多。但要是在徐行兵至神京的时候,一剑将徐行枭首,那么必然天下哗然,朝廷百官、民间万众为之敬服。
皇权仙授,谁还敢再反抗他这个崇明帝。
“此举……不符常例……”
叶济明面露犹豫。
飞羽仙宫下面有十几个世俗王朝,这些王朝除了用以遴选仙宫弟子外,还有另一任务,就是培养人道真龙……。
假使世俗有仙,那么江山万世一系非是什么难事。
如此世俗,又怎么能培育出一个真正的人王?
血裔继承的帝王,只是伪龙。
然而就在此刻,叶济明似乎冥冥之中得到了另一人密旨,很快便对崇明帝改了口,“帮你在众人面前杀死徐行不是不可,只不过三十年后,你得抹除我在凡俗留下的踪影,百年后,不得有我的丝毫传闻……”
“三十年?”
崇明帝一愣。
仅仅三十年时间,想要抹除一个人留下的踪影,可不是易事。
不过这点事对他这个皇帝来说,却也不难。
只要下一道圣旨即可。
谁敢擅议仙人,斩首就是。
“弟子遵命……”
“三十年后世间不再有仙人传闻。”
崇明帝恭敬回复。
他如今年岁已经临近五十,满打满算也没多少年的活头了。
三十年,他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驾崩之后,这等事该由太子操心,与他无关。
“可!”
叶济明微微颔首,消失在了太庙之中。
……
太常卿王望的身死,彻底击垮了朝廷百官对崇明帝的唯一一丝期望。
徐行率领四明山义军还未抵达神京,就已收到了不下上千封的投降信。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九品芝麻官,几乎国朝在京的官员都写了。
一箩筐一箩筐的往他的帅帐去搬。
“崇明帝不得人心,御下太严……”
“就连他的奶兄弟都给明公你写了投降信,言说当年恩情。”
公羊仪负责整理投降信。
他挑出一个署名为【巡夜司指挥使·刘】的信件,给徐行递了过去。
“时隔四年……”
“当年的从八品小官,成了今日的刑天王。”
“倘若崇明帝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公羊先生,你说,他会后悔吗?”
徐行骑在战马上,抬头望向远方的神京。
作为凤溪国的都城,神京的规模在天下各道城池中首屈一指。此刻义军兵马距离神京约莫二十五里,就已看到了巍峨如山、连绵不绝的青黑城墙。
落日之下,这座坚城肃立在平原之上,灿若金城。
这般的坚城,休说徐行手中只有二十万义军,即使有五十万,围攻都难以攻破。
但历来守城池易,守人心难。
崇明帝失了朝廷百官的人心,纵有固若金汤的神京城池在,也守不住。
“应该会后悔……”
“当年明公在朝兢兢业业,却被当成了替罪羊。”
“这是崇明帝失察之责……”
公羊仪捧了徐行一句。
他也没想到入神京的这一路上这么顺利。
关隘的守将们一一打开城池,不做抵抗,似乎认定了徐行就是真命天子。
“不!”
“本王以为,他不会后悔,反倒会说,群臣误他。”
徐行冷笑数声。
太仆寺战马的贪污桉,明摆着就不是他所为,乃是国朝积弊。只不过崇明帝不在乎他这个小官的生死罢了,随意将他处死,用以堵住悠悠之口。
此时他二十万义军在手……。
绝对不会让崇明帝轻易自缢而死。
剥皮楦草、枭首酒器……。
一桩桩、一件件深仇大恨,他可不会忘掉。
……
半个时辰后。
四明山义军终于抵达神京城下。
“那就是徐逆?”
城池上,崇明帝一身明黄龙袍。
他手扶城垛,低头看了一眼城下密密麻麻打着红色旗帜,旗上绣着“刑”字的四明山义军。接着用手指了一下站在军阵前的一个青袍书生,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掌印太监李恩露。
崇明二十二年,李恩露奉旨出使关西道,见过徐行。
“皇爷……”
“那人就是徐逆。”
李恩露掏出袖中手帕,擦了擦额上冷汗,回道。
就在今日,他也给徐行献上了投降信,跟刘指挥使的缇骑一块出去的。此刻崇明帝不好好待在皇宫,非要亲自督战,也拉上了他……。
若是待会漏了馅……。
“那他的死期到了。”
崇明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死期?”
李恩露不知崇明帝在发什么癔症。
如今刑天王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怎么可能临近死期。
然而——
下一刻,他就大惊失色了。
只见,陪在崇明帝身边的一个白发男子忽然从城池上一跃而下,正待他以为是此人以身殉国,找死的时候。这白发男子脚下生出一抹青色遁光,手上亦多出了一把飞剑,径直朝徐行刺去……。
待距离徐行两箭之地时,他将手中飞剑投出。
而自己御空静立。
飞剑化作一道长虹!
“仙?”
“仙人?”
“是仙人?”
城池上的朝廷官兵,城池下的四明山义军,各个面露震撼。
而在徐行周边的亲卫营虽反映了过来,结盾阵保护,可他们的铁盾被飞剑轻轻一碰,就如豆腐一样,直接被分割开来,极为脆弱。
铁盾一一破碎,飞剑直指徐行腹心。
嗡!
一声沉闷的钟响传来。
让众人再为之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灰袍老僧瞬间挡在了徐行身前,化作八臂明王相,双掌夹住如虹飞剑。
在散发着金光的双掌夹持下。
飞剑不断哀鸣。
渐渐不支。
“徐行身居明王体,又有人王之相,宋家不可欺!”
灰袍老僧双掌磨灭飞剑灵性,言道。
此话一出。
城池上站立的崇明帝瞬间瘫软在地,失去了精神支撑。
而叶济明见飞剑已损,也意欲驾驭遁光离去。
不过,他刚转身之际,一道三尺长的明黄剑气就逼近到了他的身边,直接刺破了他的白衣,顺带将他的臂膀划伤。
点点红血自空中撒落。
“大皇庭剑气?”
“这……怎么可能?”
叶济明扭头,看向屹立在战马之上的徐行,眸中露出一丝惊色。
《皇庭剑典》是先天顶尖武学,在飞羽仙宫中亦算不错。他虽有比这《皇庭剑典》更好的先天武学,可徐行不过区区三十不到的年龄,不仅抵达先天之境,还修炼出了大皇庭剑气。这份天资,委实可怖。
“大皇庭剑气?”
“这份悟性,资质……”
灰袍老僧亦是震惊了一下。
本来他以为徐行有明王体就已经算是人中龙凤。
可明王体明明只对修炼佛系内功、外功有所增益,不至于……增益到修行《皇庭剑典》上面。
站在马背上的徐行则是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现实世界和副本世界时间比例为一比三十六,他从关西道出兵至今,已经过了近两个月,换算到副本世界就是六七年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他修炼皇庭剑典了。
此刻故意显露他的大皇庭剑气,一是让悬济寺加大对他的投资,二则是剑败叶济明,对他今后入飞羽仙宫亦有一定的好处……。
叶济明看似是人中之仙,可实则只是先天顶点,还未铸就仙基。
和他之间存在修为差别,却也不大。
真正的仰仗,也只是那一柄飞剑。
所有人的目光,集聚在了徐行这个刑天王身上。
……
“犯官徐行……,十八岁经尚书省礼部试遴选,于算术科中举,被吏部授官太仆寺从八品典厩丞,后于其职,多有功绩,然屡次京察皆是中下,两年以来,官职未有增进……”
“后于二十岁被崇明以贪污问罪,下狱刑部天牢。”
“依太祖之刑,剥皮楦草……”
“然满朝衮衮诸公皆知徐行乃是被冤枉、顶罪之人,陛下亦知。区区从八品典厩丞何以贪墨三百匹战马……”
“既国朝积弊难反……”
“那么今日……”
“犯官徐行愿请国朝赴死,还望诸位应允之!”
徐行不再理睬叶济明、灰袍老僧二人,他看向城池上的崇明帝,以及满朝的文武百官,念出了自己所写的讨伐檄文。
96、天下贼盗,皇室第一(求首订)
一句一话。
崇明帝终于心生悔意。
这檄文笔锋一点也不锐利。
只是质朴之言。
然而,这一句句话说出去后,却直击崇明帝的内心。
假使他当年不忽视那个绿袍小官,不随手就将黑锅扔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或许,或许,或许今日的结局会有所不同吧。
太仆寺的贪污桉他是知道内幕的。
只不过国朝积弊这一句话好说是好说,但若真的从自己嘴里道了出来,岂不是说明自己治下无方,承认了国朝将亡?
故此,他暗示韩遂让太仆寺挑出一个替罪羊,顶下这口黑锅。
“不!”
“朕没有错,错的是百官!”
崇明帝撕碎自己内心的怯懦想法。
他是一国之君,让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官担一点责任算什么?
人有贵贱之别,若非朝廷恩科,徐行岂能为官?
不仅不知报答君父恩德,反倒受了一点委屈后,就意图造反,这样的人就是乱臣贼子,死一百次一千次都不带可惜的。
“徐逆……”
“你口口声声说朕负了你,朕何以负你?”
“你手上干净吗?”
“你也私收了贿赂,不过是一贪官,朕将你打入天牢,合理合法。”
崇明帝冷笑一声,揭起了徐行的短处。
巡夜司缇骑的无常簿上,写有百官的隐秘。在徐行造反,打出刑天王的旗号后,他就让巡夜司调查过徐行,知道徐行也算一贪官。
既然是贪官,就该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皇爷圣明,躬垂治世,我等小官,自然清廉……”
徐行面色不变,搬出以前在狱中他对常吉说的话。
“天下贼盗,皇室第一。”
“关西道大旱,你拨银三千两,安仁公主大婚,你拨银三十万两。”
“何以皇室享受天下百姓供给,无清正廉洁之说,而我等官员,就要守法不贪不拿?”
他笑了笑,再道:“君乃民贼,我窃贪银两,是助民之举!”
固然他是杂科中举,遴选当官,可他的文学素养那也不是崇明帝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帝能比的。
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对他来说,不过是易事。
更何况在这些事上,他本来就占理。
“你……”
“你……”
崇明帝指着城池下的徐行,气得发抖。
明明是贪官,是贼盗……。
偏偏还是打着大义的旗帜,吊民伐罪。
他再次将目光看向飞回城池上空的叶济明,祈求道:“还请仙人保我宋家江山,不可落入这贼子手中。”
但叶济明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崇明帝,没说什么话,遁光而走。
有灰袍老僧在,他害不了徐行性命。
反倒被徐行伤了一臂,丢了脸面。
若非崇明帝是宋刀后人,他少不了北失南补,将气撒在崇明帝身上。
……
仙人的不理不睬。
彻底让朝廷守军失去了信心。
假使没仙人助力,他们还能心存抵抗之心,可如今仙人不仅离去,而且在离去之前被刑天王伤了一臂……。
义军一方,又有灰袍老僧帮扶。
再加之,徐行的檄文,写的不错,让他们产生了不少的共鸣之感。
这个破烂的王朝,该死了!
文官大捞特捞,武官亦是一个个的喝兵血……。
他们这些守城的士兵,不少人家业被将领侵占,成为了将领的私奴,就连自家的婆姨亦要时不时供奉给将领玩弄。
替这些渣滓守城,似乎没必要?
当然,这也是因为城下四明山义军兵势太盛,他们少了抵抗之心,不敢拼命之余,一些合适避战的理由就纷纷涌上心头了……。
……
两方的骂战结束。
徐行下令义军攻城,而自己则请灰袍老僧入帅帐上座。
比起攻入神京,他更在乎求仙这一件事。
“假使我有神京二顷田……”
“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叹息一声,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没人生来就是反贼。
若非下天牢的刑罚太酷,直接就是剥皮楦草之刑,说不定他出狱之后,会安然的做一个“良民”,不至于走上造反这一条路。
“天王说的不错。”
灰袍老僧入座,微微颔首,“天王的仁义老衲是听过的,对悼天王不杀,亦让其掌兵权,麾下将兵为‘不言骑’,对待旧妻,亦是如此,南园遗爱,故剑情深,惹人泪目……”
悬济寺之所以愿意投资徐行。
一者,因为徐行是明王体,有仙资。二者,徐行大势已成,只差几步,就能成为人王,享受举国龙脉。三者,也是徐行名声不错,重情重义。
再是穷凶极恶之人,亦会愿意和好人做朋友,而不是与坏人做朋友。
“大师谬赞了。”
徐行习惯性的谦虚了一句。
此刻他亦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早就知道这世界有仙。不然真若当成了凡俗世界,照着【义贼】命格那样走,迟早是一死的下场。
背兄弃义,被叶济明一剑枭首……。
“不知大师和那朝廷仙人,出自何地?”
闲聊了几句后,徐行提起了正事。
纵然他知道飞羽仙宫的存在,但按照常理,他现今只是凡间的一个造反头子,侥幸得了功法,修炼至先天境界,未到接触仙门的那个层次……。
“我和他都出自仙门……”
“这仙门名为飞羽仙宫,为东凰州大教……”
灰袍老僧面露复杂之色,接着说道:“天王可知凤溪国缘何叫凤溪国?只因为这一国相较于东凰州而言,只是凤溪江的一个畔国,纵然广大,可也只是凡俗的一角。”
世间大密,在他的口中,缓缓揭开。
原来。
不管是飞羽仙宫,还是其余仙门,都是仙凡互不干扰。
仙宫让渡凡间统治权,就是为了积蓄凡间气运,使其诞生人王。而成就人王后,有气运加身,就可铸就无上仙基,成为世间罕有的人王体。
凤溪国太祖宋刀,就是人王体!
人王体汲取凡俗龙脉,可调和龙虎气,凝聚一品龙虎道丹。
“仙门传说这人王体另有奥妙……”
“不仅在修炼上。”
“只不过更多的,以老衲的修为,就见识不到了。”
灰袍老僧叹息一声。
固然他加入了飞羽仙宫,可成就的只是下品仙基,无凝丹希望,不得以,只能困在这凡俗一隅地,见识不了更广大的修仙世界。
“人王体?”
“不知人王体上……,可还有更高的体质?”
徐行心中一动,问道。
他明黄命格【官贼】,就已是灰袍老僧眼中的人王之相。而此刻的他,已是帝紫命格【夺龙之贼】,命格比【官贼】更贵。
说不定在龙运化仙基之前,他能凝结出更高的仙青命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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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陛下之怒,只向宫中妇孺?(求首订)
“人王体上更高的体质?”
“这世间也不是没有……”
灰袍老僧脑海陷入了回忆,“我在翻阅仙宫典籍的时候,曾偶然看到过一本名为《出云仙人见闻录》的书,里面提到了另一部州,名叫中土神州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有仙朝存在,不同于东凰州的凡俗小国……”
“仙朝皇帝们的体质,应比人王体更尊贵。”
“或为人皇……”
他猜测道。
人王体已经算是修仙的上等体质之一,凤溪国太祖宋刀拥有此体质,铸就无暇仙基,又入了皇都峰成为第二真传,在飞羽仙宫中地位显赫。
而人王体的更高一层体质,就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能触及到的。
他比徐行知道更多世间大密。
可在飞羽仙宫中,他只是一个不得志的内门小角色。
“宋刀凝一品道丹尚需凤溪国的龙脉相助……”
“可若是真正的天子、人皇,恐怕仅靠自身的龙运就足够了。”
徐行暗忖。
浅水养不出真龙。
凤溪国只是凤溪江的一个畔国,养出的人道真龙只能是人王体。
“按理说,有宋家的修仙势力在,凤溪国应该风调雨顺……”
“何以关西道大旱数年,其余各道亦有灾情……”
谈完了关于人王体的话题,徐行将话题引到凤溪国太祖身上。
借第三次命运推演,他已知道为何崇明帝当政年间,天灾不断。
不外乎是因为宋刀此刻到了凝丹最关键的时候,抽调了凤溪国太多的龙脉气运……。
以至于国朝气运缺失,祸及百姓。
“刑天王心细如发。”
灰袍老僧赞了徐行一句,“宋家老祖宋刀此刻已经闭关四十载之久,据外界传言,他到了凝道丹之际,此次闭关,就是为了凝聚一品龙虎道丹。”
说到这,他又给徐行科普了一些关于修仙的境界。
仙基之上为玉液还丹,其后则为道丹之境。
丹成九转,步入元婴、法相……。
“宋刀为一己之私,抽取龙脉,所以才酿成凤溪国天灾。”
“刑天王之前对崇明帝说的那句话不错。”
“天下贼盗,皇室第一。”
灰袍老僧开始解释自己为何不惜得罪宋刀这个皇都峰真传,也要从龙的原因,“一者,天王有明王体,明王体命中有罗汉果,本身就有机缘铸就无暇仙基,若得龙运相助,凝为人王体,资质远超宋刀……”
“二者,灵隐峰需要一个入皇都峰为真传的弟子。”
“三者,仙宫戒律,仙人不可扰人间法度,更不能擅自斩杀拥有人王之相的人道真龙……。”
三个原因,皆有理有据,足以让徐行打消对他的顾虑。
毕竟……,
有一个即将凝一品道丹的宋家老祖在,
谁敢轻易下场从龙?
这其中,必然有极大的利益纠葛,才能让悬济寺和他下如此大的赌注。
“徐行若入仙门修行,愿先入灵隐峰。”
徐行明白,这时该到他对灰袍老僧的许诺了。
飞羽仙宫中的内门各峰,地位不一,而皇都峰则是排名前三的存在。若入皇都峰成为真传,日后前景不可限量。
“善!”
灰袍老僧面露笑容。
……
神京。
禁内皇宫。
“陛下……”
“现在徐逆只是占据了关西道、洛南道,大势还在我朝,只要陛下南狩江南,弃北境贫瘠之地,重整朝纲……”
“未尝不能与徐逆有一战之力。”
宣华宫内,宫娥和太监纷纷出逃,偌大的宫中,只剩下韩贵妃和崇明帝、李恩露三人。而崇明帝此刻手持宝剑,已经杀死了一众嫔妃,下一个就是韩贵妃自己。所以,韩贵妃只能无奈跪地献出一条计策,以图能保住自己小命。
眼见韩贵妃泣声不停,崇明帝亦心生一丝不忍,他叹道:“神京一破,尔等妃嫔皆会被人凌辱,何不与朕一同赴死。”
“身死事小,失节事大!”
他将剑横在了韩贵妃皙白的脖颈上。
剑锋锐利。
一丝丝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嵴滴落在地面……。
“陛下可曾送走了太子、永王两个皇子?”
韩贵妃给自己争取时间,发问道。
她知道,自己此刻再向崇明帝求饶,恐怕得来的不会是怜悯,而是一剑吻喉,来确保她这个宠妃不会失节,从而丢了他崇明帝的脸面。
故此,她先问起了崇明帝的后事安排。
崇明帝膝下有五子,唯有太子和永王这两个皇子年岁能独当一面,到了十三四岁,其余三子年岁太幼,还是没断奶的娃娃。
唯有送走太子、永王,朝廷正统才不至于失去。
“太子、永王等诸子已被朕派人赐死。”
“朕岂能让他们去讨好徐逆……,做卑贱之事。”
崇明帝声音多了一丝不耐烦。
他也不全然是蠢笨之徒。
太子和永王被他分别托付给了亲信大臣,藏匿在皇宫之外,只待徐逆破城混乱之际,再一同逃亡江南,恢复宋家社稷。
只不过这等秘事,他不会告诉韩贵妃。
说了,岂不是显得他这个人性格太过薄凉。
“爹……”
“你为什么要让女儿争宠!”
韩贵妃听此,便知道崇明帝不会放过她。
她脸上带着一丝凄凉之色,目光看向南面,话语悲凉。
皇宫坐北朝南,南面,即韩府。
假使韩遂没让她去争宠,或许她今日就不会惨死在崇明帝这个枕边人的剑下。而是做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安安分分的活下去。
刺啦——
美人头颅滚落在地面上。
铛铛!
尚方宝剑跌落在地。
崇明帝跌跌撞撞的向后倒退几步,瘫倒在一个椅子上,他轻喘了几口气后,又从地面捡起宝剑,带着李恩露前往下一妃嫔的宫殿。
“妾身曾闻……”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何以陛下之怒,只向宫中妇孺?天子之剑,上不能匡扶社稷,斩朝中奸党,下不能锄灭四海反贼……”
“只可斩女人头颅?”
杀了十数妃嫔、公主后,崇明帝来到了一个妃嫔宫殿,刚入门,便听到了妃子这一丝毫不留情面的质问。
话音落下。
周遭寂静无声。
崇明帝先是恼凶成怒,这一句话彻底讲他的短给揭起来了。不过他看了一眼染成血衣的龙袍后,摇了摇头,怒气渐渐消弭。
“此宫之妃嫔为何人?”
他看向掌印太监李恩露。
宫内妃嫔太多,三千妃嫔虽只是一个虚指,但也不差多少。他的后宫,少说也有近百民妃嫔。
“皇爷……”
“这位是礼部尚书之女,夏妃。”
掌印太监李恩露恭敬回道。
“夏妃?”
崇明帝恍忽了一下。
“皇爷,还……进去吗?”
李恩露看着久立不言的崇明帝,小声问道。
固然他和徐行有所勾结,可他对皇帝的忠心却也不是假的。事已至此,他反倒少了一份苟命的打算,愿意陪在崇明帝身边。
总不能临死之前,没有陪崇明帝一起殉国的人吧。
“她说的不错……”
“天子之剑确实不能斩女人头颅。”
崇明帝眼眸闪过一道寒光,“妃子有妃子的死法。传朕旨令,赐她白绫,朕要亲眼看她自缢而死。”
以夏妃的聪颖,定会取悦今后入住皇宫的徐行……。
一想到其在徐行这个反贼的怀中千依百顺……。
他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98、宋家当亡(求首订)
掌印太监李恩露闻言沉默。
果然。
皇爷还是他那个熟悉的皇爷。
一直没变过。
不过他是崇明帝身边的老奴才了,在崇明帝七岁被封为何王的时候,就跟在崇明帝身边鞍前马后了。服侍了崇明帝近三十载。
早就熟悉了崇明帝这等皇室子孙视天下人为奴仆的性格了。
“臣……遵旨,赐夏妃三尺白绫,用以自缢。”
李恩露做出领旨状,独身走入宫殿。
如今崇明帝身边无人可用,也只有他这个掌印太监亲自代劳施刑了。
不多时。
宫内传出一声女人啼血的哀鸣。
“妃子有妃子的死法……”
“天子也该有天子的死法。”
崇明帝此刻亦无心思再宰杀其他妃嫔了,于是弃掉手中宝剑,说道。
他可不愿在徐行面前卑膝求饶。
一主一仆静默,朝后宫的乌山走去。
然而——
下一刻。
叶济明出现在了崇明帝面前,“你的儿子呢,我带他们出去,你可以死,但凤溪国的社稷要延续,不能亡国。”
如今到了宋刀凝聚一品龙虎道丹的关键时刻。
万万不能让凤溪国的龙脉断绝。
至于为何不带崇明帝逃出神京……。
则是因为,就连叶济明也看崇明帝不顺眼。
大皇庭剑气伤了他的一臂,让他在凡人面前出了大仇。而徐行这个凡俗反王不太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皇庭剑典》。悬济寺即使从龙,却也不会赠送《皇庭剑典》这门先天武学。想来想去,最可疑的人就是崇明帝了。
后来,他抓了神京一个大官一问,知道了真相。
亦了解到了崇明帝的昏庸。
带崇明帝这个昏庸天子逃走,即使各地官员选择接纳,另立朝廷……,但以崇明帝的性格,叶济明相信,再一次亡国不会太远。
然而带走皇子就容易多了。
皇子可塑,哪怕昏庸,大不了让权臣掌权。
崇明帝听到叶济明不肯救他,只愿带走皇子,心冷了一下,说道:“朕已将太子和永王分别托付给了国丈周清和巡夜司指挥使刘炎。”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国丈周清,是皇后的生父,也是太子的亲外公,定会好好保护太子。
至于巡夜司指挥使刘炎,则是他的奶兄弟,极为可靠。其外,巡夜司有散布天下的缇骑,藏匿一个永王,再是简单不过。
掌印太监李恩露在旁,不知该不该开口。
仅听崇明帝的安排,确实有几分道理。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崇明帝性格太过恶劣,早就众叛亲离,有什么亲信大臣可言……。
国丈周清,指挥使刘炎,不见得会真的保护这两个皇子。
“天子失德,不得民心……”
“刑天王治下百姓有所食,又得了天命。”
“我愿跟随陛下赴死,是因想尽最后一点忠心,却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天下百姓。况且即使我所言为真,也不见得能改变结局。”
“神京之大,想要藏匿一个人太容易。如今局势又混乱,不见得仙人能找到太子和永王……”
李恩露选择了闭嘴不说。
若因他一念之私,让天下百姓受灾,那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国朝人心向背,理应赴死……。
“有所安排就好。”
叶济明微微颔首。
看来崇明帝还没昏庸到不给宋家江山留一条后路的地步。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下,禁内大道上突然多了不少四明山义军的兵甲,带头之人正是和崇明帝有着血恨的常吉。
“崇明帝……”
“你将我女卷充入教坊司,后又杀我全家。”
“今日我也让你尝尝什么叫凌辱,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身明光铠的常吉看到崇明帝、李恩露二人后,眼睛瞬间就红了,咬牙切齿的喊道。
在他成为四明山大将后,崇明帝为了泄恨,直接杀了他全家。
全族血恨,不能不报!
不过他终究还是心存一些理智,在看到叶济明这个仙人后,没有着急向前,而是让义军结盾阵,缓缓推进。
“这……”
崇明帝见此吓了一跳,向后退缩半步。
他目光看向了悬浮在空的叶济明,急声道:“仙人,快,快……带朕走。”
固然他已心存了死志,甘愿前往乌山自缢,可自缢和被折磨致死是两种境地,一点也没有相通之处。
至于自刎,他没这个胆量!
“我保宋家江山……”
“非是保你!”
叶济明摇头,化作一道遁光离去。
……
皇宫门外。
徐行勒马停在门前,身后则是旌旗林立的上万义军精锐。
他没着急让手下打开紧闭的宫门,而是仔细审视着眼前这千年皇城。
院墙的绿瓦朱墙足有三人多高,只能看到禁内高大林立的一幢幢宫殿群,各个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两扇斑驳脱漆的朱门当中镶着鎏金兽首铜环,门槛很高,是汉白玉砌成的九层殿阶,门枕处蹲着两个雄狮抱鼓石……。
“太仆寺位于宫城之内……”
“本王为典厩丞之时,多次出入禁内,今日望景生情啊。”
徐行看向在地面上束手以待的满朝文武百官,笑了笑。
这些文武百官,穿紫袍、朱衣,皆是朱紫显贵,以前他为从八品官时需要仰望的存在,可如今,这些人却站在道旁,对他跪地求饶。
“今后禁内即天王家院……”
“见此生情,实乃常事……”
太仆韩遂站在徐行战马旁侧,腆着老脸,说着一句又一句的恭维话。
他现在只盼徐行能念及“旧恩”,不杀他就好。
不过徐行却也没理他,扫了一眼这些大臣后,冷声道:“本王来到宫门之前,按照惯例,崇明帝当袒膊、衔玉牵羊出城投降……”
“献上传国玉玺。”
“然今日不仅不见崇明帝,就连太子也不见。”
“尔等是欲投降……”
“还是说……”
他目光一扫道旁投降的文武百官,目光微寒。
拿下神京后,最关键的不是神京的财富,而是崇明帝及其皇子的死活。
行策断朝廷正统。
必须让崇明帝和其麾下皇子一一身死。
不然,不管是崇明帝,还是皇子逃往地方,很快就能组建另一个小朝廷。有了另一朝廷后,镇北王对四明山的态度就很难把控了。
“天王……”
“臣愿献上太子。”
就在这时,有一紫袍官员出列,对徐行深深一躬,“太子藏匿在吾家,我已经命僮仆绑了太子,如今太子就在附近。”
“天王……”
“臣愿献上永王。”
刘指挥使也出列,拱手道。
……
宫城朱雀门的望楼上。
叶济明刚准备动身前往神京的国丈府找到国丈周清,带崇明帝太子南下。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却无意间听到了宫门前的这一番对话。
他脸色瞬间就古怪了起来。
“连一忠臣也无……”
“这崇明帝……”
“宋刀的子孙怎么这么差劲。”
他心中无语。
有灰袍老僧的保护,他难以暗害徐行。
同时,此刻两个皇子都被崇明帝托孤的大臣带到了徐行身边,他就算有心保护,带二人离去,也难以做到。
棋差一着!
“难道说……”
“宋家江山,天命该绝?”
叶济明心中产生了这一念头。
但凡崇明帝有点作为,这凤溪国也不至于到了亡国这一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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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天街踏尽的,何止公卿骨……(4K字,大章)
“可惜了……”
叶济明向后一望,摇了摇头。
他有心回返,打算从四明山义军手中劫走崇明帝,带其南下。
死马当活马医。
尽管崇明帝不行,但总好过凤溪国无人执掌社稷,以致江山丧亡……。
只不过偏偏有了一个时间差,常吉等人抓住崇明帝和李恩露后,已经朝朱雀门的方向赶了过来。
现在距离徐行所在的方位不到两里地。
这点距离……,他劫走崇明帝,势必要被灰袍老僧拦下。
到时候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凡俗势力的争夺,他这等“仙人”理应不去掺和。尤其是在见到徐行非是伪龙,而是又一成长起来的人道真龙后……。
阻碍人王诞生,又有悬济寺的告状的情况下,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死也要少半条命。
“偏偏机缘巧合……”
“看来大运不在宋家,宋刀凝聚一品道丹恐怕会失败。”
叶济明心中揣测。
时间缓逝。
他见宫内、宫外的两方义军即将碰头,事已不可为,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转首自望楼飞跃而出,化作一道遁光离去,再也不顾神京境况。
……
朱雀门外。
斑驳脱漆的两扇禁门逐渐打开。
常吉骑在马上,牵着一条绳索。
绳子的尽头,则是被绑缚双手,在战马的拖曳下,仓皇奔走的崇明帝。
此刻这宋家天子蒙尘,明黄龙袍破了几道口子、
头上戴着的黑色善翼冠亦是不知何时掉落在了路上,露出了花白凌乱的发髻。
一脸的狼狈不堪!
“徐逆……”
“朕乃天子,该当有天子的死法。”
被人取下口中塞着的粗布,崇明帝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
他环视四周,见自己的两个皇子,太子、永王皆跪在道旁,而被他托孤的两个社稷重臣一个个奴颜婢膝、面带谄媚,心中顿时涌出了无限的悲凉之感。
堂堂天子,国破之后,不仅没得到殊遇,反倒成了一个丧家之犬。
但——
他毕竟是帝王,有帝王的气度。
天子即使沦落为囚,也不应该这么凄惨。
于是,他大声质问徐行,讨一个“公道”。
“得天命者当为天子!”
“尔不过是一庸碌君主,只可为国主,谈何天子?”
徐行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顺口反驳道。
皇帝并不一定等同于天子。
换言之。
天子是上天之子,意味着天命所归、万民敬仰……。
而皇帝只是规则之内的统治者。
只是一般来说,成为皇帝后,就自动是天子,二者混淆为一。毕竟谁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你没有天命”。
然而……此时崇明帝亡了社稷江山,就足以证明其不是天命所卷者。
即不是天子!
“国主?”
崇明帝怒极反笑。
被尊称为天子这么多年,这是他头一次受到如此屈辱。
他深吸一口气,将怨气、怒气压在胸腔之内,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凤溪……”
“凤溪国主请刑天王赐朕……皇帝的死法。”
崇明帝改了称呼。
不仅改了自己的自称,也改了对徐行的称呼。
他尚没有拔剑自刎的勇气,又谈何咬舌自尽的决心。假使徐行不宽恕他,给他一个好死法……,剥皮楦草、凌迟处死,足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于求一个好的死法……。
他相信徐行会答应他的请求,就如徐行愿意接纳这满朝文武百官一样。徐行不是一个纯粹的反贼,懂得什么叫秩序。
皇帝不能被轻易辱没。
哪怕是亡国之君,亦不能。
因为皇权尊严而神圣,辱没末代皇帝,就是侮辱将来登基为帝的自己……。
然而——
徐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一颗心彻底凉在了肚子里。
“崇明……”
“本王曾在天牢中发过大誓……”
“倘若攻入神京,必将你投入饥民之中,让你感受一下这天下百万灾民的饥肠辘辘……”
“让你活生生饿死……。”
“你既痛恨贪官污吏,想必百姓亦会拥戴于你……”
“假使你能在饥民中存活,本王饶你不死,放你南下。”
在众人面前,徐行一畅胸臆。
杀人,无须用刀。
他刑天王出了天牢,何止要天街踏尽公卿骨……。
这皇帝的骨头,为何不能踩一踩?
至于是否乱了秩序?
呵呵!
他与崇明帝本身就有血仇,放过才是没天理。
又非禅让!
纵使他手段再残暴,天下人亦会谅解于他。
毕竟血恨难消,若非他有一点机缘,恐怕几年前早就被酷吏剥皮楦草,皮囊挂在了城皇庙上。
……
道旁的文武百官。
跪在地上乞降的太子、永王……。
此刻闻言,
心中感受不一。
在崇明帝的薄凉统治下,文武百官们亦是各个看崇明帝不顺眼了。
动辄“男丁流放三千里,女卷充入教坊司”,株连三族。
视臣子宛若私奴……。
见到崇明帝即将惨死,他们心中大为舒爽。
而太子、永王,则是心中凄凄,惴惴不安。
君父尚且如此,
更遑论他们这些子孙。
“徐逆……”
“你今日如此对待朕,日后汝子孙亦然之。”
崇明帝见卑膝无用,改为咒骂。
“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
“本王的子孙若是如此,甘愿让他引颈受戮……”
徐行笑了笑,丝毫不介意道。
他对亲生儿子徐章都不怎么亲近,感情不深,只是尽生父责任。
未来可能连面都见不上的子孙,他又岂会在意?
其外,他为长生种,一人即一国,血脉存亡并不会太过介怀。
如凤溪国太祖宋刀,亦是如此。
压根就没理睬龙子龙孙的死活。
后续崇明帝的谩骂,徐行懒得还嘴。他摆了摆手,义军的队伍瞬间就从中分出了一条阔道,将站在皇城外围观望的神京饥民引到了崇明帝面前。
神京为凤溪国都城,天下首善之地。
临近各道一有天灾人祸,灾民就会疯狂涌向神京。因为在地方上,官员不一定会开放义仓,即使开放,也是纸面上的文章。可在神京,天子脚下,无论如何,哪怕是表面功夫,灾民好歹亦能有一口吃的……。
故此,神京灾民足有十数万之众。
皇城大乱,这些灾民见此良机,也想浑水摸鱼,夺一碗羹。
有不少赶在四明山义军抵达皇城前逃走的太监、宫女……,已被灾民将其随身所携的宫内珍宝抢夺一空。
“朕乃天子,尔等灾民,生受皇恩……”
见灾民朝自己涌来,崇明帝顿时大惊失色。
他先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十数步,等到退无可退,再退就被义军盾阵逼退之时,他又对灾民开始了厉声喝骂。
“朕念尔等失去家园,命人开解义仓,发放官粮,解民倒悬……”
“尔等就是这样报答于朕的?”
崇明帝目光逼视灾民。
面对徐行,他唯唯诺诺。
可面对这群连饭都吃不饱的灾民,他又恢复了身为皇帝的自信。
命有贵贱,他生来就是帝王裔!
区区一些灾民,有怎敢对他怀有不敬之意。况且他“确实”对这群灾民施下了恩德。内帑拨银、国库拨银,他对这群灾民有救命之恩。
磨刀向自己的恩人,天底下没有这种事。
饿的面黄肌瘦的灾民们,此刻听到崇明帝这番话,逐渐止住了步……。
缓缓放慢了步伐。
“或许……”
“或许还未到必死之地。”
“朕还可以仰仗这些灾民,反攻徐逆这个反贼……”
“趁此机会,或许还能争得一丝存命之机。”
有了这间隙,崇明帝大脑疯狂运转,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在他脑海诞生。
人到穷途,就会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刻,这些灾民就是崇明帝眼中的救命稻草……。
只是——
还未等他说话之时,领头的几个灾民就开始对他眼露凶光。
“崇明,你这狗皇帝。”
“当我们是瞎子……”
“义仓确实给我们放了粮,可义仓本就是百姓为了躲避天灾所存的粮食。”
“哪怕掠过此事不提……”
“拨银给宗室一人的钱,就远远超过赈灾的钱。”
“陛下妄图天下灾民念你之恩德?”
灾民们缓缓逼近崇明帝,一人一句道。
不患寡,唯患不均。
假使国朝真的艰难,王公大臣、宗室子弟各个节衣缩食,他们百姓受点苦也没什么,可偏偏宗室亲王一个个吃的肠肥肚满,而灾民却要饿的易子而食……。
谁肯心服口服?
天下若只是宋家一家的天下,谈恩德没必要,万民皆为私奴。
起义理所应当!
天下若不只是宋家一家的天下,谈恩德可,但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宋家皇帝不讲仁义,他们这些灾民也不会去讲什么仁义……。
一饭之恩,那也得去分场景,不能一概而论。
“是百官贪污受贿……”
“才致使尔等受饿,这是贪官之错……”
崇明帝习惯性甩锅。
不过,他这话已没人再听了。
近千名灾民一拥而上,将崇明帝你一口,我一口,彻底分食了。
不消一刻钟时间。
等灾民散去后。
地面上,只剩下一具血色骷髅。
“诸位,适才崇明所言……”
“灾民之所以受饿,是因尔等贪污所为?”
徐行目光看向投降的文武百官,待见这些朱紫显贵一个个噤若寒蝉时,他笑了笑道:“若十人中有一人是贪官,则是此贪官之责,但若满朝文武皆是贪官,则是国朝之责,皇帝之责……”
他给崇明帝的胡乱攀咬定下了基调。
满朝文武百官受贿不假,他今后要铲除这些贪官亦不假。但若真傻傻呼呼,将这些人全部按照贪污罪法办,恐怕下一刻地方官就会全部反他。
攻取神京……,只是做了一个无用功。
崇明帝的政治幼稚就在此。
看一个臣子是否能用,只看其是贪污,还是清廉……。
寒窗苦读十数载,就是为了做一清官?
封建社会,这种事情不可能!
不管是在在朝当京官,还是在地方当地方官,谁手上没贪污一些银子。哪怕没收真金白银,但以权敛银,也绝对不少见……。
即使有两袖清风的清官,亦只是个例中的个例。
文武百官听到徐行这番话后,终于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作为曾经他们体系中的一员,徐行知道他们的“不得已”。
“崇明帝不过将我等视作家奴……”
“家奴贪污,即为家贼。”
“其不是为百姓考量,而是为一己之私。”
“君若视臣如土芥,臣亦视君如寇仇”
韩遂见状,反咬已死的崇明帝,他谄媚道:“与其这些银两都入了宗室口袋,还不如我等自己享用。臣不才,家中有万两黄金,愿奉给天王,以助军资。”
他深知,自己装穷能骗过崇明帝这个昏君,但绝对骗不过徐行这个太仆寺原来的账房先生……。
割肉消灾,才是上上之道。
“臣等亦然。”
一众朱紫显贵一同附和韩遂言论。
钱财失去了,是小事。
只要保住性命,不失去权力,钱财就会慢慢附着权力而来,无穷无尽。
权,才是财之活源。
你一句,我一句……,
短短时间,
百官给四明山献出的助军银,就已超过了七百万两白银之巨!
约莫等于凤溪国十六道两年上缴的赋税。
相比于三年前崇明帝让百官捐银的钱额,这个七百万两不可谓不多……。
前者五千两,后者七百万两……。
足足一千四百多倍!
徐行没有理睬百官的献媚,他走下战马,朝太子、永王二人靠近,等距离两人约莫三四步之时,他左肋夹住刀鞘,右手抽出腰间挎着的关山刀子。
残阳之下,刀光凛冽,寒芒四射。
“徐行一生,甚少亲自杀人……”
他看向两个皇子,微微一叹。
眼前之人,只是两个少年,大的约莫十四五岁,小的只有十二三岁。
若说作恶,也难以作恶。
只是可惜生在皇家。
生在皇家,毕竟也不是他们自己选的。
太子抿嘴不语,永王磕头求饶。
两人身体微微颤抖。
“若你皇父恩济天下,哪怕亡国,何以有此祸。”
“下辈子……”
“挑一个好点的人家,不要再入帝王家。”
徐行道了这一番话后,先天真气附着在利刃之上,朝着两个皇子的脖颈轻轻一划。
瞬间!
两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血水前仆后继的溅在了朱雀门的九层汉白玉殿阶之上。
澹金色的夕阳余晖撒在了皇城通往仁济坊的玉色通道上,将徐行的上半身染成了明黄之色,刺目的光芒下,整个落日景在他背后都成了陪衬……。
刚才自觉献银少了的官员,此刻又从嘴里蹦出了数万两、数十万两的巨额白银。
杀两皇子,足以证明徐行接下来的行径,不会带有什么妇人之仁。
“来人……”
“带刑部尚书,礼部侍郎,大理寺少卿,成王等人上前……”
“本王要一一斩之,以血恨意。”
徐行扭头,看向满朝文武百官,眸带杀意。
他口中这几人,皆是当年太仆寺贪污桉中的幕后黑手。
亦是险些致他于死地的仇人。
有仇,他要一一报之!
只不过太仆韩遂当年放了赵芸娘一马,对他有一些恩情。今日不好对韩遂进行论罪,以免世人说他忘恩负义……。
毕竟,赵芸娘是他故剑情深的南园遗爱。
对韩太仆的宽容,就是对赵芸娘的用情至深。
仁义,是他得国的利器之一。
万万不能轻易损毁。
100、双袖黄蛇,足以斩仙!(4K字,大章)
……
大乱后是大治。
在四明山攻破神京后不到三天,神京的秩序就已然恢复。趁乱抢劫的贼盗一一被下往了府州的监狱,挤得人满为患。而数以十万计的灾民,则被义军分发了义仓、太仓、官仓的粮食,又赐给了他们住宅,让他们安居乐业……。
有恒产者有恒心。
十数道诏令自皇宫而出后,神京上下顿时焕然一新。
再无蓬头垢面、臭气熏天的乞丐群。
借此,百姓们也举办起了庙会,手里有几个闲钱,想要采买东西。有好事者奏请朝廷,欲要将这一日定为天王节,意在纪念刑天王的义举。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首……”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任撒种后人收,无非是龙争虎斗……”
神京西市,大槐树下,说书人先是念了几首定场诗,然后又饮了一杯热茶。
待一口气饮尽了。
他不舍的合上茶盏,掏出插在背上的白纸扇,一甩,再一拍醒木,便开始了评书。
“话说十三天前,神京城将破之际,有白发仙人自城池上一跃而下,他手上长剑化作飞虹,直刺城墙下的刑天王……”
“但刑天王是何等人也,身居天命,又是明王转世。”
“他双手一夹,这飞剑被他生生捏碎。”
“尔后,刑天王御空而立,一步步朝城池上空走去。他的脚下凭空生出许多无形阶梯。当是时,崇明老儿和刑天王只距一箭之地。”
“末代皇帝和新生天子对峙。”
“刑天王细数崇明老儿为政的国失,念起讨伐檄文……”
“一句句话下……”
“生民为之义愤,禁军听此凄惶,文官感然泪下,武将闻言坠马……,皆不敢生起再战之心。”
“刑天王曰:犯官徐行今日愿请国朝赴死,还望诸位应允之。”
说书人言及此刻,语气振奋,康慨激昂了不止一筹。
围在大槐树下面的百姓,一一听到这番话后,都不自觉的开始脑补当时刑天王在神京城外的潇洒气度,指着崇明老儿大骂不义之举,那是何等畅快淋漓的感觉……。
“赏!”
“赏!我李老二虽然没什么钱,但就冲你这句赞美刑天王的话,少说也要给你打赏个几文钱。”
一个酒糟鼻的红脸老汉从褡裢掏出一把钱。
他掂量了几下手中铜钱的轻重,神色间似有不舍,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坚定了下来,朝说书人面前摆着的大茶碗迅疾扔了进去。
“也赏!”
“我也打赏!”
“刑天王在天下英雄中排名第一。不愧是得国至正之人。天底下的豪杰,不及刑天王万一,他是万家生佛的人物……”
旁侧的听众,见此酣畅一幕,亦是一个个甘愿解囊打赏。
不消片刻,茶碗堆满了崭新的铜钱。
西市的阔道上,不时已然屹立了一辆宝马凋车。
车旁,则是一群精兵把守。
精兵的打扮,不似四明山义军,而像以前朝廷官兵的装束。仔细看去,亦能看到这些精兵随身携带的战马,纷纷在马屁股上拓印了“镇北”二字。
“那后来呢?”
马车的苇帘被一只素手揭开,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随着车辕低下,在侍女的服侍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她仙姿佚貌,玉容又带着一丝哀伤。
这般温婉带着凄凉般的问话,最是惹人怜爱。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神经一役,死伤何止数万。四明山入京后的大混乱,更是让不少大户人家被贼盗洗劫一空,杀死了不少亲人。
不夸张的说,神京百姓,每五户,就有一户人家挂上了经幡,门口摆起了烧纸钱、烧纸马的火盆。
可谓是天下缟素!
这戴孝女子此刻出现在西京的大槐树下,众人并不以为意。
只是对她的美貌有所惊叹。
“后来……”
山羊胡的说书人目光朝戴孝女子脸上移去。
他没着急说话,而是手捧茶盏,慢悠悠的小口啜了一下滚烫的茶水。
哗啦啦。
十几枚金瓜子从侍女的秀囊中坠落,撒在了茶碗边沿。
“后来嘛。”说书人一拍醒木,再一摇白纸扇,“后来刑天王袖出两道黄蛇,这黄蛇不是别的,而是大皇庭剑气。”
“大皇庭剑气一出,天地为之景然……”
“这一剑,足以斩仙!”
“白发仙人被刑天王一剑斩断臂膀,血洒当场。”
“而这一剑,也让崇明老儿彻底心生绝望,弃了外城,逃亡了皇城,”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十几句话。
“彩!”
“彩!”
“彩!”
“……”
周遭百姓喝彩声不断。
狗皇帝和这不顾世间曲直的仙人受挫,最是让他们心神激动,高兴不已。
英雄!
刑天王就是以人伐仙的大英雄,大豪杰!
代天行刑!
“那后来呢?”
宋媺娖睫毛带着一丝泪珠,微微一颤,继续问道。
后来的故事她知道。
她的皇父入了皇宫,用剑杀死了她的母妃,杀死了她的弟弟妹妹。皇室经历了这一场浩劫,嫡系血脉只剩下她一人。
“崇明老儿入皇宫,杀血亲,杀妃嫔……”
“这就是后来事。”
“但可惜报应不爽,刑天王非是禅让,而是为民讨贼的义军……”
“天街踏尽帝王公卿骨……”
说书人仰脖大笑一声。
笑个痛快!
笑个酣畅淋漓!
他摇扇自吟道:“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不破黄龙誓不休。他做到了!”
话音落下,宋媺娖泪湿衣襟。
她扭头望向神京巍峨高耸的青黑城墙,却见杨花片片落下,犹似白雪。
……
……
破神京后的第五日。
镇北王李梁就上奏了乞降文书,愿尊徐行为皇帝,并会将皇室最后唯一血裔安仁公主宋媺娖送至神京,当做人质,用以换取自己父母回到边关。
安仁公主出嫁四年,几个月前,怀了镇北王世子的子嗣。
本来在神京为人质的应该是镇北王世子。
但崇明帝为了安抚镇北王,就将镇北王世子遣回到了边关。不过崇明帝亦不是全然昏庸,他以“边关苦寒,不适合颐养天年”为理由,派人接镇北王的父母来到了神京入住为质……。
父可杀子。
子……却不能杀父。
有镇北王父母在手,朝廷立于不败之地。镇北王父母存活一天,镇北王就永远不能聚众叛乱,不然就是意图杀父……。
只不过崇明帝也知这样吃相难看,于是下嫁自己最喜爱的安仁公主给镇北王世子。两家结为亲家之后,这样的隐患自然消弭。
“崇明二十一年,安仁公主大婚,我得崇明帝大赦天下……”
“侥幸逃过一劫……”
“想不到今日,皇裔性命竟由本王一手操控……”
前成王府,今刑天王府,会客厅内,徐行面见自家亲信,语气略带感慨,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当年,他在天牢囚室中,听外面鼓瑟吹笙……。
百鸟朝凤的调子,一直不绝。
对安仁公主大婚排场所倾慕的人,何止赵芸娘一人。
他亦是一样。
锦衣玉食,都是人之追求。
“明公身授天命……”
“侥幸逃过一劫,非是安仁公主之助,而是冥冥天意相帮……”
见此,公羊仪连忙暗示了一下徐行,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堂堂刑天王,怎么能话语有失。
“不必如此……”
徐行坐在主座上,他浅酌了一口茶水,笑道:“在场之人都是本王的亲信,就无须说这种见外话了。”
“做人,若大胜后不能人间得意,岂不是有若锦衣夜行?”
他话里话外,意在拉进与众将之间的关系。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行事间若是与亲信距离拉的太远,可不是什么好事。此时的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威望,四明山内外皆敬服他,不再需要保持距离感,从而塑造自己的权力威严……。
“天王……”
“天王说的不错……”
义军将领露出了笑容。
谁愿意入场后一直绷紧个脸,做给人看。
天王让他们不必拘礼,就是对他们的看重。日后,出了议事厅,他们亦能自觉高人一尺。
“李梁将安仁公主送到了神京……”
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徐行开始绕入正题,“这一举动,可没有安什么好心思。若我杀安仁公主,就是逼反他。而不换人质,也不能安天下诸侯之心……”
他杀了崇明帝、太子、永王……。
明面上,和皇室已经是血仇。
不杀安仁公主,固然会有人认为他仁义,不杀女流,或者心存仁念,对前朝不赶尽杀绝,但更多的人,恐怕会认为是他忌惮于镇北王府的关外铁骑。
至于镇北王府送自家媳妇入京,看似怯懦,可在众人眼中,这本就是一场政治联姻,如今前朝覆灭,镇北王没必要自惹祸殃……。
一句话。
随着崇明帝和他直系皇子的身死。
前朝已失其鹿,天下可共逐之。
只不过覆灭了凤溪国社稷的四明山义军,在这些势力中,兵力最雄,占据的地盘也最多。又加之亲力亲为攻灭前朝,理应继承大统……。
当然,若有人想要恢复前朝,扶持宋家子孙另立小朝廷,那就另当别论了。
镇北王李梁将安仁公主送到神京为质,就是对徐行及其四明山势力的一个试探。
一旦行错一步,棋差一着,就会丧失政治优势。
丧失了攻灭前朝,另立大统的先机!
“镇北王李梁能镇守边关数十载,不失恩宠……”
“腹心若狐,不可等闲视之。”
常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他曾是边关将领,在镇北王李梁麾下听命过一段时间,算是部将。相比其他四明山义军将领,他更熟知李梁的老辣。
“暂隐忍一段时间。”
“不能将李梁逼反,给他叛乱的把柄。”
徐行打算自退一步。
争龙,和奕棋差不多。一昧的争强好胜,反倒会输了全盘。而退一步,看似丢了颜面,但实际上,却会赢了全盘。
“明公圣明……”
公羊仪赞道:“对付镇北王势力,需以怀柔为先,稳住他,让关外鞑子牵制住他,不至于生出大乱。李梁此次试探,恐怕也是老而不死,想在临死之前争龙一次,若成,是他李家世代享受江山,若不成,亦好过在边关等死……”
“我等以怀柔,他心似狐,而不为狼虎,必不敢孤注一掷。”
他对徐行的大略做出了补充。
世间的聪明人,对未来的局势都有过推演、预测。
镇北王亦然。
南下争龙,难免会让关外铁骑腹背受敌。所以,为了安将士之心,他必须有大恨。
此大恨,为杀父母、杀儿媳……。
为报自家主帅仇雠,关外铁骑才能调动南下,有一争之力。
否则,无大义名头出师,首先军心难安。
“公羊先生说的不错……”
“李梁已老,看似骁勇,实则早就存了怯战之心。”
徐行点头,认同了公羊仪的看法。
不管李梁到底有没有敢战之心,争夺天下的血勇之气,至少在明面上,他都必须这样说,不挫自家将领信心。
“传我王令……”
“本王与镇北王神交已交,深佩其是当今英雄。”
“人质之事不必再谈。”
“送安仁公主、镇北王父母出神京,前往边关。”
徐行拍板道。
区区一个前朝公主,他还不看在眼里。
如今凤溪国太祖宋刀尚在……,着急杀宋媺娖没用……。
有机会,斩草除根,他不会心慈手软,就如杀死太子、永王二人一样。
相反,此时不杀安仁公主宋媺娖,并将其和李梁父母一并送到边关,送到镇北王府。
就可借天下舆论将镇北王抬上高架……,
一旦成了英雄,
李梁今后想下来,可就是一件难事了。
“明公良策……”
公羊仪再一次对徐行感到佩服。
纵然世人都知道人质在京,外地边将真心反叛之时,用途不大。但谁又能真正的下定决心,将人质送走。
而送走安仁公主、李梁父母……,
一个不留!
谁又能说徐行对镇北王的十万关西铁骑心存忌惮?
这完全是英雄惜英雄之举!
101、君当继承天命,建制称帝!(求月票)
在天王府内商讨完对安仁公主的处置问题后,公羊仪、徐行、坤天王常坤等人开始劝说徐行建制称帝,另立新朝。
等文武领头官员表明意愿后,余下的中下层将领亦开始了“劝进”。
“天王……”
“崇明帝已死……”
“如今天下群龙无首……”
“若天王不称帝,恐怕有负众望?”
义军将领一人一句道。
只要徐行更进一步,成为皇帝,他们这些心腹亲信也会跟着鸡犬升天,一个个被封爵位官职,并享有从龙之功。
自古以来,除救驾之功外,就属从龙之功最贵。
“本王……德浅行薄,今日有幸与诸位共谋大业,已是千幸万幸。至于皇位,本王来神京是为了解民倒悬,非是……”
徐行假仁假义的谦让。
众将劝进,他也不能一下子就答允了。
显得他太过急切,失了仪度。
至少得先走完三辞三让的流程。
“明公……”
“这是神京百姓的请愿伞,还有满朝文武让明公登基的奏折……”
“明公不可负生民之心啊。”
公羊仪一拍手,天王府的下人从外面搬进来了一个万民伞和一个大箩筐。箩筐内装着一筐满满当当当的奏折。
这些都是徐行暗示他早早准备好的。
自神京攻破十三日以来,四明山就在营造让徐行登基的舆论氛围……。
匆忙登基,和有准备登基,其中大不相同。
看似是做表面文章,可如果连表面文章都不会做的话,就会遭到百官、地方诸侯的轻视,认为四明山只是草头王,为王先驱的货色。
换言之……。
万民请愿,三辞三让……,是一场四明山打的政治仗。
意在告诉天下人,四明山虽是义军,却也不是什么不知建设的草头王。
这一点传遍四海九州后,日后四明山进行统治、征伐,就会相应容易许多,得到地方势力的拥护,而不是抵抗。
在今日之前,徐行已经推让了三次。
这是最后一次了。
“明公……”
“这是交南道士子给明公您写的《劝进书》。”
说话间,公羊仪从袖中掏出一帛书,念道:
“自我主即位以来,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天下示瑞,帝星扶正之像也。”
“九州之地有谶曰:“天命在四,不在一。”
“此非我主之营寨排名乎?”
“又谶曰:“崇明末,降世明王生。四明山,合两明。”
“此非我主之命运所会乎?”
“主上圣姿硕茂……今者天牗民衷,全国一心,以建帝国……我主睿智圣武,为亿万姓归心之元首,伏维仰承帝卷,俯顺舆情,登大宝而司牧群生,履至尊而经纶六合。”
“君其祗显大礼,享兹万国,以肃膺天命,何必勤勤小让也哉!”
“小子不通大体,敢以陈闻。”
一句句话从公羊仪口中念完。
尽管在场众人早就知道这《劝进书》是公羊仪亲自起草,非是什么交南道士子所为。伪托交南道士子只是想证明刑天王的人心已经到了边疆……。
但——
这两个谶言,他们细听起来,似乎极为可信。
先不说“天命在四,不在一”这个由悼天王姚当说的谶言。
后面的“崇明末,降世明王生。四明山,合两明”,似乎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崇明即“重明”,意为双明。后面的四明山亦是合两明……。
两个谶言相互呼应。
不在一,而在四。
不在崇明帝这个“一”,在刑天王这个“四”!
……
嘶!
在座的四明山文武官员倒吸一口冷气。
似乎,好像……。
他们的刑天王真得了冥冥之中的天命。
谶言如此,昔日在关西道祈雨也是如此。刑天王一声令呼,雨水下,雨水停。后面的仙人来刺,亦有灰袍老僧这等世外高人亲自护卫……。
“我等请天王肃膺天命,登基为帝!”
“我等请天王肃膺天命,登基为帝!”
“我等请天王……”
四明山文武官员顺从的跪在地上,喊了三遍让徐行登基的口号。
“罢!罢!罢!”
“本王……愿顺应万民之恳请,即位为帝……”
徐行一脸“无奈”的瘫坐在主座上,连续叹了几口气。
“明公……”
“不知我朝的国号该怎么选?”
公羊仪接着问道。
“诸位可有什么建议?”
徐行犹豫了一下。
命运推演的一角中,他确立国号为大周。
之所以取这个国号,一是怀念前世的故土,二者周朝崇礼,礼周,可以让他时时警惕自己,要记住“循规蹈矩”,凡俗不过是世界一隅,真正的广阔世界是有着仙人存世的修仙界,不能太过莽撞,浪掷性命……。
“不若……称之为四明国?”
“国号为大明?”
“明公是明王降世,又是四明山第四天王,与‘明’字契合……”
公羊仪一摇羽扇,说出内心想法。
“这……”
徐行沉吟稍许,摇了摇头,“明字不妥,崇明帝有一明字,若重之,恐不佳。”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也没给出具体的建议。
反正,国号确立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
就在四明山文武百官联合前朝官员紧锣密鼓的准备刑天王建制称帝事宜的时候,住在镇北王府的安仁公主宋媺娖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是亡国公主,虽不认为自己这皇室血脉在这世间还能有几分颜面。可也不至于她入了神京后,徐行连对她过问一句都欠奉……。
“什么?”
“刑天王要将本宫和镇北王父母再送回去?”
宋媺娖听到侍女从府上主厅打探而来的消息后,呆呆的坐在梳妆台旁侧的圆几上,望着镜中的自己,怔怔无神。
以前,她是崇明帝手上的宝贵公主,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她的一切要求,任取任求。
如今凤溪国亡国后,她从天宫掉落凡尘。
夫家对她无礼,让她赴死……。
神京的刑天王亦没看她一眼……。
“命运捉弄……”
宋媺娖叹息一声。
她看了一眼铜镜,开始用绢布小心擦拭自己的妆容。
来到神京之前,她本打算以美色诱惑徐行……,只要从神京传出刑天王轻薄了她,这等奇耻大辱,镇北王断不会忍耐,到时候或许她还有报仇之机。
只是可惜,她连君王侧都不能近。
点点泪珠自脸腮滚落,打湿了衣襟……。
“公主……”
“老太爷唤你快点出发,别耽搁了时间。”
就在这时,女官推门而入,高声喊道。
“本宫……,知道了。”
宋媺娖擦干薄泪,抿了抿唇,跟随女官离开,一点也没计较刚才女官行止间对她的不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