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讲义气(求追读)
“我和大哥、三哥的会面……”
“还请屋内的诸位兄弟先行退下。”
徐行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个将领,暗暗记在了心里,然后开口道。
刚才从屋子西北角逃出的二十多人,他看似没记下这些人。实际上,今日前来密谋的将领们,他都有一份名单。
一份魉不言等人提供的名单。
姚当身边,早就成了筛子,十个人中,有一半人,都是他的人。
一个优柔寡断的首领……。
势必会被人渐渐抛弃。
至于魉不言的投靠,则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有无魉不言,都不影响大局。他也不甚在意。
“徐行?”
“你算什么,老子要服你?听你的话?”
一个姚当的死忠,拔出随身携带的钢刀,怒吼道。
余下者,也纷纷拔剑。
瞬间,门内门外的氛围,剑拔弩张。
“退下……”
“你们都退下!”
“我和三弟、四弟亲自商谈。”
姚当瘫坐在虎皮椅上,他揉了揉酸涨的眉心,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场中的众人退下。
真要打,他这一方只剩不到十人,势必是送死的下场。
有悼天王发话,余下的这些义军将领,哀叹一声,纷纷放下兵刃,梗着脖子被徐家的亲卫营押到了场下。
少倾,屋内,只剩下悼天王、坤天王、刑天王三大天王。
还有……徐行随身而带的十几名亲卫。
至于屋外,则是密集如林的徐家陷阵营。
“四弟……”
“你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吧。”
姚当面如死灰。
还未掀起兵变,他们这一方就已经事泄,被人团团围住。他悲哀的不是自己兵败,而是自己第一步路都还没走,就被徐行困死了。
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案几。
一壶青梅酒。
一个小暖炉。
三兄弟各自分案,开始对饮。
姚当坐在首座正中,常坤坐在左首,徐行坐在右首。
“大哥……”
“当今天下众多反王中,不知你认为何人当是英雄?”
徐行举起酒盏,问道。
他身上携带着佩刀,外袍罩着一项锁子甲。而姚当、常坤二人皆被卸去了甲胄、兵刃,他无须担忧二人突然暴起,围困于他。
此外,有十几名亲卫保护,足能给他争取到逃到屋外的时间。
“尚和尚兵多将广,势力雄厚,当是英雄?”
姚当不知徐行在卖什么关子,但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配合徐行的话去说。
说尚和尚是英雄,只是他随口一说。
他内心也不认同尚和尚是英雄。
若尚和尚真是英雄,旗下第一谋士公羊仪怎会投靠于他……。
不,投靠的应当不是他,而是刑天王。
若公羊仪真投靠于他,他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
思及到这里,悼天王姚当心中更生悲情。
“尚和尚看似雄主,但此人一不能隐忍,二好虚荣,三无度量,不讲义气……,当不得英雄,冢中枯骨罢了。”
徐行笑了笑,饮了一杯青梅酒。
见笑尚和尚不当英雄,悼天王和坤天王闻言哈哈大笑,各自亦饮了一杯酒。
尚和尚虽非他们四明山的死对头,但尚和尚的威名压在一众反王头上已久。此刻嘲笑尚和尚非英雄,他们亦是与荣有焉。
青梅煮酒论英雄。
话题已然打开。
“我看啊,那孟海公算英雄一个。”
“虽然被咱们算计,可此人善忍,又有谋略,听说最近孟海公逃窜到了岭南道,还混的不错……”
坤天王常坤举例道。
“不算,不算……”
“孟海公看似有谋略,实则是鼠胆之辈。”
姚当摆手。
众人一一大谈天下英雄豪杰。
咕噜咕噜……
酒水被暖炉彻底煮热。
“那天下这些反王可有机会推翻朝廷,报大哥血恨?”
徐行一转话题。
姚当先是面冷如冰,然后陷入深思。
常坤低首不语。
他今日之所以配合徐行,不是因为他和徐行更要好。真要他选择哪一方的话,他必然会选择去杀徐行。
只不过……姚当兵变事泄,若四弟徐行不宽允,姚当讨不了什么好下场。
“行不才……”
“愿为大哥报仇雪恨。”
“若大哥不愿意信小弟,那么大哥可自取本部义军,再次南下。”
“行……愿顾及兄弟义气。”
徐行自退一步,慨然道。
这句话一出,倒是打了个姚当一个措手不及。
刑天王竟然不计前嫌,还要分兵给他,让他另走?
有这等好事?
“关西道贫瘠,人多粮少……”
“大哥自愿离去,是为关西道减轻压力。”
徐行再做保证。
固然士绅给义军捐了不少粮食,但关西道旱灾数年,一直没有进项。仅靠存粮顶多只能支撑半年。倘若义军少一些人,确实能减轻关西道的粮食危机。
只不过……,话是如此说,他可不认为姚当会出走关西道。
姚当性格优柔寡断,又顾忌声名……。
一旦另走,旁人就会笑他是丧家之犬,被赶了出来。这等骂名,以姚当的心性,可难以承受。而且出了关西道,姚当又能去哪里?
出壶口瀑之时,在他的定计下,姚当得罪了尚和尚。
回不到四明山了!
“四弟,何必诈我……”
“有话直说吧。”
姚当面露苦涩,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酒,仰脖痛饮。
“好!”
“兄弟之间,也不说虚的了。”
徐行点头,“我徐行是不讲义气,偷偷敛权,但身处乱世,倘若徐行不如此,刀兵临身……之时,再道后悔就晚了。”
“逃出天牢的时候,徐行就想过,命运再不由他人做主。”
“手中有剑不用,和手中无剑是两码事!”
这番话一出,悼天王姚当和坤天王常坤暗暗点头。
出来混,要是真只讲义气,迟早会被人卖。
他们和徐行结拜,难道是真的以为徐行义薄云天,是可交之辈,所以才结拜的吗?不,徐行重“义”,只是他们与徐行结拜的一个重要因素,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徐行有经天纬地之才,他们也愿与徐行结拜,以义字套牢徐行……。
谁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们被徐行架空了。
“大哥让出手中权力,退位于我。”
“我也不亏待大哥……”
“财富,田宅,应有尽有,等攻破朝廷,大哥就是开国亲王,爵位与国同休。至于三哥,愿意带兵,就带兵,不愿意的话,和大哥一起养老也行……”
徐行直言不讳道。
有机会,他愿意做体面一些。
假使姚当不愿意体面的话……。
75、不言骑(求追读)
那自己……,
只能帮悼天王姚当体面了。
“大哥!”
“还记得你在山寨时说过的话吗?”
坤天王见自家哥哥一直犹豫未决,心中着急,他抢先道:“大哥,你说过,山寨非是你一家之私产,如今四弟有实力,能者居其上,也是应当的……”
他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懂得给姚当台阶下的道理。
“一家私产……”
“能者居其上……”
姚当绷紧的脸色微微动容。
以前,他说这话,是意在笼络兄弟、手下。
如今……,时移世易,这句话亦能当做他退位的一个好借口。
……
屋内,残阳斜照。
悼天王姚当透过西北角破开的一角窗扉,看到了甲光粼粼。
他又看向中堂角落,那里落着一面明镜。
这天王府邸曾是刺史府。
明镜,意味着明镜高悬,此屋不是藏污纳垢之所。
“大好头颅……”
“戕之,可惜了。”
姚当盯着自己的头颅,端详了一阵。
厅内寂静。
坤天王和刑天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保持了缄默。
屋外,远处的杀伐声传来。
姚当再一次痛饮了一杯水酒,跌跌撞撞的走至门口,然后推开朱门。
顷刻间,阶前刀剑如林,挡住了他的去路。
然而——
下一刻,结果令人意外。
姚当解下身上的外袍,将其递给了徐行的亲卫,然后面对厅堂阶下的三千兵甲,一点畏惧之色也没有,大声道:“我悼天王姚当,二十六岁自边塞逃亡江南,二十九岁起兵反抗无道昏君,如今已过十数载……”
“事业未竟,白发已生……”
“古人言,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姚当也到了不惑之年,知天命在四,不在一。”
“四明山,理应为第四天王刑天王统治,才可诛暴君,还天下一个朗朗太平!”
话音落下,先前被押到屋外的义军将领们瞬间面面相觑。
天命在四,不在一?
这个四,既象征着四明山,又象征着第四天王徐行……。
有了姚当这番言论后,不管是徐家的私军,还是效忠于悼天王姚当的死忠们,亦开始了叩问内心,徐行……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天命?
不然的话,这太巧了。
四明山恰恰缺了一个第四天王,等徐行来了之后,一跃成为天下反王中有数的存在。
后面一步步,虽有庙堂谋算,但亦是兵行险招。若无大运在身,何以刑天王能在区区一年的时间内,成天牢逃囚变成了叱咤风云的存在……。
相比于徐行的努力,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徐行得了天命。
“天命在四,不在一!”
“天命在四,不在一!”
“……”
痴楞了一小会,徐家私军开始大声嘶喊这一句话。
今日来悼天王府邸的徐家私军,共有两支。
一支是亲卫营,一支是陷阵营。
但不管是哪一支军队,要职之位皆是由徐家子侄担任。
兵权,容不得马虎。
此刻听到姚当此言,这些徐家子侄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宣扬刑天王受了天命的大好机会,于是在徐行亲父徐明暗中授意下,将此话宣扬全军。
“大哥,为你亲自披袍。”
徐行、常坤二人走至姚当身边,姚当面露笑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然后将自己刚才解下的外袍披在了徐行身上。
“他人说你徐行不仗义……”
“但大哥清楚,你才是最仗义的一个。”
“围三缺一,西北角可设弓箭手,你没设,放他们自离去。远处的杀伐声,应该就是刚才逃出去的一些将领反叛吧……”
姚当把住徐行的右臂,有如在四明山寨聚义厅那时结拜一样。
他目含热泪,言语感慨。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倘若徐行真的不顾兄弟情义,今日他焉有活命之机?
以徐行的智慧,压根就不用出面,就可轻易将他围剿而死。
走到这一步……。
无论是他,还是徐行,都身不由己了。
他在优柔寡断,但他的手下将领可不会继续再这样等下去。
不然……,
为何兵变要事这么容易泄密。
相反,徐行亦是。
只不过徐行比他更为果决,抢了一步先机。
“兵变的将领名单……”
“我已经记下了。”
“只要他们不动,明升暗降,让他们去做一个清闲的文官也好。可他们若是不知死活,现在选择叛乱,就是一死的下场。”
徐行接过外袍,系在身上。他看了一眼面色看似豪爽,但神色间却隐隐透出失落之色的姚当,轻叹一句,点醒道:“权力最是动人心,大哥,大家起兵之初,难道是为了那神京的皇位吗?”
如他,有了求仙之机后,他对皇位也不甚看重。
如今之所以还要造反,一者,是因他绑定了明黄命格【官贼】。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借大运垂青修行,更容易一些。
二者,也是到了这一步后,不容他退了。退了,他能躲到深山老林修炼,但徐家该怎么办?
……
闻言。
悼天王、坤天王怔然。
他们以为徐行是利欲熏心之人……。
不料,真正利欲熏心的人是他们。
他们的四弟,似乎……很清醒。
“为的是报仇!为的诛无道昏君!为的是吊民伐罪!”
“弟亦然!”
“这个舵,大哥你把控不了,小弟去做……。”
没等悼天王、坤天王回话,徐行抢先给出了答案。
他转身,面向阶下的徐家私军,喊道:“天命在四,不在一。悼天王是我刑天王的大哥,他的一千天聋地哑军,仍是属于他的私军,本王不裁撤,不过……,从此之后,这天聋地哑军,更名为不言骑!”
“不言骑?”
坤天王纳闷。
“不言骑……”
悼天王姚当却是听明白了徐行的话中之意。
从此不言,但好处却会分他一份。
“多谢四弟……”
姚当回过神来,拱手对徐行道谢。
尽管一千人马相比以前他的本部军缩水了不少。
可徐行也够意思了。兵变,没杀他,给他一个退位的机会。
现在又掌有一千兵马……。
算是极为优待了。
自古以来的失败者,鲜少有他这等待遇。
76、兵解打算(求追读)
副本世界。
光绪二十四年。
京兆府,长安。
“卖报,卖报……”
“西太后清理朝廷,废除新政,维新党人被斩于京师菜市口……”
“维新主力康梁逃于东洋……”
十月上旬的这一日,天蒙蒙亮,徐行刚出门前往武备学堂,就听街上有卖早报的小童在街上吆喝。
“时间到了?”
徐行抬头,看了眼天色。
如今已经暮秋,天气转冷。
昨晚下了一场小雨,早起之时,雨水停歇。不过却比往常多了一层薄雾,弥漫在街巷之中。
“一份《广通报》、《万国公报》,还有《中外纪闻》、《时务报》……”
走到巷角,徐行从怀里掏出一枚双角银毫,递给了报童。
双角银毫是龙洋下面的隶属货币。
一份报,大概在三四枚铜子左右。
“先生……”
“我给您找找零钱,您稍等一下。”
报童将几份报纸合叠递给徐行,一边在身上摸索零钱,一边说道。
几份报,拢共不到一角钱。
“不用了。”
“算赏你的……”
徐行摸了摸报童锃亮的脑袋瓜,将报纸夹在肋下,径直离去。
少倾,他来到了秦省武备学堂。
“今天教西洋战法……”
“诸生也应该明白,我国屡败于西洋诸国,除火器不如西夷犀利之外,西夷的战法也是他们取胜的原因之一。”
“战阵,不可不图革新……”
徐行刚入讲堂,看报没一会。
学堂的丁总办就亲自入了讲台,开始给讲堂内的众学生授课。
今天讲的课业也不同以前讲的马、步、枪、炮、刀、盾等老一套的战法,而是讲的西洋战法。这一讲,就让在场的学生纷纷提起了兴趣,开始认真听课。
“徐从……”
“课讲完了,你给大家再讲一遍。”
很快,在课堂上滔滔不绝的丁总办止住了嘴巴,看向讲台下的徐行,眼里带着一丝期许之色,暗含鼓励。
武备学堂的学生分为三等。
凡识字多,文理通顺,能学习测量算法者为上等,入正课。
未曾读书而心思灵敏、臂力过人、枪炮有准者为次等,入附课。
最下一等的,即有志请缨的官场子弟,为外课生。
在这三等之中,徐行出身教授实学的味经书院,在日新斋成绩极佳,又在科举考试中榜上有名,是一等廪生。
可以说,这一众学生中,徐行是上等中的上等……。
若非如此,秦凤山也不至于使“下作手段”逼徐行入秦省武备学堂了。毕竟,一个廪生前途无量,而入武备学堂路子虽然算上不错,可相较于廪生这个功名,就不值一提了。
出国留学,还是没准的信。
走武备学堂的路子留学,要么是练兵处派,要么是(陆军)部派。
清末官费留学主要包括:省派、大学堂派、进士馆留学、贵胄游学、练兵处派、部派等。进士馆留学是专门为新科进士学习实学而设置,能前去留学的都是进士。贵胄游学,是八旗子弟。部派,是中枢各部的官派。
“是,总办……”
徐行收好课本,走至讲台,将刚才丁总办讲的课重复了一遍。
在其中,他还掺杂了自己的一些见解。
丁总办听后,鼓掌赞了一句,“你有志于兵戎,是件好事。国家就需要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投身兵戎……,巡抚命我挑选几个学业不错的学生去见他,我看,你就随我去吧……”
说到后面,他故意提高了嗓音。
场下的众多学生,脸上尽皆露出羡艳之色。
巡抚,可以说是秦省这片地方的土皇帝。得到了巡抚赏识,今后平步青云只是等闲事。
“多谢丁总办!”
徐行目光一闪,暗道一句“果然”。
然后他拱了拱手,就算是对丁总办的道谢了。
和武备学堂的其他学生不同,他见过秦省巡抚方允。
在院试中,主考官之一就是秦省巡抚方允。
只不过和在院试第一次见方允不同,他这一次见方允,是意在刺杀方允!
明苍道长传他尸解仙之后。
他虽有修行尸解仙的法门,但迟迟难以入门。
简单来说,尸解仙虽然是下等成仙之法,却也不意味着这法门是个人就能入了。
修行难度远远高于武道功法!
难点总共有二。
一,修道功至魂魄能冥冥离体,才有资格进行尸解。
二,尸解有火解、水解、剑解、杖解等诸多方法,无论哪一种,都需要特定的法咒、法器。除了兵解。
以水解为例,按照《太上三辟五解秘法》中所言,需要在壬癸之时,在静室中立一香炉,叩齿三十六通,念咒,将自身之三魂神赋予鞋上,再禹步急走。若当日尸解,则将右鞋沉水……。
这鞋,不是普通之鞋,需能寄居人的三魂。
杖解,分为三步。
第一步,通过符咒、斋醮,存思等方法与神灵相通,使自己获得成仙资格。接下来,第二步,将灵魂寄托在竹杖法器之中。第三步,灵魂顺着竹杖这通天之梯,升仙而去……。
……
水解、火解、杖解等尸解法,太难,耗时太长。
他中意兵解法。
相比较其余的尸解法,兵解法就亲民多了。哪怕道功未修圆满,也没什么可助尸解的法器,但只要在兵刃加身,打破窍壳的那一瞬间,捕捉到冥冥灵机,就能立即化作第三等地下主,修成尸解法。
当然,不是说其他尸解法门不如兵解法。
水解、剑解这等的尸解法,一旦尸解成功,少说也是第二等的地下主。而第二等的地下主立即就得冥府管禁之位。
管禁之位,相当于冥府散吏。
倘若……兵解之时,没抓住那冥冥的灵机,就是立即身死道消的命。
兵解,是修道人在面临刀兵之祸时的不得以做法。
但——
徐行不同。
他有试错机会。
而且可以借助【道果】固化,一证永证。
在他的道果上,已经有了帝紫命格【地下主】,只需他现在一身死,就有极大的可能,立即转化为第三等的地下主。
除此之外,按照徐行的判断。
尸解时感受的冥冥之机,恐怕与武道先天的天地之桥有着不小的关系。
……
……
77、三大命格诞生(求追读)
“遇大事而不惊……”
“你有大将之风啊。”
见徐行泰然自若,不骄不躁,丁总办忍不住夸赞了徐行一句。
固然他看过徐行的资料,知道这个一等廪生见惯了秦省的大官,但了解归了解,亲眼相见之后,还是略有不同。
一般人,听闻巡抚接见,即使不欣喜若狂,但也会或多或少流露出自得之色。
“谢丁总办夸赞。”
徐行点头,再次道谢。
他在现实世界已经混到了一地诸侯。巡抚虽然也算是本地的土皇帝,但相较于真正的诸侯还是差一点。
故此,一个巡抚,还不值得他大惊失色。
……
另一边。
泾阳县城外的孝义堂驻地。
“他怎么如此冲动……”
马师傅收到手下来信,打开信纸一看,一拳砸在炕上的桌椅,怒道:“他堂堂一个秀才,难道不知道万事要小心行事吗?”
“性命岂是可以轻易浪掷的……”
来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徐行。
信里面写的内容,亦是徐行此次准备刺杀秦省巡抚方允的计划。
而在阐明计划之余,徐行还请了马师傅帮忙照看味经学院的同窗、教习。倘若事有不对,请他帮忖一二。
“算了。”
“这是他的决定……”
马师傅摇头一叹。
泾阳县与长安相距不远,徐行的计划是等巡抚方允接见他时,行刺杀事。按照计划,已经快到徐行下手的时候了。
他再去赶,也来不及,相反还会破坏徐行的计划。
事实上,他话虽抱怨徐行莽撞,但若徐行真的行事成功,为秦凤山铲除一个大敌,那亦是他们孝义堂的好事……。
“派一些兄弟,去偷偷监视泾阳县和长安的过往要道,还有味经书院。”
“注意监察味经书院……”
马师傅出了土屋,对手下吩咐道。
然而——
没过一刻钟,一个袍哥就骑马赶了回来,“马爷,味经书院已经在前天被查封了。据说是因为宋御史的关系……,宋御史也被革职查办了……”
“不少教习,已经南下了。”
他一一禀告道。
“是……事先有所料,还是碰巧?”
马师傅皱眉。
他隐隐感觉到,这里面似乎还埋藏着徐行的算计……。
从日中等到日暮。
直至天擦擦黑。
又有一匹快马闯入了农舍。
“马爷……”
“行哥儿将巡抚刺杀死了。”
马蹄一停,马背上的袍哥瞬间下马,面含激动的对马师傅汇报消息。
“他真成了?”
马师傅望向长安的方向,怔了一会。
明明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偏偏从了贼了呢?
尽管他不认为他们是贼,可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如此做,他还是难以想通。
……
长安府衙,监牢。
“徐行……”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尹知府入了监门,看着缩在角落的死囚,一脸阴郁道。
徐行的案首,还是他点的。
而徐行今日刺死了巡抚大人,他也免不了要担一份责任。
“说……”
“说吧,你的党羽还有谁,只要说出来……”
“本官保你一个囫囵尸。”
他揉搓了一下掌中的虎头核桃,冷声道。
若非为了减责,在徐行刺杀死巡抚大人的时候,他们这些秦省的官员就会立刻下令将徐行处斩。将徐行的同谋者一网打尽,或许他们还能从轻发落。
“不才……”
“秦凤山孝义堂香主徐行。”
徐行盘坐在囚室一角,见此,淡淡一笑,道出自己真实身份。
哥老会和官府早就已经敌对。
哥老会各堂对官府要员的刺杀,亦是屡禁不绝。
说出孝义堂,也不见得官府对孝义堂的追捕能再强上几分。相反,孝义堂刺杀巡抚成功的这件消息要是传遍大江南北,反而对孝义堂是一件好事。
“孝义堂香主?”
尹知府内心稍稍释然。
“传我命令,大刑逼供……”
“一定要让他吐出更多的消息。”
他转身,吩咐一旁的胥吏。
然而——
突然之间,缩在角落里的徐行一个虎扑,他全身气息升腾,本来略显精瘦的身躯立刻有若魔鬼般突然暴涨了一圈,长袍被鼓凸强健的肌肉撑起,显得稍稍有些憋仄……。
皮肤表面隐隐有金光浮现。
他手上的镣铐瞬间被他用力一扯,分成两半。
正在转身的尹知府一个不慎,头颅直接被徐行从脑袋上拧了下来。
血水撒了一地。
“八臂明王经,还真是好用……”
徐行目露冷色,看向左右的胥吏。
八臂明王经之所以称作八臂,不是说练这一门外功,能长出八条手臂。而是这八臂形容的是修炼此功后,武者的双臂力量。
足足有八臂之能!
至于明王……,明王是诸佛及菩萨的一种变身,是为教化众生中显化的忿怒威猛相。
不过,以他修炼的进度,本不应该力量如此强横。
而是他在攻下关西道后,侥幸获得了一门刺穴秘术。以此术刺穴,能将全身气血在一炷香内全部爆发而出。
但此刺血秘术也有缺陷,一炷香后即死。
府衙监狱的狱卒以为他是个文人,忽视了他的双臂力量。
故此,让尹知府惨遭此祸。
“徐香主……”
“您饶了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
见到此幕,胥吏、狱卒们纷纷跪地求饶。
徐行微微点头,也不难为这些胥吏、狱卒,他等监门外的兵马缓缓到来之际,头颅朝下,一头撞在了一个持刀狱卒的身上。
刹那间,他的人头滚落。
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他人头掉落之时,断开的脖颈处竟没有直接溅射出血水。直到人头滚了三四下后,这才尸首开始流血。
意识空间内。
在青铜古镜的镜面上,一行行字迹缓缓浮现。
【武道仙才(帝紫):伪先天明王体,生来经脉畅通,并存有三山一气异脉,亲近土系、佛系内功,于武道一途进步飞快,三年内,有望一窥先天之境,五十年内,有望蜕凡成仙。】
【地下主(半仙):第三等冥府散鬼,尸解仙之始也。无鬼籍、无职务,一百四十年后可授下仙之教,授以大道。】
【义侠(明黄):诛恶官、行义事,易得心怀正义者青睐。】
78、新的世界(求追读)
“成功了……”
“以一次兵解身死为代价,提前触碰到了先天的门槛,还有让【地下主】的命格再次晋了一级,不,是半级……”
现实世界,关西道,刑天王府。
书房内,徐行坐在书案之后,见三大命格凝结,暗忖道。
之所以帝紫命格【地下主】只到了半仙层次,倒也不难猜。应该是在他兵解的一瞬间,灵魂脱离窍壳,虽感受到了天地的灵气,但没有如愿化作地下主,苟活于世,所以命格只晋级到了半仙……。
兵解还是有危险。
成功的几率相较其他尸解法……并不高。
只是修道士面临刀兵杀身之祸的不得以选择。
不过幸好,他有青铜古镜在身,一证永证,
副本世界的“他我”在兵解转化地下主之时虽未成功,但青铜古镜却将“他我”身死的巅峰状态固定了下来。
下一次兵解,他有足够的把握,一次成功。
毕竟兵解法的难点,就在于兵解的一瞬间,感受到冥冥之机。并在魂飞魄散之际,转为地下主。
而他,在第一步消耗时间太长……。
以致于第二步功亏一篑!
“兵解失败,极有可能是我以刺穴秘术将身体所有精血蒸腾一空的原因……,虽说尸解成仙只是下法,又叫脱壳朝真,但事先精气神三宝圆满亦是极为重要。”
“不过好在,按照我的计划,诞生了帝紫命格【武道仙才】,总算不愧我这次冒险尸解……”
徐行目光看向帝紫命格【武道仙才】,颇感满意。
更高一级的【地下主】命格,他虽然希冀,但于他现在,还是武道先天更为重要一些。
现以刺血秘术,将外练实力提至巅峰。
继而再一次尸解,感触到天地之桥的存在……。
“三年,不远了。”
徐行意念凝聚在青铜古镜之中,见镜面再也无法投影到清末的副本世界,心中略叹一声。
然后他点头同意【道果】固化半仙命格【地下主】和帝紫命格【武道仙才】。
顷刻间,他体内所存的数百缕真气瞬间消耗一空。
好在,徐行早有准备,书案上摆放着满满的练精补气的药物,总数大概有二三十株。他将这些药物一一服下,吃了大概十来株千年老药后,体内这才停止了吸收。
造反……。
亦是有好处。
如果他稳扎稳打苟在深山老林修炼,恐怕涉及到【道果】固化赤红命格,都会让他大感吃不消。更别说上面的明黄命格、帝紫命格。
有权,就有财,就能用民间珍稀宝物如泥沙。
否则的话,拼死他也难找到如此多的大药,用以自己的炼精化气。
“这就是伪先天明王体吗?”
“颠因倒果,不外如是……”
哪怕徐行有凝结先天异脉的经验,但身体甫一蜕变为伪先天明王体后,他就瞬间感觉到这伪先天之体的可怕。
四周灵气,借他打开的天地之桥,不到朝他体内进行倒灌。
资质何止提升了一倍、两倍。
以这个吸收速率,大概他修炼七日,就相当于服用了一株千年老药!
三载突破先天,非是什么虚言。
借药力进行修炼,固然是可,但时间一久,先不说身体经脉能否承受住老药汹涌的药性,单是老药的价格,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整个关西道明面上的千年老药,大抵都呈在了徐行的书案上了。
半个时辰过去,他打坐结束。
体表淡淡的金色消退一空。
徐行又重新收敛了普通文弱书生的装扮。
“至于……明黄命格【义侠】,现在固化则不太必要,还是先停留在【命格】这一栏,多试探一下古镜的功能……”
“这【义侠】命格倒是我的意外之喜。”
“刺杀方允时,我之所以没着急兵解,就怕白日的阳光太过剧烈,对我脱壳的魂魄有所影响,这才让尹知府等人将我关押到了监牢……”
“监牢,乃阴森之所,是最适合兵解的地方之一。”
他回想了一下在副本世界的操作,打掉了固化明黄命格【义侠】的想法。
至于刺杀方允,倒没什么难为的。
他一介一等廪生,文人,而方允又是武官出身。在他以武备学堂学生的身份向方允讨教之时……,方允很难认为他是刺客,对他有防范之心……。
毕竟哥老会也不会派出他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刺杀巡抚。
于是乎,被他轻易借请教兵书的机会,图穷匕见,一刀刺死了方允。
而他之所以先前迟迟没动手刺杀方允,而是隔了两个月。
一者,是在揣摩兵解之法。
二者,是在等待维新运动失败,味经书院学生四逃……。
时间到了,就是他再无后忧之时。
王教习等人的恩德,他还记挂在心,不愿让这些人因为他而牵连。纵使这只是个副本世界,但有机会……能做的更好,他何乐而不为。
惠而不费的事情。
仅靠算计,是成不了大事的。
……
俄顷。
青铜古镜发生变化。
【镜主:徐行。】
【道果:地下主(半仙)、官贼(黄)、武道仙才(紫)、文昌(赤)、维新(赤)、博闻强识(白)。】
【世界:天龙化佛(先天)。】
【降临:魂魄。】
【时间流速:一比三十六。】
【命格:义侠(黄)。】
【注:镜主降临之躯为镜主他我之躯,篡改天命结束后会根据镜主所得反因为果,转化为镜主固有之道果,永世恒有。】
……
“一个新的世界?”
“天龙?”
徐行拧眉,有些摸不透。
第一世界清末诸天,好歹让他能借助自己前世所学的历史专业进行谋划。可这个【天龙化佛】又是什么鬼。
“难道是……”
徐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明王体,若有所悟。
如无意外,应该是青铜古镜看他修了佛道功法《八臂明王经》,又有了伪先天明王体,所以给他锚定的下一世界是【天龙化佛】世界。
可……,他明明还有【地下主】命格。
“算了,先不管。”
“还是着手突破先天境界重要,这个新世界的解锁,应该和我的修为至关重要,青铜古镜迟迟没开,直到芸娘带了麝龙散之后,才觉醒了此镜……”
徐行摇了摇头。
79、南园遗爱(求追读)
麝龙散,能大量提炼人体的菁华,使其凝聚在肾部。
青铜古镜能在他体内觉醒,他猜测,极有可能是因为肾部异常的精气汇聚,才激活了青铜古镜……。
而如今先天这一条件,想来也是需要给青铜古镜提供大量自身能量。
就有若凝结他的命格一样!
“再等等……”
“三年之内突破先天,再凝结出一个涉及到命运的命格,像之前的白色命格【一生平凡】、赤色命格【义贼】一样……”
“命运命格溃散之际,能借此窥见到我自身未来的一些命运。”
“凡事稳一手最好。”
徐行收敛心神,暗暗警示自己行事不可太过莽撞。
得到青铜古镜之后,他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规划。
那就是——
以副本世界为避灾劫之法,现实世界避祸延福……。
正在他细想之时。
突然,屋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天王,老爷等人来了。”
门外婢女小莲低声提醒道。
“他们?”
徐行先是诧异,随即想到最近的风声,渐渐释然。
他撤掉了书案上的药盒,这才喊了一声“进”。
门外,人影繁多。
带头的人是他的亲爹徐明,陪在一旁的除了挤入权利中心的徐家人外,还有公羊仪、常吉这两个心腹。
“天王……”
“天王虽已有嗣,但……赵夫人和天王子嗣现在流落江南,鬼一手等人迟迟未能找到。”
“臣……斗胆请天王下旨纳妃。”
与徐行关系不错的二叔徐泾入座后,呷了一口婢女泡的雨前花茶后,笑呵呵的对徐行说道,大有做良媒的打算。
人主无嗣,于四明山这个势力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负面影响。
有了子嗣之后,下属们效忠起来才更放心。
一旦人主死去,他们有了第二个效忠的保证。不至于人主一死,麾下势力就分崩离析。当然,假使人主真的死了,他们会不会篡位谋权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可以说,徐行的子嗣,关系着四明山上下群臣的权力稳固。
不过今日徐泾提此建议,亦是深谋远虑。
关西道诸多豪强、门阀适婚女子比比皆是,不少豪强、门阀家主最近都推荐了自家的淑女,打算嫁予徐行这个未来【储龙】做夫人。
在今日之前,他和大哥徐明就暗示了徐行好几次,但徐行一直迟迟未曾点头答应。不得以,他们请来了公羊仪、常吉做说客。
公羊仪,口舌只在刑天王之下。
常吉则和徐行是狱友,见过赵芸娘……。
至于为什么是他先开口,而不是徐行的亲父徐明。
则是因为他开口,还有斡旋的余地。
一旦徐明开口,就难免让刑天王内心反感,因为徐明一开口,就是孝悌大义握在手中……。
“明公……”
“不如先添几家小房,等赵夫人被找回后,再另作安排。”
公羊仪的话,就多了几分为徐行考虑的想法了。
不过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赵芸娘能否被鬼一手等人找回来,还是未知一事。倘若赵芸娘按照计划住进了那栋江南宅邸,也不至于时至今日,还无消息。
因此,这几个小房看似是小房,实则有争宠为大房的机会。
此计一出,好处极多。
一可以借争宠,对豪绅、门阀势力进行分化拉拢,打掉士绅的铁板一块。二可以不毁徐行清誉,纳几房小妾,于今时非是什么大事。三来,若是日后时机到了,无需士绅作为倚靠,也可全凭徐行心意,去立下正宫夫人……。
“是啊,主公。”
“赵夫人不过是韩太仆赠予你的……”
常吉亦劝了一句。
余下者,也开始劝导起了徐行。
眼看着四明山造反大业蒸蒸日上,“天命在四,不在一”,他们对打败朝廷大军,攻进神京,有着极大的信心。
而扶持正宫夫人,不仅能确保他们的权力稳固。
而且正宫夫人是他们所扶持,今后于他们的地位、权力等等亦有所好处。
“诸位……”
徐行双手下压,示意众人止口,然后他摇了摇头,叹道:“我幼时,曾经把玩过一柄旧剑,入了神京之后,我将它随身带在身上,如今这把剑丢了,不知有哪位贤士能帮我找回这把旧剑……”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刑天王的话不难猜,是以剑喻人,说他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连剑都这么念及旧情,更何况枕席相伴的发妻。
固然这发妻只是韩太仆赠予,但刑天王能从天牢逃出生天,亦少不了赵芸娘的帮助,刑天王心怀旧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一旁的常吉,虽无其他人的脑补,但他也是暗暗惊叹。
他与徐行作为狱友,知道赵芸娘帮助徐行越狱,恐怕也是徐行威逼之故,但徐行却也承诺过,出狱之后,要对赵芸娘好。
凡事论心不论迹,论心世上无完人。
“不言骑,赵芸娘……”
常吉思维发散。
不言骑,一是让悼天王从此不言,好处分悼天王一份。二则是这不言骑亦是“不言弃”,意在永不言弃。
而赵芸娘,古剑情深……。
“他是个念旧情的人……”
常吉内心感慨,渐渐绝了对徐行的不臣之心。
在虎魄川中,他认徐行未主公,虽明面上说着愿意,但心底实则不满。毕竟他可是五品官,而徐行只是八品。
倘若不是怕了自己这支强龙压了悼天王一头,而遭遇杀身之祸,他岂会事事听从徐行吩咐。
如今,徐行权力稳固。
在徐行的施策下,兵权渐渐移到了徐家人手上。他这个老将,虽有统兵之权,却无调兵之权。
兵与将分。
他也逐渐熄了不臣之心。
此刻徐行更是在赵芸娘的事上重情重义……。
若到他身上,应亦是如此。
固然臣子们一个知道大局为重的人主更有前途,可重情重义的人主亦是不差。仅看徐行一直以来的表现,常吉就知道徐行该段则断,绝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
此时拒绝士绅、门阀联姻,应是有自己的考量。
在被崇明帝刻薄寡恩的伤害之下,常吉更愿意效忠这种有人味的主公。
于是乎。
常吉率先出列,表明了自己的意向。
“臣谨听主公之言……”
“日后不再复言联姻之事。”
80、奋臂螳螂,人间谪仙(求追读)
常吉这个老将表态后,众人也生了偃旗息鼓的打算。
总不能让刑天王背信弃义吧。
他们的想法和常吉一样,纵然徐行不与关西道的士绅们联姻,失了许多统治的好处,但做臣子的,都想去跟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主公。
逼刑天王反悔,刑天王可会将这笔账记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得不偿失!
至于关西道的士绅们……,想要分化拉拢,可不止联姻这一个办法。
只不过,联姻是最容易的政治行为之一罢了。
若士绅真的有心反叛,仅靠一个姻亲?
靠不住的。
“明公重情……”
“臣心佩之,不敢再斗胆干预明公内事。”
公羊仪一摇羽扇,回道。
若是这话是从尚和尚这个前主公嘴里吐出来的,他势必要对尚和尚再谏言几句。然后内心再鄙尚和尚是一个“无大略”之辈。
但——
凡事都是极其双标的。
徐行英明神武了这么久,偶尔一件小事由由自己的性子,不算什么大事。反而更能彰显出他这位明公的“情深义重”。
“故剑情深,实难抛弃……”
“本王有负诸位对我的厚望了……”
见众人纷纷表态,不再插手他婚事,徐行也起身,惺惺作态了一番。
只剩三年,他就能突破先天。
其外,他现在修炼的不再是磐石心法,而是内外兼修的佛门内功《八臂明王经》。
佛门功法,守住元阳很重要。
要是频繁泄阳,他突破的进度势必会大大减慢。
再者。
吕祖亦言: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还有一点,他如今已是有望仙道的仙才,虽没有十足把握长生。但先天突破之后,寿二百载,亦不是什么难事。
眼睁睁看着故人离去,哪怕无情,亦多愁怀。
女人他不抗拒。
但无疑,仙子更好!
“芸娘……”
“这算是我给你的补偿,许你一个发妻之位。”
“倘若有机会,皇后亦是你的……”
“一个清倌人做皇后。”
“应是天下绝无仅有吧……”
徐行微闭眼眸,回想起他在监狱和赵芸娘度过的那几日。
其中,最让他感触至深的是赵芸娘在安仁公主大婚之日见他说的那一番话。
“安仁公主的嫁妆堪比十里红妆,里仁坊的通济街都挤满了,都是安仁公主的嫁妆,盛和楼的胭脂,江南的飞仙绣,塞北的裘衣等等,这些皆是价值千金的东西,但皇爷给安仁公主几车几车的送……”
“街上吹奏鼓笙的人,是太乐署的官员,太乐丞王摩诘亲自谱曲。”
“还有苏学士给安仁公主写的词……”
“有年头的老人都说,就连帝后大婚,也无这场牌面。”
一句句赵芸娘充满羡艳的话,在他的白色命格【博闻强识】加持之下,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非是痴情种,却也愿在他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满足赵芸娘这个愿望。
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
【义贼】之命,尽管已经溃散,可他的性子却亦是如此。
天街踏尽公卿骨!
谁言……,清倌人就不可做皇后了?
他这一个人间的谪仙人,偏偏要挑战这世俗的规矩!
拳即是权!
仙,即凌驾于世俗的权!
……
江南东道,孤舟城。
赵芸娘自照马驿入漕河下江南后,并未按照徐行或者韩遂的计划去走,她反其道而行,偷偷乔装打扮跑到了江南东道,与江南西道的落脚处南辕北辙。
在望月楼见惯人情冷暖的她。
生性谨慎。
有韩遂所赠的一千两银子,以及徐行和她所积攒的一些家当。
天下……大可去也。
为了以防有人觊觎她的美貌,拦路劫财劫色,她按照徐行所给的计策,先是易容乔装打扮成丑女,然后又雇买了一些壮妇,充作保镖。
在半道上,她又找了一家镖局,恢复了美貌,以江南卢家的名义,委托镖局押镖,护送她前往孤舟城,并保护她安全产子。
江南卢家,乃是一等一的门阀。
赵芸娘的美貌不差,行事步步为营。
镖局的人,误以为是卢家争宠,所以赵芸娘不得以来外地镖局请人,护送她产子……。
有镖师的保护。
无人敢觊觎赵芸娘的美貌,镖师也忌惮卢家的声威,不敢对赵芸娘无礼。
大半年过去,赵芸娘成功产子,取名为“璋儿”。
在生下“卢璋”的一个月后,作为与江南西道毗邻的江南东道,很快就收到了朝廷官兵落败于十八路反王的消息,只不过功臣名叫“刑天王”,一般人难以得知刑天王的真名为徐行。
故此,赵芸娘心底也没生出赶往四明山,与徐行相会的想法。
只以为徐行死在了天牢。
还在此期间特意为徐行偷偷祭拜过……。
然而……。
事有转机,卢璋三月大的时候。
四明山割据关西道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大江南北。以前作为“无名小将”的徐行,在一众反王中委实不扎眼,但跑到关西道后的徐行,大有替代悼天王的风头……。
借此,刑天王为徐行的消息传遍了庙堂江湖。
关西道,青木县徐家,隐隐在朝为官……。
这几个消息,足以让赵芸娘认定四明山刑天王就是原先狱中的死囚徐行,与她成亲的丈夫。
但——
赵芸娘仍没去寻找徐行。
“主母……”
“刑天王大势已成,取代了悼天王为关西道之主,您去了关西道,就是名正言顺的夫人,小少爷也可作为嗣子被刑天王委以重任……”
晚上,主卧,见赵芸娘仍在烛下颦眉,看着摇篮里的男婴怔然无声。
于是在侧卧的壮妇小声的给赵芸娘建言了一句。
壮妇名叫秀兰,因天灾人祸,在神京牙行被卖为了人奴。
幸好,赵芸娘解救了她,并时常对她恩厚有加。
再加之秀兰又来到人不生地不熟的江南东道,身边没有依仗。
故此,久之,秀兰就心甘情愿的愿意成为赵芸娘的心腹仆人。
而赵芸娘也怕她是卢家妇人的假消息被人证伪,所以也急需一个遮掩的人……。
因此,就将自己是刑天王发妻的消息告诉了秀兰。
“若他逃狱而出,是一个庶民……”
“我自愿随之。”
“可他却成了刑天王,又有望成为皇帝……”
“我怎敢,跑到关西道去见他。”
赵芸娘捻帕,泣道。
“要是去了关西道……”
“恐怕和他连夫妻情分都没了。”
她又补了一句。
81、天下侧目(求追读)
假使徐行逃狱而出,沦落成了平民。
她依附过去,徐行只会欣喜,与她举案齐眉,做一对归隐田林的夫妇。
因为这时的徐行……,已经身无一物,她是在徐行落魄时跟随……。
可……以目前徐行的身份,她过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一介章台人,有何资格成为枭雄的夫人?
她若没生下男婴,估计徐行会念及旧情,养着她。但偏偏她为徐行生下了嗣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难以子凭母贵,下场或殁与后宫厮杀,或殁于丈夫辣手,杀母取子……。
“主母……”
“这样是不是太断言了。”
秀兰被赵芸娘这么一说,也隐隐觉得“认亲”不是一个好去路。只不过她们在孤舟城隐居久了,镖局的镖师最近频频提出致辞,打算重回镖局。
宅内不安宁。
镖师的事虽好解决,大不了重新雇佣。
但这样,久之,也不是个办法。
“晚了,安寝吧。”
赵芸娘噙着泪眼,没有再多解释。
她吹灭烛光,合衣上了软塌。
秀兰只知刑天王威风,与结拜兄弟拼杀后也没痛下杀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物。但她与徐行相伴久了,岂能不知丈夫是个狠心肠的。
但诋毁丈夫,委实不是良妇所言。
故此,她没道明。
一晚过去,泪湿枕衾,直到卢璋嗷嗷大哭,赵芸娘才支起了力气,下榻开始抱起孩子,打算给孩子哺乳。
而就在这时,早间去东城菜市采买的秀兰却急冲冲的闯进了主卧,颇没规矩。
只是,还不等赵芸娘训斥,秀兰就急匆匆的关上乐门扉,悄声道:“主母,好消息,婢子今日去菜市买菜的时候,听到坊间传言,关西道的刑天王下了令旨,要手下人为他寻找幼时旧剑……”
“旧剑?”
赵芸娘纳闷。
秀兰开始一一解释原委。
“南园遗爱,旧剑情深”这等爱情故事向来颇受世人喜爱,再加之徐行也打算特意营造他这一个知人味、重人情的雄主人设,在五虎堂麾下江湖人士的助力下,没出半月,这则故事就从关西道传遍了大江南北。
不论是世代簪缨的贵族,还是韦布吕巷的百姓,都对此则传闻津津乐道。
“他……”
“他是真的如此说的?”
流离一年多的赵芸娘眼眸中头一次有了光彩。
她也不愿,孩子一出生就没爹,自己也没个依靠。
“是的……”
“婢子敢肯定……”
秀兰拍胸口保证。
“快,收拾家当,咱们北上……”
赵芸娘当机立断,吩咐道。
……
时隔一个半月。
四明山终于迎来了朝廷的围剿。
因关西道距离边塞颇近,所以此次崇明帝不仅派了五万禁军,十万地方军,还特意抽调了防守鞑子的三万关西铁骑……。
和经不起碰的禁军不同,关西铁骑身经百战,时长与鞑子交战,是精锐中的精锐。
据说培养一名关外铁骑,至少需要花费五十两银子。
而这,还不包含战马、甲胄这等额外的支出。
手握十万关外铁骑,这才是崇明帝有信心弹压天下反抗义军的底气。
然而——
早有准备的徐行,并不打算和这近二十万官兵硬碰硬。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近二十万人的人吃马嚼每一天都是不小的花费。哪怕朝廷有漕河用来运输江南粮草,但只要四明山扛住最开始的几波进攻,不出一两个月,朝廷官兵自退。
朝廷国库有多少银子,徐行知道的一清二楚。
早就入不敷出了。
此外,徐行也借副盟主之名,支会了江南西道的义军们,一等朝廷官兵从漕河运粮,就派小支部队劫粮,骚扰……。
劫官兵粮食,能壮大自己,这十七路反王们何乐而不为。
漕河附近固然有重兵把守,但漕河河道漫长,真要去守,亦是一件难事。
关外道是要隘之地。
徐行为了防备朝廷官兵,早就将关隘修的固若金汤。
很快。
在四明山的准备下,朝廷官兵一个月围攻未果。
不得以,只能暂退。
值得一提的是,关外铁骑的将领们在这一场战役中,看到了朝廷实力的虚弱,又加之徐行不断派人游说,早就兵骄将怠的关外铁骑将领渐渐对朝廷起了不臣之心,所以前期围攻还行,后期就保守实力,做做样子。
毕竟……,损失实力的将领们,真的会被崇明帝斩首示众。
而实力尚存的将领,崇明帝只能捏鼻子认了,不敢反目,担心一碰就反。
此等事早就有过例证。
在官兵锁死十八路反王之时,禁军溃退,地方军坐收渔翁之利,而朝廷未有丝毫反应,对地方军将领没有任何惩罚……。
这一次后,朝廷被撕下了遮羞布。
恼羞成怒的崇明帝,却大肆对禁军将领问罪,甚至连乞骸骨的太尉魏文通也没得到崇明帝善待,被崇明帝直接打为了白身。
皇帝刻薄寡恩,将领们自然不敢效死。
况且,占据关西道的四明山存活下来,对他们这些地方实力派亦有好处。
于是乎,这场围攻连消带打,就渐渐不了了之了。
……
神京,禁内,宣华宫。
“该死的镇北王……”
“朕将最喜爱的安仁嫁到他们家当了媳妇,镇北王就是这样对待皇恩的?”
得知前线战败未果,崇明帝一下朝后,就恼羞成怒。
他跑到宣华宫内,看着宫内布置的安仁公主故景,睹物思人,不断对镇北王进行喝骂。
“陛下,消消气……”
“这是臣妾熬的梨子粥,您吃点……”
韩贵妃端起一盅粥,安慰崇明帝。
一边给皇帝喂粥,她一边柔声道:“镇北王应是以大局为重,所以不敢效死力,存着保护神京的想法,相比徐逆,还是鞑子最危险……”
她当然知道镇北王李梁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所以为了稳住镇北王李梁,崇明帝不得以将最珍爱的公主嫁给镇北王世子为妻。
但这番话她不能说,一说就是揭崇明帝伤疤。
所以她装作一个对政事一概不知的粗浅妇人,对崇明帝进行劝说。
82、登坛祈雨(求追读)
要是她真提出什么真知灼见……,
那就是后宫干政了!
“爱妃……”
“说的也是不错。”
崇明帝看向韩贵妃的目光趋于柔和,微微颔首。
韩贵妃的蠢,这才能彰显出他的英明神武。
他皱眉了一会,叹道:“如今之计,也只能给徐逆封赏了。也幸好,徐逆没有进取之心,只是守家之犬,得关西道一道,就已满足他的胃口了。”
前线战报还未传达朝廷之前,徐行就已频频对朝廷献上降表。
愿意自退伪王之位,只求一地按察使之名。
包括官兵战败后,徐行也没嘲讽朝廷,只道自己惶恐,侥幸退了朝廷官兵,若朝廷携雷霆之势前来,他必定会授首等死……。
甭管徐行的这些话听起来刺耳不刺耳。
可在崇明帝眼中,徐行没更进一步,已是给他留足了面子。
再加之关西道贫瘠,最近几年连连大旱,朝廷往往每年还要给关西道贴钱。
这么一想,徐行占据了关西道,也不失为不幸中的万幸。
当然,这也是因为崇明帝没本事再奈何徐行了,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这个“逆臣贼子”了。
毕竟,已经有了镇北王这个例子了。
一家听调不听宣和两家听调不听宣都是一样。
“陛下圣明……”
“徐逆不过守家之犬,待陛下整顿朝纲之后,以举国之力扫除徐逆,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韩贵妃捡好听的话给崇明帝听。
“是极!是极!”
“等朝堂一肃,区区徐逆,又算得了什么……”
崇明帝眼睛一亮,又恢复了自信。
以前,因为有欧阳宰执的掣肘,所以他行事颇为不顺。
如今朝堂即将众正盈朝,再无扯后腿的贪官庸臣……,他励精图治之后,定能恢复国力,再建社稷。
……
随着崇明帝加封徐行为关内道按察使,四明山上下,包括境内的士绅们也为之松了一口气。
朝廷力量尚在,对抗,不是长久之计。
况且,关内道粮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急需与外界贸易,来确保关内道的生民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朝廷承认徐行的官面身份……。
就相当于允许了关内道对外贸易,取其他道粮食进行赈灾。
……
半月后。
在战争结束之后,赵夫人就随嗣子入住了刑天王府。
有了赵夫人后,关内道的士绅们再也只口不提嫁淑女给刑天王之事。
相比于婚事,他们如今更看重的是今年粮食的收成。
“还请刑天王登坛祈雨……”
“确保黎民收成。”
士绅们进言。
人人都道“天命在四,不在一”。
最初,士绅们对此箴言嗤之以鼻,只当做刑天王为了哄骗民心所作。但随着刑天王的事迹传入耳中,加之对朝廷官兵作战胜利,种种威望加持之下,一些士绅们也渐渐将刑天王视为了得了天命的真龙天子。
传闻得了天命的天子登坛祈雨,能祈来雨水。
为了确保今年不再粮荒,所以屡有士绅前来进言,让徐行醮法祈雨。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阴谋家,想借此否定徐行得了天命这一说辞。
“若明公不登坛祈雨,恐怕天命之论不攻自破……”
“到时候民心向背。”
“不若现在一试之……”
刑天王府,议事厅,公羊仪劝说徐行道。
在他这等谋士的眼中,什么天命不天命的,都是哄骗愚民百姓的谎话。真正能成功的雄主,靠的是明断善谋,再加之一点点的争龙运气。
“你说的不错,假使本王不去祈雨,天命在四,就成了谎话。”
“祈雨,还能有一定的几率,证明天命在身……”
徐行点头,纳了公羊仪的话。
很明显,不敢祈雨,就证明一定没有天命加身。
而祈雨……,或许还有一定的可能证明自己有天命在身。
“宣我旨令,三天后,郊外祈雨。”
“尔等即刻搭建法坛……”
徐行再下令道。
“谨遵天王旨令……”
麾下文臣、将领一一领命,自退而下。
等议事厅人群离散之后。
徐行意念汇聚在意识空间之内,看着镜面。
【官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身披朱衣,为朝廷命官,为窃国大盗,依天地义理行事,吊民伐罪,得大运垂青。面对朝廷、造反势力的威胁,你有极大的几率能左右逢源,趋吉避凶。】
“明黄命格【官贼】不低了……”
“帝紫是皇帝那一等级的,而明黄命格统领一道之地绰绰有余。”
“我如今为关西道祈雨,按理说应该能得到大运垂青……”
徐行回想起自己白色命格【一生平凡】后,恰巧安仁公主大婚,他躲过了一个月后的剥皮楦草之刑,而得到赤色命格【义贼】后,在逃出天牢、神京时,亦是有冥冥气运助力,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到达四明山。
而如今的明黄命格【官贼】,更尊更贵,没道理祈求不来雨水。
“即使……求不来雨水,也没什么好怕的。”
“兵马如今在我手,我的威望不是一个区区祈雨失败就能打击掉的。”
他再次树立信心。
祈雨,不仅意在安民心。
亦是他想着试一试自己是否真的得了天命,或者说“大运垂青”。
“还有,我的修为……”
徐行感知丹田内贮存的本命真气。
在先天异脉、伪先天明王体的加持下,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积累够了普通人至少积累十数年的真气。
而且因为《八臂明王经》之故,他内外兼修。
实力更是强悍,远超同级高手。
“尚和尚在合阳山也快支持不住地方军的围剿了……”
“这次官兵败退,也有他抢劫了不少漕河军粮有关,引起了地方军的垂涎……”
“明王三印,或许可以用一些条件换来。”
“相比于区区的功法,还是实打实的好处更好。毕竟,他已经卖了一次功法,崽卖爷田心不疼嘛。”
徐行暗忖道。
……
不久,三日一晃而过。
盛华府的郊外。
门阀、士绅,以及一些江湖宿老齐聚,观摩祈雨法典。
“铁掌仙……”
“听说刑天王幼时曾想拜你为师,只是后面就没音信了?”
83、祈来雨水(求追读)
见徐行一身紫袍登上法坛,在坛下观礼的众人们开始了窃窃私语。而众人之中,最为显眼的一人正是名扬关西道的武道强人——铁掌仙。
此人年龄刚过四十,就在关西道江湖闯出了赫赫威名。
只不过他的外表年纪看起来颇大,苍髯白发、一脸老态,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刑天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老朽可不敢担任刑天王的师父……”
铁掌仙一捋白发长须,笑呵呵的对韦家家主说道。
韦家和杜家,是关西道的顶尖门阀。
不过他也不差,他手中的铁掌帮和花间派、素山门并称为关西道三大门派。其中他的铁掌帮弟子最多、势力最雄。
固然帮派力量难以与门阀比肩,但他与韦家家主还是能谈上话的。
“铁掌仙,你的铁掌功炉火纯青,一掌之下,先天之下,难有敌手。”
“以你的实力,入职军中,前途光明……”
负责监视观礼嘉宾的常吉见到这一幕,对铁掌仙提出邀请。
四明山寨有了不少豪强、门阀子弟担任将领,唯独少了帮派中人。纵然是因帮会中人大多都是穷苦出身,没有余财捐爵、捐将官的缘故,但作为统领关西道的将军,他不可能忽视帮派这一份力量。
“常将军,我等都是江湖中人……”
“不参与势力争夺。”
素山派的掌门智安师太连忙上前,出口帮了铁掌仙一句。
和门阀、豪强不同,这些人即使从龙失败,为了地方稳固,朝廷嫌少会将其彻底抄家灭族,往往也只是诛灭从贼的那一宗。
而门派则不同,朝廷向来蔑视这些江湖绿林,再加之他们在朝堂没有官员帮忙说话,一旦从龙失败,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百年传承,毁于一旦。
门阀和门派的差距,就在于此。
“跟随天王,前程似锦……”
“若……”
常吉眸中寒光一闪。
利诱不成,他语气就带有威逼了。
铁掌仙、智安师太,以及花间派宗主石白溪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说话。
“好说,好说……”
“常将军不要激动,等明公求完雨后,再说也不迟。明公天命在身,区区雨水旦夕可下,但求完雨水后,一些人……呵呵……”
公羊仪唱红脸,入场。
此次祈雨有极大的风险,除了徐行略有信心外,其他人则是忧心忡忡。
而一旦失败,对徐行的威望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所以祈雨前的准备,至关重要。
如今士绅、门阀、江湖宿老齐聚一堂,借此机会,逼他们表态,关乎关西道的维稳。倘若刑天王祈雨失败,有了这表态,关西道不至于生乱。假使祈雨成功,这些人的表态,亦可看做追随了天命,祸患自解……。
而相比于其他势力,江湖门派势力最弱,又没参与四明山的建设之中,是最好下手的存在。
三大门派掌门面色一阵难为。
“为天王效命……”
“乃是老朽的荣幸。”
铁掌仙率先表态。
他早年练功伤了肺腑,以至于衰老提前。反正他也没多少年头好活了,四明山占据关西道的日子还长着呢,恐怕在他死前,也看不到四明山落败。
与其如此,还不如聪明点,直接入场,也好过被四明山义军围攻帮派。
“我等亦然……”
智安师太和石白溪目光一碰,亦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哪怕刑天王祈不来雨,四明山也不是他们区区江湖门派能对付的。
“好说,好说……”
“回头本官会在明公面前为你们表功……”
公羊仪摇了摇羽扇,面带笑容。
接着,他将目光放在一些还未屈服四明山势力的门阀豪强身上。
……
时间缓缓过去。
徐行巳时一刻登台,然后一直枯坐到午时三刻。
午时,是阳衰阴盛之始,坎离交泰之际。
也是祈雨的最好时机。
时间一至。
徐行拈了一捧长香,对法坛中央供奉的三足巨大圆鼎拜了三拜,言道:“乃至冬徂春雨雪不至,细民之所恃以为生者麦禾而已,今旬不雨即为凶岁,民食不继盗贼而起,岂惟守土之君所任以为忧,亦非神之所以安坐也,孰视之!”
“天道在上,圣心为体,凡所以怀柔之礼莫不备至,下至愚夫小民奔走畏事者,亦岂有他哉,凡皆以为今日!”
“神其盍亦鉴之?无负生民之愿也!”
他念完自己所作的《祈雨词》,然后将这一捧长香插在了鼎土之中。
一息……。
两息……。
法坛下的义军将领们心提在了嗓子眼。
假使刑天王没得天命,他们虽未必会败亡,可难免心里落空不少。
忠心者、野心家一一盯紧了天空。
三息……。
四息……。
直至第九息……。
忽然,天空传来一声闷雷。
明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不断。
豆大的雨水哗啦啦的滚落到地面。
开始下了起了倾盆大雨。
“天命在四,不在一!”
“天命在四,不在一……”
早有准备的四明山文臣武将,纷纷对着法坛叩拜,宣扬徐行所得的天命。而一些伶俐人,亦是有样学样,一同跟随四明山部众礼敬刑天王。
“真得了天命?”
铁掌仙、智安师太、石白溪目光诧异。
他们也不敢久立,双膝下拜,此刻敬的不只是刑天王,更是天命,天道垂青。
士绅、门阀、江湖宿老一一下跪。
聚在在外,被义军士兵分隔的关西道百姓们,见到这场大雨后,也开始叩拜起了刑天王的恩德。
若非刑天王,焉能有今日这场大雨!
“璋儿,看看……”
“你父得了天命,天命加身……”
在刑天王府等待消息的赵芸娘看到檐阶挂起了雨帘,她急匆匆的将徐璋从屋内抱出了屋外,指着檐外的雨水,倏然泪下。
下这一场雨水,无疑是宣扬了刑天王得了天命的最好明证。
不论是谁,都对刑天王登上神京那龙椅,提起了信心。
“大运垂青……”
“果真大运垂青……”
法坛上,徐行用真气护住鼎内点燃的长香,喃喃自语。
尽管他对自己得了大运垂青早有预判,可今日一观,还是让他颇为震惊。
84、永世恒有(求追读)
“不对!”
“我的命格……似乎有了变化?”
倾盆大雨大概下了半个时辰,徐行在自己的身体上感到了一丝异样。
像是胸腹间压着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天地对他产生了恶意一样。
他下意识将心神沉浸在意识空间内。
古井无波的青铜古镜产生了变化,在【道果】一栏里面的明黄命格【官贼】正在缓慢的进行溃散,不成字样……。
“难道说……”
“祈雨,会减少人主的气运?”
徐行暗忖。
他得大运垂青,理应不会感知到天地对他产生的恶意。可在祈雨过后,却分明察觉到了世间万物对他隐隐的针对。
而且雨水下的越多,他越是感觉到了自己气运的减少。
拥有伪先天明王体后,他对外界天地冥冥之间有所感应。得天地钟爱,他修炼内练功法之时,得到的灵气灌溉越多。
运来天地皆同力!
但此刻……外界的灵气却似乎有了灵性,远远的避开了他。
运去英雄不自由!
“也是,气运并非恒定之物。”
“我今日祈雨,是以【官贼】命格的气运换来了雨水……”
徐行恍悟。
……
然而——
下一瞬间。
青铜古镜却释放烨然镜光,轻轻颤抖了一下。
溃散的【官贼】命格又再次重新凝聚,稳稳屹立在了【道果】一栏中。
天地针对他的恶意亦消散一空。
“一证永证……”
“【道果】固化的命格永世恒有。”
徐行见此异态,立马就想起了青铜古镜的特质。
【道果】不仅能固化副本世界凝聚而出的虚幻命格,作用在主世界之中。而在主世界的命格,亦永世不会进行溃散。
永远提高他的下限。
“祈雨减少气运……”
“这恐怕也是为何王朝皇帝不进行祈雨的缘故。相比于气运钟爱,区区的饥民又算得了什么……”
“不对,崇明帝不一定能求来雨水。”
徐行摇头。
若是崇明帝天命加身,关西道理应风调雨顺,不可能大旱数年,以至于百姓无所食,轻易民变,被他和四明山摘了桃子。
倘若皇帝各个有天命……。
还有什么王朝末年可言!
改朝换代就是个笑话。
“可惜我现在还没涉足修仙界……”
“或许等我接触到修仙后,这些天地大密就会呈现在我眼前。而在凤溪国,唯一知道修仙者踪迹的……”
徐行收敛心神,将目光投射到东北方向的神京。
借赤色命格【义贼】溃散之际,他窥探到了命运的一角。知道神京有一白发男子,疑似修仙者,在他举兵攻入神京的时候,将他一剑枭首。
二十万大军都奈何不了这白发男子。
这等力量,才是真正的超凡!
……
大雨一直下了大概半天。
“天王……”
“雨水够了,别下了,收回法力吧。”
法坛外面,一众百姓见雨水渐渐积蓄到了他们的脚踝处,连忙对法坛所在的方向叩首,让徐行收了神通,停止下雨。
尽管春雨贵如油。
可后面还跟着一句话,“下多了也发愁”。
一旦雨水太多,也会淹死种苗。
“天王,雨水够了,别下了。”
“快别下了……”
在观礼台旁的门阀家主们,亦开始了疾呼。
“可。”
徐行点了点头。
他一甩袖袍,撤走了遮蔽在鼎口的真气。
雨水瞬间倒灌而下。
浇灭了里面的点燃的长香。
紧接着,一声闷雷传来,乌云渐渐散去,天空再次清朗,万里无云。
跪在地上的士绅、门阀、江湖宿老抬头望向天空,各个内心震撼,怔然发愣,久久无声。
若说祈雨成功,还能说刑天王侥幸走了狗屎运。
可徐行这一声令下,说雨停雨水就停……,无疑是刑天王得了天命的最好明证,他们心中的最后一点怀疑也随之彻底击碎了。
“明公……”
“大事可期也。”
“铁掌帮、花间派、素山门纷纷对我们四明山表示了臣服。杜家、韦家这两大世家刚才也找我求情,想给他们的嫡子讨要一个官职……”
见徐行下了法坛,公羊仪连忙凑了过去,附耳说道。
“杜家?韦家?”
“这些门阀,见风使舵的本领,一向都不错。”
徐行闻言,轻笑一声。
韦杜两家的臣服,在他的意料之内。
事实上,以前韦杜两家也没明面上反抗四明山的统治,也捐了好几个官。只不过韦杜两家并没有彻底投靠四明山,而是只派了旁支别系从了龙。
如今韦杜两家派嫡子入场,意味着这两大门阀将彻底倒向于他。
这就是舆论的威力!
“三大派……”
“三大派的武功秘籍,你让他们摘抄一份,送到天王府。”
“就说本王有用。”
徐行目光一闪,吩咐道。
相比于门阀世家,三大派着实无足轻重。之所以让三大派站队,一是稳固四明山在关西道的统治,二则是觊觎于这三大派的武功秘籍。
或许世家有传承更好的武功秘籍……。
但他知道轻重缓急。
“明公……”
“武学不过是小道,可学之,不能沉湎其中。”
公羊仪见状,劝谏了一句。
不达先天之境,武学练到死,也只比普通人多活一些年头。而这些年头,远没有练武消耗的时间长。
得不偿失!
况且先天境界……,能敌百万大军吗?
尚和尚轻视《八臂明王经》,也是因为此故。
“本王知道该如何抉择。”
徐行皱眉,呵斥道。
御下,需要恩威并重。
以前,他实力尚缺,统治未稳,所以对属下多以怀柔。但如今不一样,他得了“天命”,地位稳固了,也该逐渐树立自己的威信。
“臣……多嘴了。”
公羊仪吓了一跳,立即道歉。
他可甚少见到刑天王发怒,一直认为刑天王是个文弱书生。
“无碍。”
徐行摇头,又安抚道:“本王知公羊先生是为了我好,不过现今朝廷气数未尽,我四明山又缺粮少衣,此时更应积蓄实力,以待天时到来……”
“我听崇明帝言本王是守家之犬。”
“练武,不过迷惑他这个昏君的把戏……”
他随口编撰了一个理由,解释道。
85、芸娘的建议(求追读)
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道理,徐行还明白。
对公羊仪要敲打,但亦要适可而止。
公羊仪这等聪明人知道分寸,见他敲打,不仅不会生气,反倒会心悦诚服,认为他有雄主之资,更愿意为他尽心尽力的效劳。
其外,练武,确实是徐行接下来要走的大方针,和迷惑崇明帝的一个把戏。
沉湎武学,和他前世古代王朝的一些昏君沉迷后宫、诗词差不多。
属于扶不上墙的那一类型!
……
隔日。
三大派就将压箱底的功法送到了刑天王府。
铁掌帮的外练功法《铁掌功》。
花间派的内练功法《缠浪劲》。
素山门的奇门功夫《鹰蛇生死搏》。
当然,三大门派的功法家底肯定不止这么一点。只不过相比于杂多不精的武学,这三门功法是他们压箱底的不传之秘,最为珍贵。
“可惜……”
“现在副本世界未开,不然入副本世界习练这些武学,然后凝聚命格,固化到现实世界,能提高我的不少实力……”
书房内,徐行一扫案几的三本秘籍,叹道。
固然练一些外门武功能提高他现在的实力,但这还不如他多派几个护卫保护自己来得更好。
练外功,就会不可避免的损耗真气。
境界才是第一位。
悼天王姚当就劝过他,若图先天,就不要学外练武功。
“不过记下这些功法也好,等入了副本世界后,再研学。”
徐行开始翻看功法,将图谱、秘言一一记在脑海里。
从早上看到晚上,他看了足足一天。
汲取武学精要。
砰!
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
“夫君,妾身给你做了饭菜,你一天没吃了。”
“吃一点吧。”
站在檐阶,手上端着漆盘的赵芸娘轻唤了一声。
自从她来到关外道,入住了刑天王府后。徐行对她恩宠有加,将她册封为了正宫夫人,也给了她掌控府内的大权。
最重要的是,徐行也将徐璋册立为了嗣子。
按理说,她也无怨了。
只不过……,徐行却鲜少碰她了。
还没有在天牢的次数多。
这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进来吧。”
徐行放下《缠浪劲》,看向门扉。
屋门嘎吱一声打开。
一袭红裙的赵芸娘走了进来,将漆盘上的饭菜一一摆放在了书案上。
红烧鲤鱼,咕噜肉,葱烧海参……。
一盘韭菜烧鸡蛋。
多是简单的家常菜。
“你费心了。”
徐行举筷,浅尝了几口,赞了一句。
赵芸娘的心思他知道,无外乎想要博取他的欢心。
然而他可不想在凡俗中久待。
有徐璋一个儿子就够了。
多生了,难免要操更多的心。
“夫君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和妾身说说……”
赵芸娘抿了一下红唇,鼓起勇气,问道。
虽然徐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很难察觉到徐行的内心所想。但赵芸娘到底和徐行是枕边人,相伴久了,能从徐行的神色看到他的一些心中想法。
“倒也没什么……”
“这些江湖门派的功法我都看了,确实精妙,只不过相较《八臂明王经》和《三山一气通神摄法凝脉诀》还差了一些。”
徐行顺口编了一个理由。
青铜古镜的秘密他死守在心,谁也不会告诉。
再亲近的人,也不会。
“此事容易……”
赵芸娘低了一下眉,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接着,她又抬起了俏脸,笑道:“夫君不是想让崇明帝认为你是守家之犬,没有进取之心,所以假装沉湎武学……”
徐行点了点头,看向赵芸娘,不知其卖什么关子。
“崇明帝的心性,百官皆知……”
“欺弱怕强。”
“夫君现在也是关西道按察使,可上奏崇明帝,问他索要武功秘籍,言说自己修炼。崇明帝定不会有失自己皇帝身份,哪怕只是随手赏赐……”
“以禁内的底蕴,出来的武功秘籍亦在一流之中。”
赵芸娘提出了建议。
“给的武功秘籍不行……”
“崇明帝会自己心底过意不去,认为自己心胸狭窄。”
“为了不失皇帝威严,他绝对不会吝惜赏赐。”
她又补了一句。
这话一出。
徐行顿时眼睛一亮。
他搜集武功秘籍,一是为了提升自己对武学的见解,开拓眼界,二则是为了下次进入副本世界做准备。
而上奏崇明帝,索要赏赐,就属于‘有枣一棍子,没枣一棒子’。
先试试再说!
“芸娘是我的贤内助……”
徐行放下筷子,将赵芸娘的纤腰一栏,走到了内卧。
大户人家的书房都带有休息的卧室。
他的天王府亦不例外。
少倾。
两人同修燕好。
……
另一边。
江南西道,合阳山。
“盟主,退吧。”
“再晚一点,席应的踏白军就堵住了咱们的退路。”
“退一步,或许还有生机。”
聚义厅内,谋士吴程思匆忙入内,对尚和尚进行劝说。
自从尚和尚劫了几次朝廷的漕粮后,地方军就盯上了合阳山这条肥猪。没了朝廷的制约,地方军战力提高了不少。
在这几月的数次围攻下,合阳山连连兵败,损兵折将。
而尚和尚的威风,也从四明山撤军那时起,就大不如前了。
首先十七路反王见到尚和尚的不仁义,屡次与尚和尚唱对台戏,义军联盟名存实亡。
其次,公羊仪这个谋主的退出,也让合阳山上下的将领对尚和尚的统治能力心存怀疑,再加之尚和尚对汪通家属的处置,让人心寒……。
“退……”
“还能退到哪里去?”
尚和尚面如死灰,瘫坐在鎏金龙椅上,不肯起身。
谋士吴程思见到这一幕,连连跺脚、叹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起。
假使是小反王,投靠别人,兴许还有活路。
可尚和尚事做绝了,又是义军盟主,这一兵败,再无退路。
“来人!”
“给朕烤全猪宴,朕要吃!”
忽然间,尚和尚突然面色有了光彩,他撕下身上的红衣袈裟,大马金刀的端坐龙椅,对身旁的侍从喊道。
临死之前,他也要做一把皇帝瘾。
而全猪宴……,是他在悬济寺当和尚时,最想吃的东西。
86、皇庭剑典(求追读)
起兵造反后,他山珍海味吃腻了。
全猪宴,再难记起。
如今他即将身死,最想吃的,还是那一口全猪宴。
只不过,侍从们也是看人下菜的主。
见到尚和尚大难临头,哪会乖乖听从尚和尚的吩咐,一个个明着答应,但出了聚义厅后,就转头即跑,连头都不回。
“盟主,盟主……”
“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投靠刑天王徐行……”
“传言他得了天命,让久旱的关西道下了雨水。刑天王此人最重恩义,肯定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吴程思捉急,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前任的公羊仪赚了尚和尚的秘籍,投靠到了刑天王那里。那么他这个后辈,也可以依照旧事,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得了天命的刑天王,日后定是真龙天子。
投靠别人,哪有投靠刑天王一劳永逸。
其外,他说的倒也不假。
不管刑天王出于何种目的没杀悼天王姚当,但这无疑全了刑天王的仁义名头。尚和尚投靠刑天王,估摸着刑天王会看在尚和尚以前的盟主身份,给尚和尚一个好的待遇……。
“徐行?”
“刑天王……”
尚和尚瞬间眸生亮光。
“狗娘的,早不说……”
他连忙捡起地面上的袈裟,随手一披在身,然后单臂举起谋士吴程思,疯狂朝后山方向逃窜。
得益于《八臂明王经》这门刚猛功法。
他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路,遇人杀人,无人可挡。
“盟主,换衣。”
“后面追兵追上来了……”
被保护的吴程思看了一眼身后密集的官兵,连忙言说道。
尚和尚随手一夺一名官兵的甲胄,披在身上,混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
崇明二十二年,秋。
尚和尚的投靠和朝廷的封赏一前一后到了关外道。
相隔不到三天。
刑天王府,门口。
“徐使君……”
“陛下对你可是额外厚爱,这本《皇庭剑典》可是皇宫里的不传之秘,但在陛下的坚持下,还是赏赐给了你。”
“徐使君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念完圣旨后的掌印太监李恩露,将圣旨和一本薄册一同交到了徐行手中,脸上挂满了笑容。
按理说,以他的尊位,跑到关外道宣旨是纡尊降贵。
但谁让崇明帝最信任他这个太监头子。
他当天使来盛华府,除了宣旨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打听徐行和关外道的虚实,探明徐行到底是否沉湎于武学之道,不思进取。
“李公公客气了。”
“当日陛下对郑御史的厚爱,下官也是听到了耳中。”
徐行将圣旨和功法揣在袖中,毫不客气的冷声回复。
“郑御史?”
李恩露稍一愣,瞬间明白了徐行所说之人是谁。
去年安仁公主大婚之日,郑御史上奏崇明帝让其给关西道赈灾。因为此事,郑御史惹恼了崇明帝,被赐一杯鸠酒,赴了黄泉。
他干笑几声,“皇恩浩荡,郑御史不明天时,就是最大的罪。”
徐行能诽谤崇明帝,他不敢。
“李公公……”
“你可知道郑御史曾是我的岳丈?郑三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只差一纸聘书就能娶上门的未婚妻?”
徐行盯着李恩露,淡笑一声,“下官劝李公公回京之后,好好跟陛下说说此事,不然夺妻之恨在此,我徐某人说什么也不会轻易罢休,举兵清君侧,可不是什么虚言。”
他手放在李恩露肩上,用力拍了拍。
李恩露瞬间脸色微变。
他来关西道,就是得了崇明帝旨意,安抚徐行。
若真让徐行发兵攻打神京,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他也讨不了好果子吃。以崇明帝的心性,哪怕不会发配他下狱,但失宠那是肯定的。
“反正教坊司的犯官妻女那么多……”
“多一个,少一个,也无大碍。”
“你说是不是,李公公?”
徐行再次威逼。
“这……”
李恩露额生冷汗。
好端端的,他怎么应了这一件差事。
“李公公,你说……,我现在逼你在骂陛下的奏折上按下手印,然后转交到陛下手上,陛下是信你,还是不信……”
“暗通曲款,私交反贼。”
“这罪名可是不小,足够你掉脑袋了。”
徐行凑到李恩露身旁,低声道。
出天牢后,他也没忘答应郑御史的事。
“为众人报薪者,不可使其冻弊于风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固然郑御史上奏,有沽名钓誉,为自己一世清名连累家人的嫌疑……。
可一些情义还是要做的。
如今,威逼李恩露交还郑御史家属的行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惠而不费的一件小事。
并且他亦可借此,握住李恩露的一个把柄……。
“徐使君说笑了……”
“区区小事,杂家应下了。”
李恩露识时务道。
交好徐行,也能给他自己谋夺一条后路。
天下大势岂是他一言两句就能影响到的。
见此。
徐行后退半步,屈臂做出邀请状道:“我府上有许多珍玩,但碍于下官见识鄙陋,不知好物来历,不如李公公赏鉴一番……”
“徐使君家学渊源……”
“岂有不认识的珍玩?”
李恩露松了一口气,跟着徐行的步子,迈入天王府后宅。
他也暗自庆幸,徐行不是普通的反贼,而是混迹过官场的反官,做事极有分寸。哪怕是威胁他,事后亦给了他好处,而不是一毛不拔。
这说是赏玩宝物,实则嘛……,就是趁机贿赂他。
“下官学的都是杂学。”
“侥幸算术科入仕,哪算什么家学渊源……”
徐行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对了……”
“下官听说给事中陈厚言明了我的出身,被陛下否决了?”
“不知道可有此事?”
他装作不经意间说出这句话。
给事中陈厚,好歹也是七品官,在朝堂一头撞死在殿柱上,瞒不了任何人。四明山麾下的五虎堂,早就将这则消息传到了天王府。
此时,之所以说这话,是意在让李恩露明白什么叫前车之鉴。
“杂家身处后宫……”
“不知政事。”
李恩露虽随口敷衍,但心底里却打定了主意,回去哄骗崇明帝,决不能说出真话真事。
不然,下一个被迫撞死当场的人,就是他了。
87、先天武学(求追读)
……
临至深夜。
天王府,书房。
又是两本秘籍摆在了徐行面前。
一本崇明帝赏赐的《皇庭剑典》。
一本完整版本的《八臂明王经》,附带了剩下的三式明王印。
在他派人将掌印太监李恩露送到驿馆后,前义军盟主八臂法王尚和尚闻弦琴而知雅意,知他喜好武功典籍,所以亲自拜访他,将全套的《八臂明王经》赠给了他……。
甚至尚和尚怕他不懂这三式明王印的精奥,还亲自给他写了注解。
一招一式都极为详尽。
“尚和尚应该已经到了后天一流了,积蓄了一百多年内功。”
“只差几步就能突破先天。”
“不过这几步,宛若天堑,非常人不能破。”
“打开天地之桥可不容易。我也是侥幸借了兵解,才打开了这一线天。”
“相当于废了一条命。”
徐行看完尚和尚写的功法注解,暗自感慨。
若非是他搅局,说不定尚和尚真有希望冲破官兵封锁,化蛇成龙,成为争夺天下的伪龙之一。
纵然这等几率很小,可不妨碍尚和尚集天地之钟爱,是一时的人杰。
有大运加身的情况下,尚和尚成为后天一流,极为正常。
“传闻悬济寺是凤溪国两大武道门派之一。”
“与逍遥门并列。”
“远超关西道的三大门派……”
他目光看向东南方向的洛南道。
洛南道与关西道紧邻。
相比于贫瘠的关西道,洛南道就要富饶许多,也算是朝廷的财税之地之一。不过洛南道最著名的,还是有“横跨两府,遍地僧田”之称的悬济寺。
“凡俗中要是有先天武者……”
“皇室,悬济寺,逍遥门,这三家最有可能。”
徐行笃定。
皇室自不用提,在【义贼】命格崩溃推演的命运一角中。皇室和疑似修仙者的白发男子有牵连。以皇室的底蕴,培养出几名先天武者不难。
而悬济寺、逍遥门这两家,为江湖泰斗。
八臂法王尚和尚不过一叛寺僧人,都能有此实力,更遑论两派真正的砥柱。
要知道姚当出身的大雪山,尚有《三山一气通神摄法凝脉诀》这等的绝学,加快内气积累……。
“不过崇明帝倒是好算计,给了我一本先天武学。”
徐行摩挲了一下《皇庭剑典》这本薄册。
如赵芸娘所说,崇明帝赏赐武学绝对不会给的太差,太差的话,丢的是自己这个皇帝的脸,让天下人认为他心胸狭窄。
但崇明帝亦有几分心机。
给的武学,不是修炼功法,而是先天武学。
这本《皇庭剑典》,如果没有先天境界,只能将其束之高阁。
而先天……,普天之下,只有寥寥几人才能达此境界。
至今,徐行还未碰见一个先天武者。
“先修炼!”
徐行将两本功法彻底忘掉,开始坐忘引气入体。
不管是《明王三印》还是《皇庭剑典》都是武学招式,于他突破先天境界并无益处。
而这些招式,完全可以等到副本世界开启后,再进行修炼。
……
许是尚和尚这个前盟主投靠,或是朝廷封赏。
借助明黄命格【官贼】,徐行在义军和庙堂两方游刃有余,虽看不到气运增加了多少,但他修炼时,周遭的灵气对他更亲近了一些。
再借搜刮的千年老药。
一年零三个月过后。
他本命真气的积累就已到达了常人的一百多载。
丹田内充盈的真气,亦渐渐开始了液化。
“呼!”
一口精炼的本命真气自徐行口中吐出,化作一道无形兵刃,直接吹灭了距离他十数步的几根蜡烛灯芯,密室瞬间为之一黯。
“还是不行吗?”
“就差这一点?”
徐行皱眉,喃喃自语。
他继续默默运转八臂明王经,奔腾宛若江河的真气在经脉中不断流淌,隐隐传出惊涛拍岸的浪潮激鸣之音,自膻中穴汇聚的真气化作游鱼从晶莹的先天异脉朝下而跃,一头扎进丹田内部……。
但很快,丹田就将这股真气排斥了出来。
真气从丹田回溯到喉口,再次化作一道气刃,从他的口中排出。
“有了瓶颈?”
“还是说……,内练突破先天境界,亦需一定的外练身体,用以承载这一百二十年的真气积累……”
“不,不对,我内外兼修,又是伪先天明王体。”
“经脉、丹田,理应能承载这么多的真气。”
徐行摇头。
紧接着,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普通人突破先天,炼化的都是食物中所存的精气,而他直接以先天体强行吸收周遭灵气。故此,他的真气较一般的真气更精纯、更雄厚。
“继续……”
“命格所言,我能在三年之内突破先天,大不了就闭关三年,反正这一年半载也过去了,不差再来一年。”
徐行坚定信心。
与资质平庸之辈相比,他资质更好,所遇到的瓶颈,足以羡艳一众后天武者。
春去秋来,时间荏苒。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年时间。
到了崇明二十四年。
这一天,到了冬至时分,天王府银装素裹。
“娘……”
“爹爹什么时候闭关出来?”
“璋儿好久没见到爹了。”
后宅,三岁大的徐璋蹲在地上玩着雪球,随口问了这一句话。
他皮肤光溜白净,眼睛黑白分明,头戴着一顶虎头帽,穿着棉花袄子,外罩绸衣,脖项处带着一个两三寸大小的鎏金长命锁。
浑身染了雪花,小脸冻得红彤彤的,惹人怜爱。
“你爹……”
“应该快了吧。”
赵芸娘下意识朝书房望了一眼。
这三年来,刑天王真的像朝野所说的那样,成了一個武痴。每日除了固定一段时间接见臣僚外,就是闭关练武。
连她这个枕边人都很少有机会面见。
“快了?”
徐璋纳闷。
自打他有记忆起,问起爹什么时候出关,他娘都只会回复一句“快了”。
连一点别的花样都没有。
然而——
就在这时,书房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雷鸣。
轰隆隆。
烟尘四溢。
一面青砖黛瓦的墙壁破开了一个大洞。
洞内,徐行盘坐在蒲团之上,眼眸紧闭,嘴巴微张。
在他吐息数百次后。
这面墙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88、仙青命格(求追读)
“先天……”
“终于成了!”
徐行感应丹田内部,只见真气蜕变化作先天真元,外界的一丝丝清凉灵气浇灌在四肢百骸上,让他因突破而酸痛、隐隐胀裂的经脉好转了不少。
与此同时,破开一线天后。
他终于感应到了外界灵气的不同,分有五色,比以前的纯色白光更显真实。
毕竟伪先天明王体到底有一个伪字。
灵觉不足,感应的灵气只有一种。
现今真正抵达先天,不仅提升了他自身的力量,也真正的让他的体质蜕凡了。
“这就是我的真元?”
徐行从丹田内提取了一丝真元,从指尖透体而出。
这丝真元整体呈土黄色,但亦泛着金光。
随手一甩,这一丝真元化作无形剑气,直接斩断了地面的青砖。
其坚其利,可见一斑。
“磐石心法是土系内功。”
“八臂明王经没有属性,是佛家内功。”
他暗忖,猜测真元色泽。
“不过……”
“最关键的是轮回世界。”
“先天已破,下一世界理应开启了。”
徐行目光看向青铜古镜。
【镜主:徐行。】
【道果:地下主(半仙)、官贼(黄)、武道仙才(紫)、文昌(赤)、维新(赤)、博闻强识(白)。】
【世界:天龙化佛(先天)。】
【降临:魂魄。】
【时间流速:一比三十六。】
【命格:义侠(黄)、明王体(青)。】
……
“可以进去了。”
意念稍稍一探,徐行就已明了另一方世界已然对他开启。
只是如今他刚突破出关,却也不好直接心神离去。
“另外……”
“也多了一个新的仙青命格【明王体】。”
他暗自思索。
他不仅能在副本世界凝聚命格,主世界亦可。
只不过一般来说,在副本世界凝聚命格更容易一些。
如今,他在现实世界突破了先天境界,自然也凝聚了相应的命格。
“您的仙青命格【明王体】可替代帝紫命格【武道仙才】,是否替换,以【道果】进行固化?”
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字迹。
徐行看向明王体的二级界面。
【明王体:武道先天所诞,修佛门内功无往而不利,辟邪妄、守本心。五十年后,有望进宗师之境,凝明王罗汉果。】
“固化!”
徐行点头同意。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先天果然是修仙的叩门砖。
仙青命格,天意垂青……,
顾名思义,就是有望成仙!
下一刻。
他体内的先天真元疯狂消耗。
将丹田内部的真元消耗了六成之后,一种禅意忽然涌上了心头。
不悲不喜,不怒不忿。
虽做明王怒相,但守心如一。
……
紧接着。
墙壁倒塌的烟尘散去。
“爹爹……”
赵芸娘怀里抱着徐璋出现在了洞口方向。
身后则是一众王府亲卫。
“天王。”
亲卫纷纷持礼下拜。
“不必多礼。”
徐行点头。
他收敛体内先天真元,再次扮作普通书生。
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已经快积累够了突破所需的真气。只不过身体实难承受住一百二十年的内功,所以他闭关这么长时间,绝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控制、掌握每一寸每一缕的真气,做到真正的收发由心……。
故此,他刚一出关,就对自身真元有了足够的掌握。
“爹爹抱……”
待徐行走到赵芸娘身边,徐璋便伸手双臂,央着徐行去抱。
“夫君,你抱抱他吧。”
“这几年来,璋儿可是一直相见你这个爹。”
赵芸娘睫毛一颤,柔声道。
“我忙于公务、修炼……”
“对你和璋儿疏忽了,你不要见怪。”
徐行将徐璋从赵芸娘怀里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随口安抚道。
固然在第一次命运推演中,徐璋姓赵,并骂了他这个亲生父亲,可命运这等事本就不好说。
性恶论,性善论,现实世界都有例子。
徐璋因他而诞,他尽职做一个父亲就是了。
过多的,多想无益。
假使后面徐璋这個儿子不成材、不孝顺……,但以徐璋的资质,如无机缘,一生也只是一个凡人。短短百年时间,一晃而过,他也对此不甚在意。
“妾身不敢责怪夫君。”
“现在能有此地位,已经是夫君恩重,妾身怎敢……再奢望什么……”
听到这番话,赵芸娘急声回复,一刻也不敢怠慢。
尽管徐行对她不错,可赵芸娘心底知道,这不是她恃宠而骄的理由。真要听徐行的话,“作妖作怪”,学一些深闺妇人,恐怕极易惹他这位夫君不喜。
保持距离,时时谦让,才是她的明哲保身之道。
“你和璋儿下去用餐吧。”
“我刚有突破……”
抱了一会徐璋,徐行便有一点意兴阑珊了。
种是他的种,他虽会生出舔犊之情,可这份感情却也不会太过浓厚。或许是因为赵芸娘不是他喜欢之人,也或许是因为他经历世事太多,心性凉薄之故。
“是,妾身领命。”
赵芸娘抱着徐璋,缓缓退下。
……
闭关三载。
徐行虽然按时处理政务,但总归是因为修炼耽搁了一些时间。四明山寨上下对他不满的声音,亦是渐渐浮起,有人信了谣言,认为他是守家之犬。
毕竟四明山能在短短一月内,打下关西道……。
凤溪国拢共十六道。
其他道哪怕打的再慢,也不至于现在只有关西道这一道之地。
这些不满,简单来说……。
就是四明山太过生机勃勃了,扩张欲望太胜。
以前的悼天王姚当优柔寡断,所以四明山的义军将领抛弃了姚当,选择了徐行。如今徐行赴了姚当的后辙,难免会让一些义军将领不满。
高层们,都吃饱了。
可他们……,还饿着呢。
然而徐行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岂会任由这些中下层将领挟裹他的意志去走。在五虎堂的情报下,他拉拢一批,打击一批,狠狠整顿了军中风气。
继而再诱之以利,说再过一段时间就有战事,让兄弟们等着。
几番措施下,四明山为之一肃。
而借此,徐行才有机会,开始进入镜中世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