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养鼎之术
萧包子当然不知道,这也是她极为担心的一个问题。
她伸长了脖子,紧张的问了一句:“莫非姐姐知道?”
如意夫人沉吟三息,极为认真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樊梨花!”
萧包子愕然睁大了眼:“樊梨花又是谁?”
“樊桃花的孪生姐姐!”
“……樊老夫人还有个孪生姐姐?她取走了那把剑想做什么?”
“当然是要做一件大事!”
如意夫人看着萧包子,脸上的神色极为严肃:“这里面牵扯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钟离若水的体寒之症,并不是先天就有的!”
萧包子又吃了一惊,“……那是哪来的?”
“被人下了蛊……天下至寒之蛊。”
“它的名字叫君王痴,是天下至阴之物冰蚕的一种。”
“它还是一枚小小的卵的时候,就被人下到了钟离若水的体内,它便以钟离若水为鼎就这么寄生了下来。”
“这东西的生命极为顽强,世间的药物根本无法将它杀死。”
“并且它的隐蔽性也极高,就算是天下名医,也极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它在钟离若水的体内已潜伏了足足十四年!”
萧包子这时忽的问了一句:“樊老夫人知道么?”
如意夫人点了点头,“她知道,她也将这事告诉过松山剑院的掌门东方红还有长孙铁线。”
“她希望他们二人能找到根治这冰蚕的方法,然而东方红束手无策,长孙铁线也仅仅只能用药物减轻那冰蚕发作时候的痛苦。”
“世间唯一能够救治钟离若水的,就只有天下间至阳的内力不二周天诀!”
“现在钟离若水体内的寒蛊就要成熟了,按说,蛊熟鼎就必死。鼎死了,蛊才能从鼎中出来。”
“以往,樊老夫人和我,皆以为是有人想要以钟离若水为鼎养那只蛊,但现在我才知道我们都错了!”
萧包子早已听得惊呆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养鼎!”
“……养钟离若水?”
如意夫人点了点头,又道:
“因为下蛊的人,也就是樊梨花,并没有对李辰安下手!”
萧包子却疑惑的问了一句:“这或许是她知道不二周天诀天下少有人能够真正练成。”
“不!”
如意夫人坚定的摇了摇头:“若是要养蛊,她一定会将可能的意外早些扼杀!”
“以她之能,要杀死李辰安根本不难!”
“李辰安死了,这蛊就能万无一失的养成,但她却任由李辰安带着钟离若水进入了忘情台!”
“这不合养蛊之理!”
“因为如果辰安万一练成了不二周天诀,二人圆房,在不二周天诀至阳之力的攻势之下,寒蛊就必死,鼎却能幸免于难。”
“这之前我也很是疑惑,直到我在越国禅宗的藏经阁中看到一本古籍!”
萧包子那双修长的眼睁得大大的,“古籍里怎么说?”
那妇人深吸了一口气,“五毒教有一种独特的功法!”
“什么功法?”
“养鼎术!”
“……这什么意思?”
“就是让蛊成熟的时候死去,用蛊死去之时释放出来的强大力量来给鼎洗精伐髓……这需要借助到强悍的外力,不然鼎就会爆体而亡,亦或永远冰冻!”
“这便需要用到阴阳相合之术!”
“辰安如果真练成了不二周天诀,他就是最好的外力,也就是另一只鼎!”
“他的至阳之力和钟离若水体内寒蛊的至阴之气恰好互补,寒蛊在钟离若水体内死去,其至阴之力释放,如果恰好至阳之力进入钟离若水体内,阴阳相交产生的强大力量便能够给钟离若水重塑经脉……”
“她不会爆体而亡,也不会被那寒气冰封,她有另一口鼎相助,当阴阳相合之际,她的体内将会产生强大的生机……这就是阴阳合万物生的意思!”
“如果成功,钟离若水非但不会死,她还会一跃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
萧包子这就惊呆了,这是好事呀,这便意味着李辰安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绝世高手。
“……那辰安呢?他会怎样?”
那妇人沉吟三息:“若没有意外,二人皆为鼎,阴阳之力在二人之间流转,稳定之后,二人都会天下无敌。”
“这不是很好么?”
“可五毒教并不会这么做,他们只会留下一个鼎!”
“……为什么?”
“因为两个鼎便会心心相印,他们无法控制。”
“他们还能控制其中的一个?”
“对,他们有一种术法叫摄魂术!当钟离若水得到至阳之力的时候,阴阳交汇之下,钟离若水会因那种极致的兴奋陷入短暂的记忆空白期……就是那种魂飞天外之感。”
“这个时候,便是施展摄魂术的最好时候!”
“因为这个时候李辰安体内的至阳之力将全部进入钟离若水的体内,这时候的李辰安,就是个凡人,在这时候杀死李辰安……钟离若水就能得到李辰安全部的功力!”
萧包子又大吃一惊,“意思就是,钟离若水从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人,一下子就成了大宗师?”
如意夫人点了点头:“没错,并且她得到的还是最完整的不二周天诀的功法……她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在给钟离若水施展摄魂术之后,钟离若水将忘记所有的过往!”
“她不会再记得李辰安,也不会再记得曾经熟悉的那些人,比如你。”
萧包子又惊呆了,“她这是被五毒教的人给操控了?”
“可以这么理解,五毒教的人可以在摄魂期间给钟离若水灌入别的记忆,比如让你成为她的仇人,那么往后遇见,她就会对你毫不留情的动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意夫人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但这事,极有可能与隐门有关!”
“隐门?”
“对,五毒教原本就是隐门中的教派,在千年前的大离帝国就极为出名。”
“数百年前五毒教也曾出现在这世间,却因他们的手段过于歹毒,故而不被江湖所容,后来在各派的联手剿杀之下,他们才消失无踪。”
“是消失,他们并没有被彻底消灭!”
萧包子小嘴儿微翕:“所以,那樊梨花就是五毒教的人?她取走了那把雌剑,就是要进入忘情台,等辰安练成了不二周天诀,在与钟离若水同房的时候杀死李辰安?”
“正是这样!”
萧包子豁然起身,“我要去忘情台!”
“且慢,你去了也进不去。”
“……我就在忘情台等着那什么樊梨花!”
“晚了。”
萧包子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她已经进入了忘情台!”
第七百三十章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五
新月的光辉很浅。
便让星光显得更加璀璨。
朦胧星光之下,小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上,又有那么三两朵桃花不为人知的悄然暂放。
就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在不经意之间,它便惊艳了春天。
就像花满庭娓娓道来的那一局棋一样。
落子时仿佛在天边,收尾后方知就在身边。
温煮雨知道一些事。
梅放夕归隐于蜀州,对于这些事,他全然不知。
此刻他早已听呆了!
他这才知道花满庭回到京都之后,为何会对李辰安的诗词大肆宣扬——
当然,这大肆宣扬的前提是李辰安的诗词值得宣扬。
他也才知道樊桃花回到京都之后为何会将钟离若水召至京都——
李辰安那小子在广陵城弄那小酒馆、弄那酿酒作坊,还有那铁匠铺子,甚至还开始对凝香馆上了心,也在打着临风渡那处码头的主意!
他根本就没有要去京都的意思!
他之所想有告诉过花满庭,甚至他还对杨四贤随口说起过。
他本无心,他说那些本就是他那小小的理想。
“这小子,或许是那些年过得太苦,他的眼里只有银子!”
“老夫也极为佩服他,因为他的那些主意,确实能让他赚到无数的银子!”
“就像那处榕树下小酒馆,就像他酿出的那天价的画屏春等等。”
“他说,他就想逍遥快活的过一辈子……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那种!”
“他说他将以广陵城为根基,桃花酿和画屏春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后花个十年八年打造一个偌大的商业帝国!”
“他原本已在计划将临风渡拿在手上,他说广陵城有最好的航运基础,只要解决了双蛟湖的水匪,便能打通玉广大运河与长江相连……他说他要建立一支庞大的船队,他躺在那小酒馆里,就会有数之不尽的银子!”
“这非云安郡主所愿,因为云安郡主早已富甲天下!”
“云安郡主就李辰安这么一个儿子,她的所有都是李辰安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银子!”
“她需要的是李辰安能够去京都,能够站在庙堂之上!”
“所以,樊老夫人回到京都之后,将钟离若水叫去了京都,那小子是个情种,为了钟离若水,他不得不离开广陵城来到了京都!”
花满庭回到了石桌前,放下酒杯又坐了下来,那张老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老夫是打心眼里喜欢李辰安,从他在广陵城的浅墨书院当着老夫的面吟诵出了那首《将进酒》的时候,老夫便知道他是一个人才!”
花满庭忽的一撩衣袖,双臂一举,高声诵读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是多么磅礴大气的诗!”
“这需要有怎样的胸襟和气概?!”
“所以,老夫与他结为忘年之交,是发乎于心的。”
“他有大本事!”
“在他饮酒狂诵这首《将敬酒》的时候,老夫仿佛看见了一只展翅翱翔于天际的雄鹰!”
“在老夫的眼里,那只雄鹰的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动人的光辉!”
“所以老夫同意了云安郡主的计划,而后,京都便发生了一些事。”
花满庭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事,在他的嘴里,这些事似乎无足轻重,可听在梅放夕的耳朵里,却如阵阵惊雷!
让李辰安带兵去双蛟湖剿匪。
调赤焰军入京都。
调神武军入京都。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中,是希望李辰安置身于京都之战的事外!
原本,花满庭以为让赤焰军和神武军一战,能将长乐宫的皇上藏着的势力给引出来。
然而李辰安却恰好率兵回到了京都,而长乐宫那边偏偏没有任何反应。
反倒是跳出来了一个怀国公。
这老家伙死得有些冤枉,因为他是棋盘之外的一枚棋子。
姬泰一系死在了赤焰军的手里,李辰安成为了宁国的摄政王!
这时候的宁国,虽然依旧还是叫宁国,可事实上它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国家了——
皇帝死了。
朝中那些贪墨腐败的官员全都被下了大狱。
在诸多力量的帮助之下,李辰安建立了一个崭新的政权。
这时的宁国就像一张白纸,而李辰安,就是执笔之人。
他也成功的成为了宁国所有人拥护的对象!
甚至就连他登基的身份,原本都已经完美的解决——
“在前年的那场中秋文会上,皇上就差没有当着众臣的面说李辰安就是皇长子了。”
“所以我们就觉得吧……假戏真做也不错。”
“李辰安成了皇长子,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可我们没有料到那小子撂担子不干。”
“迫不得已,只能让他去蜀州,去接回真正的皇长子。”
梅放夕这时问了一句:“那小武,究竟是不是真的皇长子?”
花满庭摇了摇头,“老夫不知道,就连云安郡主也不清楚。知道皇长子的,只有樊桃花!”
“……她没有说起过?”
“没有,或许是她认为小武也不错,也或许她没来得及说就驾鹤西去……”
温煮雨又给花满庭斟了一杯酒,他这时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她是大宗师,哪里那么容易死的么?”
“她究竟是真死了还是依旧活着?”
花满庭端着酒杯一声长叹,“这就是刚才我说我错怪了樊桃花的地方。”
“京都之变,赤焰军与神武军本就是在演一出戏,只是那些将士们并不知道,但老夫和樊桃花却再清楚不过。”
“所以我与樊桃花自始至终没有交手,我带着赤焰军去了玉京城,她带着神武军和剩下的赤焰军打了一场……真打,毕竟那时所想是要引出皇上的力量。”
“我万万没有料到她真的负了重伤!”
“我一直以为她是借着这一战假死脱身!”
“因为……老夫一直怀疑她是隐门中的人!”
温煮雨和梅放夕都是一惊,花满庭喝了一口酒,又道:
“她的凝霜诀,并不是松山剑院的内功心法,而是曾经大离帝国赫赫有名的冰魄神宫的独门心法!”
“东方红说她是在五岁左右被那时松山剑院的掌门带去山上的……她从小就会凝霜诀!”
“隐门,没有人知道在哪里,但偏偏江湖有传言说樊桃花建立了一处隐月阁!”
“隐月阁至今也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所以,无论是老夫还是长孙惊鸿,对樊桃花都有怀有几分戒备。”
“长孙惊鸿始终认为卢皇后之死,是死于樊桃花之手!他也始终认为皇长子遗失是樊桃花所为……其实现在老夫才知道,我和长孙惊鸿都错了!”
温煮雨和梅放夕都看向了花满庭。
花满庭的脸上有三分悲戚,三分自责,还有四分悔恨!
“京都之变,赤焰军的兵根本就伤不了她!”
“能杀死大宗师的,只有另一个大宗师!”
“咱们宁国,还藏着一个大宗师!”
“此人,一定和樊桃花熟识!”
第七百四十六章 桃花落 一
忘情台。
那处石屋子的温泉弥漫着的烟雾变得更加浓郁了一些。
樊梨花依旧看着温泉里的那个蛋。
那个蛋的光泽愈发的明亮。
她坐在温泉旁的那桃树的树桩上,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冷热两股气息的交替愈发的强烈了一些。
那两股气息变得极有规律。
仿佛天地间的自然吐息。
这是她从未曾见过的奇迹。
她至此才真正明白不二周天诀要练至大圆满之难!
那已经不是勤勉或者天赋的范畴了,那是天道的选择!
它需要的条件太过严苛,并不是传言的单单有极高的悟性就行——
假如没有钟离若水体内那寒蛊的极寒气息,李辰安就算是悟透了那十八个法式,他最终的结局只有一条——
爆体而亡!
因为人体毕竟是肉身,根本无法承受天地间那股至阳之力的洗礼。
现在因为有了钟离若水之阴,他的阳才得以调和。
而钟离若水原本应该被寒蛊释放的极寒之气给冰封,此刻又因李辰安的至阳之力得到了完美的平衡。
李辰安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至阳气息愈发的重,他是不是已经将不二周天诀的十八个法式悟透了呢?
钟离若水体内的那寒蛊,它可还能承受得住这如火一般炙热的鼎?
若是它被焚烧而死……那就前功尽弃了!
真正的考验来自于李辰安神功大成之后与钟离若水的交合!
在交合的那一瞬间,李辰安体内的炙热真气会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钟离若水的体内。
寒蛊必须在这时候释放它这十几年来所蕴含的极寒之精,必须用这极寒之精去中和那炙热之气!
必须在李辰安体内所有真气进入钟离若水体内,并得到完美调和之后,寒蛊才能死。
钟离若水的经脉在冰与火的洗练中将变得宽阔柔韧,她将得到带着阴阳两股气息的天下独一无二的内力!
那才是不二周天诀大成之后真正的内力!
冰人活不了。
火人也活不了。
唯有阴阳交融,方能万物生!
这,才是不二周天诀的真实奥义。
千年前,吴愚练成了不二周天诀,没有人知道他的妻子死了。
他的妻子便是极阴之体!
他的妻子就是另一个鼎。
他成就了天下无敌的大宗师,付出的代价就是另一个鼎灰飞烟灭。
现在,李辰安若是跨入了大宗师的那扇门……他就是那个必须灰飞烟灭的鼎,而钟离若水……
她将成为千年来的第二个练成了不二周天诀的天下无敌的大宗师!
她必将成为隐门圣女!
她必将进入隐门,必将镇压隐门中所有怀有异心之人!
她必将去往泉台……
这个世界,将再次一统。
大离帝国的光芒,将再次闪耀人间!
她将成为人类史上的第一个女皇帝!
四海诚服。
天下归一。
五毒神教,将随着她的崛起再次成为帝国的护国神教!
母亲,还有那些五毒神教先辈们没有干成的大事,将在老身的手里得以实现!
樊梨花徐徐站起,那双枯槁的手拽成了拳头。
她那双灰白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就像一盏漆黑夜风中的明灭不定的灯。
她死死的盯着那枚蛋。
那是她这一生的希望!
就在这时,这处温泉石室里走来了一个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的面容有些疲倦,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
他也站在了温泉边,也极为认真的看着那枚蛋,过了片刻才问了一句:
“这大致还需要多久?”
他是钟离破!
他果然在这里面。
樊梨花“桀桀”一笑,她看向了钟离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终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钟离破哼了一声,“明明知道这条暗河,你怎么会蠢的取了那把雌剑?”
樊梨花不以为意,她忽的向前走了两步,那张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老身就是故意的!”
“有些事不逼你一把你就不会去做,有些人不杀一杀就不会去死!”
“你经营隐月阁这么多年……那里面的那些高手,都在老身的药物刺激之下拥有了更高的武功,他们存在的使命,就是护鼎!”
“十四年了!鼎,终于就要成了!”
她的眼里露出了一抹狂热的色彩:
“你知道么?这是千年来唯一的一次机会!”
“你将亲眼看见一个奇迹的诞生!”
樊梨花忽然举起了双臂,“伟大的大离帝国……它就要出现在那些俗人的面前!”
“大离帝国的铁蹄,它即将在圣女的带领下,踏平这个肮脏的、丑陋的世界!”
她放下了双手,看向了钟离破,她那双灰白的眼里仿佛冒出了一簇熊熊的怒火:
“卢小雨这个贱人!”
“东方红这个多事的老女人!”
“还有谁?牧山刀的那老家伙来了没有?”
“李辰安那姘头,晚溪斋的那个萧包子,她应该也来了吧?”
“他们……都该死!”
樊梨花那老脸上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叫隐月阁的人不要将他们杀死了,用老身给你的相思迷晕他们……活捉了他们,带到这里来!”
“老身要给他们讲讲那些过去的故事!”
“老身也要他们亲眼看着李辰安去死!”
“桀桀桀桀……”
她又如夜枭一般的狂笑了起来。
笑的前仰后俯。
笑的眼角都有眼泪流了出来。
“奚帷……不过是个有点脑子的蠢货!”
“那个昭化皇帝……反倒是个聪明人。”
“至于你……我那妹妹深爱着你,可我也深爱着你呀!”
她又向钟离破走了两步,“这么多年,我无名无分的陪你度过了多少个夜晚?”
“我在玉京城的那个荒废了的棺材铺子里住了多少年?”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我可是记得你亲口说我比我那妹妹更有味道。”
“你这个人口味倒是独特,竟然喜欢在棺材里做那事……挺好,我也很喜欢。”
“你说桃花没有梨花香!”
“可我们最后一次距离现在有多久了?”
“你肯定不会记得。”
“可我却记得!”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
樊梨花的那双老眼里露出了浓浓的哀怨:
“你即将成为大离帝国未来的国君,我是护国神教的掌教……我才是你真正的皇后啊!”
“我那妹妹……”
钟离破忽的一声大吼:“够了!”
樊梨花止步,她怔怔的看着钟离破,那双老眼里忽的流下了两行泪来。
“你……你真的嫌弃我了!”
她忽然也一声大吼,面目变得更加狰狞:
“曾经的海誓山盟呢?”
“曾经你对我说的不离不弃呢?!”
“那些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难道都是假的?”
“莫非你心里还是没有忘记她?!”
“可她,却死在了你的手上!”
“是你亲手杀了她!”
“桀桀桀桀……”
“她阻拦了你的路呀!我才能陪着你一路走下去!”
“此间事了,我就是樊桃花……我就算是有了名分,你就是我的夫婿,我们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所有人羡慕的恩爱夫妻了!”
她又上前两步,站在了钟离破的面前。
她伸出了那双枯槁的手,向钟离破的那张脸摸了过去。
钟离破后退三步,抬眼看去。
视线越过了樊梨花的肩膀,落在了那两颗桃树上。
恰有一朵桃花落。
第七百四十七章 桃花落 二
“虽然我叫樊桃花,其实我是不太喜欢桃花的,所以我这一辈子也没种几棵桃树。”
“却总有好事者因为我的名字以为我喜欢桃花。”
“他们既然种下了那些桃树,我总不能拂了他们的心意将那些桃树给砍了……那就让那些桃树随意的生长吧。”
“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桃花呢?”
“因为……桃花开的时候虽然很美,但它凋落的时候却让我觉得很是凄凉。”
“它的美虽显婉约,却是短暂的。”
“而我这个人,所喜欢的却是长久……就算日子过得平淡一些,但若能相濡以沫白头到老,那便是我这辈子的最大的幸福!”
那年她十八。
十八的她,温婉如春雨中绽放的桃花。
“夫君,这一辈子,你都会对我这么好么?”
那年他二十,他摘下了一朵桃花别在了她的头上。
“夫人,为夫当然会对你永远这么好,不,还要更好!”
“若是为夫有违此誓言……定遭万箭穿心……!”
樊桃花捂住了钟离破的嘴,她看着钟离破那张帅气的脸,她的眼里是满眼的桃花!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那个三月天的某一天,在广陵城的那桃花山上,在那桃花林中,樊桃花和钟离破的对话。
钟离破看着那飘零的花瓣,他仿佛看见了在那桃林中徜徉的樊桃花!
她依旧那么年轻那么美丽。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迷人的微笑。
她的眼里,依旧是含情脉脉。
钟离破的心陡然一颤。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
他的身子都在看见那朵飘落的桃花的时候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那桃花的花瓣是如此的红。
红的如此刺眼!
就像染了樊桃花的血一样。
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两年前京都之变的那场秋雨中的那一幕!
那场秋雨很凉。
樊桃花回到了定国侯府。
就在定国侯府后花园的那处湖边的小木屋里,她煮上了一壶茶,问了自己一句话:
“可还能再回头?”
自己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她说,大离已灭亡了千年!
所谓的大离皇族,根本就不可能还存在。
就算存在,也早已没有了复国之心。
因为千年的时间,大离皇族的后裔已繁衍了数十代。
曾经复国的念头在祖上或许还会执着,可你仔细想想,而今的他们当真还有这种想法么?
钟离破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大离皇族的后裔确实在人间!
并且,他们已为复国即将做好了准备!
那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地方,那是谁也想不到的一些人!
他的心早已不在樊桃花的身上,他已厌倦了樊桃花。
因为这个女人看似温柔如水,却处处表现的比自己强势。
在宁国提起钟离府,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樊桃花,而不是自己这个真正的钟离府家主!
哪怕是在朝堂之上,那些官员们说起定国侯府,提起的也是樊桃花的能征善战。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就活在了樊桃花那美丽桃花的阴影之下!
偏偏樊桃花又不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
她没有察觉到钟离破内心的变化。
她只是认为为了钟离府,她需要这样去做罢了。
已不记得是在哪一年,一个和樊桃花一模一样的女人来到了钟离破的身边。
她说她是樊桃花的孪生姐姐,她叫樊梨花。
樊梨花温柔、美丽,善解人意,并且无条件的支持着自己。
比如,用迷离将上车侯府的所有人毒倒!
这事,并不是长孙铁线所做,而是樊梨花的手段!
那一夜,钟离破请了长孙铁线在定国侯府喝酒,长孙铁线心无防备畅饮而醉。
那一夜上车侯府满门被灭。
“我已查到了一些事,比如我那个姐姐。”
“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钟离若水的寒蛊,就是她下的!”
“离开她吧,就算是为了钟离府我们的后人们!”
“这场京都之变,我要配合奚帷,将这个腐朽的国家推翻,让李辰安成为宁国的皇帝!”
“那孩子重情重义还有大本事,他若登基为帝,这对钟离府的未来有莫大好处。”
“至于你那虚幻的所谓大离帝国皇族后裔的身份……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有着这么个身份,但我想说,若能舍弃,我能原谅你所有的荒诞。”
那一天,钟离破低下了他骄傲的头。
他向樊桃花说了他的一切,得到了樊桃花的原谅,而后,他给了樊桃花一掌!
“告诉你这些,是想要你能死得明白。”
“你根本不知道樊梨花那个伟大的计划!”
“万一李辰安真练成了不二周天诀,钟离若水得到他那一身神功就能成为隐门的圣女!”
“隐门,你知道么?”
“大离帝国积蓄了这么多年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你能想象!”
“若是若水成为了圣女,我钟离破……就将成为重建大离帝国的皇帝!”
“你阻止不了我的路,我的后人,他们身上流淌的是大离帝国皇族的血脉!”
“我若成功……钟离府就不再叫钟离府了,你……可以去死了!”
樊桃花重伤之下出了一剑!
那一剑,她终究还是没有刺入钟离破的致命之处。
她重伤之下离开了定国侯府,去了云集别野,将钟离若水她们全部送去了蜀州。
她死在了云集别野。
钟离破原本还很是担心自己的事因为樊桃花而暴露,他没有料到樊桃花并没有向李辰安说一个字。
樊桃花也没有料到李辰安放弃了成为宁国的皇帝。
李辰安去了蜀州,走到了樊梨花所需要的那条路上。
这便是冥冥中的天意!
“你还是念着她的?”
樊梨花的话打断了钟离破的回忆。
“你在骨子里还是害怕她的!”
“你是未来大离帝国的皇帝啊!”
樊梨花转过身来,又看向了温泉中的那枚蛋。
“就快了,绝对不能让那些该死的进来打扰了我施展摄魂之术!”
“将他们全部抓起来,等我施术成功之后……”
樊梨花微微抬头,那双老眼里流露出了一抹冰冷的表情。
“我会让钟离若水亲手杀死李辰安!”
“让她亲手将其余所有人杀死!”
“用他们的血,为圣女的诞生,为帝国的重现……洗礼,祭奠!”
第七百四十八章 桃花落 三
宁国京都。
太学院后院。
一盏孤灯,一壶新茶,两个人。
钟离塑坐在花满庭的对面,满脸的忧色。
他在广陵城的桃花山上听李文瀚说了一些事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京都,去了定国侯府。
然而,父亲钟离破却并没有在府上。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令钟离塑愈发不安。
他来到了太学院,找到了花满庭。
他接过了花满庭递过来的一杯茶,却并没有喝一口。
“你……究竟是不是奚帷?”
花满庭微微一笑,抬眼看向了钟离塑,问道:“你为何会认为我是奚帷?”
“因为两年前的三月时候,母亲悄然回了一趟广陵城,听说云安郡主那时候也在广陵城,而你恰好也出现在了广陵城!”
花满庭端起茶盏来吹了吹,“我是不是奚帷并不重要,”
他又抬眼看向了钟离塑,“你既然来了京都,想来李文瀚告诉了你一些事。”
“老夫倒是想要知道,你而今是什么态度?”
钟离塑沉吟三息,他已明白了花满庭这话的意思,也明白了李文瀚在桃花山上那些隐晦的话语所指。
但他还有许多事并不明白——
“父亲为何要那样做?”
“这根本没有道理!”
“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感情世人皆知,堪称一段传奇……”
“而今的定国侯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稳固,李辰安就算不当皇帝,小武为帝,他也绝对不可能对定国侯府做些什么。”
“而定国侯府本身,也并没有任何异心!”
“我就想知道,我父亲他……为何要做出这些事来?!”
花满庭沉吟三息,放下了茶盏看向了钟离塑:
“感情这个东西就像桃花一样,盛开时候很是美好,凋零时候渐被人嫌弃,当所有的花瓣落在了地上,就剩下那光秃秃的树枝的时候……它就不再引人注意,甚至遭人嫌弃。”
“所以牢不可破的感情是极少的,尤其是爱情!”
“而人,皆有欲望。”
“欲望的大小,通常会由身处的位置或者身份而决定。”
“曾经的钟离府,确能定国,但而今……”
“如果在你的面前,忽然摆上了一顶皇冠……你伸手就可将这皇冠拿到并戴在头上,从此便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你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么?”
“能有几人能如你母亲那样人间清醒?”
钟离塑愕然一惊,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放眼天下,最大的权力是什么?
是皇权!
拥有了皇权,就拥有了四海,就拥有了千百万的臣民!
就能将自己的理想付诸于实践!
也能轻易的满足自己所需要的种种欲望!
天下纷争所为何?
不就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么?
如果这皇冠真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能无动于衷么?
似乎不能!
不,肯定不能!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就是李辰安!
此刻花老大儒如此一问,钟离塑大致已经明白了一些,只是依旧觉得荒谬:
“您的意思是……我父亲,他还想要造反当皇帝?”
“他都已经六十三岁了!”
“定国侯府在宁国也是超然的存在了!”
“前次温首辅还提议任命父亲为上将军,他都拒绝了。”
“他怎么会有了当皇帝的心思?”
花满庭一直看着钟离塑。
他现在确信钟离塑是真不知道钟离府的由来。
当花满庭将这前因后果之事徐徐向钟离塑说了之后,钟离塑仿佛被雷给劈了一般。
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花满庭。
“……这不可能!”
花满庭微微一笑,“这确实不可能,但当局者迷啊!”
“你母亲是苦苦劝过你父亲的,可结果呢?”
“结果你父亲非但没有回头,反而……”
“哎……”花满庭一声叹息:“老夫知道的也太晚了一些,不然,你母亲怎会那么不甘的死去!”
钟离塑脑子里很乱。
他压根就不相信钟离府是那什么大离帝国的后裔。
这简直太荒唐!
他也难以相信父亲会对母亲下了死手!
从自己记事到现在近四十年过去,父亲和母亲之间莫要说动手,就连争吵都没有发生过一次。
父亲如何下得去手?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钟离塑一噎,便听花满庭又道:
“历朝历代,为了当皇帝,父子相残,兄弟反目这种事少见么?”
“不少见!”
“再恩爱的夫妻感情,也难以抵挡外面的诱惑。”
“其实你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你既然来了,老夫还是问你那一句,你,如何选择?”
钟离塑端起了茶盏,大大的喝了一口。
他站了起来,忽的笑了一声:“千年了,还有什么狗屁的大离帝国皇族后裔!”
“我长期在广陵城,我已习惯了而今的这种生活。”
“我只希望李辰安能够治好我女儿的病,希望他们能够结为百年之好……”
“李辰安若是成为宁国的皇帝,这自然是最好的。但他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反对。”
“至于你说的关于我父亲的这些事……”
钟离塑抬头,看向了院子边的那颗桃树。
就在这徐徐夜风中,一片桃花飘落。
等自己回到广陵城的桃花山庄的时候,恐怕那满园的桃花都已全部凋谢。
“花要落,就随它落吧。”
“我仅仅是希望不要结出了一个恶果儿出来!”
“定国侯府……他既然不在是定国侯府了,温首辅大可将之取缔。”
“但钟离府,我还是希望它能存在,并永远存在下去。”
花满庭也站了起来。
他也走到了那颗桃树下,将那一片落下的桃花捡了起来。
“这就要看李辰安能否平安归来了!”
钟离塑身子一僵,他听明白了花满庭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李辰安死在了忘情台。
如果父亲真就在忘情台里。
父亲就是罪魁祸首!
杀摄政王之罪,可不是取缔一个定国侯府能够开脱的,钟离府必然受其连累。
钟离塑转身,看向了花满庭,沉吟片刻,说了一句:“就不担心蜀州乱?”
花满庭咧嘴一笑:“李辰安若是死了,许多人会伤心,包括老夫!”
“他若是死了,宁国存不存在都不重要了,你觉得还会有人在乎蜀州乱不乱?”
钟离塑收回了视线,过了片刻抬步而行,声音在这夜风中很是落寞:
“我知道了。”
花满庭看着钟离塑那寂寥的背影,长长一叹。
他又看向了这颗桃树。
他的一只手落在了这桃树的树干上,喃喃说了一句:
“当那朵桃花落的时候,就意味着春将尽……”
“杨四贤!”
那间小屋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断臂老人走了出来。
“花老,有何吩咐?”
“帮老夫送一封信给苏沐心!”
“另外……去请程靖庭来喝一杯茶,他那孙女程依人在钟离秋阳身边……广陵水师,不能乱!”
杨四贤躬身一礼,问了一句:
“花老……摄政王……万一真有危险,该怎么办?”
花满庭沉吟三息:“云安郡主会发疯,天下会大乱!”
“温煮雨给吴帝去了一封信。”
“吴帝不是个傻子,他既然重掌皇权,当会做一些事。”
第七百四十九章 桃花落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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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山,云谷。
雨过初晴,云谷中云雾缭绕。
安自在带着他的五百猛虎营战士站在了云谷的入口处。
就在他的对面,是隐于浓雾中的不知道多少的神卫军战士!
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的那双小眼睛早已眯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李小花咽了一口唾沫,摸了摸背上的长刀,低声在安自在的耳畔说了一句:
“将军,末将请命与敌人一战!”
安自在深吸了一口气,扭头乜了李小花一眼:
“一战?”
“怎么战?”
“那么多人!”
“还特么的全是使的百炼刀!”
“这刚下了雨,烟花也不好使啊!”
铁塔一般的李小花一拳锤在了胸口,砰砰直响。
“将军不是说此地易守难攻,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么?”
“少爷在里面,末将的命是少爷给的!”
“咱猛虎营的兄弟的命,也都是卖给少爷的!”
“怕个锤子,就算死了,十八年后就又是一条好汉!”
李小花这番话赢得了猛虎营五百战士的认同。
陆小天也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长刀插在了地上,他撩起衣袖抹了一把脸:
“将军,末将以为小花说的对!”
“对个屁!”
安自在看着陆小天就骂了一句,“都给老子好好呆着!”
李小花一愣,“将军教我们的时候不是说如我们这种以逸待劳之军队,面对疲惫之敌的时候,当趁着对方尚未站稳脚跟之时一鼓作气将其击溃的么?”
安自在一噎,又望向了云雾中的那条峡谷。
他没有下令攻击。
他在等。
等一个人。
云谷外的三万余神卫军也没有动。
这是一支在蜀州训练出来的军队,蜀州本就多山,他们在这山野中的战斗能力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一路翻山越岭狂奔到这里来的目的何在。
在许多人的心中,所想皆是前来营救摄政王的。
毕竟摄政王是钟离府未来的女婿。
但现在那处谷口却被区区数百人给堵住。
那数百人竟然还是摄政王的猛虎营!
左边的山崖上,是皇城司的玄甲营。
右边的山崖上,是皇城司的御风卫!
这形势看起来就像是神卫军被包围了,那些人为何不让神卫军进去呢?
大将军传令,命大军原地待命……
这是个什么讲究?
神卫军这边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大将军袁肃的到来。
安自在也在等着袁肃的到来。
……
……
洗剑楼。
夕阳的余晖给洗剑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原本就颇为安静的洗剑楼,自从许多弟子都奉命下山之后,这里就变得愈发的安静。
楼下不远处的那条小溪旁有一头青牛在吃草。
有一匹黑色的骏马在喝水。
还有一头漆黑的驴子在溪水的上游。
它扭头看了看下游距离它不远处的那匹正在喝水的马,忽的在水里洒了一泡尿。
站在洗剑楼八楼窗前的吴帝顿时就笑了起来,他伸手向那黑驴子一指,对身后的夏国公夏莫愁说道:
“你瞧见了没有?那驴子不是个东西!”
夏莫愁咧嘴一笑,“皇上,那驴子确实不是个东西,它就是一头驴啊!”
吴帝一怔,乜了夏莫愁一眼,“朕是那意思么?”
夏莫愁连忙躬身一礼:“嘿嘿,皇上当然不是那意思,老臣也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皇上,老臣的意思是,驴本就极其愚蠢,它在这上游撒尿,恐怕根本就没有去想过下游不远处还有一匹马在饮水。”
“其实这人啊,有时候和这驴也差不多。”
吴帝眉间一蹙,扭头看向了夏莫愁。
夏莫愁笑道:“就像这山下云谷中的那些宁兵……按照机枢房的情报,安自在他们是在守着那处暗流出口,所为当然是不让外人进去对李辰安不利。”
“可偏偏神卫军却堵在了云谷的出口,如果他们对安自在所部发起了攻击……在老臣看来,他们干的这事,比那头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这里,夏莫愁摇了摇头一声叹息:“李辰安在宁国有一句话话在军伍中传扬甚广。”
“什么话?”
“他说,宁人的刀,永远不要对着宁人!”
吴帝眉梢一扬,“那就是要对着咱吴人啰?那朕就不该让夏琉去见那袁肃!”
“嘿嘿,”夏莫愁一捋长须:“皇上,温煮雨可是在信里向您保证过宁国与咱吴国互不侵犯!”
“那狗曰的话你也会信?”
夏莫愁躬身一礼:“若是以前,老臣定不会信!”
“对那狗曰的,老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老臣那儿媳妇苗秋琴……哎,这也怪老臣那儿子不中用!”
“这么多年了,秋琴她虽然给老臣那夏府添了丁,可老臣这心里头却很明白,秋琴她,身在夏府,心还在那狗曰的温煮雨身上!”
“不说这些了,相较于国事,臣家里的那些破事都是小事。”
“现在不是出现了新的情况了么?此一时彼一时,老臣也认为温煮雨所提议的吴宁两国再缔结友好,这对应对未来之局,是大有裨益的。”
“对了,归园那边,老臣也听到了一个消息。”
吴帝一怔:“归园?如意夫人?”
“正是!”
“皇上,如意夫人的夫君乔先生而今在越国!”
吴帝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朕知道归园的生意做得很大,但再大也就是个商人。”
“朕也听说乔先生学富五车,可惜了他却不愿入朝堂为官……他在越国干什么?”
“皇上,越皇赵允之病重,就在前些日子,他废黜了东宫,立六皇子赵伦为太子。”
吴帝皱起了眉头:“若是东宫不堪,重立太子这有何奇怪?与乔先生又有何关系?”
“回皇上,老臣据可靠消息说……这是乔先生向越皇的建议!”
吴帝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去给赵允之当谋士了?”
“不仅仅是谋士!”
“那是什么?”
“当下越国丞相!”
“……赵允之这匹夫向来猜疑之心极重,他怎么会拜乔先生为相?”
“晗月公主引荐,越皇允,期望乔先生能安越国之乱!”
吴帝深吸了一口气,又望向了窗外,却又是一怔——
那头刚刚干了坏事的驴,此刻就在那匹黑马旁边。
那匹黑马似乎不知道它饮的水里有那驴的尿,它竟然极为亲昵的用它的马头蹭了蹭那头驴的屁股蛋子!
“贱货!”
夏莫愁一惊:“……乔先生并不贱!”
“朕说的是那匹马!”
吴帝话音刚落,他忽然抬头望向了前方。
与此同时,刚刚登楼而来的吴洗渺和夏琉,还有本就在吴帝身边的夏莫愁,此刻都望向了前方!
就连楼下溪畔的那牛、那马和那驴,此刻也都抬起了头来望向了前方。
远处的天际还残有最后的一抹晚霞。
他们所看却并不是那抹晚霞,而是群峰之间的某个地方,此刻突然间喷发出了一道艳红的光芒!
那是一道光柱!
那道光柱直冲天际!
伴随着那道光柱而起的还有滚滚浓烟!
甚至洗剑楼都忽然间震动了起来。
“地龙翻身?”
“不是……!”
“那是什么?”
吴洗渺的声音都在颤抖:
“李辰安,不二周天诀,即将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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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桃花落 五
剑山之下。
暗河之中。
进入暗河的三艘小船依旧未能找到通向忘情台的正确航道。
就在他们无比焦虑的时候……
忽然间,洞穴中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紧接着,小船开始剧烈的起伏摇晃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们皆看见了远处原本漆黑的地方,出现了明灭不定的光芒!
他们在不同的暗河之中,却都看见了河道深处传来的光!
有了光,就有了方向。
虽然没有人知道那光芒究竟在何处,但既然生出了如此异响,当然得去看个究竟。
于是,三艘小船破浪而行,向那地方艰难的划了过去。
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崖壁上的洞穴之中,钟离破自然也发现了忘情台里出现的异样。
他忽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洞口,向那处石室看了去。
他陡然一惊——
距离石室不远的那处地火洞穴里,正闪烁着耀眼的红芒!
一股炙热之气从那洞穴中喷薄而出,就算是他站在这洞壁的高处,依旧感觉到了那滚滚热浪。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一身灰白麻衣的老人杵着一根拐杖来到了钟离破的身旁。
他看了十息,脸上露出了一抹狂喜之色:
“阁主,这是不二周天诀大成之前兆!”
“……真的?”
“真的!”
那老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以体内至阳之力引发天雷地火……此处在剑山深处,自然是引不来天雷的。”
“但此处在地火之中,一旦受到至阳之力那气机的牵引,便会引发地火的共鸣!”
钟离破眯起了眼睛。
他万万没有料到李辰安真的将不二周天诀修至了大圆满!
千年了。
千年的江湖中,只有那关于不二周天诀的传说,却再也没有人练成此神功!
如果李辰安在这最后的关头顺利,他破关而出,就是天下无敌的大宗师!
孙女钟离若水体内的寒蛊,也将被他那炙热之力给焚毁,钟离若水将性命无忧。
这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樊桃花这十余年里最为牵挂的一件事将得到完美的解决。
她在九泉之下,当能安了。
可是……
按照樊梨花的计划,钟离若水确实能够安然无恙,但李辰安这个鼎……却必须死!
他沉默了许久,内心中似乎经历了一番极为艰难的挣扎,这才说了一句:
“他们就快到了,你……带着他们走吧,按照老夫吩咐的去做!”
那老人微微躬身,“属下遵命!”
他转身走入了那空旷的洞穴之中,手指头放在了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那唿哨的声音还在洞穴里回荡,便见洞穴之中藏着的许多个小洞穴里飞出了许多的人来。
就像黑暗中的蝙蝠一样。
他们的眼睛明明是睁开的,可他们眼里的瞳孔却是涣散的。
他们全都看不见。
全都是瞎子!
他们虽然瞎了,却有一双极为敏锐的耳朵。
他们的听力极好。
这昏暗的洞穴之中有风,他们能够听风而辨位,他们也能从嗅觉中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他们被称为暗夜行者。
他们是隐月阁的死士!
那杵着拐杖的老人那双浑浊的眼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又看了看这处熟悉的洞穴,这才徐徐转身,说了一句:
“走吧……离开这个黑暗的世界,老夫带你们去看看光明之境!”
所有人离去。
却并没有向李辰安所在的那处石室而去。
他们落在了一条暗河旁,分乘几艘小船进入了一条暗河之中。
除了钟离破,没有人知道他们将去向何处。
这偌大的洞穴变得无比寂静。
钟离破依旧站在那洞口,依旧看着不远处吞吐的地火。
就这样看了盏茶功夫,他忽的解开了衣襟,垂头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腹部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他的手落在了这疤痕上,指尖温柔。
面色也变得很是温柔。
“你本可以杀了我的。”
“你就算是不杀我,你将这一切告诉辰安,我想辰安也不会放过我的。”
“可你却没有那样做。”
“你让我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竟然还给了我另一枚桃花令……你说……或许我有用的着的时候。”
钟离破的脸上忽的悲戚,他依旧抚摸着那道疤痕,眼角的泪止不住的滑落了下来。
“若不是她的毒,我那一掌也杀不了你……”
“在得知你的死讯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很冷。”
“我就在定国侯府,还生着火炉,却觉得冰冷刺骨。”
“我离开了定国侯府,去了广陵城,没有回钟离府。”
“当年,我们在广陵城的钟离府成的亲,在钟离府住了近十年,那里有你太多的痕迹……那里有桃花山庄,还有桃花山。”
“我怕。”
“我在桃花山上呆了足足十五天!”
“你曾经说其实冬雪之下的桃林也有一番别样的美……我就在那冬雪之下的桃林里,却没有看出美在何处,我只觉得依旧浑身冰冷。”
“我远远的看着你那孤独的坟。”
“我不敢去你的坟前。”
“至今我也没有给你上一炷香,烧一把纸钱……”
“我知道我做错了一件事。”
“不,我做错了许多事!”
“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失去了最爱我的人……”
钟离破闭上了眼,泪流满面。
“桃花……等我。”
“我知道你在天有灵,”
钟离破仰头,泪水流入了嘴里,那是苦涩的味道。
“我求你保佑李辰安能够顺利成就大宗师,能够顺利治好若水的病……能够和若水成亲,相亲相爱一辈子!”
“我早就该死了,却苟活到现在。”
“一切都要结束了……我能做的只剩下最后一件事,等!”
“等云安郡主他们进来。”
“等萧川庭带着神卫军进来。”
“等那该死的樊梨花死去!”
“等李辰安醒来,告诉他一些我知道的事。”
他一声叹息,又看了看那道疤痕,“事了之后,我会自刎于你的坟前……”
“不求你原谅,只是赎罪!”
钟离破撩起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坚定了起来。
他飞了出去。
落在了一条暗河边。
他上了一艘小船,小船驶入了暗河中,向洞外而去。
……
……
那处石室中。
樊梨花极为紧张的站在了温泉里。
那枚蛋愈发的明亮。
从那枚蛋上传来的忽冷忽热之感越来越强。
当那极致之热传来的时候,这温泉里的水都在沸腾。
当那极致之寒传来的时候,这温泉里的水竟然又瞬间冰封!
她知道,这一刻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
只是她依旧看不透这蛋壳。
她不知道,钟离若水已至垂危!
她打了个寒颤,连忙飞出了温泉,落在了那两颗桃树下。
恰好那两棵树上仅存的最后一朵桃花凋落。
第七百五十一章 桃花落 六
云谷谷口。
袁肃站在了安自在的对面。
安自在眯着那双绿豆眼一直看着袁肃,“以往在神武军中,你是我的大将军。”
“我从未曾想过我们会用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
“我想问你一句,我们守在这里,难道你还不放心?”
袁肃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有你守在这里,老夫自然极为放心。”
“那你为何执意要进去?”
袁肃暂时没有解释,而是说道:“刚才,老夫与夏琉见过一面。”
“夏琉是受吴帝所托前来,他和你有着同样的疑问。”
“其实……所有人都理解错了。”
袁肃忽的脱下了盔甲,从怀中取出了两枚桃花令!
“这一枚桃花令,桃花正开,可号令神卫军全军!”
“但这一枚……却有花瓣凋落!”
“老夫人早已有令,见这一枚凋落的桃花令,神卫军必诛其持令者!”
安自在大吃一惊,他咽了一口唾沫,问了一句:“何人持此令?”
袁肃沉吟三息:“老爷!”
安自在目瞪口呆,“老爷在这里面?”
“正是!”
“老夫人要杀他?”
“我想,老夫人终究下不得手亲手杀他,若是他没有动用这枚桃花令调神卫军入吴国,神卫军当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若不是因为丁大先生告诉我老爷就在忘情台里……神卫军也不至于折损万余跑这地方来。”
“他既然就在里面,老夫人死在他的手上,神卫军当然要将他诛杀,以告老夫人在天之魂!”
安自在明白了。
樊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她将那枚正在盛开的桃花令给了李辰安,她希望的是李辰安或者他找到的皇长子能够拥有神卫军。
她在临死之前,将另一枚凋落的桃花令给了钟离破!
除了袁肃,世间理应没有第二人知道有两枚用处截然相反的桃花令!
她恐怕是想要看看钟离破究竟会不会动用神卫军。
若是钟离破动用了神卫军,这便说明钟离破彻底令她绝望。
或许她在云集别野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是希望钟离破永远都不要用到这枚桃花令的,可人性之贪婪,欲望之驱使,让钟离破还是调动了神卫军。
“所以……他给你的任务就是来这里击杀李辰安?”
“你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并非是要击杀李辰安,也不是要保护李辰安,而是要杀了钟离破?”
袁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杀他,这是老夫人最后的遗命。击杀了他,神卫军原本还得保护摄政王平安离开吴国,只是现在似乎不需要了。”
安自在一怔:“为何说不需要了?”
“因为夏琉说温首辅给吴帝写了一封信……两国原本就没啥矛盾,这之后,两国再缔结友好,以应对未来大离余孽可能带来的危机。”
“所以,如果摄政王能够平安出来,吴帝非但不会对他动手,恐怕吴帝还会接摄政王去东旭城皇宫里喝一杯酒。”
安自在狐疑的看着袁肃:“这种事,你敢信?”
“若是吴帝年轻的时候,老夫自然不敢全信。”
“可他现在已经老了,老了就有了许多顾忌,尤其是吴国国内也并不是如表面那般平静。”
“在这种形式之下,吴帝理应更要求一个稳字!”
“另外,有那么多的高手在摄政王身边,吴帝也是知道大离余孽这件事的人,他知道事情的轻重。”
“他就在洗剑楼,此刻摄政王有了神功大成之兆……他恐怕会等着摄政王出来,面对一个天下无敌的大宗师,我想吴帝也不会再弄出些别的事端来。”
“现在最为紧要的是杀了钟离破,保证摄政王平安破境。”
“你现在能放老夫进去了么?”
安自在想了片刻,“你知道里面的路?”
“他有给老夫一张图纸。”
“那玄甲营随你进去,其余人……皆留在此处!”
袁肃沉吟三息,说了一个字:“好!”
……
……
石室中,温泉旁。
樊梨花伸手将落在肩头的一片桃花的花瓣捻了下来,她眯着那双老眼仔细的看了看这片花瓣,又回头看了看那两颗桃树:
“落光了啊!”
“可惜了。”
“我还以为你会再坚持一些时间,在那枝头上继续看着这一出大戏。”
“这出大戏才刚刚开始,你瞧瞧你,终究还是不忍。”
“桃花,善良这个东西,它终究是抵不过人心之恶的!”
“姐姐是个坏人,钟离破也不是个好人。”
“姐姐的坏,坏的果断。钟离破的坏,却坏得左右摇摆……”
“他在犹豫啊!”
“这种时候怎能犹豫呢?”
樊梨花将这片花瓣别在了她那头花白的头发上,抬步就向石室的门口走去。
“姐姐做事,从不会指望某一个人,手段多一些,成事的机会就会高一些。”
她站在了石室的门口,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啸。
没多久,有足足六人从洞穴的不同地方飞了过来。
他们身着黑衣。
带着黑色的面巾。
他们那黑衣的衣摆上,赫然绣着一簇红色的火焰!
红色的火焰,这是大离帝国曾经的标志!
他们是隐门中的人。
真正的高手!
“无论谁来到这里,全部击杀!”
那六人拱手一礼,没有说一个字,却肃然的站在了洞口,拔出了他们的武器。
樊梨花转身回到了石室中,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炉,在这香炉上插上了一根细长的香。
她点燃了香,看着那袅袅而起的烟,咧嘴一笑,露出了那无牙的黑漆漆的空洞的嘴。
她又回到了温泉旁。
此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寒蛊正在剧烈挣扎。
她那双灰白的老眼里,泛起了道道精芒。
寒蛊未死,这说明李辰安尚未与钟离若水合体。
隔壁的地火迸发的尚不是太过猛烈,这也说明李辰安还没有跨入大宗师的那扇门!
她那双枯槁的手紧紧的拽着,那张干瘪的嘴在紧张的自语:
“快点!”
“再快点!”
“一定要成功!”
“老身……不允许你们失败!”
蛋壳里。
李辰安依旧双目微闭。
钟离若水却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银牙紧闭,拼命的忍受着体内寒蛊最后的疯狂带给她的无尽痛苦。
她没有发出丁点声音,生怕将李辰安惊醒。
而李辰安此刻脸上却忽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十八个动作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演绎,越来越快。
他仿佛一个旁观者,就这么看着,并慢慢向前走去。
他走到了一扇门前。
他举头四顾,发现自己处在一处草木繁茂的幽谷之中。
谷中有一洞。
洞里有潺潺流水。
第七百五十二章 桃花落 七
萧包子三人抵达了忘情台。
她们舍船登岸,站在了立于暗河边的那面石碑前。
看着这面镶嵌了夜明珠的石碑,看着石碑上忘情台那三个字,萧包子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她来不及去看石碑上其余的字。
她已抬起了头,望向了前方。
东方红和卢小雨也都望向了前方。
这里的光线在穹顶许多夜明珠的辉光之下很是明亮。
就在她们前方较远处,站着六个一身漆黑的人。
东方红眉间顿时一蹙,她看见了那六个黑衣人的衣服上所绣的红色火焰!
“隐门中的人!”
“他们竟然在这里出现……当心了!”
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眉微微一扬,她的眼里没有那六个黑衣高手,她还在寻找着她的牛。
她的视力不好,于是,她迈步向前而去。
一摇一摆。
站在后面未动的卢小雨看着萧包子那扶风步有些揪心——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可总觉得那一摇一摆之间有一股子浓浓的慵懒的味道。
对于萧包子的懒,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她已见识过。
对此,她很是担心儿子未来的幸福。
但东方红的一席话,却让她茅塞顿开——
“男人的幸福来自于哪里?”
“绝不是女人的懒!”
“而是女人的媚!”
“不是在厨房里,而是在床上啊!”
“这位萧姑娘……她的思想迥异,她与别的女子截然不同。”
“她没有书香之气,却有着一股子最天然的气息,那种最干净、最纯粹、最简单,却偏偏最令人难以忘记的气息!”
“便是本真!绝不会有任何作伪!”
“你再仔细瞧瞧她那身段,啧啧啧……”
卢小雨忽的就笑了起来。
东方红莫名惊诧。
萧包子已一摇一摆的走到了距离那六个黑衣人丈许距离。
她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这才看清楚这六个黑衣人衣服上绣的那红色的火焰。
“我来找我未婚夫的,你们……能不能让让?”
左边那个身材颇为高大的黑衣人微微一怔,他还没说一个字,却忽然抬头,视线越过了萧包子,又看向了那石碑处。
两艘小船抵达了这里。
阿木三人,和小武三人,他们飞到了岸上。
八人汇合在了一处,此刻也齐齐向这六个黑衣人走来。
可他们也仅仅只走了三步,便又齐齐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向一侧看了过去——
那方向传来了咄咄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一身灰白麻衣的老人,带着大约二三十个穿着灰白短卦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那咄咄的声音,便是那老人手中的拐杖杵地时候发出的声音。
只是所有人并不知道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们得到的钟离破的指示本应该是要继续去寻找桃花源的入口!
可他们偏偏在钟离破离开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若是钟离破看见,他一定会想到些什么。
可惜,他却再也看不见了。
此刻,门口那六个黑衣人一瞧,脸上的戒备少了三分。
隐月阁的暗夜行者来了!
暗夜行者是友军。
他们来了,面对这几个进入忘情台的高手,便不需要他们出手。
东方红等人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他们并不知道暗夜行者这个称呼,却知道隐月阁就在这里面。
没有别的外人进入,那么这些人,便极有可能就是钟离破的人!
“这一战,堪比蜀山论剑,有极大凶险!”
陆初七扭头看向了阿木,又说道:“若事不可为,你记住一定要活着出去!”
“牧山刀,为师就交给你了。”
“你去了牧山刀之后,记得照顾好为师养的那几只鸿鹄。”
“另外……在牧山刀后山的那处小院子里,还有为师养的两条狗……你也记得照顾好它们,它们活得不容易!”
王正浩轩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看向了陆初七:“师傅,那弟子呢?”
陆初七瞪了王正浩轩一眼,吹了吹胡子:“你回牧山刀,鸡犬不宁!”
“你和为师并肩一战……保你大师兄出去!”
王正浩轩一愣,这意思听起来不吉利啊!
这是要舍车保帅了?
“那些人,很厉害?”
陆初七撇了撇嘴:“他姥姥的……隐门果然强大啊!”
“那六个黑衣人里面,其中一个有着大宗师的气息!”
“其余五个估摸着也是一境以上的高手!搞不好就是半步大宗师的身手。”
“那个杵着拐棍的老头,你看他颤颤巍巍的模样,可人家散发出来的那气息……也是一个大宗师啊!”
“两个大宗师,一群一境以上的高手,你小子二境上阶,你知不知道你是这所有人里武功最渣的那一个?!”
王正浩轩顿时备受打击。
陆初七这时悠悠一叹,又说道:“如果吃狗肉都能成为大宗师……那肯定天下无狗,天下大宗师遍地走!”
“呆会你给为师站在后面一点,别刚一打你就嗝屁了!”
卢小雨这时候也紧张极了。
她没有料到这里面会出现这么多的高手。
不仅仅有隐月阁的高手,竟然还有传说中隐门的高手!
现在怎么办?
双方实力的对比极其明显,就算是小武用毒也是不行的。
对方有个用毒的祖宗樊梨花!
樊梨花可还没有露面!
儿子就在里面。
若是去救儿子,只怕自己这方的九个人无一能够生还。
可若是不救儿子……
就在这时,那麻衣老人走到了六个黑衣人的面前。
他那双灰白的眼看了看萧包子,就看了一眼!
萧包子忽然后退!
她蹬蹬蹬连退了三步,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极为严肃的表情。
她的手落在了腰间。
长裙散了开来。
她的手里握住了那把无为软剑。
她正要欺身而上,却听那麻衣老人开口说话了:
“尊者大人!”
麻衣老人向其中一个黑衣人躬身一礼,“隐月阁奉命护鼎,这里,就交给老夫来解决吧!”
那黑衣人鼻孔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按照教主的意思,老夫要将这些人全部生擒……因为教主说她有些事得给这些外来者说个明白……让他们死得明白。”
那黑衣人又“嗯”了一声,这一次开口说了一句:“本尊者知道,樊教主希望的是圣女亲自动手血祭火焰战旗……你去将他们生擒吧。”
麻衣老人转身,他看向了萧包子,萧包子正要上前,可她的耳朵里却忽然有一个低微的声音响起——
“不要抵抗,佯装中毒!”
这个声音不是麻衣老人的传音入密!
因为,这个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
第七百五十三章 桃花落 八
与此同时,东方红等八人的耳朵里也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东方红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瞬间,眼里忽的冒出了一抹无法言喻的光芒。
她正要扭头四处看去,却又生生止住。
她的心里升起了一抹怪异的感觉,她的嘴角挂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微笑。
萧包子并没有听过那声音。
她颇为好奇,于是扭头看向了东方红等人。
东方红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萧包子收回了视线,便见那麻衣老人向前而行,他踏出了一步!
他的身影在踏出那一步的瞬间陡然消失——
萧包子的瞳孔猛的一缩:
浮光掠影身法!
他就像一道光一般从萧包子的面前掠过,穿行到了东方红等人面前,仅仅短短两息时间,他已回到了原地。
十息之后。
东方红率先“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接着,就在萧包子震惊的视线中,所有人都倒了下去。
他们都早已用过了小武的解药,本不会中毒……
萧包子撇了撇嘴,两眼一翻,也倒了下去。
她脑子里还在想一件事——
传音的那女人,她究竟是谁?
麻衣老者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九人。
过了片刻,他徐徐向地上躺着的九人走去。
他将那根拐杖插在了腰间,伸出了一只手,一提溜,将萧包子给提了起来。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另一只手将东方红给提了起来。
他转身,走到了石室的门前,那尊者看了看,挥了挥手,六人让开,麻衣老者提着两人走入了石室中,将两人丢在了那处温泉旁。
他仅仅只看了一眼温泉中的那个蛋,他那双老眼里顿时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他向那两颗桃树下的樊梨花躬身一礼:
“教主,九人,属下这就去将他们全部送来。”
樊梨花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很好,阁主去哪里了?”
那老人微微一顿,又躬身一礼:“阁主去迎接神卫军进来……阁主说圣女之事,他帮不了教主多少,他希望能够用神卫军找到进入桃花源的路。”
樊梨花沉吟三息,“哦……老身倒是错怪了他。”
“若是他真能找到桃花源……帝国复兴,就指日可待了!”
老人的身子依旧躬着,这时他又低声问了一句:“教主,那桃花源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樊梨花看了这老人一眼,“世人皆以为桃花源是千年来洗剑楼的弟子意外找到……事实上并非如此!”
那老人抬起了头来,眼里露出了一抹疑惑的光芒。
隐月阁存在了数百年,隐月阁虽然人少,但这数百年里并没有放弃寻找桃花源。
在隐月阁的记载中,桃花源就是更早时候的洗剑楼前辈去探寻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可现在樊梨花却说并非如此。
“那……敢问教主,事实又是如何?”
樊梨花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她看向了那枚冰火交替的蛋,淡淡的说了一句:“去将其余人,给老身都带进来!”
麻衣老人躬身应下,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将其余七人也都丢到了这温泉旁。
他又看了看那枚蛋,转身走了出去,就站在了那黑衣尊者身边三尺距离处。
樊梨花来到了萧包子等人的身前。
她弯着腰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那张干瘪的嘴张开着,那空洞的嘴里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她站在了萧包子的面前,俯下了身子,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萧包子的脸蛋儿,又捏了捏。
“小姑娘挺水灵的!”
“你娘,当年在京都,世人皆以为她喜欢奚帷,桀桀桀桀……”
她直起了腰来,又道:
“可萧馒头却天天往太学院后院那小院子里跑!”
萧包子心里一咯噔,她的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樊梨花已转身,并没有发现萧包子的异样。
“太学院后院那小院子里,住的可是花满庭!”
萧包子一惊,眼缝又睁大了一线。
“老身记得那时候萧馒头才……好像才二十一二岁,花满庭却已经四十有五了!”
“老牛吃到了嫩草,还是那嫩草主动送到了老牛的嘴里。”
“花满庭装了一辈子的奚帷……却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敢认……这老东西也是个没担当的男人!”
萧包子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难以相信花满庭就是她的爹!
那个老哥……
那个老哥挺不错的呀!
这怎就变成爹了呢?
这以后还如何愉快的相处?
他怎么又装了一辈子的奚帷呢?
如果这樊梨花说的是真的……
萧包子咽了一口唾沫,她很想要爬起来问问樊梨花,却终究抑制了自己这个强烈的冲动。
她现在不太明白一件事——
既然九个人都进来了,为什么不出手将樊梨花给制住?
这在等什么?
其余人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对于那个传音的声音,九人中除了萧包子之外都很熟悉。
既然那人说了什么都不要做,那就只有等。
等她再次传来消息。
樊梨花这时候走到了东方红的身前。
她又蹲了下来,仔细的看了看东方红的那张脸,又“桀桀桀桀”的笑了起来。
“世事一场大梦,
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东方红啊东方红,你也已经满头花白的头发了!”
“情之一字害死人!”
“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了商涤?”
她又徐徐站了起来:“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商涤也是有眼无珠,他竟然喜欢的是我那妹妹。”
“一个终身未娶,一个终身未嫁!”
“终不得那鱼水之欢,终落得一个晚景凄凉。”
她又走到了陆初七的面前,这一次她没有蹲下身去,却踢了陆初七一脚,眼里露出了一抹怨恨的光芒:
“就因为吃了你炖的一锅狗肉,你至于追老身三百里,又将老身存在的消息告诉樊桃花么?!”
“若不是我那妹妹知道了我的存在……你知不知道你坏了老身多少大事!”
“呆会圣女诞生,老身第一个就会让她宰了你!”
“小肚鸡肠还道貌岸然的老东西……”
“我呸!”
她一口吐在了陆初七的脸上。
陆初七差点就没蹦了起来。
她又看向了那枚蛋,顿时就抬步向那枚蛋走了过去。
“桀桀桀桀……!”
她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伟大的巫毒之神在上!”
“多谢您的庇佑!”
“君王痴,小宝贝,你可得再坚持坚持!”
她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炉,又点上了一支细细的香。
“接下来,你们该阴阳交合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桃花落 九
袁肃与周正率领的五百玄甲营战士进入了暗河之中。
没有船。
他们用的是就地取材的木头!
按照钟离破给袁肃的图纸,他们仔细的寻找着图纸上留下的标记,一路逆流而行,却并没有抵达忘情台的那处石碑处!
他们愈行愈远。
因为这张图,并不是真的!
他们没有遇见离开的钟离破!
钟离破在抵达洞口的时候弃船跳入了暗河中,他顺着暗河流了出去。
没有人发现!
直到这条溪流在转过了一道弯之后,他才从水中起来,站在了岸边的密林里回头看了看。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和在那洞穴中的凄然截然不一样的微笑!
“假死,隐匿,布局……想要一网打尽……”
“我原本以为我调动了神卫军就会引你现身,你竟然岿然不动,以至于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可惜,你终究没有忍住出现在了忘情台里!”
“你的味道,我闻了几十年,我没有料到你竟然有如此心机,差点着了你的道!”
钟离破在暗自庆幸,他并没有意识到在他的潜意识中对樊桃花的畏惧。
此刻的他甚至在沾沾自喜:
“你终究不知道桃花源在哪里!”
“可我却已经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大离帝国藏着的秘密!”
“人间再无钟离破,你这朵桃花,又还能开多久?”
他长身而起,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他落在了一颗茂密的树上,忽的抬头向剑山深处的某个地方看了过去。
又有火光冲天。
又有浓烟滚滚。
他迟疑了片刻,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遗憾于终究没有亲眼目睹那寒蛊死,一鼎生一鼎灭的壮美景象!
他再次长身而起,这一次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回头。
……
……
温泉中。
那枚蛋里。
钟离若水已气若游丝。
虽然有着李辰安身上传来的那股炙热气息,但这气息只能作用于她的体表,而那寒蛊所散发出来的寒意,却来自于她的体内。
她的五脏六腑在那寒蛊最后的疯狂之下,已渐渐有了冰冻的迹象。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她伸出了双手,捧着了李辰安的脸。
她露出了一抹微笑,那微笑浮现在她那张几近半透明的脸上,仿佛都被冰冻了一般。
那微笑中有解脱。
死了,一死百了,辰安他因自己的死而重获新生,不再有自己这个枷锁加在他的身上,他才能轻快而行。
那微笑中也有幸福。
相识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两颗心却走在了一起,彼此不离不弃。
这就是奶奶生前所说的心心相印了。
那微笑中当然还有浓浓的不舍。
来人间一趟,短短十七年,总算是遇见了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原本以为这一辈子能与这个喜欢的人一路而行,长相伴,长相守。
可现在……
现在这条路却已走到了尽头。
终究落了个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的眼里有两行清泪流下。
她张开了双臂,将李辰安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吾爱,来生……再续前缘!”
就在她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时候……
李辰安依旧在不二周天诀的幻境之中。
他已走到了那洞口。
却忽然发现从那洞口而出的溪水散发出了一股冰寒的烟雾。
那袅袅烟雾初时薄,数息之后便渐渐浓郁。
溪水两旁的青草竟然渐渐有了凝霜之像!
而那洞中袅绕而出的烟雾更浓,也更冷。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他的身体因为这股极寒之意起了强烈的反应。
作为天下至阳的内功,天下最霸道的不二周天诀,绝不允许有任何寒意在自己的至阳领域里存在!
于是,他不知道他的枪已高高的举起。
幻境中的他,看着那溪水渐渐冰封,看着溪水两岸的草木渐渐枯萎。
他一步走了进去!
蛋壳中的他,一枪,刺了出去!
蛋壳中的钟离若水忽的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
幻境中的李辰安,就在踏入那个洞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幕神奇的景象——
他似乎进入了一个极寒的冰原!
可就在他进入之后,这寂寞的冰原,仿佛忽然间苏醒了过来!
就像捱过了隆冬的霏微的冰封了的画屏湖,有三月的春风拂来。
他就站在这冰原之上。
忽有阵阵轻微的咔嚓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那是他的枪一枪一枪频频刺出之后,造成的冰原迸裂的声音。
而那春风,则是从他的枪尖散发出的来自他丹田里的至阳之气!
于是,他便看见冰原的上空叆叇不再,冰原之上春阳忽暖。
渐有草木葳蕤。
水空氤氲。
便是一番万物生的大美景象。
于此同时。
忘情台的那处地火洞穴,就在李辰安那一枪长驱直入之时,忽的有无数的地火升腾而起!
忘情台顿时有地动山摇之势!
那无尽的地火汇聚于一处,却蓄而未发,地火地窟里却传来了轰隆隆的仿若地龙醒来的巨大轰鸣声。
樊梨花极为紧张的站在了温泉旁。
她那张枯瘪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她的心里传来了那只寒蛊的哀嚎之声。
她死死的拽紧了拳头,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阴阳交汇!”
“气势如此磅礴!”
“我的虫儿,你再坚持十息!”
萧包子已经睁开了眼睛,她那双细长的眼紧紧的盯着那枚蛋。
其余八人此刻也都睁开了眼!
他们都看着那枚蛋。
那蛋壳忽然间散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但里面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他们依旧看不见。
蛋壳中。
钟离若水原本已走到了那极寒的冰原之上。
她已站在了冰原中的那深渊的边缘。
她就要往那深渊里落下。
她的身子却在这时候忽然一紧,她感觉到了一股刺痛,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一扇门被推开了。
那扇门一开。
有一条巨大的火龙游了进来。
它在门里探头张望了一番,忽的喷出了两道火红的鼻息!
那是一股极为霸道,也极为炙热的气息!
就在那气息之下,她发现自己正不由自主的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拽了回去!
她渐渐远离了那处深渊!
她似乎被那炙热的气息包裹了起来,身体里那刺骨冰寒在那一瞬间如潮水一般退去。
她渐渐没有了那痛楚。
她发现自己的精神无比的愉悦。
她很喜欢这温暖的感觉。
她仿佛飞在了空中。
于是,她也看见了这冰原上出现的裂痕。
裂痕渐大。
死寂的冰原便有了水的声音。
那水声初时如杨柳轻拂,渐渐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响。
如惊涛拍岸!
就在那裂痕中,就在从裂痕涌出的水中,
有万物生!
第七百五十五章 桃花落 十
剑山之巅。
整座剑山又战栗了起来。
洗剑楼不远处的那处溪畔的那头青牛、那头驴和那头马此刻又都抬起了头来。
很是紧张的望向了剑山群山的某个地方。
洗剑楼的第九层楼上。
吴帝等人也尽皆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远方——
远方,又见浓烟起!
又有轰鸣之声传来。
又见明灭火光吞吐。
片刻之后,又有火柱冲天!
那冲天的火柱将傍晚的天穹照亮,令空中的星光失色,甚至染红了半边天!
“……这,真的就是不二周天诀的大成之兆?”
吴洗渺深吸了一口气,“回皇上,如果洗剑楼古籍所记载无误……这便是不二周天诀大成之兆!”
吴帝紧紧的盯着那越来越显磅礴的火芒,过了数十息,才又问道:
“如此之势,仿佛有毁天灭地之威……肉体凡胎能承受得了如此暴烈之力?”
吴洗渺想了想又道:“我大致是明白了老祖宗说的‘孤阴则不生,孤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阴阳合万物生,方为天道!’这两句话的意思了!”
“哦……?何解?”
“李辰安天赋秉异,他真的参透了不二周天诀的十八个法式。”
“但如果仅仅如此,当十八个法式所产生的至阳之力在他的体内汇聚而得不到宣泄,或者说得不到至阴之力的调和时,他必然会被那强大力量给撑爆了!”
“也就是落得个爆体而亡之结局!”
“但现在,他的身边却有一个体内藏有至寒之蛊的钟离若水!”
“在他悟透了十八个法式,踏入大宗师的那一刻,若是能和钟离若水交合……阴阳相生、相合、相互共鸣之下,暴烈的至阳之力便会变得温顺起来。”
“而钟离若水体内的极寒之力,也会变得温润起来。”
“原本,两个人都必须死!”
“可现在……两个人都向死而生!”
夏莫愁也惊呆了。
这时他问了一句:“那二人同生之后,钟离若水会不会得到李辰安的不二周天诀的内力?”
吴洗渺摇了摇头,“老祖宗没有说,我也不知道!”
“那现在二人可有交合了?”
吴洗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看,那道光,隐有龙凤交织之相!”
……
……
忘情台。
温泉旁。
樊梨花死死的盯着那枚蛋!
她全然没有注意萧包子等人此刻都已睁开了眼,甚至都已站了起来!
她距离那枚蛋只有三尺距离。
她的脸上是紧张、是狂热、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我的小宝贝……!”
“阴阳相合正式开始!”
“若水,你将从少女变成女人!”
“你将从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成为天下无敌的大宗师!”
她张开了双臂,双臂在空中剧烈的颤抖!
“尽情的吸收吧!”
“将李辰安体内所有的内力全部收入你的丹田之中!”
“将这壳也一并吸收!”
“让我好生看看涅槃重生的你是什么模样!”
萧包子等人此刻又看向了那枚蛋。
只因蛋中的人是他们极为牵挂的对象,也因这奇异景象实在是闻所未闻。
不知觉的,他们似乎忘记了这时候应该假装昏迷躺在地上。
他们竟然全都站了起来!
甚至还向前不由自主的走了两步!
哪怕是东方红和陆初七这两个年岁最长的老人也不例外!
樊梨花终于被身后的异样惊动。
她忽的转身,吓了一大跳!
她一家伙就跳到了那枚蛋的旁边,一只手落在了蛋壳的顶端。
觉得有些烫手。
又虚抬高了三寸:
“……你们……没有中毒?”
她的那双灰白的老眼忽的一凝,片刻又“桀桀桀桀……”的咧嘴笑了起来。
“老身知道了!”
“隐月阁的那些瞎子,果然是一个都靠不住!”
“钟离破这老东西,莫非他还想要借你们的手杀了老身给樊桃花报仇?”
她的面目忽的一沉,阴狠的视线从九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不对呀!”
“是谁解了老身那黄昏和春光之毒?!”
石室中的那柱香已就快燃尽,它叫黄昏。
温泉旁的这柱香燃了一半,它叫春光。
都是九毒真经中传下来的曾经五毒教的毒。
可这些人在这里闻了这么久竟然屁事没有……
“是不是你?”
“一定是你!”
樊梨花另一只手指向了小武,那张阴沉的老脸上忽然又荡漾起了一抹笑意:
“天才!”
“要不这样,你跟着老身,拜我为师,我将五毒神教的所有秘法全部传授给你……你以后,就是五毒神教的教主,就是大离帝国的护国大主教……如何?”
樊梨花的那双老眼里竟然露出了一抹期待的表情。
小武手舞足蹈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樊梨花一怔,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
“哦,忘记了,你是个聋子,也是个哑巴……”
她没有再说这件事,她的脸色又是一沉,“你们,如果想要李辰安活着,现在就给老身退出去!”
萧包子忽然上前一步,她手里的无为剑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剑吟。
“你敢对李辰安不利,我就毁了你的鼎!”
一方为了李辰安的安全,一方为了鼎的顺利诞生,这一刻谁也不敢动手,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甚至不敢惊动了蛋里的两个人。
形势竟然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枚蛋里的雾气正在渐渐消散。
已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两个人的影子来!
两个影子在动!
萧包子顿时被那蛋里的影子给吸引了过去,她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些动作,正是以往李辰安所练的那一个个法式!
那些法式令她的脸蛋儿一红。
可里面的李辰安和钟离若水却并不知道。
二人皆进入了一种忘我之境!
于是,地动得更厉害。
地下传来的声势也隐若闷雷一般。
萧包子咽了一口唾沫,心想……
这么厉害的牛,可别把田给犁坏了呀!
就在她这一念之间,“咔嚓”一声!
萧包子心肝儿一抖。
便见那蛋壳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蛋壳的壳壁上,忽的有飞洒而来的点点的红!
那些红落在了壳壁上。
就像一朵朵开得正艳的桃花!
“啊……”
不是钟离若水的惊呼。
而是她……上云端的声音!
那声音高亢明亮,还连绵不绝,仿佛成了仙。
那仙音如天籁一般在云端袅袅。
第七百五十六章 桃花落 十一
血染蛋壳。
壳上桃花开。
壳里的人影儿就像戏台子上演的皮影戏一样,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忽前忽后……
看上去依旧模糊,但依稀能够看得出里面很是激烈。
卢小雨的心里,有三分欢喜,欢喜于儿子李辰安终于迈入了大宗师的那扇门。
他若是顺利,他就将成为天下无敌的大宗师了!
还有三分担忧。
樊梨花那个疯婆子的那只手,一只都在那蛋壳上方三寸之处。
万一她的那只手落了下去……这时候正是李辰安和钟离若水阴阳调和的至关重要的时候……如果功亏一篑,可就是两条命没了!
最后还有四分难以名状的情绪——
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堪称前无古人,后……恐怕也难有来者。
如此一来,钟离若水可就真成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儿媳妇了。
归园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钟离破这些年暗藏的势力!
钟离破毕竟是钟离若水的爷爷。
那位老夫人也不知道对钟离破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亲家啊!
到时候如何下手?
若是钟离若水知道了,她会怎样和自己这个婆婆相处?
纠结的卢小雨扭头看了一眼萧包子,忽然发现还是这个儿媳妇好。
简单。
没那么多破事。
还好生养!
等辰安出来,得风风光光的将这个儿媳妇给娶进门!
就在卢小雨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她忽的一怔。
她看见萧包子的那双细长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那枚蛋,她发现萧包子那张微翕的小嘴儿的一角,竟然流出了口水来!
这……
这怪不得人家萧姑娘!
只能怪自家儿子太疯狂——
那蛋壳的裂缝中有钟离若水的声音传来。
初时长,渐渐急,而后如暴雨打芭蕉。
地火仿佛受到了某种节奏的牵引,它吞吐间的气势越来越大,它冲出这忘情台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外面的天色已晚。
但今夜洗剑楼的那方天空之上,却仿若白昼!
吴帝等人没有离开。
他们依旧在紧张的看着,也在焦急的等着忘情台里传来的消息。
倒是溪畔的那头小黑驴子令吴帝又一次刮目相看——
它收回了驴眼,它来到了那匹黑马面前,用它的脑袋蹭了蹭黑马的脖子,发出了“啊呃啊呃”的低吟声。
那黑马扭捏了片刻。
这混账东西来到了小黑驴子的后面。
吴帝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黑马爬到了小黑驴子的背上!
“……这样也行?”
没有人回答吴帝这句话。
因为夜空中忽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
那声音连绵不绝!
还震耳欲聋!
吴帝仅仅是抬头望了一眼,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头驴那匹马的身上。
他咧嘴笑了起来。
因为那头驴正冲着那匹马“啊呃啊呃……”的狂叫。
那匹马垂着脑袋,马脸上仿佛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怪不得它呀!
它被那轰鸣声吓了一家伙。
这一吓……
吓出了一泡尿来!
这当然坏了那小黑驴的兴致,挨骂,也是应该的。
就算是挨打也得认!
吴帝又抬眼向远处看去,那道光愈发明亮,却已不似初时的那般暴烈。
它似乎多了两分温顺的气息。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他的这种感觉并没有错。
因为忘情台里,那枚蛋中,两个影子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慢,却没有停。
就像从一场暴雨转为了一场和风细雨。
和风细雨更为绵长,里面也有更多的诗情画意。
蛋壳裂开的缝隙变得更大了一些。
于是从那蛋壳的缝隙中传出了氤氲之气,绮靡之声,还有……盎然春意。
香燃烬。
樊梨花心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悲鸣。
钟离若水的体内仿佛有“咔嚓”一声。
在李辰安浩瀚的内力的冲击之下,那藏在钟离若水体内深处的寒蛊爆裂开来。
它在死去那一刹那释放了最后一道极寒之精!
钟离若水身子陡然一僵。
她正从空中坠落。
李辰安魂游九幽洞府,他也猛然感觉到了这洞府中突起的寒意。
于是。
在这股强烈的寒意的刺激之下,他觉得自己似乎一哆嗦……
一道极致明亮的光芒从蛋壳的缝隙中透射而出。
萧包子甚至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遮住了自己的眼!
其余人也皆在这一刻闭上了眼。
因为无法直视。
但樊梨花的脸上却露出了疯狂的神色!
那是李辰安的纯阳之精华!
那股精华,带着李辰安丹田中剩下的所有浩然内力,就这么冲入了冰寒的洞府之中。
蛋壳里的钟离若水发出了一声长叫。
她魂飞天外。
她看见了三月三的画屏湖畔。
她还看见了草长莺飞,桃花满眼的无限春光。
二人静止。
紧紧拥抱。
蛋壳“咔嚓”一声炸裂了开来。
陆初七拍了拍阿木和小武的肩膀,伸出一只手将王正浩轩给拎了起来。
“看什么看?”
“为师听说,你在江南苏府,和小师妹苏梦同处一室,正经事没做,却给苏梦说了一晚上吃狗!”
他拎着王正浩轩就往外走。
秋尘和阿木还有小武也转身而去。
石室外,忽然有“噗噗噗噗”的声音响起。
六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其中那个大宗师还极为顽强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那个突然出手的麻衣老人。
他伸出了一只手指向了那麻衣老人:
“你竟敢偷袭本尊!”
“你、你……你究竟是、是谁?!”
麻衣老人伸出了手中的拐杖,徐徐举了起来。
“老夫,奚帷!”
他一拐杖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那隐门的大宗师脑浆爆了一地。
刚刚出来的陆初七顿时大吃了一惊。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麻衣老人,“您……真的就是奚帷?”
麻衣老人转身而行,丢给了陆初七一句话:“执大义者,向光明者,皆是奚帷!”
陆初七等人目瞪口呆。
过了片刻他才扭头看向秋尘。
秋尘摇了摇头:“天下奚帷者众,老夫也想成为其中之一!”
王正浩轩咽了一口唾沫,“师傅,现在咱们做什么?”
陆初七瞪了王正浩轩一眼,“等!”
“等啥?”
“……等桃花!”
王正浩轩一脸懵逼,心想这都四月了,这地方何来桃花?
倒是李辰安那小子……
蛋中的情形虽然极为模糊,但不影响那模糊的事让王正浩轩暂时忘记了狗。
他想起了小师妹苏梦。
莫非这男女之事,当真比狗肉还香么?
第七百五十七章 桃花落 十二
温泉旁的那两棵桃树的桃花已落尽。
花瓣铺洒在了地上。
那是一地的艳红。
唯有一片在樊梨花的头上。
此刻,樊梨花的手落在了李辰安的头顶!
她再次看萧包子等人,眼里一片冰冷:
“老身数三声,三声之后,尔等还不退去……鼎破了又何妨?!”
“三!”
“二!”
萧包子紧张极了。
她的耳畔忽然又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退!”
她后退了一步。
卢小雨和东方红还有吴雯徐徐转身。
四人退出了这间石屋。
樊梨花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她看向了那裂开的蛋壳。
看见了钟离若水那浴火重生的如白玉一般的肌肤!
她也看见了李辰安脸上出现的细密的汗珠。
她桀桀桀桀的笑了起来。
此时正是钟离若水魂游太虚之时!
正是施展摄魂术的最佳时候!
她一指落在了李辰安的涌泉穴上。
李辰安身子忽的一僵。
他的意识从空中落下,他从那汪汪的洞穴中退了出来!
他发现自己的丹田里一片空虚。
不,还有一簇小小的微弱的火苗,在轻轻的摇曳。
他睁开了眼。
看见的是钟离若水那面若桃花的脸。
他露出了一抹笑意,抬眼,却吃了一惊。
“樊老夫人?”
樊梨花桀桀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老身没时间了。”
她又一指落下,李辰安两眼一黑,倒在了已干涸了的温泉里。
樊梨花没有看李辰安一眼。
她的双手忽然间冒出了幽幽的绿光。
她的嘴里在碎碎的念着什么,她在钟离若水的身边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她的那双灰白的老眼里,竟然也冒出了一缕缕的绿色光芒来。
“一切过往……皆为虚妄……”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唯有放下,方得解脱。”
“放下……那些你以为的爱过的人……那些你记在心中的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
“他们都是假象!”
“你累了。”
“你需要好生的睡一觉。”
“一觉醒来,便是崭新的一天,你会看见一个崭新的世界!”
“孩子……睡吧……有奶奶守护着你,安心的睡吧!”
钟离若水是真的累了。
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女人。
她承受住了李辰安那疯狂的攻击,虽然她的体内有着来自于李辰安的雄浑的内力,可那一番天翻地覆般的折腾,也令她很是疲倦。
那种喜悦之后的疲倦来的极为猛烈。
她知道自己已经活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的病真的被李辰安彻底治愈。
她知道往后余生的岁月里,自己终于可以与李辰安相依相伴白头偕老了。
她的耳畔传来了樊梨花的浅唱低吟之声。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多少个日夜的煎熬,那日日夜夜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懈。
她真的觉得很困很困。
她没有睁开眼来看一眼,就这么带着那幸福的微笑,沉沉睡去。
樊梨花继续在跳着,在唱着,在说着。
这是五毒神教千年之前的一种秘术,就在樊梨花的施展之下,沉睡中的钟离若水那些过往的记忆,就这么渐渐地被那侵入了脑海的秘术给抹去。
樊梨花的那张老脸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渐渐有了细密的汗珠儿。
她跳得慢了一些。
但她的精神却更加的亢奋!
她知道自己就要成功了。
这是她曾经未曾料到的。
在十四年,她在钟离若水体内的种下了那枚寒蛊的幼卵。
做这件事,不过是为了报复妹妹樊桃花罢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能够练成不二周天诀!
她仅仅是想要看到钟离若水在寒蛊渐渐长大的过程中经历的那些痛苦,还有樊桃花在看见钟离若水的那些痛苦时候的无助。
你不是大宗师么?
你不是很厉害么?
你竟然想要阻止大离帝国的再次崛起!
你连自己的孙女都救不了,你还想要救国?
这一报复之举,却在李辰安带着钟离若水进入了忘情台之后,她改变了想法。
她不再袖手旁观。
她也很想看看李辰安会不会有那机缘练成不二周天诀!
她很期待李辰安能够练成不二周天诀!
倒不是她希望李辰安能够挽救钟离若水的命,而是唯有这样,她才能用摄魂之术给钟离若水施术从而彻底掌控钟离若水!
一个身怀不二周天诀无上内力的天下无敌的钟离若水!
有了这天下至阳之神功,便能进入泉台!
泉台上的烽火,已有千年未曾再点燃!
点燃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樊梨花不知道。
但她很好奇,也很期待。
“你是隐门的圣女……”
“你肩负着重振隐门之责……”
“你也肩负着重现大离帝国昔日荣光之责!”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你需要用你手中的剑,去披荆斩棘,去杀死所有挡在这条路上的人!”
“用他们的血,将大离帝国的火焰战旗再次染红……”
“用他们的躯体,铸成五毒神教的白骨高塔。”
“用他们的皮,缝制成大离帝国的雷霆战鼓……”
“用他们的骨为锤……在泉台敲响战鼓……你将号令千军,一统天下!”
“你……就是大离帝国未来的皇后!”
“醒来吧,我的圣女!”
“老身将永远追随在你的身边,成为你最忠实的仆人,为你而战,为你而谋!”
樊梨花汗如雨下,面色苍白如纸。
她的那双枯槁的双臂高高的举起,一篷绿色的光芒落下。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从樊梨花的身后传来——
那是一个童稚的女孩儿的声音!
“老巫婆,你究竟想干什么?”
樊梨花扭过头来,忽的一怔,又咧嘴桀桀桀的笑了起来。
“若画……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这话一出,她忽然吃了一惊,脸上的那笑意陡然一敛,她的视线向钟离若画的背后看了过去。
钟离若画背后并没有人!
可她偏偏觉得一定有人!
“谁带你来这里的?”
钟离若画小脑袋一偏,大眼睛一眨:“当然是我奶奶啰!”
“……樊桃花?她没死?她在哪里?!”
“嘻嘻,”
钟离若画背负着双手,就这么走到了那两颗桃树下。
她弯腰,将那把不二剑的雌剑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反手插在了背上的剑鞘中。
她扭头就向石室门口走去。
在路过那处温泉的时候却看了看池子中昏迷的李辰安,小姑娘的心里被深深的刺痛了一下。
“老巫婆,本姑娘不管你做了什么。”
“但若是你敢动我姐夫一根汗毛……”
钟离若画的眼里竟然露出了一抹极为锋锐的光芒:
“天涯海角,我必杀了你!”
【PS:我知道前面还欠着一章,今天只有一章,我厚颜无耻的要对大家说一下,接下来的一周我尽量保证一更,但可能会不可避免的断更。不过我都用小本本记着的,所欠的等我调理一下身体,本月底之前,肯定会补齐。鞠躬,感谢所有书友们!】
第七百五十八章 桃花落 十三
樊梨花想要给钟离若画来一家伙。
可她的双手这时候正在钟离若水的头顶施法。
她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钟离若画离开,心里却忽然起了一抹疑惑——
这,好像有些不对!
钟离若画和钟离若水姐妹情深,可那小丫头辫子刚才仅仅是看了她姐姐一眼!
樊桃花如果当真还活着,她怎可能任由自己将钟离若水的记忆抹去,甚至变成另一个人?
莫非是樊桃花已经死了,这小丫头狐假虎威?
也不对,这小丫头进来就拿走了那把雌剑,仅仅是说了两句对自己毫无威胁的话。
不对,门口有隐门的高手守着,那小丫头是如何进来的?
不好!
钟离若画既然能够这么大喇喇的走进来,这便意味着守卫在门口的六个隐门高手出了状况!
可并没有听见激烈的打斗声!
那六个人中,可有一个大宗师啊!
除非是偷袭,还是大宗师出手偷袭,否则没可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解决战斗。
是隐月阁的那些叛徒!
从东方红他们没有中毒就应该想到隐月阁的暗夜行者背叛了自己!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被钟离破收买!
这……这又说明了樊桃花当真还活着!
因为樊桃花才是隐月阁真正的阁主!
钟离破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仅仅是樊桃花让隐月阁的人陪着他演了一出戏罢了!
大意了啊!
万万没有料到桃花她竟然没死!
那么这两年来,她还做了些什么?
她为何明知钟离若水会变成另一个人却没有出手,甚至没有露面?
樊梨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
以至于她隐隐觉得自己这炼鼎之术都在樊桃花的算计之中!
难道摄魂术里面还有别的秘密?
幼时,娘更喜欢的就是妹妹。
虽然妹妹学的是娘的凝霜诀……可万一娘也将五毒神教的那些不传秘术传给了樊桃花了呢?
那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手停了下来。
她已经给钟离若水抹去了记忆,也植入了一部分的记忆,却并没有真正完成。
她觉得自己仿佛跳入了樊桃花早已挖好的一个坑里!
她甚至怀疑钟离破也是在樊桃花的授意之下,与自己演了这么一出戏!
她看了看依旧在沉睡中,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痛苦神色的钟离若水,想了想,颤颤巍巍的转过了身来,冲着洞穴中一声大吼:
“桃花……!”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是不是小时候我们捉迷藏你喜欢藏的那处洞窟里?”
“或者……”
樊梨花扭头四顾,她后退了三步,来到了李辰安和钟离若水的身后。
“或者在床下?”
“在那颗桃树上?”
她的袖袋中滑出了一把尺许长的短剑。
她将李辰安从地上给提了起来,短剑抵在了李辰安的后背。
“桀桀桀桀……”
“等若水醒来,我倒要看看你那天下无双的凝霜诀……是不是若水不二周天诀的对手!”
“你说,如果你死在了若水的手上……”
“姐姐一定要将你的尸体丢入地火之中!”
“姐姐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化为灰烬!”
一个声音忽然在这石室中响起。
那是一声叹息:
“哎……!”
就这么一声叹息,樊梨花的身子忽的一僵,以至于她的短剑刺破了李辰安后背的皮肤——
李辰安光溜溜的啊!
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就被樊梨花给弄晕了。
这一刺痛将昏迷的李辰安给弄醒了过来。
李辰安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樊梨花那双老眼在四壁逡巡,没有发现李辰安睁开了眼。
“装神弄鬼!”
“你再不出来,我就先宰了他!”
那个声音又在石室中响起:
“姐姐……”
“我最后叫你一声姐姐!”
“这里有父母的亡魂,他们在看着,看着你做的这一出人神共愤之事!”
“当年,这里面留下了我们姐妹俩还算是欢乐的幼年时光。”
“那一段时光虽然短暂,我却铭记于心。”
“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你给了我一个桃子,那个桃子的桃核我种在了松山剑院。”
“每一个春天,看着那桃树上的桃花,我就会想起你。”
“每一个秋天,当桃树上的桃子成熟之后,我也会想起你。”
“我真的以为你早已夭折……却不知道娘让你走上了另一条路!”
一个穿着一身灰白麻衣的老妇人走入了这处石室中。
李辰安一瞧却并没有大吃一惊,而是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樊桃花也微微一笑。
她取了一件衣裳,轻轻一抛,落在了李辰安的身上。
她又看向了樊梨花。
“父亲,是洗剑楼进入这忘情台的最后一代弟子了。”
“只是父亲并不知道母亲是五毒教的教主。”
“母亲的身体,并不适合修炼凝霜诀,但她还是练了,仅仅是她将希望寄托在了父亲的身上,期望父亲能够有那大运道将不二周天诀修至大圆满。”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而后有了我们姐妹二人。”
“父亲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事实上他已经知道了母亲的身份也知道了母亲的目的。”
“只是那么多年的相处,还有我们姐妹这对女儿,父亲终究无法对母亲下手。”
“在父亲临终之前,带我去过一趟隐月阁……”
“你不知道的是,父亲就是这一代隐月阁的阁主!”
“父亲在那个时候就将隐月阁交给了我。”
樊梨花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她瞪大了那双灰白的眼,愤怒的问道:
“为何不是交给我?”
樊桃花向前两步,“因为……你学的是母亲的巫术!”
“你喜欢的不是练武,而是制毒和养蛊!”
“父亲很担心,因为这两种东西都被江湖所不容……太阴毒,太缺德,必然招来杀身之祸!”
樊梨花一怔,她又裂开了那张无牙的漆黑的嘴,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
“母亲果然说的对!”
“母亲说什么了?”
“母亲说……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樊梨花恶狠狠的盯着樊桃花,“父亲就不是个好东西!你那珍惜得像个宝贝似的相公钟离破,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花满庭是个好东西么?”
“陆初七是个好东西么?”
“就算是商涤……他在青楼当真就啥也没做么?”
门口,王正浩轩抬头看向了师傅陆初七。
陆初七两眼一瞪,却一个字都没说。
他咽了一口唾沫。
萧包子这时忽然羞涩一笑脸蛋儿微红,低声嘀咕了一句:“辰安……”
“他东西好,也是个好东西!”
【不要担心我是写不下去了,这个故事还很长,不会像《逍遥小地主》后期那样,仅仅是因为我的颈椎问题越来越严重,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望理解,多谢!】
【另外,我承认我是短了一点,但我一直没有断更,我持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