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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九章 桃花落 十四

    所有人顿时就看向了萧包子。

    东方红忽的就笑了起来,就连不苟言笑的吴雯,这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卢小雨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包子。

    这媳妇……实在人啊!

    果然是心思儿简单。

    这样的媳妇,很好!

    萧包子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这句话有歧义,她觉得自己就是说了一个事实罢了。

    这些人……怎有如此眼神?

    就在这时,里面又有声音传来。

    樊桃花看着樊梨花,并没有反对樊梨花的这番话。

    “我不是来和你探讨男人的好坏的!”

    “我假死,只是想要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个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句,一千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大离皇族的后裔,哪里还有五毒教的教徒!”

    “就算是还有,也不过都是散落于各处的不安分的余孽罢了!”

    “面对而今之形势,你觉得他们还能有翻身的机会么?”

    “用什么来平定宁、越、吴三国?”

    “没有哪个国家的皇上会将自己手上的皇权交到大离帝国某个所谓的后裔的手里!”

    “这需要战争,去抢!”

    “用什么抢?”

    “面对三国之战,你以为就凭那子虚乌有的隐门中的高手就行?”

    顿了顿,樊桃花深吸了一口气,“念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你走吧。”

    “你和那些毒处了那么久,想来也没多少日子活在这人世间了。”

    樊梨花的眼里露出了一抹不耐,阴狠狠地说道:

    “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这就是钟离破厌倦了你的地方!”

    “你总是想要决定别人的命运,想要给别人指出一条路,却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需要还是不需要!”

    樊梨花视线一凝,又道: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更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去做!”

    “你其实挺可悲的……明明有高绝的武功,也有卓越的智慧,可你这一辈子却都围着一个钟离府在打着转!”

    “你自己恐怕都没有发现你就像一头拉磨的驴一样!”

    “你所见的,仅仅是屋檐下那磨盘旁的屁大的一点地方!”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大离帝国覆灭时候带走的财物有多少。”

    樊梨花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了这穹顶之上。

    “奚帷和你皆以为大离帝国的实力藏在尚不为人知的某个地方,长孙惊鸿那只老狐狸命令皇城司找了二十年……”

    “桀桀桀桀……”

    樊梨花又笑了起来,她笑了足足十息。

    笑得樊桃花眉间一蹙。

    “其实,你们都是蠢货!”

    “大离帝国……它已经重新建立了起来!”

    “只不过它尚在韬光养晦,它还需要再等上几年!”

    “等圣女回归,等国力强盛,也等一个世道大乱的机会!”

    樊桃花的那双老眼徐徐眯了起来:“它在何处建立?”

    樊梨花那双稀疏的眉一挑,“我的妹妹,你觉得我会将这种事告诉你么?”

    “……你若是不说,那就别想离开这里!”

    “桀桀桀桀……”

    “从来都是我威胁人家,李辰安和钟离若水都在我的手里,你竟然还想要威胁我?”

    樊桃花闭上了嘴,抬步向前一步。

    樊梨花视线一紧,一声呵斥:“停!退、退、退……!”

    樊桃花后退五步。

    她的视线落在了钟离若水的脸上,视线里的神色有些复杂。

    她的内心似乎在为某件事而苦苦挣扎,以至于她迟迟无法拿定主意。

    这本不是她的性格。

    可现在……这件事牵扯太大!

    “若水,何时能够醒来?”

    樊梨花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当她将我通过摄魂术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全都记住了之后便会醒来!”

    “我其实挺好奇,你说……她醒来之后,如果我让她杀了你……你也老了,也是就要凋谢的花了,你觉得你会是她的对手么?”

    “当然,你们人多,你还有隐月阁在手。”

    “你不放我走也行,我已经活够了,这里本就是我们的家,我死在这里又何妨?”

    “何况还有你这孙女和孙女婿给我陪葬……值得了!”

    樊桃花深吸了一口气,她当然不能让李辰安和钟离若水死在这里,那么她就只有再次退让。

    樊梨花又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姐妹截然不一样的地方,我的妹妹,心软,是成不了大事的!”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很是好奇。”

    “东方红她们,既然没有中毒,既然进到了这里……我本毫无防备,他们怎么就没有对我动手呢?”

    樊桃花沉吟三息,“因为我不知道你对若水还做了些什么。”

    “辰安既然有缘练成了不二周天诀,既然你下到若水体内的寒蛊就要死了,我当然宁愿多等等。”

    樊梨花桀桀一笑:“你错过了杀我的机会!”

    “现在,鼎已经成了,不过另一个鼎竟然没有破……这出乎了我的预料。”

    “但也没关系了,摄魂术也已经成了,钟离若水就算是睁开了眼睛,也认不出你来,”

    樊梨花垂眼,“也认不出他李辰安来!”

    她又抬眼看向了樊桃花,“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放过李辰安,你,还有你们所有人,给老身和圣女让路!”

    樊桃花没有多做思考,她点了点头:

    “那往后再遇见,休怪我对你痛下杀手!”

    樊梨花轻蔑一笑:“往后的江湖,天下第一不再是你樊桃花了!”

    “你想要杀我?那也得问我这亲爱的孙女,看她同意不同意!”

    樊桃花又看向了钟离若水,脸上露出了一抹悲伤来。

    就在这时,钟离若水睁开了眼。

    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从她的双眼中忽的迸射出了两道璀璨的光芒来。

    其一红。

    其一白。

    红如火!

    白如雪!

    一股磅礴的气势从她的身上豁然散发了开来。

    李辰安首当其中!

    他而今内力尽失。

    虽然丹田中还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可那火苗在如此浩大的气势之下毫无用处。

    他被这气势震的飞了出去!

    他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的身子仿佛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他在空中回头。

    看向了钟离若水。

    他一边吐血一边笑了起来。

    现在,他才确信钟离若水的病,是真的好了!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内力。

    但她继承了那些内力。

    他的就是她的。

    她好,我才好!

    可钟离若水看向李辰安的视线却是茫然!

    她觉得那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她转眼就一脸寒霜——

    李辰安身上的衣裳落了下来,露出了他赤果果的身子!

    “你这好色之徒……看剑!”

    没有剑。

    钟离若水伸出了一只手,正要一手挥过去,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她穿上了衣裳。

    抬头看向了樊梨花,又看了看将李辰安接住的樊桃花。

    “你们是谁?”

    “他……是谁?”

第七百六十章 桃花落 十五

    樊桃花的心,在这一瞬间冰冷如霜。

    她将李辰安放了下来。

    李辰安一边吐血一边去了那石床穿上了衣裳。

    他站在了樊桃花的身边,也一脸惊诧的看着钟离若水。

    “我是李辰安啊,你……你不认识我了?”

    钟离若水脸上又露出了一抹茫然,她使劲的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李辰安?”

    “不认识。”

    樊桃花也连忙说道:“我是你奶奶桃花呀!”

    钟离若水又茫然片刻,她摇了摇头:“我奶奶不叫桃花,叫梨花……你们怎么这么像呢?”

    樊梨花的心落了下去。

    她亲昵的摸了摸钟离若水的秀发,冲着樊桃花笑了起来,“我们要走了,你让还是不让?”

    樊桃花还没死心。

    她万万没有料到这摄魂术竟然真的如此厉害。

    “若水,”

    “你是叫我么?我不叫若水。”

    樊桃花和李辰安顿时一惊,樊桃花又问了一句:“那你叫什么?”

    “我叫……”

    钟离若水扭头看向了樊梨花,“我叫什么呢?”

    “你叫荷花!”

    “哦,我叫荷花,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若水。”

    李辰安目瞪口呆。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这事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异样!

    “若水!”

    他向前而行,“你真的不记得了么?我是李辰安……你的未婚夫啊!”

    钟离若水又愣了一下,她忽然面色一变,“我是隐门圣女!”

    “你竟然敢说是我的未婚夫!”

    “你这是对圣女的亵渎!”

    “我要杀了你!”

    她又举起了手来。

    就在她的指尖,有红白两种光芒在吞吐。

    樊桃花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听见了里面对话的萧包子等人这一刻全都冲了进来。

    萧包子一步就到了李辰安的身前,她的手里握住了无为剑。

    可就在钟离若水要挥出这一指的时候,她却又将手给收了回来。

    她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迷茫之色,她忽然双手抱着头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

    她感觉头痛欲裂,却不知道这是为何。

    樊梨花一瞧,心里陡然一惊。

    摄魂术似乎并没有将李辰安这个名字彻底的从钟离若水的脑子里抹去,现在得尽快将钟离若水带走。

    “你们,全部退出去!”

    “不然,圣女出手,鱼死网破!”

    所有人这时候都看向了李辰安。

    李辰安看着钟离若水此刻那痛苦的样子心里长长一叹。

    历经了千辛万苦,总算是将钟离若水给救了回来。

    却没料到而今竟然出现了如此状况。

    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她甚至已不记得所有人了。

    她将樊梨花当成了好人,也将她自己当成了圣女……那摄魂术竟然恐怖如斯!

    但无论如何,她不会再受那寒蛊之苦。

    往后,总是有机会再唤醒她被封锁的记忆。

    “走吧。”

    萧包子紧张的看向了李辰安,问道:“就这么走了?你的内力,可全在若水的身上!”

    李辰安微微一笑,“我的,就是你的,也是她的……”

    “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成为江湖中无敌的高手,我仅仅是希望能够将若水的病彻底治愈罢了!”

    “现在这一目的已达到,虽然出了点问题,但这个问题相较于若水体内的寒蛊,它不是个太大的问题。”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萧包子心里极为不甘!

    这是自己的牛!

    虽然曾经是和钟离若水说好了的,但现在这算什么?

    虽说钟离若水的病确实得到了根治,可她忘记了一切,她还是钟离若水么?

    萧包子抿了抿嘴唇,那双细长的眼看向了樊梨花。

    樊梨花又桀桀桀的笑了起来。

    “瞧瞧,这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谁不想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谁不想抱得美人归?”

    “虚情假意的小东西!”

    “这只不过是你无能为力的妥协罢了!”

    她的脸色忽的一沉,“还不快离开?等老身给你们开饭不成?”

    钟离若画这时候来到了李辰安的身边。

    她扬起了小脑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姐夫,那疯婆子胡言乱语你可别去理会。”

    “姐姐她……”

    钟离若画扭头看向了恰好又抬起了头来钟离若水,“姐姐她一定会醒来的!”

    “她如果真不能醒来,真无法再记得从前……我今年七岁了。”

    她又看向了李辰安,伸出了一只小手牵着了李辰安的手:“姐夫,我们走!”

    李辰安回头,与钟离若水四目相对。

    他看见了那双眼里的迷茫,他的心里传来了一阵刺痛。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

    无论如何得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收回了视线,带着所有人走出了这间石室。

    樊梨花又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可那笑容却在瞬间一敛——

    樊桃花此刻又转身走了回来。

    她忽然挥了挥手,樊梨花头上的那片桃花飘了起来,落在了樊桃花的手上。

    她一个字没有说。

    她又挥了挥手,那片桃花电射而出,直奔樊梨花的丹田而去!

    樊梨花在那一瞬间拔出了那把短剑,一剑向这片桃花刺了过去。

    她的剑没有刺中那片花瓣。

    那片花瓣也没有射入樊梨花的丹田之中。

    钟离若水伸出了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片花瓣!

    她尚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

    那片花瓣在她双指一夹之下,断成了两半。

    两半花瓣飘落而下,樊桃花心里剧震,她看了钟离若水三息,转身而去。

    钟离若水怔怔的看着樊桃花离去的背影,眼里又露出了一抹迷茫。

    樊梨花惊魂初定,这时却极为欣喜。

    因为钟离若水的武功,似乎真不逊于樊桃花了!

    而今只是生疏,生疏无所谓,多练练,自然也就就熟练了。

    “圣女,咱们也该走了。”

    钟离若水没有走。

    她蹲在了地上,将那两半桃花给捡了起来,拼成了一片,忽的说了一句:

    “我怎么对这桃花如此熟悉?”

    樊梨花心里一惊,“圣女喜花,自然也喜欢这桃花。”

    “哦……我、我喜欢花么?我喜欢什么花?”

    “当然,圣女喜欢荷花。”

    钟离若水起身,“哦……那我们去哪里?”

    “回隐门!”

    “隐门在哪里?”

    “跟我走。”

    “……好!”

    钟离若水迈出了一步,却忽然“哎呦……”一声。

    “怎么了?”

    “我、我、我下面怎这么疼?”

    “……圣女刚才受伤了。”

    “谁伤的我?”

    “就是那个李辰安!”

    钟离若水面色顿时一寒,“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等我伤好之后,定要……杀了他!”

第七百六十一章 根源 上

    “为什么会这样?”

    船行于暗河之中,李辰安的视线从卢小雨的脸上收了回去。

    他这时并没有去关心自己的身世。

    他看向了樊桃花,极为认真的问了一句。

    樊桃花沉吟三息:“你和若水进入忘情台之后,我与花满庭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东方红等人一听顿时就迷糊了。

    她盯着樊桃花,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么说……两年前京都之变,在云集别野,你死在李辰安的面前是装的?”

    “这也是你们计划好的?”

    樊桃花点了点头:“我若不死,钟离破绝对不敢妄动!”

    “我若不死,我那姐姐樊梨花,也绝对不敢出来露面!”

    “策划京都之变的时候,我与花满庭有过一次彻夜长谈……大离帝国的后裔是存在的!”

    “并且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们并不在某个秘境之中,他们早已渗透到了世俗的各地!”

    “这个情况,最清楚的是云安郡主,两年前的广陵相会,云安郡主告诉了我和花满庭许多关于大离帝国的消息。”

    “其中有许多都是不为人知的消息!”

    “他们在世俗中几乎都已改名换姓……离这个姓,他们早已抛弃。”

    “也或者说,大离皇族的某个后裔,赐给了他的忠实拥护者别的姓。”

    “比如……卢姓!”

    “比如……钟离!”

    “还比如……姬姓!”

    “等等!”

    陆初七顿时大吃一惊,他看向了卢小雨,卢小雨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

    “卢府,在原本的计划中,父亲成为了上车候掌握了宁国的军队之后,本应该协助姬泰夺取宁国权柄。”

    “如此一来,可兵不血刃的将宁国控制在姬泰的手中,只需要等所谓的圣子出世,持火焰玉玺,宁国便会落在那所谓的圣子手里。”

    “越国、吴国也有几乎相同的计划。”

    “这一计划叫做惊蛰……取春雷响天地变之意。”

    “父亲灭了墉国,成为了宁国的上车侯,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可偏偏奚帷却成了父亲的朋友……或者说亦师亦友。”

    “奚帷和父亲那时候经常秉烛夜谈,二人说的多是这国事和天下事。”

    “奚帷并不知道那个惊蛰计划,他仅仅是认为宁国已经腐朽,仅仅是希望父亲能够揭竿而起,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那时我时常陪在他们左右给他们煮茶,便也听了许多奚帷的观点。”

    “那些观点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但若是细细想来却极有道理。”

    “比如,他说所谓的君权神授,可谁见过神是什么模样?”

    “他说那不过是统治者为了统治天下给愚昧的百姓灌输的一种无法抗拒的思想罢了。”

    “他认为一国之君,当以能者居之!”

    “和为能?”

    “便是远小人、近贤臣,有大度,以百姓之安康为己任,勤政、节俭、爱民,从谏如流等等。”

    “他也说到了其他,比如对这千年历史的反省。”

    “就算当年如此强大的大离帝国也分崩离析,这千年里,各国也改朝换代数次,这究竟是为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卢小雨,除了李辰安和秋尘,其余都算是江湖中人。

    对于这等事,他们不会去考虑,但不妨碍他们对这事的好奇。

    秋尘是博学大儒,他在白鹿书院的这二十来年,也在思考着这一问题。

    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腐败,当然是一个朝代覆灭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但这是表象!

    每一任皇帝以及那些大臣,都知道腐败是灭国之根本,可最终,每一个朝代都走向了腐败。

    他们是知道的。

    却偏偏没有人去阻止,或者说无力阻止!

    比如宁国百年前的那位商丞相。

    他成为丞相之后,在宁国京都玉京城开了个棺材铺子,备下了上百口的棺材。

    他确实杀了许多的贪官,将那些贪官装在了棺材里。

    他也确实在那个时候力挽狂澜挽救了宁国灭国之运。

    可结果呢?

    结果是他死之后,朝廷更加腐败!

    那些曾经被他所打压过的势力反弹的更加厉害!

    就连他自己的子嗣,在江南道的商氏,也勾结了朝廷的官吏,成为宁国豪族,早已将清廉家风忘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导致这腐败的根本在何处?

    在于人心!

    人心这个东西是个无底洞。

    手里有了馒头,便会想着能再有一碗粥就好了。

    有了粥,又会想着能有菜。

    有了菜,便会想着能够睡的暖和一些。

    于是会想要一处茅屋,想要一处小宅子,一处大宅院,想要升官,为的就是发财。

    这便是欲望!

    而人之欲望是无穷的!

    当小部分人掌握了权力之后,为了心中的欲望,自然就要用这权力去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甚至朋友谋取利益!

    这便是民间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

    当绝大部分拥有权力的人心里只有这贪念之后,整个朝廷上下的官员就会因同样的利益坑壑一气!

    这股势力会变得极为强大。

    最终动摇国本。

    最终导致民不聊生。

    于是又有某个地方出现某些走投无路揭竿而起的人。

    一呼百应之下,那墙就又倒了。

    于是,又一个轮回开始。

    如何解?

    “奚帷认为,建立新朝,课以严律,重教育,轻税赋,重百姓,轻官吏,中央集权……”

    “另,他还提出了一个令我印象极为深刻的看法。”

    “他说……人之心为私,因私而起异念,当统一上下之思想!”

    秋尘一愣,问了一句:“这思想如何统一?”

    卢小雨说道:“从教育起!”

    “全国上下,废除百家,独尊法家之术!”

    萧包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啥叫法家之术?”

    “简单而言,就是法治。”

    萧包子小嘴儿微翕,觉得这似乎不简单,因为她不懂什么又叫法治。

    她不好意思去问。

    那样显得自己太没文化。

    卢小雨叹息了一声,又道:“父亲被他的话打动。”

    “便觉得奚帷所描述的那样的国家,许能千秋万载长盛不衰。”

    “于是,父亲没有执行那个惊蛰计划,父亲动了心,想要建立一个新朝。”

    “这件事被人察觉……导致了上车侯府满门被灭。”

    “初时我以为是皇城司,可偏偏长孙惊鸿却让王正金钟来了梅园,将我们救了出去。”

    “后来,我和子桐从宁国去了吴国,做了一些生意赚了一些银子,为了调查这件事,我们招募了一些人,建立了暗夜会。”

    她看向了樊桃花,没有再提暗夜会查出了上车侯府被灭是钟离破告密这事,而是极为认真的说道:

    “大离帝国已经死灰复燃!”

    “他们……可能已经建立了一个国家!”

    所有人大吃一惊,“哪个国家?”

第七百六十二章 根源 下

    卢小雨看向了樊桃花。

    樊桃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三个字:

    “大荒国!”

    所有人皆大吃一惊!

    就连李辰安也不例外!

    对于大荒国,李辰安是熟悉的。

    最早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在前年的三月,在广陵城的时候,听四公主宁楚楚说起过。

    曾经的北漠,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在那片草原上,有着许多的游牧部落。

    就在七年之前,其中的一个名为秀山的部落出了一个惊才绝艳之人。

    他叫宇文峰!

    他用了三年时间,一统北漠,在秀水原上建立起了荒人历史上真正意义的第一座城池!

    那座城,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荒城!

    李辰安成为宁国摄政王,在离开京都的时候,让温煮雨以赈灾之名,在幽州建一座城。

    城名燕京!

    建那座城的目的,便是为了防范大荒国的入侵。

    李辰安这时候恍然大悟。

    他这才明白在五扇原之战结束之后,他问起夏侯卓对宇文峰此人有何看法的时候。

    夏侯卓对宇文峰的赞誉极高!

    他说此人,与其余的荒人有很大的不一样。

    他说宇文峰懂得中原的文化,甚至对中原文化还极为了解。

    他说宇文峰率领秀山部落的汉子去打仗并不是蛮干,而是采用了诸多的策略。

    他还说宇文峰统一北漠之后,对北漠的管理方式,采用的几乎都是中原诸国的那一套。

    夏侯卓甚至认为宇文峰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皆有着极高的造诣,未来的大荒国恐怕会成为宁国心头之患。

    他还告诫过自己,“你若是登基为帝,万万不可小觑此人!”

    如果宇文峰的来历与昔日的大离帝国某个分支有关,这便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他,并不是真正的荒人!

    他受过最好的教育,不仅仅是治国理政,还有兵法谋略!

    如果樊桃花是对的,这个忽然间崛起的大荒国才是曾经的大离帝国借尸还魂的工具!

    对付大荒国,这就上升到了国家层面的对抗。

    樊桃花看了看小武,视线又落在了李辰安的脸上:

    “两年前,你进京都的时候,我是不希望你站在庙堂之上的。”

    “哪怕你母亲与我和花满庭达成了一些协议,我依旧坚持了我的观点。”

    “因为那时候的庙堂正是污水横流之际,我担心你少年得志,无法把握自己内心中的贪欲,沦为了姬泰手里的工具!”

    “一旦那样,定国侯府将不好处理……毕竟若水深爱着你。”

    “可你在京都的表现令我刮目相看,直到你成为了宁国的摄政王,那时候我反而不希望你成为宁国的皇帝!”

    卢小雨这时候问了一句:“这又是为何?”

    “宁国在姬泰掌权的二十年中,比吴国和越国落后了许多。其实,在国力上,宁国也赶不上尚未建国的大荒国!”

    “宇文峰的手里有北漠十三鹰!”

    “足足十三万的最精锐的骑兵!”

    “你们恐怕并不知道草原骑兵的厉害,他们的战马比我们的战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上,都强了许多。”

    “他们本就是生活在马背上的蛮人,对骑兵作战尤其擅长。”

    “若是宇文峰在夺取了九阴城之后率兵南下……以宁国之兵力,根本无法抵挡!”

    “我很担心你登基之后,就成了亡国之君!”

    李辰安微微颔首,这时又问了一句:“是谁劝阻了宇文峰南下?”

    “……又一个奚帷!”

    陆初七大吃一惊,问道:“那麻衣老者,并不是真正的奚帷?”

    樊桃花摇了摇头,“他是隐月阁大长老乔风!”

    “……乔风是谁?”

    “乔子桐的父亲!”

    “……他如何能够劝阻宇文峰?”

    “他射了宇文峰一箭!”

    陆初七目瞪口呆,樊桃花又解释道:

    “乔姓,原本也是大离帝国某个分支的后人,原本在庸国的乔家大院安静的生活繁衍,却因墉国被灭而远走他乡。”

    “奚帷曾经是乔子桐的先生,与乔风本就极为熟悉,他的某些观点也影响到了乔风,让乔风放弃了寻找大离帝国后裔的念头。”

    “甚至他也不希望大离帝国再有复辟之举。”

    “所以两年前我请他去了一趟九阴城,恰逢宇文峰率兵出九阴城前往燕云关,于是乔风远远的射了宇文峰一箭!”

    “那一箭,将在中军战车上的宇文峰的战旗的绳子给射断。”

    “那一箭,也送给了宇文峰一封信,以大离帝国后裔的名义告诉了宇文峰一些旧事。”

    “这便是宇文峰又回到了九阴城,甚至命宇文寂按兵不动的原因。”

    李辰安这才恍然大悟,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既然是这卢小雨和乔子桐的后人……

    卢姓,乔姓,皆是曾经大离帝国皇族所赐之姓!

    那么卢小雨与乔子桐成婚,这真的是曾经所听说过的那才子与佳人的故事么?

    如果不是……

    他看向了卢小雨,自己本应该姓乔,岂不是也和那曾经的大离帝国有些关系?

    卢小雨处心积虑希望扶持自己登基为帝……这会不会也是大离帝国为了复辟的这盘大棋中的一个局呢?

    他没有去问。

    因为他对大离复辟毫无兴趣。

    但他对宁国的繁荣和富强却有了兴趣!

    他需要将钟离若水救回来!

    他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

    以国家为背景的力量!

    只是他现在需要一个解释——

    “为什么没有在樊梨花施展摄魂术之前将她杀死?”

    “按照当年我将你放在棺材中送往广陵城的时候所说,我和若水进入忘情台,我若是能将不二周天诀修至大圆满,将若水给救回来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若不能……只要将樊梨花和钟离破引出来,这也算是成功。”

    “我救回了若水,也将他们二人给引了出来……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改了这原本的计划?!”

    所有人都看向了樊桃花,就连卢小雨也不明白这原因何在。

    在那温泉旁,他们确实有很好的机会杀死樊梨花,等李辰安和钟离若水完成阴阳交汇,二人双双活着,这本就是最好的结局。

    现在弄了这么一出,这么多高手跑到这忘情台里来,却仅仅是看了个热闹。

    不,这不是热闹。

    而是看了一出可以预见的悲剧!

    樊桃花脸上露出了一抹痛楚的神色。

    “我们需要找到隐门所在!”

    李辰安双目一凝,说话的语气变得极为沉重:

    “我不需要知道那什么隐门在何处!”

    “我想,你或者是花老哥,包括你们所有人都弄错了一件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

    “我,需要的是一个一如从前的钟离若水,她,是我李辰安的妻子!”

    “我有足够多的办法将那什么狗屁隐门、大离帝国的后裔统统灭掉!”

    “你们背着我所做的这个决定……”

    李辰安看向了渐渐接近的洞口,“不过是画蛇添足,还让若水陷入了危险之中!”

    “你们根本不知道若水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若没有她,我哪怕得这天下有何用?!”

    “现在,”

    李辰安扫视了所有人一眼,那眼神里是一抹冷漠的神色:

    “我要去杀了樊梨花,救回若水!”

    “我知道我现在失去了武功,但我身边还有一些能用之人!”

    “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第七百六十三章 成长的代价

    当李辰安说完这席话之后,萧包子率先就举起了手。

    对于李辰安的决定,她无条件的赞同:

    “一件很简单的事,偏偏要弄得如此复杂……”

    萧包子看了一眼樊桃花,“我随辰安去救若水!”

    阿木小武王正浩轩三人当然也举起了手来,王正浩轩嘀咕了一句:

    “如果这事完美解决了,这时候我们出去到洗剑楼上,那里还有一条狗正好庆祝一番的,多好!”

    卢小雨看了看李辰安,她迟疑了三息。

    她不知道李辰安有什么办法去对付隐门和大荒国,但这毕竟是自己失散已久的儿子。

    既然儿子做出了这一决定,自己这个当娘的当然得站在儿子这一边。

    于是,她也举起了手。

    其余人一瞧,他们原本就是受卢小雨之邀约来这忘情台救李辰安和钟离若水的,而今却落得这么一个局面。

    这事做的很是憋屈!

    陆初七等人也都举起了手。

    樊桃花一声叹息,“辰安,你根本不知道隐门中的人有多厉害!”

    李辰安眉间微蹙,他没有去回樊桃花这句话,他淡淡的说道:

    “你也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厉害!”

    “在你的眼里,所谓的厉害就是武功,就是兵力。”

    “在我的眼里,这些东西……啥也不是!”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看向了李辰安,在他们的心里,赞同李辰安的决定几乎都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没有任何人真正是看中了李辰安的实力——

    若是李辰安的内力没有失去,他就是江湖的第一高手,这当然是他实力的体现。

    可现在的李辰安,却和寻常人没有两样。

    他凭什么说那些东西在他的眼里啥也不是?

    李辰安没有解释这一句极为自信的话。

    他看向了小武,“小武,救回若水之后,我来当宁国皇帝!”

    小武顿时一脸兴奋,他“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叫着,忽的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玺,就这么递给了李辰安。

    想了想,又将那枚桃花令递给了李辰安。

    李辰安也没有矫情,他将这玉玺揣入了怀中。

    这时候其余人才以为李辰安的自信来自于他所拥有的权力。

    但秋尘却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宁国羸弱,就算是李辰安成为了宁国皇帝,他也无法抵抗大荒国的入侵。

    他所凭借的也不仅仅是那烟花和百炼刀,毕竟这些东西都需要强大的国力来支撑。

    那么,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宁国的国力强盛起来。

    李辰安因为钟离若水的这件事彻底转变了思想,他主动要求成为宁国皇帝,他会给宁国带来怎样的改变呢?

    秋尘的眼里隐隐有些期待,但期待归期待,却并不是太看好。

    毕竟年轻。

    毕竟治理一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李辰安此时看向了卢小雨:

    “……我不知道该不该叫你一声娘,但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对我的无私帮助。”

    “那么接下来,出去之后,我需要暗衣卫帮我严密查找樊梨花和若水的行踪!”

    “你……你可以拒绝。”

    卢小雨却笑了起来。

    因为这件事,儿子终于走上了她所期待的那条路。

    这似乎不能再去埋怨樊桃花了。

    因为若不是樊桃花和花满庭改变了计划弄了这么一出,儿子顺利救回了若水之后,只怕他更愿意的是陪伴在若水和萧姑娘的左右。

    他的理想,原本仅仅是想要当个逍遥快活的富家翁,但现在……

    这一刻,她觉得儿子真正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还是如此霸气、不容置疑的极有担当的男人!

    她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枚漆黑的印章。

    她伸出一只手,抓起了李辰安的手。

    她将这枚漆黑的印章放在了李辰安的手里,“儿子……娘、娘以往亏欠了你许多许多!”

    “娘不应该因为你曾经的隐忍而失望,娘若是多关心你一些……早关心你一些,也不至于让你受了那么多苦……竟然还会被那沈家的什么沈巧蝶给退婚!”

    “过去的事,娘不再提。”

    “现在的你,是娘的唯一期望!”

    “这是暗衣印,见印、见印章,如主亲临!”

    “从现在起,你就是暗衣卫的主人了,你想要他们做什么都行……哪怕是死!”

    李辰安沉吟三息,“那孩儿就收下了!”

    他需要暗衣卫。

    他的手里虽然已经有了皇城司,但在京都的时候,他就赋予了皇城司新的任务。

    现在虽然也能调动他们,但这件事由暗衣卫去做显然比皇城司会更好一些。

    皇城司,他要动用的是七处。

    樊桃花这时候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无话可说。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错了!

    花满庭也错了!

    李辰安,这个以往性子淡然,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少年,他的骨子里却有着属于他的倔强。

    老了!

    自己和花满庭都老了!

    既然老了,就不应该再去操心那么多的事,更不应该去替李辰安做主。

    李辰安此刻将那枚桃花令递到了樊桃花的面前,他牵强一笑:

    “我想,有一件事得向您先说说比较好。”

    “……你说。”

    “等我找到若水成为宁国皇帝之后,你的这神卫军……我不允许宁国有私军存在!”

    樊桃花伸出了一只手,却并没有接那枚桃花令,而是推了过去。

    “宁国从现在起就没有私军了,神卫军,就是你的军队!”

    李辰安极为自然的将这枚桃花令给收了起来。

    “多谢樊奶奶!”

    “……你,你可会怪我?”

    李辰安极为认真的看着樊桃花,“要说不怪,肯定是假的,因为这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但若是怪……这也怨不得你和花老哥,仅仅是你们的思维与我的想法产生了极大的分歧罢了。”

    “你们此举也是为了宁国,说的更高义一些,你这甚至算是牺牲了若水,来谋求宁国的未来。”

    “可在我的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应该被某个或者某些人去安排,何况是若水!”

    “所以……从今往后,我的事,国家的事,你们可以谏言,却不可私自做主!”

    这话说的有些重。

    毕竟樊桃花在宁国在江湖中的地位都很高。

    可此刻的樊桃花却没有恼怒,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她知道桃花终究是要谢的。

    而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这些少年们的!

    她点了点,“老身也会去寻找若水,有了她们的消息,你可得告诉老身一声,毕竟……若水是我的孙女!”

    李辰安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船驶出了洞口。

    夜已深。

    有星月。

    月华如水。

    星光璀璨。

    李辰安站在了岸边,安自在和长孙红衣已来到了他的面前。

    安自在躬身一礼,“吴帝还在洗剑楼上等您!”

    李辰安想起了他的那匹黑马。

    现在飞不起来了,他需要那二货。

    他也需要去见见吴帝。

    “好,现在就去洗剑楼!”

    “娘……就麻烦你们星夜兼程,回到归园之后,让暗衣卫去办这件事!”

    “儿子……”

    “我也会赶回归园一趟。”

    “好!”

    萧包子瞧了瞧李辰安,她当然不会离去。

    她就站在李辰安的身边,忽的问了一句:

    “你饿了吧?”

    “要不我下面给你吃?”

    “吃了再去洗剑楼?”

第七百六十四章 心声

    面,没有吃到。

    李辰安确实很饿,但现在他真的没心情。

    萧包子略显失望。

    但片刻之后便又释然。

    这以后又能正大光明的跟在李辰安的身边了,又能同骑那头小黑驴子,伴着他去寻找若水了。

    有的是机会。

    不仅仅是下面给他吃!

    接下来便是分别。

    李辰安给神卫军的命令是返回宁国,依旧驻守蜀州西疆。

    安自在带着猛虎营在洞口等候袁肃与周正所率领的玄甲营归来。

    归来之后,他们,全部回到宁国。

    长孙红衣颇为不愿,她站在阿木的身边期期艾艾了片刻,才羞红了脸低声的向阿木说了一句话:

    “我、我叫长孙红衣。”

    阿木一怔,不明所以。

    “哦,我叫阿木。”

    长孙红衣抬头,眼里有星辉闪烁:“……他让我回去……我得听他的,你、你回到京都之后,能不能去皇城司找我?”

    阿木又是一呆,“找你干啥?”

    吴雯一瞧,这儿子似乎不懂这男女之事啊!

    这姑娘如此水灵,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却问了这么一句。

    长孙红衣瞪了阿木一眼,娇嗲一声:“呆子!”

    “找我喝酒,如何?”

    阿木沉吟三息,“好!”

    长孙红衣顿时欢喜,“那说好了,我在皇城司等你!”

    “……好!”

    众人离去。

    钟离若画却没有走。

    “姐夫,我跟着你去找姐姐!”

    “乖,找姐姐是姐夫的事,你先回去。”

    “我不!”

    “你还小,接下来姐夫有很多事要做,无法照顾你。”

    “我……”

    钟离若画的话没有说话,樊桃花一把将她给拎了起来,“听话,回侯府……姐夫很快就会回京都的!”

    钟离若画双腿乱蹬,却终究无法抗拒樊桃花的那只手。

    樊桃花拎着钟离若画一飞而去。

    夜空中有钟离若画那童稚的声音传来:

    “姐夫……咱们京都见!”

    云谷忽的冷清了下来。

    这里,只剩下了一群少年和两个老人。

    两个老人是吴雯和秋尘。

    他们没有走。

    因为吴雯的皇兄吴帝就在洗剑楼上。

    “我背你?”

    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眼看向了李辰安,眼里满是期待:

    “又不是没背过,这山很高,爬上去需要很久。”

    李辰安摸了摸鼻子,“那……好!”

    ……

    ……

    晨光微熹。

    洗剑楼。

    九楼。

    一宿未眠的吴帝面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锤了锤那双有些酸楚的腿,徐徐站了起来,看向了正在打瞌睡的夏莫愁:

    “夏老头……!”

    夏莫愁一惊,睁开了那双老眼,连忙拱手一礼:“陛下,老臣在!”

    吴帝乜了夏莫愁一眼,视线看向了窗外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你说……李辰安这小子弄出了那么浩大的声势,这一宿怎忽的就没有动静了呢?”

    夏莫愁沉吟三息,“回陛下,老臣以为,既然李辰安神功大成,他与钟离若水阴阳调和……那个……那事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挺累。”

    “老臣记得当年在南楚的那柳河边,陛下与薛昭仪折腾了一宿之后,出那帐篷时,不也是两腿都在颤抖么?”

    “这事吧,在老臣看来,也就是个当时欢,后……索然无味!”

    吴帝没有做声,心里忽的一叹。

    薛昭仪……你究竟去了哪里?

    若是你真鼓动了吴悔起兵谋反,岂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夏莫愁的视线落在了吴帝的背上,他看了五息,忽的低声问道:

    “皇上!”

    “嗯?”

    “您,真有心与宁国结盟?”

    吴帝转身,徐徐走到了茶台前,伸手指了指,“煮茶!”

    “老臣遵旨!”

    夏莫愁取了火折子点燃了火炉煮上了一壶茶。

    吴帝这时忽的一叹:

    “哎……”

    “夏老头啊,朕,朕老了!”

    “朕试过了,莫说迎风,就算是顺风,朕也尿不过三尺!”

    夏莫愁一惊,连忙说道:“皇上,老臣不过是一句戏言,在老臣看来,皇上雄风依旧,甚至更胜以往!”

    吴帝摆了摆手:

    “这些屁话,以后就不要在朕的面前说了!”

    “老了,就是老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态,朕又不是神,朕……也是会老的!”

    “这些日子,朕仔仔细细的去想过。”

    “如果朕还年轻,削藩之事,朕可徐徐图之。”

    “但现在朕没有这精力也没有这时间了。”

    夏莫愁取了一撮茶叶放在了茶壶中,小心翼翼的看着吴帝说道:“陛下,这不还有太子殿下么?”

    “太子殿下今岁秋就要登基为帝……这也就只剩下了五个来月的时间。”

    “削藩之事,本就是太子殿下给皇上的建议,等太子登基之后,他还年轻,他去办理这件事,岂不是更好?”

    吴帝眉梢一扬,嘴角一翘,“你这个老东西,还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探听朕的意思!”

    “这洗剑楼也就你我二人,朕,就给你说说朕的心里话!”

    夏莫愁连忙摆手:“陛下,您这心里话……老臣哪敢听啊!”

    吴帝两眼一瞪:

    “还有你这老东西不敢的事?”

    “朕问你,太子对你夏国公府的不喜,你明明知道。你这老东西心里门清,当然也明白太子登基之后,你夏国公府的前程如何。”

    “你,真希望太子成为吴国皇帝?”

    “你真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削藩?”

    “你真觉得太子有能力治理好吴国?”

    “其实你都知道,可你这老东西却从来没有对朕说一句……”

    吴帝俯过了身子,双眼盯着夏莫愁:“你,还是朕最值得信任的那个曾经的兄弟么?!”

    夏莫愁汗颜。

    这话不好接啊!

    因为曾经的那个兄弟,从他成为吴国皇帝之后,就再也不是兄弟!

    仅仅是君臣!

    兄弟当然可以无话不说。

    但君臣却不能!

    他拱手一礼,慌忙说道:“皇上,老臣知道老臣那夏国公府便是皇上的抬爱。”

    “但这皇位继承之事,老臣却绝对不能说三道四!”

    “老臣永远视皇上为君,老臣也谨记为臣之道,与诸位皇子皆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所求,不过是为臣之本份罢了。”

    吴帝瞅了夏莫愁一眼,他当然明白夏莫愁这些话的道理,这也是他依旧相信夏莫愁的原因。

    “朕老了。”

    这是他在这短短时间第三次说起老了二字!

    “朕是赞同太子削藩之策的,但朕却并不愿意看见太子借削藩为由,将朕的那些叔伯弟兄,还有朕的其余的三个儿子给……”

    吴帝又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窗前,看向了晨曦中的窗外。

    窗外的那条小溪畔。

    下游有一匹俊朗的黑马在喝水。

    就在那黑马上游不过丈许距离,那头小黑驴子它正戏谑的看着那黑马,然后撅起了屁股……

    “夏老头,你来瞧瞧。”

    夏莫愁连忙走了过去,顿时一怔。

    “你说这黑驴子是不是贱?”

    夏莫愁沉吟三息,回了一句:“这……臣非驴,安知驴之贱?”

    吴帝一怔,便看见那小黑驴子一边“啊呃啊呃”兴奋的叫着,一边向那匹黑马跑了过去。

    那黑马顿时就扬起了脖子。

    它扭头看向了那头小黑驴子!

    马嘴一裂,它那马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欢喜!

    “汝亦非马,可知马之乐?”

    夏莫愁躬身一礼:“老臣非马,但老臣却知道那马之乐!”

    “乐在何处?”

    “乐在……做出了选择!”

第七百六十五章 选择

    吴帝心里一沉。

    夏莫愁的这句话自然意有所指。

    指的正是自己心中的那份犹豫!

    那黑马选择了那头驴,它便能接受那头驴所做的一切!

    于是,它感受到的皆是快乐。

    自己心里的那个选择一直拿不定主意,这便导致了自己这些日子时常夜不能寐。

    他转身又坐在了茶桌旁,叩了叩桌子:“斟茶!”

    “是!”

    夏莫愁也坐了下来,斟了两杯茶,恭敬的递了一杯给吴帝。

    吴帝接过,看向了夏莫愁,“给朕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是朕现在废黜太子……你觉得谁能执掌吴国?”

    夏莫愁被吴帝这句话给吓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

    “起来!”

    “不是,皇上……!”

    吴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目圆瞪:“你个老东西,这时候了还在给朕装?”

    “起来,你不说,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夏莫愁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坐下!”

    夏莫愁连忙又坐了下去。

    “说!”

    “……皇上,那臣就斗胆说几句。”

    吴帝这才心满意足的吹了吹茶水,“说吧,不管你说了什么,朕赦你无罪!”

    “谢皇上!”

    夏莫愁思忖片刻,开口说道:

    “皇上,太子入主东宫,这已有……十来年了吧?”

    “老臣斗胆问问皇上,皇上要废黜东宫,理由何在?”

    吴帝呷了一口茶,又抬眼望向了窗外。

    沉吟了许久,他才脸色阴沉的低声说道:“理由……朕要废黜东宫,自然能编织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夏莫愁一听,心里吃了一惊。

    吴帝说的是编织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如此看来,在吴帝的心里,确有了废黜东宫之意,甚至极有可能已经让机枢房在收罗或者张罗一个东宫大罪的理由了。

    他也端起了茶盏,抬眼看了看吴帝,心想他会编造一个怎样的理由呢?

    “既然如此,老臣觉得那也就很简单了。”

    “皇上既然言说年事已高,那这帝位的传承……恐怕、恐怕就得快一些。”

    “老臣敢问皇上一句,皇上心里……选了谁?”

    吴帝放下了茶盏,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夏莫愁,反问了一句:

    “除了太子之外,朕还有三个儿子,你给朕说说这三个儿子里面,谁有能、有才、有德继承大统?”

    这个问题就是最为敏感的问题了。

    以夏莫愁对吴帝的了解,这个老皇帝的心里显然已经有了选择。

    他此刻却如此一问……

    夏莫愁连忙放下茶盏,又拱手道:“陛下,老臣倒是以为二皇子安亲王吴欢和四皇子玉亲王吴常,皆有继承大统之能!”

    吴帝的眼里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神色,“大皇子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

    “这……毕竟老臣的女儿是平亲王妃,再说,在所有大臣们的眼里,平亲王……他、他就是个武夫。”

    “另外,薛昭仪,毕竟也是南楚的人。”

    吴帝意味深长的一笑,抬手指了指夏莫愁:“你这老东西,一辈子做人圆滑这倒是没什么。但现在朕需要你给出一点建议你也给朕打马虎眼……”

    他摆了摆手,“罢了,朕也知道这话你不太好说,那朕就自己说说朕的这三个儿子,你且听听。”

    夏莫愁咧嘴一笑,拱手一礼:“老臣,洗耳恭听!”

    吴帝徐徐起身,来到了窗前,望向了远处天边露出的一抹红霞。

    他面容一肃,沉吟三息,说道:

    “二皇子吴欢……这个孩子博学,当年还在京都的时候就有着文王的美誉。”

    “若是论在文学上的造诣,其余两个皇子拍马也不及。”

    “在治国的本事上嘛……”

    吴帝一捋短须,“许有一番见解,但、但做事太过工于心计。”

    “作为一国之帝王,他少了几分霸气。”

    “老四……朕是很喜欢老四的,朕喜欢他的直率,也喜欢他的坦诚。”

    “但在老四的心里,他更喜欢的是江湖,不然他此前尚在京都的时候也不至于搞出一个玄武堂来。”

    “他倒是很果敢,只是……有勇无谋,在国家的大事上,他没有驾驭群臣的本事,也没有深谋远虑的眼光。”

    “当然,如果有贤臣辅佐这也没多大的问题,可老四他啊……太年轻了一些,也太刚愎自用了一些。”

    “他心里不太能够容人,这是为君者之大忌。”

    “朕很担心朝中的那些老臣们最终落不了一个善终。”

    吴帝转身,看向了夏莫愁。

    “在朕的心里,一直是亏欠于老大的。”

    “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南楚的人,他……他自幼在宫中虽说没有受到太多的欺负,但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如意。”

    “朕,其实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令朕欣慰的是,老大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怨念,他苦读兵书,也跟着楚天极勤学武功……”

    “朕知道他的努力为的是他的母亲,朕也知道,他的心里,其实藏着许多事。”

    就在夏莫愁极为紧张的视线中,吴帝又走回了茶桌旁坐了下来。

    “宇文峰正式登基为帝,大荒国这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朕得到的密报是这大荒国和宇文峰的来历颇不简单,隐隐与大离后裔有关。”

    “温煮雨这王八蛋,朕骂他归骂他,但这王八蛋的眼界和智慧,朕还是极为欣赏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宇文峰恐怕不会再偏居一隅,他恐怕借着这建国称帝之势发起战争。”

    “宁国首当其冲,按说朕应该坐山观虎斗,但……朕并不想那么做。”

    夏莫愁这时问了一句:“皇上,这不是对咱们吴国更为有利的么?”

    “不,荒人终究是野蛮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宁国真被宇文峰给灭了……当那些野蛮人的铁蹄踏破宁国之后,接下来吴越两国,皆不得安生。”

    “吴国宁国越国三国之间,若有大事尚可坐下一谈,但和那些蛮子如何谈?”

    “所以宁国不能灭,所以,吴国未来的国君,就一定要有远见卓识,就一定要有……”

    吴帝的话尚未说完,洗剑楼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抬眼向门前望去,便见洗剑楼楼主吴洗渺匆匆走了进来。

    吴帝没有再说。

    夏莫愁心里的那块石头已落了地。

    吴洗渺来到了吴帝的面前,躬身一礼:

    “皇上,李辰安……来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终究过去

    李辰安来了。

    他从忘情台里面出来了!

    他是这千年来,从忘情台里面出来的第二人!

    他也是这千年来,将不二周天诀练至大圆满的第二人!

    对于李辰安这个少年,吴帝这些日子是花了极大的心思去了解的。

    比如他的诗词他的酒。

    比如他在宁国崛起的经历。

    也比如他创造出的那攻克了无涯关的烟花,还有令勾仲吃了大亏的百炼刀等等。

    当然,也有他成为宁国摄政王之后,留给温煮雨的那些治国理政的国策。

    在详细了解了李辰安这个人和他做的那些事之后,在吴帝的心里反倒是生起了许多的疑惑。

    李辰安的崛起太过突然,不合常理。

    但这个小子确实又有着极大的才华,偏偏又是个多情的种子——

    多情的人,通常心思都比较细腻,也比较柔软。

    按理,这样的人并不具备帝王之资,可骄傲如温煮雨,却偏偏对他唯命是从!

    那么这个人就必然有着自己并不了解的更多的特质。

    现在,李辰安活着从忘情台里出来了,他会不会从宁国那个傀儡哑巴皇帝的手里重新取回宁国之权柄?

    就算不,他和那个哑巴皇帝情同手足,他在解决了钟离若水的寒疾之后,若是全心去辅佐那个哑巴皇帝……

    他就是宁国事实上权力最大的那个人!

    他接下来会如何面对来自大荒国的巨大威胁?

    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带领宁国抵御大荒国的入侵?

    吴帝想要看看这个年轻的摄政王。

    查其颜、观其行,听听他的见解,便大致能够知道宁国的未来,便大致能够知道两国结盟究竟有没有意义。

    是不是如温煮雨在信中所说的那样。

    当然,在吴帝的内心中,两国结盟并不单单是如他给夏莫愁所说的为了应对荒国的崛起,他更多的是基于对吴国未来的考虑——

    自己老了,这帝位终究得传承下去。

    吴国未来的继任者究竟能不能将吴国治理的更好,或者保持而今之状况,他不敢确定。

    吴国与大荒国也接壤!

    如果宇文峰不打宁国,反而发起对吴国之战,吴国若有宁国为盟,那李辰安若有远见卓识,就定会伸出援助之手,牵扯大荒国的后方,给吴国创造一个更好的战争条件。

    如果李辰安真有大本事,就算自己的儿子不堪,吴国也不至于走入灭国之境地。

    所以,当吴洗渺说李辰安来了的时候,吴帝竟然很是激动了起来。

    “迎他上来!”

    吴洗渺躬身退下,吴帝又站了起来,走到了另一方的窗前。

    一瞧……

    他顿时就傻了眼——

    一群人正向洗剑楼而来。

    就在人群的中间,有一个穿着一身月白麻衣的姑娘,这个姑娘的背上背着一个看得不是太清楚的男子!

    这姑娘是谁?

    她背着的那男子又是谁?

    李辰安呢?

    吴帝并没有见过李辰安,但他知道李辰安约莫十八九岁模样,生得很是俊朗,这刚突破了大宗师,当然更有一番气势才是。

    那么那姑娘背着的男子显然就不是李辰安。

    他的视线从那一群人的脸上扫过。

    他看见了皇妹吴雯!

    在看见吴雯的那一刻他心里是颇为欢喜的。

    毕竟多年未见,这到老了,能够看见自己的亲人,那种感情在吴帝的心里很是期待。

    可随即他便看见了跟在吴雯身后的那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那是秋尘!

    吴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不喜的神色。

    夏莫愁此刻正好走了过来,他原本也是想要瞧瞧李辰安的,可他也没见过李辰安呀,所以他也看见了吴雯和秋尘。

    他微微扭头瞅了吴帝一眼,恰好看见了吴帝脸上的那抹不喜。

    “皇上,”

    “……说!”

    “过去的都过去了。”

    “……朕这心里过不去!”

    夏莫愁躬身一礼:“老臣却觉得皇上必须迈过去!”

    吴帝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夏莫愁,眉间一蹙,夏莫愁连忙又躬身说道:

    “皇上啊,老臣斗胆说一句,长公主这么多年没有离开天山回宫里来小住……莫非皇上以为长公主心里是高兴的么?”

    “老臣老了,长公主和秋先生也老了,都是老黄历上的事了,老臣以为该翻篇了。”

    “如此,长公主的晚年许会快乐一些,皇上您……您高抬贵手,许能觅得那一份难得的亲情!”

    吴帝沉默了许久。

    他忽的又转头看向了窗外,问了一句:

    “他们既然来这里了,想必这几个少年里,就有一个是他们的孩子。”

    “你给朕猜猜,谁是他们的孩子?”

    夏莫愁心里一惊,他以为吴帝会再下杀手,他也向外又望了望,“老臣未曾见过,故并不认识。”

    吴帝眉过了片刻才一声叹息:“毕竟是朕的外甥……”

    他举起了一只手来向前一指,指的正是阿木!

    “他,就是朕的外甥!”

    夏莫愁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去,“老臣虽不识,但皇上既然认了出来……”

    他又躬身一礼:“老臣恭喜皇上!”

    吴帝嘴角一翘,似乎在这一刻真将曾经的那些事给放了下去。

    “那孩子,有几分秋……秋贼年少时候的风采。”

    “不过那孩子比秋贼当年更帅气一些……嗯,仔细看去,多了几分皇妹年少时候的英武之姿!”

    “不错,呆会朕倒是要看看这个外甥如何。”

    夏莫愁也咧嘴一笑:“毕竟那孩子身上有一半是皇家血脉,自然与众不同!”

    吴帝不置可否,他的视线又在越来越近的人群中逡巡。

    他又伸手一指。

    这一次指向了王正浩轩。

    “他,必然就是李辰安!”

    王正浩轩背着他的大刀,正神采奕奕的向洗剑楼走来。

    他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因为他高兴!

    高兴于李辰安能够平安归来!

    也高兴于今儿个这洗剑楼上剩下的那条狗可以摆上餐桌大快朵颐。

    至于钟离若水……

    在王正浩轩看来,就是个红颜祸水!

    若没有钟离若水,李辰安何至于受了这么多的苦,最终还没落下个好来。

    所以,接下来寻找钟离若水这事,对于王正浩轩而言,并不是个什么大事。

    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洗剑楼下。

    就在距离洗剑楼丈许距离的地方。

    钟离若水背上的李辰安抬眼向九层楼的那扇窗看了一眼。

    “可以放我下来了。”

    “不行,你现在没有武功。”

    “……我又不飞上去!”

    萧包子一噎,没有松手。

    “就快到了,爬楼也是很累的。”

    不由李辰安辩解,萧包子就这么背着李辰安随着众人登上了洗剑楼。

    九楼。

    王正浩轩一行鱼贯踏入了九楼的那扇门!

    吴帝就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他那张老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表情,他从王正浩轩踏入这扇门的那一刻就一直盯着王正浩轩。

    王正浩轩很是惊讶。

    他站在了吴帝的面前,在萧包子背着李辰安刚刚踏入这扇门的时候,他冲着吴帝说了一句:

    “你这老头一直这么看着我,咋了?莫非你才是我的亲爹?”

第七百六十七章 离间

    吴国建兴四十年四月二十七。

    吴皇吴帝于洗剑楼的第九层楼上与宁国摄政王李辰安相见。

    这是两国历史上的一件极大的事。

    它不仅仅标志着吴宁两国的结盟,它还给吴国带来了极为深远的影响,甚至直接决定了吴国未来的国运!

    也决定了这个世界历史的走向。

    后世的史学家们对这一场会面的取名各执己见,但最终还是将之称为剑楼会!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与会者,除了吴帝和李辰安之外还有两人。

    一个便是吴国的夏国公夏莫愁。

    另一个,则是晚溪斋的斋主萧包子!

    那一场剑楼会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

    次日,李辰安一行随吴帝一起离开了洗剑楼。

    四月二十九。

    李辰安和吴帝一行抵达了吴国京都东旭城。

    李辰安并没有受吴帝之邀约去吴国皇宫,他去了归园。

    五月初一。

    吴帝下旨昭告天下,吴宁两国结为盟国。

    同日,宁国摄政王李辰安的一份王令也传遍了东旭城——

    宁国开放无涯关,作为两国友好之通商要道。

    鼓励两国商人跨国经商,命宁国户部尚书李文厚率团出使吴国,共同商议通商细则以及商品税率等等。

    一时之间,东旭城为之轰动!

    吴国的大小商人们尽皆神色激动的奔走相告,因为这意味着一个崭新的时代的来临!

    其影响之大,甚至盖过了去岁时候所传言的削藩之事。

    ……

    ……

    太子东宫。

    吴国太子吴谦眉间紧蹙的站在书房的窗前。

    初夏的晚风从窗外而入,带来的有花园里的花香,还有在花园里的那池子里沐浴的燕儿的淡淡的体香。

    若是以往。

    吴谦这时候绝对不会留在书房里。

    他一定也去了那鸳鸯池里,一定在把玩着烟儿的那如初夏时节的荷包。

    但今日他却并没有去。

    “……看来,父皇真的老了!”

    “他在洗剑楼与李辰安一见,却不知道他被李辰安这厮下了什么迷魂药!”

    吴谦背负着双手,双眼闪烁着寒光。

    他徐徐转身,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霍亦真,抬步向一旁的博古架走了过去。

    “与宁国结盟……”

    “强大的吴国,竟然沦落到了和宁国去结盟!”

    “堂堂的吴国皇帝,竟然亲自去了洗剑楼,竟然在洗剑楼等了李辰安两天两夜!”

    他忽的呲笑了一声,“就为了结盟?!”

    他从博古架上拿起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仔细的把玩了十息。

    “霍先生,”

    霍亦真躬身一礼:“臣在!”

    “你说……父皇为何会选择与宁国结盟呢?”

    霍亦真沉吟三息,回道:“臣以为,当是李辰安从忘情台里出来了的原因。”

    吴谦眉梢一扬,“就因为这个?”

    “可本宫却听说李辰安虽然练成了不二周天诀,却在救治钟离若水的时候功力尽失。”

    “他,不再是什么大宗师了!”

    “他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就算他回到宁国重新执掌宁国之权柄……他又能将宁国带至何处?”

    “父皇何须担心这个!”

    “杀了,岂不是更好?!”

    霍亦真又沉吟三息,低声说了一句:“臣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吴谦将那瓷瓶放在了博古架上,又取下了一个精致的茶壶。

    “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讲?”

    “那……臣就冒死一言!”

    吴谦抬眼看向了霍亦真,霍亦真又躬身一礼,徐徐说道:

    “臣以为,两国结盟是表相,是皇上吸引吴国所有人视线的一着高棋!”

    吴谦眉间一蹙,“此话怎讲?”

    “殿下,当两国结盟之诏书传扬开去之后,朝中的大臣们所议的不再是宁国军队进入吴国领土之事……”

    “殿下当知道就在前些日子,朝中的文武大臣们还在给皇上上书,要求皇上派兵讨伐入侵的宁国军队。”

    “皇上却偏偏留中不发。”

    “另外,神鹰军已进驻四两石大营,四两石大营距离京都仅仅三十余里……皇上没有去防备宁国的军队,此举臣倒是认为皇上在防备着这东旭城的某些事。”

    吴谦眉间皱得更紧,“继续说说。”

    “东宫早就该立太子妃了,可是……皇上似乎忘记了这件事。”

    “勾仲的女儿勾云娘没有成为太子妃,勾仲勾大将军虽然是个武将,但在臣看来,勾大将军的心思却极为玲珑。”

    “臣的意思是……虽然皇上没有明旨,但他想来也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他,依旧是皇上的鹰,并没有成为殿下的依仗!”

    吴谦心里一咯噔,这些日子自己多在这东宫里,对于朝政也仅仅是通过一些心腹大臣所了解。

    但这些所谓的心腹大臣,却并不能进入御书房,便不知道父皇在这些日子里究竟做出了多少重大的决策。

    机枢房的莫忘尘也已经有很久没有来东宫小坐……

    “殿下,皇上原本并没有必要去洗剑楼与李辰安一会,但皇上却这样做了。”

    “在臣看来,大致是咱吴国的烟花至今没有造出来,宁国虽然国力羸弱,但有烟花这个神器,吴国退一步,一可避免与宁国开启战端,这二来嘛……”

    “皇上的重心,似乎放在了这庙堂上的那把椅子上!”

    吴谦又看向了霍亦真,视线一紧,他当然听明白了霍亦真这番话的意思——

    父皇这是为了确保吴国帝位的传承!

    他将原本在追杀神卫军的神鹰军给调回了京都,这便是为了防止京都之乱!

    这乱从何起?

    原本自己所想,是为了防备藩王之变!

    可现在听了霍亦真的这番话之后,似乎自己想错了!

    父皇没有下旨册封太子妃!

    父皇严令朝中不得再议削藩之事!

    父皇甚至还原谅了秋尘,接纳了小姑与秋尘之事,这便是获得了天音阁的友谊。

    父皇明明知道自己对李辰安恨之入骨,他却偏偏去和李辰安见了一面!

    如果父皇依旧将这帝位传给自己,那他定会明白那盟约不过就是一张废纸!

    他与李辰安签订了那盟约,当然就不希望那是一张废纸。

    那就是要对本宫不利了!

    吴谦没有因为愤怒将手里的这个茶壶摔在地上,而是轻轻的放在博古架上。

    “那么先生以为,本宫还有没有机会坐在那张椅子上?”

    霍亦真垂首,此间极为安静,以至于气氛变得很是凝重。

    他终究还是说了一句:

    “这……这就要看谁下手更快了!”

    吴谦心里一抖,又问了一句:

    “谁和本宫抢?”

    霍亦真躬身,“谁抢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能抢到手里!”

    吴谦又背负着双手来到了窗前,抬头望向了没有星月的夜空。

    他的眼徐徐眯了起来:

    “本宫知道了。”

    “磨墨!”

    “待本宫修书一封,你……务必将这封信星夜送去四两石大营亲手交到勾仲的手里!”

    “另外……让小桂子去将燕儿叫来!”

第七百六十八章 试探

    吴国皇宫后宫。

    行云阁。

    吴帝站在那张书桌前,手里握着笔,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足足半盏茶的时间了,却迟迟没有落笔。

    他面前的书案上摆着两张纸。

    一张纸上已经写下了一行字,那是前些日子就已经写好的,上面写的是:

    大悟忽闻钟,任教烟雨迷离,人当醒眼。

    本以为这次洗剑楼之行令自己心中开阔,也已醒眼,却不料依旧写不出这一道合心意的下联来。

    干脆又搁笔。

    他转身看了看张静忠,想了想,“去将莫忘尘给朕叫来!”

    “老奴遵旨!”

    张静忠躬身退下,吴帝来到了茶台前煮上了一壶茶。

    就在煮茶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唯一的那个女儿吴沁。

    吴沁是姝妃所生,年十三,明年就及笄了。

    那日自己六十大寿,沁儿的一番言语极有见地,嗯,女儿对李辰安的诗词极为喜欢。

    对李辰安这小子,似乎也极为仰慕。

    李辰安就在归园。

    没料到这小子竟然是归园那位的儿子!

    更没有料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藏着一个宁国的云安郡主!

    这小子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在找回钟离若水之后就登基为帝……

    他虽然失去了武功,却成为了宁国的皇帝!

    在吴帝看来,江湖终究是江湖,再大的江湖,再高的高手,终究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所以李辰安没有了武功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小子既然诗词文章天下无人能及,那这对联的下联不知道他能否对的出来。

    明儿个就叫沁儿带着这上联去一趟归园。

    两国既然已经结盟,若能将这盟约约束得更稳固一些当然是最好的。

    联姻,显然是最好的方式!

    就在吴帝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张静忠带着莫忘尘走了进来。

    吴帝收回了思绪,抬眼看向了莫忘尘,问了一句:

    “安排的如何了?”

    莫忘尘躬身一礼:“回陛下,正二房正三房两房皆按照陛下旨意去寻找钟离若水和樊梨花。”

    “正一房带着皇上亲笔快马去了北府。”

    “嗯……坐!”

    “谢皇上!”

    莫忘尘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吴帝的对面,吴帝收回了视线,取了一撮茶放入了茶盏,淡然的问了一句:“太子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回皇上,太子偶尔会出宫去一趟秋庄看看那支龙卫军。”

    “其余时间多在东宫,对了,太子前两日也去过一次即墨山下的草庐。”

    吴帝眉间一蹙:“草庐居士冼悠之居住的那地方?”

    “回皇上,正是。”

    吴帝沉吟三息,“他的先生是云书贤,云书贤向来与冼悠之政见不合……他去拜访冼悠之,这是为何?”

    “回皇上,据说太子殿下认为兼听则明。”

    吴帝眉梢微微一扬,过了片刻才说了一句:“看来还不是那么不堪嘛!”

    莫忘尘拱手一礼:“皇上……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就是废话,朕莫非就不懂兼听则明么?说吧!”

    “谢皇上!”

    “臣以为,太子……太子提出削藩之策,这似乎不合皇上之意,但太子的出发点……臣掌握着机枢房,便知道一些机密事,故而臣认为此策并无不妥!”

    吴帝拎着茶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了莫忘尘:

    “朕也没有认为此策不妥!”

    莫忘尘又拱手道:“臣斗胆,臣觉得皇上最近的这些举措……”

    “比如,调神鹰军入四两石大营。”

    “比如,原本命北府大将军乌立统帅北府十万大军前往剑山,围剿剑山之中所有宁军,可在北府兵出征之后却又命北府兵去了西北边境……”

    “臣以为而今宁国势弱,李辰安……他也就是个宁国的诗仙,并没有成为天下无敌的大宗师。”

    “就算他是大宗师,那又如何?”

    “夏国公府的夏花,皇上当知晓太子殿下对夏花之意,而今夏花成了天音阁的阁主,她对李辰安一往情深,皇上却与宁国结盟,这令太子殿下颜面何在?”

    “臣、臣冒死一问,皇上是不是有了废黜东宫之意?”

    吴帝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

    直到莫忘尘说完,他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站在他身后的张静忠紧张了起来,他的手落在了袖袋里,里面有一把尺许长的短剑!

    吴帝端起茶盏来吹了吹,就在那缥缈的茶烟里,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莫忘尘,“知道你的身份么?”

    莫忘尘站了起来,躬身一礼:“臣知道!”

    吴帝声音陡然大增:

    “那你还敢责问朕的想法!”

    “臣不敢!”

    “臣非责问,仅仅是因为臣之不解!”

    “太子入主东宫十余年,他何错之有?”

    “就算是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上就不给太子一个机会?”

    吴帝放下了茶盏,抬头看向了莫忘尘,忽的一笑:“如果朕不给他一个机会,你是大宗师,你敢对朕动手么?”

    莫忘尘也抬起了头来。

    “臣是皇上的犬,但臣以为……皇上原本不过问朝政这对吴国是极好的。”

    “可皇上而今做的这些事……臣不解!”

    “臣也知道皇上早就在怀疑臣,只因臣原本是齐皇后的人!”

    “臣受齐皇后之恩,也本着为吴国之未来更好……臣再次斗胆向皇上说几句,”

    “楚天极走了!”

    “这宫里,只有臣是大宗师!”

    “皇上您已年迈,为了维护吴国传承,臣恳求皇上……退位让贤!”

    这话语里便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张静忠心肝儿一颤,“你这狗东西,好大的狗胆!”

    “来人……!”

    莫忘尘看向了张静忠,咧嘴一笑:“你这老东西不过是个半步大宗师,我要杀你,不过在数息之间!”

    “另外,这行云阁里的大内高手,你喊破了喉咙也喊不来一个!”

    张静忠亡魂大冒,他正要说话,吴帝却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

    吴帝的脸上非但没有莫忘尘最想看到的惊慌失措的神色,反而是极致的平静。

    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甚至又端起了茶盏来呷了一口,才又问了一句:

    “是吴谦让你来杀朕的还是齐皇后派你来的?”

    莫忘尘此刻反而心里一咯噔,“臣自己来的!”

    “哦……莫忘尘,朕原本以为你真的是对朕最忠心的一条狗。狗,听命于主人即可,狗,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意图干涉皇位传承的想法!”

    “你说的没有错。”

    “朕早就在怀疑你,另外,朕确实有了废黜东宫之想法。”

    “你不应该如此冒然的,你这样一来……齐氏可就只能去冷宫里呆着等死,至于吴谦嘛……”

    吴帝又拎起了茶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再抬眼时,眼里一片寒芒:

    “该杀一些人了,不然啊,这鹰和犬都以为朕真的顺风都不能尿三尺了!”

    莫忘尘豁然震惊!

    此间只有三人!

    张静忠虽然是半步大宗师,但他绝对挡不住自己在如此近的距离给皇上一剑!

    但皇上此刻却如此淡然!

    莫非……?

    他面色一寒:“请皇上登天!”

    他一剑刺了出去。

    但他的剑却在刺出去的那一瞬间却又收了回来。

    吴帝的后面有一面屏风。

    此刻屏风已破。

    那破了的屏风里走出了一个人。

    莫忘尘握着剑看着那个人。

    “楚天极!”

第七百六十九章 死就一个字

    楚天极负剑而立。

    他那张消瘦的脸上那双慵懒的眼就这么看着莫忘尘。

    莫忘尘此刻却忽的笑了起来:“原来,薛昭仪离开皇宫是一出戏!”

    “这么说来,魏老太监去追回薛昭仪,这也是假象!”

    他又看向了吴帝,“所以在陛下的心里,你其实对东宫一直不满,你所中意的未来的皇帝,一直都是大皇子吴悔!”

    “你远离朝廷三年多的时间,让所有人都以为你真的将吴国之权柄交给了太子殿下,其实……你是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

    “原本这个机会应该是太子殿下提出的削藩之策!”

    “这一策本来是朝廷的一大机密,可偏偏却由武安侯车珏给泄露了出去。”

    “这是你故意为之!”

    “为的是想要让藩王们联合起来反对太子殿下,你便可借着这由头废黜东宫。”

    “所以车珏被步惊鸿所杀,你虽然派了魏老太监去追杀步惊鸿,却又让二皇子吴欢救下了步惊鸿。”

    吴帝端着茶盏抬眼看向了莫忘尘,眼里是一抹戏谑的神色。

    “你还能猜出些什么?”

    莫忘尘拱手一礼:“皇上果然是个念旧的人,臣……佩服!”

    “薛昭仪是南楚的人,大皇子的身上有南楚的血脉,所以若是让大皇子直接入主东宫,这必然招来群臣的非议。”

    “所以皇上用三皇子吴谦入主东宫,却又在背后为大皇子铺路,皇上用心良苦!”

    “只是,臣还是不明白,就算是大荒国有着昔日大离帝国的影子,吴国与越国结盟臣觉得并无不妥,又为何非得要与宁国结盟呢?”

    “李辰安既然有大才,他既然从忘情台出来了,将他杀死在洗剑楼,莫非温煮雨就真敢派大军犯吴?”

    “另外,太后她老人家早已仙去,朝中的这些老臣们而今也无力再反对皇上立储之意,皇上大可以发出一道旨意废黜东宫,重立大皇子为储君,又何必费如此周章?”

    吴帝呷了一口茶,“你知道你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么?”

    莫忘尘又躬身一礼:“请皇上指正!”

    “在朕看来,就是你自以为是的聪明!”

    “当然,还有作为一条狗的对主人的二心!”

    “其实,你猜错了许多事,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可以去死了。”

    莫忘尘直起了腰来,“楚大宗师虽能胜我一筹,加上一个半步大宗师,臣确实毫无胜算。”

    “但臣毕竟也是个大宗师,要跑却并不太难。”

    吴帝又抬眼看向了莫忘尘,嘴角一翘笑了起来:

    “但如果是四个大宗师和一个半步大宗师……你还能跑得掉么?”

    莫忘尘顿时神色一变。

    他的手握着剑。

    在那一瞬间他极为仔细的扫视了这书房一眼,他没有感觉到丝毫气息。

    那么,哪里来的第三个第四个大宗师?

    就在这时,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忽然一惊,“这么说来,长公主也来了?”

    吴雯不在书房里。

    她在书房外。

    她此刻一步一步走到了书房的门口,“对,我也来了。”

    那么第四个大宗师在哪里?

    自己今夜是受吴帝邀约而来,这并不是一件有预谋之事,吴帝他怎么就猜到自己会有弑君之举?

    他既然做出了如此布置,那便是他下定了决心要在今夜杀了自己!

    吴帝徐徐起身,又走到了那张书案前。

    他取了一张纸,拿起了笔架上的笔,在砚台里蘸了蘸,一笔落下。

    莫忘尘大惊失色,“你……!”

    他的话刚刚出口,楚天极的剑破空而来。

    他的背后,吴雯的剑也一剑光寒。

    吴帝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死!

    行云阁破。

    墙倒了。

    屋顶塌了。

    初夏的风徐徐拂过。

    吴帝持笔转身,看着地上莫忘尘的那双绝望的眼。

    “这么多年了,朕总算是为簌簌做了一件事!”

    “你有一句话是对的。”

    “朕确实是个念旧的人。”

    “你在齐氏的指使下令簌簌吃了许多的苦头,朕要拔了你的皮,缝制一件衣裳送给齐氏。”

    “另外……朕老了,朕等不及了。”

    “你这老狗死了,朕能安心许多。”

    他拿起了那张写着一个死字的纸丢在了莫忘尘的脸上。

    “你,去死吧!”

    莫忘尘的脸被那张纸覆盖。

    他死不瞑目。

    ……

    ……

    是夜。

    归园。

    离塔的第九层塔上。

    画梅轩里。

    卢小雨满眼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以至于茶炉上的水已开,她却忘了放茶。

    李辰安取了茶叶罐子,取了一撮茶放入了茶壶中,也抬眼看向了卢小雨,微微一笑:

    “过去的事,在我的心里都已经过去。”

    “上车侯府被灭……皇上已经死了,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

    “我本以为自己就是广陵城那书香门第里的孩子,倒是没料到还是个富二代。”

    卢小雨一怔,脸上的笑意更浓。

    富二代这个说法很是新奇,却也合了李辰安的这身份。

    因为自己确实很富呀!

    儿子自然就是富二代了。

    “娘的一切,都是你的!”

    李辰安咧嘴一笑,“可我要告诉娘的是,我已习惯了这个名字,也不想改姓为乔。”

    卢小雨又愣了一下,“这……你心里对爹和娘依旧有些埋怨?”

    “娘、娘是理解的,这事等以后再说。”

    李辰安摆了摆手,“倒不是埋怨,而是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毕竟前世就叫李辰安,而现在的自己,也并不是卢小雨真正的那个儿子了。

    他熄灭了炉火,斟了三杯茶,递了一杯给卢小雨,又递了一杯给萧包子。

    他转移了话题:

    “若水定然还没有离开吴国境内,我请了吴帝派机枢房去追查,也让暗衣卫去查了。”

    “另外,东方前辈和陆前辈也发出了江湖令,想来要找到若水用不了多少时间。”

    卢小雨点了点头,眼里却隐隐有些担忧:

    “可若水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若水……她现在是大宗师了,还是一个没有了记忆的大宗师。”

    “娘看过一些古籍,五毒教的摄魂术并不是毒,它没有解除之法。”

    “她、她已不记得你了!”

    “她受了樊梨花的蛊惑,就算是你真将她给找到……她会视你为敌,会对所有人动手的!”

    李辰安面色一黯点了点头,“这需要一些时间。”

    “记忆这个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完全清除,总有那么些极为深刻的记忆会留在脑海里。”

    “若水如果唤醒了那些深处的记忆,我想她慢慢就能想起从前的人和事来。”

    卢小雨未置可否,她依旧看着李辰安,又问了一句:

    “你的内力……吴洗渺说既然你丹田中的那内力之源未灭,不二周天诀一旦悟透,便会生生不息,你的内力这些日子有没有恢复了一些?”

    李辰安苦笑了一声。

    丹田里的那簇火苗依旧在,只是它还是那么微弱,似乎还没有苏醒,故而并没有再生成气流来。

    “这个不急。”

    “我身边有包子。”

    李辰安扭头看向了萧包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有些饿了。”

    萧包子满脸欢喜:“想吃包子还是……还是下面给你吃?”

    李辰安咧嘴一笑:“想吃包子!”

第七百七十章 道心

    画梅轩里摆上了一张案板。

    萧包子在愉快的合面。

    她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了如葱白般温润柔软的手臂。

    她的双手在熟练的揉面。

    李辰安就这么一直看着。

    看着萧包子那宽大的月白麻衣浪啊浪。

    卢小雨已经离开。

    作为母亲,她希望自己能快些抱孙子。

    她也希望儿子能吃了包子!

    萧包子似乎感觉到了李辰安那视线的沉重,那沉重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她忽的脸蛋儿一红,抬头瞅了李辰安一眼,一脸娇媚的嘀咕了一句:“看什么?”

    李辰安咧嘴一笑,“当然是看我的包子呀!”

    萧包子顿时一羞,心里却如吃了蜜一样的甜。

    她又垂首揉面,似乎为了让这面更劲道一些,她用的力道比之前更大,于是在李辰安的眼里,便如前世那浪打浪的洪湖水。

    极有韵律,节奏生动,带着一种天然的美感。

    就在李辰安那欣赏的视线之下,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丹田中有了一丝异样。

    那一簇微弱的火苗,仿佛受到了那浪涛的引诱,它竟然从此前的飘忽摇摆变得静止起来。

    就像直起了腰。

    就像有了灵魂在四处张望。

    有夜风入窗。

    桌上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

    于是,在李辰安的视线里,萧包子那宽大的麻衣便如纱帐一般在风中,在萧包子揉面的俯仰中,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中,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

    于是,他仿佛看见了暮霭中的起伏的山峦。

    于是,他感觉到了丹田中的那一簇火苗也随着那浪涛那山峦摇曳了起来。

    那是一种欢喜。

    是一种兴奋!

    是一曲……欢快的舞蹈!

    他惊诧的发现那一簇原本微弱的火苗就在这舞蹈中渐渐变得旺盛了起来。

    初如豆。

    渐如烛。

    后如炬!

    “轰……!”的一声在李辰安的脑海中响起。

    那如炬的火焰点燃了他的丹田,一股炙热的气息从他的丹田中再次升起。

    他骇然发现那熟悉的内力就在那火焰中如涓涓细流一般出现在了丹田之中。

    晶莹如水。

    那火苗就在水中央。

    他的五肢一僵。

    在那股火苗的强大之力的驱使之下,那十八个动作又在他的脑海中演绎开来。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传到了他的脑子里。

    这一刻,他没有去想要控制自己。

    他忽的站了起来。

    萧包子愕然抬头,那双细长的眼里露出的是莫名的惊诧,还有隐隐的欢喜——

    她看见了李辰安眼里的那道光!

    那道光里是满满的欲望!

    她的银牙咬着嘴唇,她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娇艳如含苞的荷花。

    她也站了起来。

    恰好风来。

    她的那身宽大的麻衣被风一吹便贴在了身上。

    于是,李辰安的眼仿佛也在那惊涛中燃烧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将萧包子给抱了起来。

    萧包子顿时就感觉到了那炙热的温度。

    那温度,将她期待已久的心,轻易融化。

    她脸色绯红。

    她双眼脉脉。

    她觉得有些口渴。

    画梅轩里有卧房。

    李辰安就这么抱着萧包子向卧房走去。

    经过画梅轩的那扇敞开的大门的时候,萧包子不经意的向门外看了一眼。

    门外有一头漆黑的驴!

    还有一匹漆黑的马!

    那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那头驴却抬起了驴头看向了萧包子。

    驴嘴一裂,驴脸上露出了一抹欢喜的神色。

    小黑驴收回了视线,一蹄子踢在了那黑马的屁股上。

    黑马愕然一惊,便见小黑驴昂首挺胸的向远处的夜色中走去。

    它又望了望那扇门,门里已没有人。

    它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小黑驴而去。

    ……

    ……

    画梅轩对面不远处有一亭。

    亭上挂着一盏灯笼。

    灯笼下坐着两个人。

    卢小雨极为担心的又向画梅轩看了一眼,这才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东方红。

    “我儿内力尽失……所谓虚不受补,这、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东方红笑着摇了摇头:

    “萧斋主修炼的是曾经的慈航道院留下的独一无二的内功心法静念道典。”

    “何为道?”

    “包容万物即为道!”

    “辰安的不二周天诀,本就被钟离若水的阴寒之力所调和,按理,他在给钟离若水治病的时候,两鼎之间要形成真正的大周天循环,他体内的至阳内力当全部进入钟离若水体内才对。”

    “老身和陆初七都不明白为何在他的丹田中却偏偏留下了那一簇火种来。”

    “而今想来,当是钟离若水并非真正的极阴之体,她是借助于那寒蛊。”

    “如果那一簇火种也进入了钟离若水的体内,那寒蛊根本无法抗衡,那么这阴与阳便无法形成平衡,钟离若水就会爆体而亡。”

    “这或许是个天大的幸事!”

    “李辰安丹田中的那火种已不再是纯阳之火,它已沾染了些许阴寒之气。”

    “萧斋主的内力来自于道典,它天性醇和,可滋养万物!”

    “一个博大,一个精深。”

    “许能看见一个奇迹的诞生!”

    卢小雨心里忐忑,唯有祈祷,因为这是江湖中从未曾出现的事。

    她又看向了画梅轩。

    那处卧房的灯依旧亮着。

    那扇窗上,却有了两个人的影子。

    她在期待着。

    就在她期待的视线中,两个影子合二为一,于是,她收回了视线,望向了夜空。

    漆黑的夜空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大雨倾盆。

    离塔岿然。

    那画梅轩,却似乎在这磅礴的大雨中摇晃了起来!

    ……

    ……

    萧包子闭上了眼。

    她被那把火彻底点燃。

    二十一年的田,在这一刻得到了这场雨的酣畅淋漓的灌溉。

    但这场雨来得太过凶猛,初时疼得她心肝儿一颤,而后,她仿佛看见了那皲裂的土地在这场雨的滋润下渐渐愈合。

    田里的水越来越多。

    那头牛的头就埋在水里。

    它似乎在大口的喝着。

    萧包子放开了心神,她发现自己丹田中的内力被那头牛给疯狂的吸了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赶走那头牛。

    似乎是觉得那牛喝得不够快。

    她伸手,将那牛头给摁了下去。

    田里的水渐渐减少,但过了不知道多久,田里的水又渐渐多了起来。

    这便是一个大周天的循环!

    她感受着那样的美妙。

    于是,她就像站在了晚归山的山坡上,看见了田里有麦苗正在旺盛的生长。

    甚至她还看见了李辰安的丹田中的那如炬的火焰!

    就在她的内力的滋养下,李辰安丹田中的水渐渐充盈,那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

    就在那火焰之下,仿佛有一莲台生起。

    那火焰就在那莲台之上!

    李辰安竟然因此而得道心!

    她又发现自己的丹田中也升起了一道莲台。

    莲台上有一朵含苞的莲。

    那朵莲和李辰安丹田中莲台上的那簇火苗似乎有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那莲在那火焰的炙烤之下渐渐生起了氤氲之气,那气息飘飘荡荡落在了田间,进入了那头牛的嘴里。

    那牛更加亢奋。

    萧包子的灵魂直上云霄。

    就在又一声惊雷之中,随着萧包子一声长吟,莲开三瓣,田间大水漫灌。

    萧包子差点就踏入了大宗师之境界!

    而此刻的李辰安,他的丹田中又生出那熟悉的内力来。

    尚弱。

    却已是三境下阶。

第七百七十一章 吃包子

    雷声渐去。

    雨势渐小,渐停。

    夜空中的乌云似乎散尽,竟然出现了满天的星辰。

    李辰安从空明中醒来,看见的是烛光下萧包子那迷醉的眼。

    他亲昵的伸出了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捋了捋萧包子额间的被汗水黏住的乱发。

    萧包子也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李辰安的那张俊俏的脸。

    她咽了一口唾沫,她的手忽然落在了李辰安的脖子上!

    用劲!

    一摁!

    她将李辰安给摁了下来。

    她一口就咬在了李辰安的肩膀上!

    “啊……!”

    李辰安一声惨叫,萧包子松口,看着李辰安吃吃的笑。

    “村里那些人家都会给自己家的牛做一个记号。”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牛了。”

    “我的牛不能偷吃!”

    “但可正大光明的吃!”

    “却不可以乱吃!”

    “起来!”

    李辰安抬起了脖子,扭头看了看肩膀上那清晰的牙印,“我要吃包子!”

    “起来,我去给你包!”

    “这有现成的!”

    “……会累坏你的!”

    “吃着包子干活不累!”

    “……那你试试!”

    蜡烛燃尽。

    画梅轩的卧房里一片春意。

    对面那处亭子里的卢小雨和东方红终究未能等到二人出来,终究不知道李辰安而今境况如何,二人只能忐忑离去。

    次日。

    日上三竿。

    那卧房的门总算是开了。

    萧包子又看着李辰安吃吃的笑!

    李辰安走路一瘸一拐一副狼狈的模样。

    “都给你说了,晚溪斋外的村子里那么多的田,我只看见了累死的牛,却从未见过耕坏了的田!”

    她转身站在了床前。

    看着床上的那洁白绸巾上的那朵美丽的大红花,她忽然想起了与李辰安相识之后的那些事来。

    比如同骑一头毛驴在双蛟山,在去往蜀州的路上。

    比如在西山之巅误以为李辰安死了,自己那绝望悲伤的心情。

    还比如在收到了李辰安的那封信知道他没有死的那一瞬间的喜极而泣。

    当然,还有这一张带在身上两年的洁白的绸巾!

    它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终于成了自己的牛!

    她想起了李辰安给她写的那首词:

    “红笺小字,

    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

    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依西楼,

    遥山恰对帘钩。

    人面不知何处,

    绿波依旧东流。”

    “辰安,”

    “嗯?”

    “这首词已不得而今之意境,你得再写一首给我才行!”

    “……好!”

    “走,我给你磨墨。”

    “……能不能先吃包子?”

    萧包子顿时瞪大了眼,极为惊诧的看向了李辰安:“你还吃呀?”

    “不是,我说的是正经的包子!”

    萧包子脸色一红,倔强的仰着那修长的脖子:“你说哪个包子它不正经?!”

    李辰安哑口无言。

    “走,包包子去!”

    萧包子极为仔细的收好了那面绸巾,转身,挪腿……不太方便,于是,她干脆飞了出去。

    卢小雨正在门外。

    萧包子一家伙就撞在了卢小雨的怀里!

    “哎呦……”

    “砰!”

    卢小雨连退三步,她手里端着的两盅燕窝羹摔在了地上。

    “呀……姐……不是,婆婆!”

    萧包子连忙上前将卢小雨给扶了起来,心肝儿砰砰直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婆婆了!”

    “那个、那个……以后该我服侍你才对!”

    卢小雨当然没有生气。

    她甚至亲昵的拉着萧包子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脱下了那个碧绿的镯子戴在了萧包子的手腕上。

    “娘就将辰安交给你了!”

    “等此间事了,娘给你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事。”

    “娘等着你早些给老乔家生个儿子……辰安既然不想改姓,那这孙子却需要认祖归宗的。”

    卢小雨拍了拍萧包子的手,极为慎重的又说了一句:“到时候孙子交给娘来带,你们……你们继续去过你们的快乐的小日子。”

    萧包子一噎,她扭头看了看正悠悠荡荡走来的李辰安,心想这怎么可以?

    牛是自己的了。

    至于他以后去哪块田里吃草这管不着,但小牛犊子可得自己亲自来带的呀!

    萧包子这时没有将心中所想给说出来,她想的是等肚子里有了孩子,那就回晚溪斋!

    毕竟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肉,还是自己亲自带大更妥当一些。

    “婆婆的心思,我、我懂。”

    “辰安饿了,我、我给他包包子去!”

    萧包子羞涩的迈着扶风步,一摇一摆的去了门外的水井边好好的洗了洗手,回到了案板前,挽起了袖子,又开始揉面。

    卢小雨看着李辰安,满眼的慈爱:

    “好生休息几天,娘这就去吩咐厨房炖一锅老母鸡汤来补补。”

    “多谢娘!”

    卢小雨没有过问李辰安的内力是否有恢复,她看着儿子那显得有些虚弱的样子,扭头又看了看一浪一浪揉面的萧包子。

    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半步大宗师的萧包子……内力尽失的儿子驾驭起来有些累啊!

    ……

    ……

    皇宫。

    后宫。

    沁公主府。

    吴沁难以置信的看着张静忠张老太监,小嘴儿微翕,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父皇……父皇真能允我去归园?”

    “李辰安……真在归园?”

    “这对联……”

    她展开了这对联的上联,仔细的看了看,小眉头微蹙:“这对联很难的呀,不过……”

    她眉间舒展开来,笑意如花:

    “不过当难不倒李辰安。”

    她收起了对联,脚尖一踮一踮,眼睛一闪一闪,满是崇拜之色:“他可是诗仙!是文曲星转世!”

    “那我可就去了哦!”

    张静忠老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殿下是不是应该梳妆一下再去比较好?”

    吴沁脸蛋儿一红:“呀,你提醒的对,浣儿,浣儿……”

    一个丫鬟跑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快快快,给本宫好生梳妆一下……穿那条白色的裙子怎样?”

    “殿下,昨儿晚才下了一场雨,奴婢担心穿裙子有些凉。”

    “不,本宫喜欢那条裙子,快些去准备!”

    浣儿转身离去,吴沁这才又看向了张静忠,这时她那激动的心情已平静了下来。

    她很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这么说,结盟之事,是真?”

    张静忠点了点头。

    吴沁却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一叹。

    她看向了走廊外略远处的那片荷塘。

    荷叶已碧绿,荷花已含苞。

    本是最美的初夏时节,她的心里却微微有些凉意。

    “这么说来……父皇真有了废黜东宫之意!”

    “太子哥哥他……哎……!”

第七百七十二章 浣溪沙

    许是太饿。

    萧包子包的包子又没有发面,有些硬。

    李辰安的牙口很好,他很是高兴的吃着。

    萧包子有些不好意思,满脑子都想着耕田的事,却忘记了发面。

    果然不可一心二用!

    “要不,我还是下面给你吃?”

    李辰安狼吞虎咽的吃了三个包子,摆了摆手:“吃饱了,改日吧。”

    萧包子脸蛋儿腾的一红,李辰安惊诧的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给你磨墨,不是说好的再写一首词给我的么?”

    “好!”

    萧包子磨墨。

    李辰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那些梅树,心里却升起了彷徨。

    身边有佳人。

    可尚有一佳人不知所踪。

    自己这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么?

    不是。

    她和她,皆是自己这一生所爱!

    导致钟离若水走向今日的罪魁祸首不仅仅是樊梨花,还有樊梨花背后的五毒教,以及隐门,和那死而不僵兴风作浪的所谓大离余孽!

    他们,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大荒国也不例外!

    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把消灭他们当成是自己的使命吧!

    他的视线渐渐坚定。

    接下来要走的路他已想的很是清晰。

    倒不是那所谓的崇高思想。

    而是为了自己的女人们,为了自己的后代们。

    有些事,必须去做!

    有些路,必须去走!

    萧包子磨好了墨,默默的看着李辰安,眼里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疼爱。

    她的性子虽然大大咧咧了一些,但她却也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儿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他当是想起了钟离若水。

    萧包子心里没有丝毫酸楚的味道,反是觉得这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吃了那簇草,就应该为那簇草负责!

    这就是萧包子简单的人生观。

    李辰安收回了视线,转身,将萧包子轻轻的拥入了怀中。

    片刻,松手,他拿起了书桌上的毛笔,饱蘸浓墨,落笔于纸上: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消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沉吟三息,李辰安放下了手中的笔,扭头看向了萧包子,歉然一笑:

    “我着实欠了你太多。”

    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眉儿一弯,她拿起了这张纸来,“那你往后可得好生补偿才行!”

    “好!”

    萧包子一脸欣喜的看着这首词,隐约觉得词间有些悲伤,但心里却又很是喜欢。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

    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便是他对自己的珍惜。

    “接下来就在这里等么?”

    李辰安点了点头,“再等三天。”

    “之后呢?”

    “若是三天都还没有若水的消息……我们就先启程回宁国去。”

    “哦,那我得去准备一些东西。”

    “准备什么?”

    萧包子瞅了李辰安一眼,“此去宁国路途遥远,你身子骨有些弱,总得吃好一点住好一点吧!”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来,萧包子欢喜的转身,迈着她的扶风步一摇一摆的走出了画梅轩。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比以往摇摆得更慢了一点。

    李辰安来到了茶台前煮上了一壶茶,尚未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见涂二先生走了进来。

    “少爷!”

    “二先生请坐!”

    “多谢少爷!”

    涂二先生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他没有称李辰安为摄政王,因为在他的眼里,叫一声少爷远比叫一声摄政王来的更亲切一些。

    他的那双老眼里满是慈爱,这是为云安郡主而喜,也是为这少爷知书达理博学多才而欢。

    归园有了新的主人。

    暗衣卫也有了新的首领。

    这个主人很不错,这个首领做事也极有分寸。

    他回到宁国之后还将成为宁国的皇帝……作为一个漂泊在异乡的宁人,涂二先生当然是希望能回到宁国去安享晚年的。

    或许在这余生还能看见一个渐渐崛起的宁国。

    可惜长孙惊鸿看不到了。

    可惜商涤那老家伙也死得早了一些。

    不过丁大先生还在。

    等回到玉京城之后,便在那玉带河旁筑一草庐,和丁大先生,和温煮雨,和年承凤他们喝喝酒下下棋说说那些过往。

    那也是很美的。

    收回了思绪,涂二先生接过了李辰安递来的茶盏,俯过身子开口低声说道:

    “老奴前来,是向少爷汇报三件事!”

    李辰安抬眼看向了涂二先生,脸上很是平静,“请讲!”

    “莫忘尘死了!”

    李辰安这才动容,他眉间一蹙,“他不是大宗师么?”

    “是啊,但大宗师也是人,何况杀他的还是三个大宗师!”

    “哪三个?”

    “楚天极、吴雯……就是阿木的母亲,另外还有一个似乎并没有出手,故而尚未查到。”

    “哦……”

    李辰安端起了茶盏,过了三息,问了一句:“按照皇城司在这东旭城的谍子给我的消息,这莫忘尘是齐皇后的家奴……吴谦是齐皇后的儿子……这么说来,吴帝真有了易储之心?”

    “应该是,但奇怪的是莫忘尘死这个消息吴帝并没有隐瞒,那么齐皇后和吴谦当已知晓。”

    “老奴本以为吴帝杀莫忘尘这是为了打草惊蛇,但齐皇后依旧在皇后宫里,吴谦也依旧在东宫里……他们似乎并没有反常之举。”

    “而吴帝今日照常早朝,仅仅是提了一嘴机枢房从现在起交由张静忠负责。”

    李辰安呷了一口茶,“我知道了,有没有消息说吴帝想要立谁为储君?”

    “极大可能是大皇子吴悔!”

    “好,我要吴悔的所有资料。”

    “老奴这几天便会送到少爷手上。”

    “嗯!”

    “这第二个消息是夏花夏姑娘从天山回到了东旭城,昨儿夜里到的夏国公府,今日恐怕就会来归园。”

    李辰安一怔,“来就来吧,能够得到天音阁的友谊也是好事。”

    “好,这第三件事是越国那边的事。”

    “何事?”

    “越皇赵允之也废黜了东宫,立六皇子赵伦为储君,封师旷、封刀、简冼和仲孙谋以及家主五人为顾命大臣。”

    李辰安眉间一蹙,禅宗一统,寂觉大和尚支持的是四皇子赵渺而不是越皇所选的那位太子。

    现在越皇竟然又要废黜这位太子,所选也不是禅宗所支持的四皇子……

    “这么说,越国也可能会乱起来了?”

    “家主认为,越皇的病越来越严重,他恐怕是要在驾崩之前对禅宗动手,越国极有可能会乱起来!”

    “我知道了,暗夜卫的高手多派一些过去,定要保证、保证父亲的安全……也或者叫他现在就去宁国。”

    “少爷的意思老奴会传给老爷,但老爷如何取舍……”

    涂二先生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了黄莺般美妙的声音:

    “这离塔好高大!”

    “多谢园主,辰安哥哥他就在这画梅轩里?”

    接着是卢小雨的声音传来:“沁公主想来这里玩我可随时都欢迎。”

    “他就在画梅轩,沁公主请进!”

    李辰安茫然的向门口看了过去。

    一只洁白的蝴蝶欢快的飞了进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下联

    十三岁的少女常年在宫中,极少出门。

    她所获得的知识来自于先生,来自于书本,也来自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的话语。

    她有着玲珑的心思,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对男女之事……宫里的嬷嬷是教过的,但她更加好奇。

    尤其是她至今尚未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单独相处过,这不免令她的心里极为紧张也极为忐忑。

    何况她见到的这个男子,还是她最崇拜的对象!

    涂二先生人老成精,已知趣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画梅轩便只剩下了李辰安和吴沁二人。

    李辰安给吴沁斟了一杯茶,看着这个穿着一身洁白长裙,头上别着一支鎏金飞凤步摇,一头长发披肩的脸蛋儿绯红的小萝莉,他咧嘴一笑:

    “原来是沁公主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沁公主见谅!”

    吴沁就坐在李辰安的对面,在途中她想过许多与李辰安相见时候的场景。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面对,然而此刻她却忽的有些慌乱了起来。

    “……”

    她抿了抿嘴唇,不敢抬头,声音依旧如黄莺:

    “我、我冒昧前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了你。”

    “这倒是没有,敢问沁公主有何事?”

    “这……是这样的,今儿个早上父皇让我来归园见见你,父皇作了一副上联,可下联却苦苦不得,”

    她终于抬起了头来,出现在李辰安眼里的便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

    洁白如梨花。

    却又有微红的晕染。

    便是白里透红的吹弹可破的肌肤。

    她朱唇轻启,又道:“父皇无暇,我闲来无事……原本对你、对你……”

    少女又娇羞的垂下了头去,低声说道:“你的诗词我、我皆有看过。看过数遍,牢记于心,对你极为佩服。”

    “故……故心向往之,便来了。”

    她又抬起了头来,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是满满的期待:

    “你能不能看看这上联,帮我写一副下联来?”

    李辰安心里一叹。

    小迷妹。

    诗词文章害死人!

    不,应该是会害死怀春的少女!

    “给我瞧瞧,我可不一定能够对得出来。”

    吴沁当然不会认为李辰安对不出来,她仅仅是认为这便是他的谦虚了。

    她连忙将那卷起来的上联递了过去,视线就这么落在了李辰安的脸上。

    距离很近。

    她当然看的很是清楚。

    于是看的心肝儿乱颤。

    李辰安没有注意,他展开了这幅上联,一瞧:

    “大悟忽闻钟,任教烟雨迷离,人当醒眼。”

    似曾见过。

    他在脑子里搜寻着前世的记忆,于是,在吴沁的眼里,他显得格外专注。

    专注的男人总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

    这样的魅力是如吴沁这样的小姑娘难以抵抗的。

    以至于吴沁看的痴了,仿佛陷入了李辰安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那浩然文气之中。

    “你,多少年岁了?”

    吴沁一惊,连忙收回了视线,端起了茶盏,借着饮茶来掩盖着自己内心的慌乱和脸上的窘迫。

    “再过一个月就及笄了。”

    这世界女子十四岁为及笄,及笄便意味着成年,便可订婚嫁人了。

    问一个少女的年岁,这原本是极为不妥的,但李辰安很是随意的就这么问了,吴沁也没有觉得不妥,就这么很认真的回答了。

    “哦……磨墨!”

    吴沁一听,一惊,一口茶恰好在嘴里,她被这茶水一呛,身子往前一俯,喉咙一咳,一口茶便喷在了李辰安的脸上。

    “咳咳咳……呀……”

    少女更加慌乱,“砰!”的一声,她手里的茶盏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湿了她脚上的那双鹿皮小蛮靴,她并没有注意,她惊慌的站了起来,脸蛋儿更红。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张洁白的绣着一对鸳鸯的绸巾,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

    她绕过了茶桌,站在了李辰安的身边。

    她蹲了下来。

    “我就是太过吃惊,我给你擦擦。”

    她伸出了手,当真用那张绣着一对鸳鸯的绸巾给李辰安擦了擦脸,顿了顿,又给他擦了擦衣襟。

    “没关系,我自己来。”

    “不,这是我的不对。”

    李辰安扭头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吴沁,他的五官极为敏锐,毕竟是成为过大宗师的人。

    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芬芳。

    这芬芳沁人心脾,从他的鼻子进入了丹田。

    丹田中的那火焰在这一刻又腾的一家伙熊熊燃烧了起来——

    李辰安连忙收回了视线,他现在愈发觉得这不二周天诀有些问题!

    这玩意儿简直见不得女人!

    尤其是未经人事的漂亮女人!

    他脑子里根本没起任何邪念,可偏偏那念头不由自主的就这么生了起来。

    “磨墨吧!”

    “啊,好!”

    吴沁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将那张绣着鸳鸯的绸巾放在了茶桌上,有些慌忙的向书桌走了过去。

    李辰安连喝了三杯茶!

    这才让那火苗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

    “磨好了。”

    “嗯。”

    就在吴沁期待的视线中,李辰安眼观鼻鼻观心的走了过去。

    取了一张条幅铺在了桌上,取了一只狼毫,在砚台中仔细的蘸了蘸,而后落笔——

    吴沁心里极为震惊。

    刚才的失态便来自李辰安的那句磨墨吧!

    她知道李辰安有极大的才华,但她也知道这对联要对出下联是很难的。

    她原本所想是将这上联留在这里,或许过个三五日,李辰安能够想出很好的下联来。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辰安这就叫她磨墨!

    这就意味着他仅仅是看了看上联,心里就已有了下联!

    这是何等样的才华!

    她的视线落在了纸上。

    李辰安泼墨挥毫,留下了一幅实在不算好看的字来:

    “浮生真似雁,看到天花欲坠,我亦回头。”

    少女的眼更加明亮。

    她偏着脑袋看着这幅对联,那如黄莺般的声音在李辰安的耳畔响起:

    “大悟忽闻钟,任教烟雨迷离,人当醒眼。”

    “浮生真似雁,看到天花欲罪,我亦回头。”

    “人当醒眼……我亦回头……”

    她忽然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的向李辰安道了一个万福!

    “我不想称你为先生!”

    少女站了起来,满眼的星光乱颤。

    “我、我叫吴沁。”

    “再过一个月我就及笄了。”

    “你能在归园留一个月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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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