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只此浮生是梦中
两岸风光依旧旖旎。
船头三人此刻却皆没有言语。
钟离若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李辰安。
李辰安却看着那一江的水。
他总不能告诉向青云他就是摄政王,他还好好的活着吧?
他只能闭嘴。
向青云似乎沉浸在了那遗憾之中——
这个少年有着极好的见识,也有着崇高的理想。
他原本带着希望去京都,可这还没出行就听见了摄政王被炸死在西山的消息。
这消息对他是个巨大的打击。
以他的学识,要在今科秋闱金榜题名希望极大。
但当官这件事,有人为利当官,有人为名当官,当然也有人为民当官。
可在谁的手下当官却极为重要。
比如,如果是姬泰执政,为民当官几无可能。
但如果能够在摄政王李辰安的手下当官,在向青云看来,这是实现自己理想的最好的机会。
虽然他从未曾见过摄政王,却听说了许多关于摄政王的事。
他知道那位是宁国的诗仙,不仅仅是诗词了得,他觉得摄政王写的那篇《卖炭翁》,其意义远比他的诗词更为深远。
也正是那篇《卖炭翁》,让向青云对李辰安有了别样的认识。
他知道这是一位将百姓放在了心里的摄政王!
跟着这样的王,必然能成就一番伟业。
但造化弄人,他偏偏死了!
倒不是说跟着温煮雨就无法施展理想抱负,而是那位就要登基为帝的皇长子……他才是宁国的皇帝!
虽说他和摄政王情同手足亲如兄弟,或许他不会去否定摄政王所定下的五年规划,但在向青云看来,他恐怕不具备如摄政王那般的胸怀与远见。
尤其是打破旧传统,开创新局面的那种魄力!
李辰安望着两岸的青山,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扭头看了看向青云,说道:
“我说一句不太该说的话你听听。”
“我没有见过摄政王,不过也听说了他的一些事。”
“只是在我看来,他的那些诗词确实了得。”
“至于那些新政……事实上他仅仅是提出了这新政的一些雏形,毕竟他当了摄政王之后在京都的时日极短。”
向青云也看向了李辰安,眼里不太高兴,他正要出言反驳,李辰安却摆了摆手,“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我承认他那新政确实大胆,也、也确实有利于宁国百姓。”
“但那新政的真正执行者,却是以温煮雨为首的三省六部,还有下面的各级官员。”
“而今,虽然摄政王已离去,新政却已经传入了蜀州,并在蜀州推行开来。如此可见,新政并没有因为摄政王的离去而夭折。”
“再说那位皇长子,我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事,他其实比天下绝大多数的人都要聪明!”
“只是这之前他名声不显罢了。”
“宁国有一个开明的皇帝,有如温煮雨这样的励精图治的一帮官员,还有如你这样有远大理想的少年,再加上宁国的勤劳勇敢的人民……”
“其实,就算是没有了摄政王,宁国一样会变得更美好!”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为他的死而遗憾,反倒是需要你们沿着他所指引的方向去努力拼搏,去实现你们心中的理想!”
“毕竟,他也是人,就算没有西山之变,他终究也有去世的那一天。”
“你想想,莫非到那时候没有了他,宁国就止步不前了?”
“没有了他,老百姓这日子就不过了?”
“不是这样!”
“你看……”
李辰安向那升起的朝阳一指,“没有了他,太阳照样会升起。”
“宁国有你们,照样会变得更美丽!”
向青云看向了那喷薄而出的朝阳。
迎着江风,也迎着那灿烂的霞光。
他原本想要指责李辰安,此刻细细一想,才发现这位李叔说的话极有道理。
没有人能够万古长存。
余下的路,需要一辈一辈的人去走。
或许流汗,或许流血。
只要目标没有改变,终究会有抵达彼岸的那一天。
向青云转身,看向了李辰安,躬身一礼:“多谢李叔开导,小子有如醍醐灌顶,小子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了。”
李辰安双手虚抬,笑道:“相识是缘,我想,你会金榜题名的,你也会成为宁国的肱骨之臣……只是希望若是有一天你站在了庙堂的高位,莫要忘记了今日之理想!”
向青云面色微红,“小子当会全力去参加科考,若真有入朝为官的那一天,小子定不忘初衷一心为民!”
“好!”
李辰安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他又看向了朝阳下的长江两岸。
楼船已入瞿塘峡,两岸的山势渐渐陡峭,江水也渐渐湍急。
就在北岸的山上有一座隐约看见的城。
“那是不是白帝城?”
李辰安伸手一指,向青云点了点头。
“这白帝城你去过没有?”
向青云又点了点头:“小子倒是去过一次。”
“城里有没有一座白帝庙?”
向青云哑然,片刻:“白帝庙没听过,倒是有一座土地庙。”
“那上面有没有义正祠或者托孤堂?”
向青云又是一怔,摇了摇头:“这个也没有。”
“哦……那是我记错了。”
李辰安望着那隐约的城池有些出神。
果然还是不一样。
钟离若水此刻也看向了李辰安,便觉得这时的李辰安有些神秘起来——
他一直生活在广陵城!
这是他第一次来蜀州,更是他第一次乘船而下。
他怎么知道那地方叫白帝城?
他又为何问出了这么奇怪的问题来?
他说他记错了,他哪里来的关于白帝城的记忆?
就在这时候,楼船驶过了白帝城。
李辰安随口就吟诵了一首诗来——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向青云顿时一呆,他惊愕的看向了李辰安。
李辰安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震惊的钟离若水。
眼里一片柔情。
说出了两句令钟离若水莫名的话:
“何需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有你在身边,方觉不是梦一场。”
“走吧,回房。”
二人正要离去,船舱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吼:
“所有人听着,打劫!”
“老子们求财,将你们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放在床上……否则,老子要你们的命!”
第六百零五章 打个劫
就在那些匪人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
船舱里顿时一片慌乱。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惊呼,也有人被吓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船的人,几乎全是前往江南道的商人和赴京赶考的学子!
住在二楼的人基本都家境殷实,故而有一些人倒是带着一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
比如向青云,也比如那位祝公子祝雨石。
但带着护卫的毕竟是极少数。
这些护卫也都没有住在二楼,而是住在一楼的舱室里。
一楼响起了打斗声,又响起了惨叫声。
不知道哪一方的人死了。
秦日钢和冬娘此刻已来到了二楼的甲板上,站在了李辰安和钟离若水的左右。
向青云比较年少,毕竟见过的世面较少。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船上竟然会有匪人!
他的两个护卫这时候还没有上来……他的心已一沉,恐怕是上不来了。
因为船舱里又有那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还敢在老子面前反抗!”
“知不知道老子们是什么人?”
“老子们是袍哥会的人!”
忽的,那声音一笑,又道:“说起来嘛,大家还都是蜀州的乡亲。”
“以前呢,这些船老大给袍哥会进了供咱也不会打这船上的主意,可现在呢……”
“老子们也走投无路了啊!”
“咱不想杀人的!”
“就求个财,从此也不再回蜀州了。所以各位大老爷,公子少爷们,银子这个东西是身外之物,不值得为了银子丢了你们精贵的命啊!”
声音越来越近,此人已上了二楼。
秦日钢眉间一蹙,“袍哥会夔州分舵舵主史老二!”
李辰安问了一句:“厉害不?”
秦日钢点了点头:“此人大致三境中阶,但此人有两个义子很是厉害。”
“其一史沉,估计已是二境下阶。”
“另一个史重,怕已是二境中阶!”
李辰安一听,秦日钢三境中阶,冬娘二境中阶,如此对比,自己这边单凭武力比这帮袍哥会的余孽差了许多。
不过他倒是没怎么去担心。
除了他身上的飞刀之外,他还有小武制作的三种毒药!
迷离!
牵机!
还有七步催魂散!
所以他并没有动。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约四旬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走到了二楼的甲板上。
他的身后左右两侧却站着两个魁梧的二十来岁的男子。
他们的腰间,都挎着一把刀。
那中年汉子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了秦日钢的脸上。
他的那双绿豆小眼忽的睁大了许多,眼里是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
“咦,秦老弟……”
他又看向了冬娘:“弟妹!”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秦日钢的身上,忽的就笑了起来。
“听说秦老弟自从离开袍哥会之后,一直被北侠的人在追杀……老弟命大啊!”
“老弟既然重出江湖,想来当已知道北侠死在了西山,当也知道咱们袍哥会的总瓢把子也死在了西山。”
他伸出了那双短臂,摊开来,又道:
“西山之变的详情想来秦老弟并不知道,那简直就是一出大戏!”
“不!”
他又摆了摆手,“戏都不敢那么演,会被观众的唾沫给淹死!”
“老哥我命大,死里逃生,倒是将那一出戏给看了个仔细。”
秦日钢心里早已一紧,因为这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正是袍哥会夔州分舵舵主史老二!
史老二身后那两个强壮青年男子,正是他的两个义子。
船舱里乘客们的声音已渐渐消失,剩下的,皆是那些匪人的呵斥声。
如此看来,这艘客船,已完全被史老二控制。
尚不知道船舱里还有多少他的人。
但这些人个个都成为了亡命之徒,其危险,远大于从前。
他一直看着史老二,此刻问了一句:
“你看到了什么?”
史老二眉梢一扬,“说来秦老弟都不相信!”
“咱总瓢把子召集整个蜀州的袍哥会高手在崇庆府外的小云山里相聚,说是给弟兄们谋了个大好的前程!”
“下面弟兄并不知道是个啥前程,只是那晚,就在小云山的那处寨子里,倒是来了好多公孙大娘带来的姑娘!”
“那晚……快活啊!”
“弟兄们都知道要干一票大的!”
“总瓢把子说今儿个晚上,大家伙都好生的去享受,明天……用命去买那前程!”
“那前程若是买了下来,往后,所有弟兄们,夜夜都是新郎!”
史老二又咧嘴一笑:“秦老弟知道那帮混账,前程不前程的无所谓,但夜夜都是新郎……这诱惑无疑是极大的。”
“我们几个舵主那晚也有一番享受,不过,总瓢把子给我们几个透露了那一票大活要干什么!”
秦日钢和冬娘这一路倒是听说了西山的消息,也知道摄政王死在了西山之巅。
但具体的详情却并不清楚。
一旁原本心惊胆战的向青云此刻一听,似乎已忘记了恐惧,他居然听得很是认真!
这毕竟是个没有外传的秘闻!
秦日钢此刻问了一句:“什么大活?”
“嘿嘿,他奶奶的,杀摄政王!”
秦日钢和向青云顿时大吃了一惊。
史老二的表情和动作都极为夸张,又重复了一句:“杀摄政王啊!”
“是不是难以置信?”
“我们几个当时一听也吓呆了。”
“摄政王是那么好杀的么?姑且不说他那摄政王的身份,他还是钟离府未来的姑爷!”
“这特么的动了钟离府的姑爷,咱袍哥会还能在蜀州混得下去?就算整个宁国,也没有咱们的立锥之地!”
“这活倒是个天大的活,但这种活……特么哪怕是头猪也不敢接啊!”
“你知道咱们总瓢把子可不是一头猪!”
“他精得跟猴似得。”
“他既然接了……你知道这活的委托人是谁么?”
秦日钢愣了片刻,他想起了听到的那些消息,低声的问道:“莫非就是丽贵妃?”
史老二的巴掌“啪!”的一拍,“对啊!”
“总舵主说,丽贵妃不仅仅是许了愿,她还亲自来了!”
“她带来的还有很多很多的高手,尤其是白莲教,几乎倾巢出动。”
“但摄政王这边,钟离府的神卫军并没有来西山,钟离园也就那么几百个护卫,李辰安也没带多少人……咱们这边有五千之数!当万无一失!”
史老二说到这里一声长叹:“哎……”
“总舵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真成了猪!”
“那个蠢女人,连猪都不如!”
“老子在夔州过得舒舒服服,那日子原本就是夜夜当新郎,可现在呢……?”
“老弟啊,老哥我非但无家可归,还特么成了过街老鼠!”
“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跟老哥走,如何?”
“混江湖,没前途!”
第六百零六章 飞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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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老二这显然是一番发自肺腑之言。
他知道秦日钢和冬娘的厉害。
他也知道如果秦日钢和冬娘真要和他们打了起来,输,这夫妻二人肯定是要输的,但自己的人也肯定会有几个给他们陪葬。
这打起来不划算。
若是能够将这二人收入麾下,自己的实力就能更大一些。
如果途中遇见了皇城司的那些小鬼,也更能有一战之力。
船舱中有他的人在干着活儿,里面敢反抗的人已经没有了,这一票买卖,目前已经做成了。
所以他不急。
他很想收服这夫妇二人。
秦日钢有些急。
他身后的李辰安此刻却忽的问了一句:“西山一战……莫非摄政王这边还另有布置?”
他和钟离若水借着那烟花从悬崖下远遁,那一战的结局他倒是听说了,但具体过程他并不清楚,倒是有些好奇。
史老二看了一眼李辰安,又看了看秦日钢夫妇,说道:
“其实吧,丽贵妃这边确实人多。”
“西山之巅很大,丽贵妃的人那是黑压压一片!”
“老子当时还以为这一票大活莫非真能办成了,却不料,不知道谁在那积善庙里弄了个什么玩意儿。”
“那一声爆炸,那简直是,老子不知道怎么去描述,反正地动山摇,一家伙就将在庙里还没出来的摄政王和钟离府的那位三小姐给炸死了!”
“按说,原本就是要杀摄政王的,他被炸死了,这目的也就达到了,可没料到啊……!”
史老二眼里露出了一抹恐惧。
他摇了摇头:“秦老弟,你若是在,你也会怕!”
“炸死了一个摄政王,炸疯了一个女人!”
“那么漂亮的人儿,疯起来那模样,简直就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魔!”
“那女人,手握一把长剑,一剑起,满山的桃花都在飞!”
“好看啊!”
“却要命啊!”
“她走一步,死百八十号的人!”
“我当时就吓傻了,也不知道她走了几步,反正,后来她好像就成了半步大宗师!”
“那一剑……啧啧啧,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的剑!”
“死了好多好多人,老子现在晚上睡觉闭上眼就是血,就是满地的死人。”
“偏偏眼前还有一片片的桃花在飘!”
“他们那边的高手多啊!”
“反正,我就看到那啥丽贵妃被那女人一剑砍成了几段,老子见势不对就跑了,结果人家山里还藏着许多人,幸亏老子聪明,立马就给自己来了一剑,喏……”
史老二指了指自己的大腿,“疼啊!”
“我把血摸了一脸,滚到了山腰处装死,夜里才逃了出去!”
“我知道袍哥会完了,果然,钟离府暴怒,整个蜀州的袍哥会堂口,全被钟离府的人给扫平了。”
“幸亏老子没有让这两个儿子跟着去,不然,恐怕也得交代在西山之上。”
“老哥我日赶夜赶,赶回了夔州,这不就带着十几个弟兄跑了。”
秦日钢又问了一句:“可我们登船的时候你并不在船上。”
史老二摆了摆手:“咱是昨儿个傍晚船靠码头的时候上来的,太累,休息了一宿,这不恢复了一些精神,就打个劫,弄点银子做盘缠不是。”
“咱别说那些破事了,现在呢,袍哥会是没有了,咱们在宁国恐怕也难呆下去了。”
“秦老弟啊,北侠公子羽虽然也死了,可你毕竟曾经在袍哥会呆过,我寻思吧,皇城司恐怕也不会放过你。”
“毕竟皇城司是摄政王的嫡系,摄政王死在西山,虽非死于袍哥会之手,但皇城司做事你该也知道。”
“他们,宁杀错不放过啊!”
“跟我走,咱们一起去谋个生路,如何?”
冬娘这时候开口问了一句:“史当家的,你准备去哪里?”
史老二咧嘴一笑:
“我也不瞒你们,这艘船,现在在我手上了。”
“接下来这艘船将一路而下,驶出长江,去东离岛!”
冬娘微微一怔,“东离岛也是宁国的领土,你觉得东离岛会安全?”
“嘿嘿,你还别说,东离岛名义上是宁国的领土,可事实上朝廷却根本就管不了东离岛!”
“那地方,毕竟在海上。”
“那地方是怀氏的祖籍之地,怀氏,才是东离岛真正的主人。”
冬娘又问道:“就算是这样,怀氏凭什么去得罪了朝廷得罪了皇城司收留你们?”
史老二摆了摆手:
“弟妹不知,你莫看这宁国表面安宁,暗地里打着皇位主意的人可多了去。”
“这不,死了个丽贵妃,东离岛的怀氏也在暗中招兵买马……这是总瓢把子还活着的时候说的。听说这怀氏以前还是宁国的国公,对了,是曾经那位怀皇后的娘家人!”
“听说太子殿下在去岁京都之变中被那个摄政王李辰安给弄死了,怀老国公意图找李辰安讨个公道,结果被钟离府的人给弄死了。”
“你说这怀氏能咽下这口气?”
“现在李辰安死了,宁国必然又会乱起来,咱们去投靠东离岛,指不定啊,还真能谋一个极好的前程!”
“兄弟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夫妇恰好在这艘船上,这就是缘分,咱一路同行,如何?”
秦日钢的手落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冷冷说道:
“不如何!”
“我已上岸,离开袍哥会的时候我便发了誓言,此生虽在江湖,却绝不再助纣为虐。”
“我们夫妇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下一个码头,你们下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史老二那双绿豆眼眯得更小了一些。
他忽的抬起头来望了望三竿的太阳,悠悠一叹:“秦老弟,老哥我给你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看起来,都是些废话?”
“你再想想……就凭你夫妇二人,我的两个儿子就能杀了你们!”
他又看向了秦日钢,脸上的神色很是严肃:
“老哥要去东离岛,谁也不能改变老哥我的主意!”
他转身,走到了史沉和史重二人的身后,又转过身来看了看秦日钢,“你现在答应老哥还来得及!”
秦日钢的心其实此刻已沉入了谷底。
因为他和冬娘就算拼尽全力,最多也只能阻拦那兄弟二人片刻,那位少爷和少夫人最终也难逃这一劫。
拼还是不拼?
就在他迟疑的那一瞬间。
李辰安却动了手。
他的手忽的一扬。
灿烂的阳光下,一点寒芒如流星般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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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飞刀 下
江湖很大。
江湖中使用暗器的高手也就不少。
但江湖中将暗器用出了名的高手却并没有几个。
倒不是暗器的杀伤力不行。
而是暗器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好练。
它没有如刀剑那些武器的剑谱或者刀谱,它根本就没有谱!
也就是说,它没有一个固定的练习方法。
讲求的也就是个快准狠三个字。
但同等的高手,通常能够敏锐的察觉对方掷出的暗器,并有极大的机会格挡开来。
只要格挡开,胜算就在用刀剑等等武器的高手这边。
因为发暗器需要一定的距离,也没听说有谁能够连续不断地发出。
这和用弓的射手差不多的性质,无非就是更隐秘一些。
只要距离拉近,他要再发出第二个暗器终究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个空隙中,往往一剑或者一刀就结束了战斗。
所以江湖中已有了一个共识——
暗器这个玩意,难等武道的大雅之堂。
偶尔偷袭倒是能够成功,但只要是正大光明的一战,暗器基本上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比如现在。
当李辰安掷出手里的飞刀的那一刻,史老二就看见了那一点寒芒。
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腰间的刀,却并没有一刀向那寒芒劈出去。
因为他的义子史沉比他更快的出了刀,更快的一刀斩向了那一道寒芒。
就在那一瞬间,冬娘出了手。
她拔出了别在腰间的两把杀猪刀,她一步踏出,两刀向旁边的史重砍了过去。
“铛铛铛……!”
一阵悦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第一声,是史沉的刀劈在了李辰安的小李飞刀的刀身上。
那把飞刀被他这一刀给劈的掉在了地上。
其余的声音是冬娘的两把杀猪刀与史重的厚背大刀连绵不断的碰撞声。
冬娘一出手就拼尽了全力。
因为她必须在史沉抽不出身来的这一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杀死史重。
不然……
当史沉与史重同时向她攻来,她根本就抵挡了不了。
史重是二境中阶的高手。
冬娘同样是二境中阶的高手。
两人这一战,旗鼓相当,冬娘并没有占到上风。
她即将出于下风!
因为史沉在击落了那把飞刀之后,根本就没去看秦日钢一眼,他手里的短刀散发出了森然寒芒。
他看向了冬娘。
他的视线一凝,正要一刀向冬娘劈去,却豁然一惊——
又是一点寒芒!
不,是点点寒芒!
这些寒芒有三点直奔义父而去,剩下数点全向义兄史重飞了去。
李辰安与他们相距不过三丈。
他的小李飞刀其实很快。
哪怕他的境界不过是个四境下阶的渣渣,但不二周天诀所产生的内力的威力却极大。
史沉矬腰,翻手,也在那一刻挽出了一道道明亮的刀光。
刀光如圈。
似盾。
他相信自己的这一刀,必然能够挡住飞向义父的那三点寒芒。
他也相信义兄能够应对奔他而去的那数点寒芒。
他的这一刀果然轻易的挡住了那三把飞刀。
史重大眼一眯,他当然感受到了这巨大的危险。
他双脚一点,身子拔地而起。
他一飞冲天!
那数道寒芒就从他的脚底一掠而过。
“咄咄咄咄……”
那些飞刀全部落空,射入了他身后不远处的舱壁上。
史重落在了那桅杆上。
他看向了李辰安!
那些暗器,就是那人射出来的!
他决定先杀了那个人!
因为这家伙的偷袭,太麻烦。
“你是何人?”
史老二此刻反倒是上前一步,他也看着李辰安,问了一句。
李辰安背负双手微微一笑:
“小李飞刀李小凤!”
史老二一怔,仔细一想,江湖中哪里有这一号人物?
那就是没名没号的无名小卒。
他没有将李辰安放在眼里,他冷冰冰的说了三个字:
“杀了他……!”
他的话音未落,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李辰安挥了挥手。
这一次,那灿烂的阳光下,没有一星半点的寒芒!
却有一股寒意!
史老二心里陡然一沉。
暗器无形!
“小心……!”
他竖起了手里的刀,后退三步。
他的刀在这三步之间劈出了三刀。
冬娘来不及细想,她提着两把杀猪刀向史沉劈了过去。
秦日钢在那一瞬间也拔出刀,也向史沉劈了过去。
桅杆上的史重没有跳下来。
他非但没有跳下来,他反而还极为凝重的抡起了手里的刀。
“叮……!”
一声悦耳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李辰安很是遗憾。
境界之差。
速度,速度依旧太慢!
小李飞刀杀人无形,至关重要之处便在于它的速度。
这两刀,已是他这境界能够发出的最快的两把飞刀了。
但敌人还是察觉到了这两刀的存在。
史老二也察觉到了。
但他是三境中阶,他比史重足足低了一个境界。
他劈出了三刀。
可他却亡魂大冒!
因为那三刀并没有劈在那一柄小小的飞刀之上!
而是恰好落后了一寸!
就那一寸。
足以致命!
他那五短身材就在那把小李飞刀近身的时猛的一矬,他躲过了胸口致命之处。
“噗!”的一声。
这把飞刀射入了他的右边肩胛。
一阵剧痛传来,史老二牙齿一咬,蹬蹬蹬再退两步。
他退到了舱壁处。
他一声狂吼:“杀光他们!”
李辰安抬头望着桅杆上的史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猜我还有多少把飞刀?”
史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徐徐举起了刀。
他依旧没有跳下去。
因为在空中难以借力。
也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气机已被那什么李小凤锁定。
他究竟还有多少把飞刀?
另一边。
冬娘和秦日钢夫妇二人联手与史沉一战,短短时间已占了上风。
史沉后退了一步。
史老二一看不太妙,他刀交左手,没去顾忌右肩胛的疼痛。
他咬牙提刀正要一步踏来,却又是一惊——
那个李小凤忽然间又挥了挥右手。
他看见了那把飞刀。
那把飞刀向他而来。
史重抓住了李辰安分神的那一刹那。
他从桅杆上跳了下来。
他举起了刀。
却见那李小凤又挥动了左手!
然后,
他看见了至少六把飞刀!
有急有徐。
于是有前有后。
他已在空中。
他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他有十足的把握击飞这六把小李飞刀。
他相信那李小凤不会再有飞刀了。
就算有,他也来不及了。
那他就该去死了!
第六百零八章 飞刀,又见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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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安极少练剑。
不二剑没有剑招,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练。
其实飞刀也没有章法,但他很喜欢练,仅仅是因为方便,当然还有就是对小李飞刀的向往——
小李飞刀,冠绝天下!
出手一刀,例无虚发!
只是现在的自己距离这样的境界实在相去甚远,不过现在这飞刀丢出去却也有了一些模样。
随着不二周天诀的自动运行,他丹田里的内力越来越雄厚。
当然,在不二周天诀突破那四个法式之前,他的内力已到了瓶颈之处,再难有寸进之力。
也就是说,他如果无法突破不二周天诀的第四个法式,这辈子也就是个四境的身手了。
得益于这增长的内力,他的飞刀早已今非昔比。
但与高手一对一的对决,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第一次往往都值得珍惜。
这是实战,可给他积累最为宝贵的经验。
当然,也可能再没有第二次。
钟离若水就很紧张。
但她没有发出一声惊呼。
她仅仅是要紧了牙关,握紧了小手,等待着这一战的结束。
……
沈重在扑下的同时挽出了朵朵刀花。
就在李辰安飞刀向他射来的时候,他的刀花将那六把飞刀卷入其中。
“叮叮叮叮……!”
随着他的刀将那些飞刀磕的飞了开来,他的人距离李辰安已经不足三丈!
他咧嘴笑了起来。
他在空中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跨出了两丈!
他看清了那李小凤的模样!
他看见了那李小凤也咧嘴一笑!
他忽的一惊……
他的身旁有个惨烈的声音响起:“啊……!”
那不是史沉的声音,那是他的义父史老二的声音!
就在史老二的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史沉也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嚎。
他毫不犹豫的一刀向李辰安劈了过去。
那一刻,钟离若水亡魂大冒。
那一刻,向青云瞪大了眼睛呆立当场。
秦日钢和冬娘也扭头向李辰安看了过去,二人顿时绝望。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李辰安的右手出现了一把匕首!
这是去岁时候在桃花溪畔的那铁匠铺子里打造的。
匕首长不足一尺,宽不过二指。
李辰安前所未有的集中了所有精神看着那一刀。
在他的视线中,那一刀的轨迹无比清晰。
那一刀将恰好劈上他的面门,恰好将他一刀给破开。
就在那一刀迎面的那一瞬间,就在所有人皆已绝望的时候。
李辰安手里的匕首忽的闪亮。
他没有退路,后退一步就会撞破了围栏掉入滚滚的江水之中。
他也不能躲闪。
若是躲闪,钟离若水必然陷入危险之中。
他摆臂。
灌注了内力的匕首横空而去,向史重的这一刀的刀身,刺了过去。
用小小的匕首去刺大大的刀……
这无疑螳臂当车。
更何况史重比他高了足足两个境界。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在挥动匕首的那一刻,他的左手同时也挥了出去。
飞刀!
又见飞刀!
他的左手再次掷出了三把飞刀!
一丈距离。
沈重若不回刀,他必死无疑!
若不回刀,他坚信那李小凤也必死无疑!
以命换命!
史重根本没有选择的时间。
他只能以命换命。
因为他收刀或者后退,都已来不及!
“叮叮叮……!”
这不是史重的刀磕碰到飞刀的声音。
只是李辰安手中的匕首刺到了史重的刀身上的声音!
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的三把飞到射入了史重的身体。
一把正中心脏!
一把射入了史重的右肩胛。
最后一把,正中史重的咽喉。
三把飞刀要了史重的命!
但史重这一刀的余威依旧在。
李辰安第一下刺中史重刀身的时候,他的手臂豁然一震。
他感受到了刀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
那力量将他握着匕首的手的虎口震得迸裂开来。
他那奋力一刺之下,也将史重的刀向一边推开了半尺距离。
就是这半尺距离,让这本应该劈中李辰安面门的刀,劈向了他的左边肩胛。
一个头的距离,他的第二刺紧随而至,于是有了第二声叮的脆响。
史重已中了三把飞刀。
他的力量已卸去了大半。
李辰安的第二刺,再次将他的刀向左推开了半尺。
他的刀从李辰安的左臂削下,斩落了一片衣袖。
李辰安依旧毫不犹豫的刺出了第三刺。
此刻的史重已彻底死去。
只是他依旧还站着,正在徐徐向后倒去。
他的眼大睁着。
似乎在死去的那一刻还在想着李小凤他究竟有多少把飞刀。
“砰……!”
他倒在了甲板上。
史老二中了李辰安两把飞刀,他还没有死!
史沉也中了李辰安一把飞刀,他也还没有死!
史老二一声大吼:“跳江……跑!”
两人一跃而起,向江里跳去。
李辰安眼睛一眯,左手一挥。
两把飞刀向二人急掠而去。
“啊……!”
“啊……!”
二人两声惨呼落入了江中。
滚滚长江并没有泛起几朵浪花来。
就连那血水也转瞬即逝。
李辰安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
他的手臂垂了下去,虎口的血顺着匕首滴落在了甲板上。
他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着依旧震惊的秦日钢夫妇二人微微一笑,淡定的说了一句:
“去将船舱中的匪人全部杀死,丢入江里去喂鱼!”
二人这才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李辰安的视线中多了几分佩服。
他们转身进入了船舱,片刻,里面又想起了一阵惨烈的尖叫声。
李辰安当然没有去看一眼。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罐子交给了钟离若水。
“来,给我上点药。”
这是小武亲手配置的疗伤药,钟离若水接过罐子,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抖在了李辰安的伤口上,又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张洁白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将李辰安的手给包扎了起来。
李辰安这才将匕首收了起来,强忍着手臂的颤抖,看了看被血染红的手帕,又看向了钟离若水。
“让你担心了。”
钟离若水这才一家伙扑入了李辰安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是委屈。
而是后怕!
李辰安抱着钟离若水的小蛮腰,一只手轻轻的拍着。
“有我在,别怕!”
钟离若水香肩抽搐,哽咽着说了一句:
“就是他们要杀你,我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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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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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船的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这场噩梦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船舱中的人不知道二层楼的甲板上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们只看见了一男一女两个高手砍瓜切菜的杀了十几个匪人。
这些都是商客或者学子,他们哪里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都被吓得魂不附体,直到那些匪人的尸体被丢入了江中,直到秦日钢夫妇离去,他们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少爷的飞刀很厉害!”
在去二楼的楼梯上,冬娘说了这么一句。
秦日钢点了点头,“少爷的胆识还有那份沉着冷静……天下少有!若是有半点差池,这一战的结果将完全不一样。”
冬娘点了点头:
“日钢,你说,少爷像个商人么?”
秦日钢想了想,“像,但少爷更像个文人,现在我才知道少爷竟然还是个武人。”
冬娘又道:
“境界不高,但那一手飞刀确实天下少见。”
“若是他的境界起来……他那小李飞刀,恐怕会成为江湖一绝!”
“可惜从没见他练过武。”
……
……
船依旧顺流而行。
转眼间距离那次被劫的凶险又过了十余日。
这些日子李辰安和二楼的人几乎都熟识了,毕竟那些人在知道是李辰安和他的护卫救下了他们之后,对李辰安是极为感谢的。
李辰安虎口的伤势也已痊愈,这十余日来,除了偶尔和那些船客们聊聊天,他更多的是呆在了舱房中。
他在看不二周天诀。
也在脑子里领悟飞刀的奥义。
不二周天诀依旧不得其门,但他对飞刀的理解却更深刻了一些。
比如如何让这小李飞刀飞行的轨迹变得更加不可捉摸。
也比如采用怎样的法子这小李飞刀不被人知的投掷出去。
暗器这个玩意儿在自己没有绝对的实力的时候,偷袭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杀伤力。
自己不是小李飞刀的那位老祖宗李寻欢,以自己而今的内力,全然做不到出手一刀例无虚发。
那就还需要认真的去思考去学习去练习。
钟离若水通常会极为安静的看着李辰安。
看着他认真的看着那小黄书,也看着他蹙眉独自沉思。
这时候是钟离若水觉得最幸福的时候。
这时候虽无声,却胜有声。
但少女偶尔也会独自惆怅——
奶奶说江湖之上,奇人异事众多,各自有着不一样的手段,也有那么一些其貌不扬偏偏身手极高的侠客。
辰安他……
少女抿了抿嘴,他终究是个文人啊!
那日虽侥幸赢了,但下次呢?
万一再有更厉害的高手,该怎么办?
哎……
少女心里一叹,面色一暗。
自己不能习武,不仅仅帮不到他丝毫,反而还成了他的累赘。
若是萧姐姐在他身边,他哪里会受伤!
少女抬头望向了船窗外的那最后一抹夕阳,忽的想起了李辰安前些日子诵读的那首诗来。
轻舟已过万重山。
还有近十天的航程,就将抵达江南道的平坝渡了。
在平坝渡登岸,乘坐马车再向南行十余天就出了江南道进入了安南道。
走过安南道,就到了无涯关。
出关,便是吴国境内了。
希望此行能够顺利。
就算治不了自己的病,他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就是最好的。
如此想着,夜色已悄然降临。
钟离若水起身,取了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灯。
就在这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钟离若水以为是冬娘送晚饭来了,打开门一看,却是那个叫向青云的少年。
向青云拱手一礼:“李婶好!在下冒昧,想请李叔李婶于船头纳凉,一起小酌一杯酒,可好?”
那日之战,向青云目睹了全部过程。
他对这个叫李小凤的大叔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仅仅是李叔开导了他,还有在向青云眼里的那位李叔的高深莫测的武功。
当然,还有他随口吟诵的那首诗。
李辰安被向青云定义成了一个具有多重特质的人——
儒雅!
博学!
武林高手!
还有那临危不惧的大家风范!
这简直是少年心里最完美的形象,以至于向青云将李辰安视为了偶像。
他似乎生怕这位李婶拒绝,又连忙说了一句:
“姚老夫子也很想当面感谢一下李叔,还有我们那一群蜀州的学子们,也想给李叔敬一杯酒表达谢意。”
钟离若水回头。
李辰安已收起了那小黄书站了起来。
他走了过来,嘴角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意,“好,去船头吹吹风挺好。”
向青云大喜,他又躬身一礼:“那小子这就去安排一番!”
船头挂上了几盏气死风灯,摆上了一张大桌子。
桌上也摆了几个凉菜,都是今儿个下午楼船停靠码头补给的时候向青云等人去买来的。
也有两坛子酒。
却不是画屏春。
“李叔,黄金渡码头实在没啥好东西……请坐!”
向青云将李辰安和钟离若水迎了过去,又道:“尤其是酒,莫要说画屏春了,就算是桃花酿这里也没得卖。”
李辰安笑道:“酒不在名,尽兴则欢,有品则灵……姚老夫子请坐!”
“多谢李先生!”
姚老夫子拱手一礼:“好一句酒不在名,尽兴则欢,有品则灵!”
“李先生是真正懂酒之人!也是真正看透人情世故之人!老夫佩服!”
“姚老过奖。”
一众八个人围坐一桌,那个叫祝雨石的少年拍开了泥封依次斟酒,姚老夫子一撩衣袖,看向了坐在他左首的李辰安,忽的忧心忡忡的说道:
“今日在黄金渡,李先生夫妇没有下船去走走。”
“有消息传来,说安南道那边的无涯关已沦陷……吴国的大军已占领了无涯关。”
李辰安一怔,他假死脱身只有王正金钟知道,皇城司的其余人自然都以为他真的死了。
他并不知道丽贵妃动了赤焰军,让三皇子宁知行和燕子夫率领赤焰军离开了无涯关向京都而去。
此刻一听,他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姚老夫子,便听姚老夫子又道:
“现在整个安南道据说很是混乱,许多的商贾大户们拖家带口正在逃离安南道。”
“说是吴国的那位太子殿下,亲自率领吴国的八万大军,随时可能从无涯关扑下来……”
“没有了无涯关,若是吴国的军队再跨过了玉丹河……安南道恐怕凶多吉少!”
李辰安这才问了一句:“赤焰军是不是攻向了京都?”
“听说燕国公府的燕基道现在接管了赤焰军,正带着赤焰军返回安南道。”
“如果赤焰军能够及时赶回玉丹河一线,许能保住安南道。若是晚了,恐怕一切都迟了!”
“哎,丽贵妃那个蠢女人啊,”
姚老夫子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来来来,咱们喝酒!”
“这大好的局面,恐怕又将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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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局势
这场酒喝的颇为沉重。
无涯关对于宁国而言至关重要。
它是宁国南边的一道天堑,守住了无涯关,就守住了宁国南边的安宁。
现在无涯关沦陷,落在了吴国的手里,成了吴国握住的天堑。
以而今吴国之国力,那位太子吴谦,若是想要牧马玉丹平原将是极有可能之事。
这可是天大的开疆拓土之功!
这足以让那位太子的声望在吴国一时无两!
这也足以令安南道的所有百姓惊慌。
李辰安心情有些沉重,他没有料到丽贵妃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幸亏燕国公府还有一个顾全大局的燕基道。
西山事了,吴冕当也在赶去赤焰军中。
有吴冕重新掌握赤焰军,至少国内不会出现更大的动荡。
至少不会给东离岛的怀氏可乘之机。
李辰安和众人喝了一杯酒,想了想,笑道:“我倒是觉得不必太过担忧。”
姚老夫子惊疑的看向了李辰安,“哦……?李老弟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我认为既然燕基道掌握了赤焰军,想必玉丹河一线是能够守住的。”
“吴国的那位太子,他夺取了无涯关这就已经是个天大的功劳。”
“他趁着玉丹河一线没有咱宁国的守军挥师继续北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觉得他带着而今的这份功绩回吴国的京都去登基为帝,才是更重要的事。”
“再说,赤焰军掉头回去的这个消息,恐怕也会很快传到他的耳朵里。”
“玉丹河除了那条河,可没有更好的战略要冲,一旦双方开打,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实力!”
顿了顿,李辰安又道:
“你们想想,毕竟赤焰军守卫安南道多年,有整个安南道这个大后方。”
“吴国的军队需要的补给却要从他们的昭化城运来,在后勤补给上,吴国不占优势。”
“昭化城也就八万之数的兵,现在他们应该都在无涯关上。”
“玉丹河平原很大,为了防备偷关,吴国的那位太子必然会留下足够数量的兵守关。”
“那么他们前往玉丹河平原的兵,我估计也就是五万之数。”
“燕基道为了燕府的荣誉,也为了燕府不受到丽贵妃西山之事的牵连,他必然会全力去和吴国军队一战!”
“死战!”
“赤焰军原本就是燕府的私兵,有了丽贵妃这事,他们为了自己,也必须去死战!”
“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因数很多,却不外乎天时、地利与人和。”
“天时姑且不说,地利嘛……赤焰军对玉丹河平原本就极为熟悉,那地方更利于赤焰军的骑兵作战!”
“至于人和……刚才我已说过,此战,赤焰军是破釜沉舟之战,将士皆会用命。”
“而安南道的所有人,为了避免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也定会大力的去支持赤焰军这一战。”
“所以,我倒是觉得,最坏的结果就是吴国的军队守住了无涯关,与玉丹河的赤焰军形成对峙之势。”
“最好的结果嘛,那就是燕基道重新夺回无涯关……损失会非常惨重,兵部只能重新招募新兵去填补,户部又得拿出一大笔的银子来。”
“但如果真是这样,倒也有一个极大的好处。”
向青云仔细的听着,此刻疑惑的问道:
“好处?若是能够夺回无涯关,这确实是个极大的好处,但对于国家而言,可是雪上加霜啊!”
李辰安微微颔首,笑道:“我指的是另一个好处。”
姚老夫子一捋长须,眼睛一亮,问道:“李老弟的意思是……这原本忠心于燕府的赤焰军经此一战死了个七七八八,再补充新兵进来,若是兵部换掉赤焰军的统帅……这支军队也就不会再是燕府的私兵了?”
李辰安点头:“正是如此!”
“赤焰军是个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它就是一把双刃剑,骨子里打着燕府的烙印,这对燕府不是什么好事,对宁国更不是个好事。”
“不过,这就要看燕基道的决心了!”
……
……
赤焰军在月色星光下依旧在向玉丹河方向奔袭。
燕基道此刻却并没有在军中。
他在距离这支大军不远的一处山坡上。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袭黑袍带着一顶漆黑斗篷的老人。
老人掌着一盏灯笼,此刻正看着燕基道:“丽贵妃死了。”
燕基道心里一沉,默默的抬头望向了夜空。
“她在积善庙里埋下了烟花,将摄政王和钟离若水一并给炸死了!”
燕基道豁然一惊,他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奚帷,“当真?!”
“当真!”
奚帷悠悠一叹,“老夫是答应过你保她一命,但……老夫也万万没有料到她暗地里藏了这么一手!”
“摄政王死了,钟离若水也死了,你说,钟离府会放过她么?”
“不仅仅是钟离府不会放过她,皇城司也不会放过她,其实……天下人恐怕都不会放过她!”
“老夫没有出手相救,你能懂么?”
燕基道沉吟了许久,他看向了奚帷:“那放过宁知远,如何?”
奚帷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可以!”
“但宁知远不再是三皇子,他也不能再踏入京都半步,最好是离开宁国。”
“好!”
奚帷又问了一句:“燕子夫……你打算如何处理?”
燕基道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既然李辰安死了,这盏灯就算是灭了,你们的理想……是不是也破灭了?”
奚帷摇了摇头:“我们认为他虽然死了,但那盏灯并没有灭。”
“我们认为,只要按照他留下的这五年规划去实施去完成,或许我们能找到那条隐藏的路来继续走下去!”
燕基道又问:“谁是皇长子?”
“宁知念,他原来叫小武!”
燕基道又吃了一惊:“他?他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如何当皇帝?”
奚帷微微一笑:“你不觉得他才是最合适当皇帝的人么?”
燕基道迟疑片刻瞠目结舌。
他明白了。
宁国并不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尤其是不需要一个指手画脚的皇帝!
宁国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象征!
小武,果然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真正的皇长子……”
奚帷摆了摆手打断了燕基道的话,“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协助燕基农和吴冕夺回无涯关!”
“哪怕是将赤焰军战至剩下一兵一卒!”
燕基道点了点头:“这本就是赤焰军之错,当由赤焰军去挽回。”
“好,我等你消息,再会!”
“你去哪里?”
奚帷提着灯笼转身而去,留下了一句话来:
“去吴国走一趟。”
第六百一十一章 盛夏 上
无涯关。
吴谦站在无涯关那高大的关墙上,背负着双手,望着夜空中的万点星辰。
他的心情很美丽。
比这天上的那条银河还要美丽。
在宁国的京都,那场原本以为简单的谈判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但在那场谈判之外,就连温煮雨也不知道有个人曾去了悦来客栈见过他。
那是个女人!
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
她是宁国的丽贵妃!
除了云书贤,没有人知道那个晚上他们谈了什么。
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却听说那丽贵妃死在了蜀州的西山。
“哎……!”
吴谦忽的悠悠一叹。
云书贤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弟子,这个即将登基的吴国皇帝,问了一句:“殿下何以叹息?”
“先生,她若不死,我本该再率十万大军继续北上!”
吴谦伸手,向远处一划拉,“她若不死,咱们吴国的军队当夺取整个安南道!”
“可惜啊,她死了。”
云书贤疑惑的问了一句:“她死了和咱们吴国军队继续北上有何关系?”
“此刻赤焰军虽然落在了燕基道的手里并没有向宁国京都而去,但燕基道要带着赤焰军重返这玉丹河平原,却还需要十余日的时间!”
“有这十余日的时间,咱们至少可以拿下这整个玉丹河平原,这也是一份天大的开疆裂土之功啊!”
吴谦嘴角一漾,沉吟三息,说道:
“先生,我在这无涯关按兵不动等了足足十天,今儿个等来了机枢房的飞鸽传书。”
“我本以为李辰安死在了蜀州西山,宁国国内必然再乱。”
“若如此,我会继续带兵去取了玉丹河平原。”
“可是……宁国没有乱!”
“蜀州那边,那些土司也没有如丽贵妃说的那样起兵造反。”
“回纥那边,也没有如丽贵妃说的那样大军压境!”
“本宫如果真去了玉丹河平原……赤焰军掉头返回,只怕够本宫喝一壶的!”
云书贤仔细一想,明白了吴谦这席话的意思。
宁国没有乱,则说明哪怕李辰安死了,宁国依旧在三省的掌控之中。
至于蜀州土司没有起兵造反,这极大可能是忌惮于钟离府的实力。
但回纥那边是怎么回事却无法猜到。
因为丽贵妃在西山之举,对于回纥而言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次赤焰军离开无涯关,让太子殿下不费吹灰之力捡到个大便宜。
但若是贪功冒进,面对愤怒的赤焰军,确实难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再说,宁国没乱,要想占领安南道,就需要更多的兵力。
只要吴国牢牢守住了无涯关,后面有的是时间再调兵遣将而来。
未来的战争主动权,将永远在吴国的手里。
“殿下英明!”
云书贤极为佩服的拱了拱手,又问道:“那而今殿下的决定是……?”
吴谦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有如一条长龙般的无涯关,“就一个守字!”
“镇北大将军夏璃虽不及镇国公年少时候骁勇善战,但守成还是极有章法的。”
“这些年,他将七城寨打造的很不错。”
“有他镇守无涯关,本宫可高枕无忧。”
云书贤对此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镇北大将军有丰富的统军经验,其实更主要的还是夏国公府与太子殿下,关系极为融洽。
有夏璃镇守无涯关,太子殿下才能够心安。
吴谦沉吟片刻,又道:
“另外……本宫还有一事不明。”
“而今的宁国,穷成了这番模样。就算是他李辰安活着的时候抄了许多高官权贵的家弄了不少银子,但那些银子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
“他却偏偏要在漠北的幽州去建一座什么燕京城……去岁冬,漠北幽州和瀛洲遭受雪灾,有足足三十余万人因灾害流离失所。”
“他不将那些银子去买了粮食来赈灾,却要去建一座毫无意义的城!”
“李辰安不是个傻子啊!”
“那城建在荒凉的幽州,和长乐宫有什么两样?”
“可偏偏温煮雨并没有阻止,听说那些灾民现在真的在建那座城……”
吴谦转身看向了云书贤,问道:“先生,依你之见,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文章?”
云书贤一捋长须,想了想,说道:
“虽未曾见过李辰安的模样,但从听来的他的那些消息看来,他确实不应该如此昏聩。”
“老夫想……许是为了给那三十多万受灾的百姓一个谋生的机会。”
吴谦眉间一蹙,摇了摇头,“这说不通!”
“就算是给那些受灾百姓一个谋生的机会,可那座花费巨资所建的城却并没有存在的意义。”
“那地方如此荒凉,这是把真金白银往水里丢啊!”
“算了,他既然已经死了,估计那座城最终也就是一座废城。”
“可惜了,对于李辰安这个人,本宫还是极为欣赏的,虽然本宫也想他死……却不是那样的死法。”
“本宫又少了一个有趣的对手!”
“走吧,去休息了,明日本宫和夏大将军等将领说说本宫接下来的打算之后,我们就启程回京。”
“这次宁国之行,算是圆满成功。”
“回京之后……本宫将准备登基大典之事了!”
“也该立太子妃了!”
……
……
昭化二十四年六月初一。
李辰安所乘坐的楼船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抵达了江南道的平坝渡。
他和钟离若水与向青云姚老夫子等人告别,带着秦日钢夫妇登上了码头。
在这里买了两匹马和一架马车。
秦日钢驾着马车,冬娘骑着马,一行四人没有停留,继续启程向安南道方向而去。
已是盛夏时节。
江南的夏已有了几分暑热,李辰安掀开了车帘,这才有了一些风吹了进来。
他看了看钟离若水额头那细密的汗珠儿,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方手帕轻轻的给钟离若水擦了擦,说道:
“等到了江都,我去买些东西来弄一盆冰会好受一些。”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不戴这面具还好。”
“可现在暂时得戴着啊,钟离三小姐的大名,在江南可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万一被人给认了出来,咱们岂不是白死了。”
钟离若水噗呲一笑,丢了李辰安一个白眼,又丢给了李辰安一面铜镜。
她对着铜镜,将那面具又小心翼翼的戴上,问道:
“如果无涯关依旧在吴国的手里,咱们怎么过去?”
“咱们就翻山,我背你过去!”
“……你不帮赤焰军想想办法?”
李辰安沉吟三息:“去了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
“来,我给你擦擦身上的汗。”
钟离若水脸蛋儿一红,低声问道:“这怎么擦?”
李辰安取出一张手帕,嘿嘿一笑:“就这么擦。”
“……别!”
“……你的手……!”
第六百一十二章 盛夏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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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京都玉京城。
静闲居。
夜虽静谧,却没有一丝风,空气中是一股闷热的气息。
就在那处荷塘边。
就在那荷塘上的凉亭里。
温煮雨摇着一把蒲扇和年承凤在此间纳凉。
荷塘里的荷花已开了许多,在柔和的灯笼光线下显得分外的娇艳。
年承凤此刻却并没有去看那些荷花,反倒是看着温煮雨。
他脸上的神色颇为焦虑,但温煮雨的脸上却依旧平静淡然。
“有时候我很佩服你这养气的功夫!”
年承凤站了起来,站在了围栏边,这才看向了那些荷花,又道:
“吴国大军,现在究竟有没有攻陷了玉丹河平原?”
“赤焰军现在究竟有没有抵达了玉丹河平原?”
“摄政王之薨,对商人们的信心造成的打击,该如何才能重新挽回?”
“今岁已过半,但今岁户部又能收上来多少税银?”
年承凤连续四问之后他转过了身来,又看向了依旧在摇着扇子的温煮雨,又问:
“距离秋闱只剩下两个多月,抵达京都的学子越来越多,为何不让他们去长乐宫?”
“另外,宇文锋送来了国书,是国书!他将在明年春举行登基大典,邀请咱们宁国皇帝去参加……”
“咱们的皇帝还有十天也将抵达京都,这登基之事,早就该筹办……你为何让礼部迟迟不动?”
温煮雨在听着。
一直等着年承凤问出了所有问题,他才忽的一笑:“老年,坐,坐,站着腰疼!”
年承凤看着温煮雨那张笑脸就来气,“老夫现在可不是腰疼!”
温煮雨摇了摇扇子,眼睛一亮:“莫非肾疼?”
“就像苏亦安一样,他妻子来到京都这才几天时间?”
“上朝的时候竟然扶着腰!”
“啧啧啧啧,这家伙,我以为他在三味书屋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已清心寡欲……”
温煮雨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年承凤打断:
“说正事呢!”
“你今儿个不给老夫交个底,老夫就撂担子不干了!”
温煮雨摇动扇子的速度慢了许多。
他望向了漆黑的夜空,沉吟片刻才悠悠说道:
“皇长子登基大典之事,若是按照礼制的规矩来办,这需要一大笔银子!”
“今儿个李文厚将户部的账簿丢给我看了看,盈余仅剩下了百来万两,捉襟见肘啊!”
“另外,皇长子是个聋哑之人。”
“你想想,在登基大典上,他并不能诵读拜天祭文,也不能对百官说出一番期许勉励之话。”
“总不能举办一场无声的登基大典吧。”
“与其这样,不如就免了一应规矩,既省下了一大笔的银子,还能避免了新皇登基时候的尴尬。”
“他既不能言,不如就沉默的坐在那皇位上,安安静静的当个皇帝,我倒是认为更好一些。”
顿了顿,温煮雨也站了起来,两步走出了这凉亭,站在了九曲回廊之上。
“至于无涯关那边的战事,燕基道为了他燕府,定会全力以赴,至于结局……大不了就暂时以玉丹河为界。”
“等吧!”
“等皇长子登基为帝之后发布一道安民的旨意,告诉宁国的百姓,摄政王生前的一应政策不会改变。”
“等宁国休养生息几年。”
“至于长乐宫,那地方是一座空城,摄政王生前的意思是……卖长乐宫的房子!”
“他说要卖长乐宫的房子,就要让长乐宫变得繁华起来,如此,才会让大量的有钱人主动去买。”
年承凤一惊,他那双老眼瞪得极大,“卖房子?”
“如何让长乐宫变得极为繁华?”
温煮雨一捋短须微微一笑,说了三个字:“迁皇宫!”
年承凤被吓了一大跳!
“将皇宫迁去长乐宫?”
“对啊,长乐宫虽比玉京城小了许多,但长乐宫也一应齐备,也是有一座巍峨的皇宫的!”
年承凤瞠目结舌,过了片刻才说道:
“可迁皇宫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秋闱就快举行,就算现在开始迁移,恐怕也来不及了。”
温煮雨摆了摆手,笑道:“不是现在迁移,只是要放出这个风声!”
“摄政王说,放出这个风声之后,估摸着不仅仅玉京城的商贾会跑去长乐宫买房子,宁国所有的有钱人,恐怕都会跑去长乐宫。”
“新的国都啊!”
“住在长乐城里,距离皇宫更近一些,便更能彰显他们的身份。”
“这不,皇长子即将抵达京都,等皇长子在京都休息两天,就送皇长子去长乐宫!”
“如此,便能坐实这个消息,你等着,到时候去长乐宫买房的人,会踏破了户部即将成立的售房司的门槛!”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年承凤难以置信,可细细一想,却觉得极有可能。
有钱的商人更在意的是他们的社会地位。
而今玉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已住满了人,玉京城的商业圈子也已经形成。
外面的商人想要进来极不容易。
但长乐宫却是个新的地方,如果它成为了宁国的政治中心,那么住在长乐宫,就意味着距离政治中心更近,距离庙堂上的高官大员更近。
一旦在长乐宫拥有了自己的宅子,便可与长乐宫的商人们往来,从而跻身于这个圈子之中,形成一个新的商圈。
这对于许多商人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以预见长乐宫未来会比玉京城更加繁华。
至于城市的规模,这并不重要。
只要资本涌入,长乐宫在东山之下的祁水原上,祁水原很是辽阔,要扩建长乐宫有着绝佳的地理优势。
甚至在未来,长乐宫与玉京城连成一片,成为一座巨大的雄城也有可能。
此举,当可缓解户部缺银,或可让宁国渡过这最为艰难的两年时间。
温煮雨摇着扇子又道:
“摄政王将秋闱定在长乐宫,就是为了营造长乐宫的文化氛围。”
“摄政王说接回皇长子之后,请皇长子在长乐宫去登基为帝,这就是营造长乐宫的政治氛围。”
“咱们再散布出一些消息出去,商人们的嗅觉是最为敏锐的,老年啊,放心,摄政王早已未雨绸缪做出了这些布置,咱们按照他的这计划去执行就好了。”
年承凤微微颔首,“那宇文锋登基之事……?”
温煮雨笑道:“皇长子既然就快回来了,这事,他去是最好的。”
说完这话,温煮雨又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定国候已回了京都,我想明日去定国侯府坐坐,咱们邀请苏亦安一起去?”
“去干啥?”
“请这位老侯爷来当咱们宁国的上将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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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盛夏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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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城。
桃花岛。
梁蔓蔓一脸梨花带雨的缓缓走在桃林间。
六月的桃花岛上,那些桃花早已凋谢,桃树上已结出了许多的果子来。
她的眼里没有那些果儿。
她满眼的悲伤。
她走入了汀兰水榭。
坐在了一架琴前。
她伸出了玉手,轻轻的落在了这张琴上。
琴是名琴。
琴名绕梁。
她酝酿三息,手指如蝴蝶一般起舞,于是有袅袅琴音起。
而后,有凄楚的歌声起:
“笔尖扫尽痴云,歌声唤醒芳春。
花担安排酒樽。
海棠风信,明朝陌上吹尘。
一从鞍马西东,几番衾枕朦胧,
薄幸虽来梦中。”
“争如无梦,那时真个相逢。
隔窗谁爱听琴?
倚帘人是知音,一句话当时至今。
今番推甚,酬劳凤枕鸳衾。”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琴音绕梁。
凄凉的歌声在风中缠绵回荡。
那便是三分哀怨,三分痴念,还有四分的思念。
于是,汀兰水榭外的一株慧兰忽的绽放,这令驻足于那株慧兰旁的温小婉和翠花忽的吃了一惊。
温小婉悠悠一叹,无限伤悲。
“初闻此曲,只觉得此曲温婉朗朗。”
“再闻此曲,方知那痴念断了人肠。”
翠花不懂,她只觉得那琴音那歌声令她心生凄凉。
“寄情于琴,情琴相容如水乳,或可以琴入道。”
这句话不是温小婉说的,而是刚好飘然而来的一个老妪。
她白发苍苍,却红光满面,便是那鹤发童颜的样子。
温小婉一瞧,连忙拜倒:
“东方先生好!”
她叫东方红!
她是松山剑院掌教大人!
那位大宗师樊桃花的师姐!
她已有二十来年没有下山。
这一次她下了山,来到了桃花岛,带着慕容荷,已在桃花岛上住了五天。
“起来吧,不必如此生份,去看看蔓蔓姑娘。”
一行人走入了汀兰水榭。
这是东方红来到桃花岛五天,第一次走入这处水榭。
她站在了水榭里,梁蔓蔓已从那琴中醒来,连忙迎了过来,便见东方红正打量着这地方,微微有些失神。
“晚辈见过东方先生。”
梁蔓蔓道了个万福,东方红伸手一扶,走到了那架琴前。
她仔细的看着这张琴,过了片刻,她伸出了一只手,落在了这琴弦上,就这么随意的一拨弄,于是便有一阵清亮的琴音响起。
如泉水叮咚。
如珠落玉盘。
梁蔓蔓一惊,抬头看向了东方红,东方红已收回了手,就在那余音中走向了那张古色古香的茶台。
她坐在了茶台前,又伸手摸了摸这张茶台,才抬头看向了梁蔓蔓等人。
“都坐吧。”
梁蔓蔓和温小婉坐在了一旁。
她取了火折子点燃了茶炉煮上了一壶茶,心里却生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来——
这位东方先生,似乎更像这桃花岛的主人。
她从松山剑院而来,在商大家的坟前站了两天,又用了三天的时间走过了这桃花岛的每一个地方。
她来到了汀兰水榭,她似乎知道这张琴,似乎也知道这张茶台。
梁蔓蔓当然没有问,东方红开口说起了话来:
“既然这桃花岛要成为一个江湖门派,那便如李辰安说的那样,让它成为一个名满江湖的江湖门派吧。”
“这里老身很喜欢……”
东方红忽的扭头看向了慕容荷,伸出了一只手来,说了一个字:“烟!”
慕容荷连忙从褡裢中取出了一杆烟枪恭敬的递给了东方红。
这是一杆铜制的烟枪。
烟嘴用的是胡桃木,烟锅用的是犀牛角。
烟斗处挂着一个很是陈旧的墨绿色的荷袋,荷袋上还依稀可见绣着一朵荷花。
东方红从那荷袋中取出了一撮烟丝填在了烟锅里,慕容荷点燃了火折子凑了过去。
东方红深深的吸了一大口,烟锅里的烟丝明灭间,她徐徐的吐出了一大团的烟雾来。
“接下来,松山剑院会有九个弟子来这里,他们是松山的九棵松,此后,他们就是桃花岛的弟子了。”
东方红又吸了一口烟,又慢慢的吐出,又道:
“但老身无法留在桃花岛,故而这桃花岛的力量还是单薄了一些,所以老身又请了一些人……”
“比如司空豹、苦难和尚等等。”
“请他们来桃花岛当个长老,保护桃花岛的安全吧。”
梁蔓蔓大吃一惊,这些人可都是江湖中极有名望的高手,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来这桃花岛当个长老么?
“你的琴弹得很不错,可惜缺了一本琴谱。”
“老身去天音阁走一趟,看能不能借到那本《天魔琴音》来,你或许能够参透一二。”
“至于李辰安,他既然已经死了……就忘记吧。”
“也或者珍藏在心里。”
梁蔓蔓给东方红斟了一杯茶。
她一边抽着烟,一边品着茶,一杯茶仅仅喝了一小半,似乎觉得不再有当年的味道,她放下了茶盏,徐徐站了起来。
“年轻真好!”
“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爱,也可以心如刀绞的去痛。”
“不像老身这样的行将就木之人啊……爱不知所味,痛不知所感,唯有这烟,云里雾里间稀里糊涂的就把日子给过了。”
她抬步向门口走去,又说了一句:
“爱过、痛过,知道那种滋味也就够了,想的多了伤神,念的多了……你们又不是佛祖,终究是把他念不回来的。”
梁蔓蔓起身,向东方红的背影躬身一礼:
“晚辈知道了。”
一缕缕的烟雾飘了过来,东方红已经离开。
她飘然而去。
去的是桃花山的那处樊桃花的坟前。
她看着那座坟,看了片刻,干脆坐了下来。
她又从腰间取出了那烟枪来点燃,又看着那座坟,一口一口的在抽着烟。
“师妹啊!”
“你知道师姐我早已立誓这辈子不出江湖的。”
“你却死了。”
“你安静的死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给师姐来那一封信?”
“跑一趟蜀州,可把师姐我给累的!”
“李辰安是你的孙女婿……他也是奚帷的女婿,你岂不是比奚帷高了一辈?”
“我倒是没料到奚帷和萧馒头有一腿,还是那小姑娘厉害。”
“老牛,果然还是喜欢吃嫩草的。”
“不过也好,至少他还有后。”
“走了!”
东方红从地上站起,将烟锅里的烟灰磕在了坟前。
“不能去见你家的那位了,回露馅的。我得去找奚帷……他居然去了吴国……”
“这老东西无利不起早,他跑去了吴国,你说……你那孙女婿,他会不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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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今夜星光灿烂 上
长亭。
古道。
日暮。
老树。
就在这长亭外古道边的那颗老树下,秦日钢搭建好了两顶帐篷。
李辰安和钟离若水顺着略远处的那条小溪逆流而上。
倒不是要去看什么风景。
而是钟离若水想要洗个澡。
这一路风尘仆仆连续的赶了足足半个多月的路,他们已进入了安南道境内,距离玉丹河已不远了。
这里并不是一个平原。
而是一处山谷。
远处有轰鸣声,当是那一座山上的一帘瀑布。
“这路可不好走,来,我背你。”
钟离若水一脸娇羞,“不要!”
“不要呆会这天可就真黑了,这大夏天的,想来……”
李辰安话音未落,他的手忽的一扬,一把飞刀在那一瞬间飞了出去。
并不是有敌人埋伏,而是就在他们前方丈许距离有一条手臂粗细的蛇!
小李飞刀正中那条蛇的蛇头。
那条蛇万万没有料到就是为了趁着这时候稍微凉快一点出来找只青蛙啥的吃吃竟然丢了小命!
当李辰安将那条大蛇拿起的时候,钟离若水顿时花容失色。
她很怕这玩意儿。
“这里荒无人迹,草丛繁茂,还很是阴凉,是蛇虫最喜欢的地方,要不要我背你去?”
钟离若水:“要不,我不洗澡了,咱们回去。”
“可别,我也得要洗洗,这鬼天气,有冰也不好使,感觉身上都馊了。”
“有我在,别怕,来,我背你!”
“……好!”
爱干净终究战胜了心里的恐惧,李辰安取了飞刀蹲了下去,将钟离若水给背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那股少女的芳香。
当然还有后背那软糯的包子味道。
钟离若水比萧包子矜持太多。
哪怕二人这些日子在那楼船的床上,在那马车里,在帐篷中早已亲密无间,就差那最后一关,她依旧觉得很是羞怯。
脸上的红晕有那面具的遮挡倒是看不出来,但她的心肝儿却砰砰的跳得很快——
趴在李辰安的背上,她的双臂抱着李辰安的脖子,李辰安的双手搂着她的腿……
这姿势,似乎和路过某个山坡的时候,看见某个牧童骑牛的姿势差不多。
钟离若水的双腿夹了夹。
心跳得更快了一些。
李辰安双脚一点,从地上飞了起来。
他越过了草丛,越过了那些乱石土堆,来到了那座山下的瀑布前。
瀑布下有一方幽潭。
水并不深。
只是水有些冷。
很适合洗个澡。
只是天色已晚,好在今儿个月圆。
“洗吧,可别让秦日钢夫妇等久了。”
钟离若水望了望天上的圆月,又看了看李辰安,有些紧张:“你、你转过身去!”
李辰安嘿嘿一笑,“迟早都是我的人,何况咱们江湖儿女,别在乎那些。”
钟离若水的脸腾的又是一红:“我、我不是什么江湖儿女!”
李辰安将褡裢放在了一块石头上,转身就走了过去。
他一把抱住了钟离若水,一家伙就跳入了水潭中。
“啊……!”
这个啊字只出来了一半的声音,李辰安一家伙就用嘴给堵了回去。
钟离若水浑身若水。
李辰安为她宽衣解带,他看着月色下那如玉一般美妙的胴、体,看着钟离若水取下了面具之后的那张散发着春意的脸蛋儿,忽的……
“呀,完蛋了!”
钟离若水一惊:“什么完蛋了?”
“秘笈,这秘笈怕是湿透了。”
李辰安从袖袋中取出了那本不二周天诀的小黄书,还好,水不深,它并没有被打湿。
他将这小黄书也放在了那石头上,取出了一挂飞刀链子,这才脱去了衣裳,又来到了钟离若水的身边。
水很冷。
钟离若水却觉得身子里有一股子的燥热。
她蹲了下去,水恰好漫过了她的肩膀。
李辰安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她乜了李辰安一眼,“快洗澡去!”
她忽的掩嘴儿一笑,挑逗的看向了李辰安,朱唇轻启:
“你现在又不敢对我做点什么。”
李辰安咽了一口唾沫:“你想我做点什么么?”
钟离若水修长的脖子一扬,“来呀!”
李辰安的小腹顿时升起了一团火来。
失败啊!
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的时间了,却还没尝过这个世界的女人的滋味!
给广大的穿越者丢脸了!
可他真不能做点什么。
但那团火却越燃越烈了起来。
他强忍着心中澎湃的欲念别过了头去……
恰有风来。
如在小酒馆的那个晚上一样。
那不识字的风恰好吹动了他放在石头上的小黄书。
恰好月光正好。
恰好他体内的不二周天诀因为那团火流转的很快。
如决堤的洪水一般。
于是,他看见了那正在翻动的书。
他顿时被那书中的画所吸引。
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依旧在翻着的书!
此间顿时安静。
钟离若水极为惊讶的看着李辰安,她本以为李辰安就算不敢突破那最后一关,至少此刻也会乘机拥她入怀——
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一路可没少动手动脚!
不过,他始终坚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果然是萧姐姐所说的有色心没色胆的长了一颗榆木脑袋的牛!
他在看什么?
钟离若水顺着李辰安的视线看了去。
她没有练武,她并不能看见李辰安在看着什么。
但她敏锐的察觉到李辰安所看的东西应该极为重要。
不然,他不可能不看向自己!
因为秀色可餐!
她不知道李辰安在看着那小黄书翻动的时候就沉入了其中。
他已入定!
此前学会的那四个法式在他的脑子中一一展现了开来。
他的身子也随之动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
就在钟离若水震惊的视线中,他在水中摆出了四个不一样的姿势来!
就像在跳舞。
只是那舞姿实在有些、有些碍眼,以至于钟离若水看的脸更红了。
当李辰安前四个法式展现完了之后,他竟然又极为自然的摆出了第五个法式!
他的身子躺在了水面上。
五肢朝天!
他的腰肢在水面忽的一弾,与水面碰撞,发出了“啪!”的一声水响。
水面激荡起了涟漪,那涟漪涌到了钟离若水的身上。
她忽然觉得这原本冰冷的水,竟然变成了微热!
“啪、啪、啪……!”
一阵阵的声音响起。
一道道的涟漪激荡。
钟离若水的脸蛋儿愈发的红,她感觉到水温越来越热。
不知道是水热,还是心热。
第六百一十五章 今夜星光灿烂 下
就在钟离若水迷离的视线中。
李辰安的身子忽的又发生了变化。
他站在了水中,双手向前一抓,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的腰肢在水中又摆动了起来。
前前后后。
左左右右。
就在那月华星光之下,钟离若水分明看见李辰安的身上冒出了白色的烟雾来。
初时淡,如纱。
片刻之后,浓如雾。
那雾聚而不散,将李辰安的身子包裹其中,阻挡了钟离若水的视线。
水温真的变热了。
钟离若水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心热,而是从李辰安身上传来的热!
这是……
她的心此刻已渐渐冷静。
她心里忽的很是欢喜,她知道这或许就是李辰安顿悟有了一番新的突破。
只是,他的这一顿悟,会将不二周天诀的十八法式给练会么?
钟离若水想多了。
李辰安依旧在顿悟之中。
他在那团浓雾中摆出了第七个、第八个法式。
时间缓缓流淌。
水潭里的水温没有再上升。
那团雾渐渐稀薄。
钟离若水又能看见月光下李辰安的样子——
她的脸蛋儿腾的又是一红。
这不二周天诀的那些动作,怎的都如此、如此……奇特?
少女偷偷的看着。
因为李辰安此刻又从第一个动作开始演练了起来。
这八个动作一连贯,少女已捂住了脸,却翕开了指缝。
她觉得有些口渴。
又过了盏茶功夫,李辰安收功,他醒了过来。
钟离若水忽的一惊,仿佛看见了他眼里的一抹星辉闪烁。
那星辉一闪而逝。
他的身上似乎浮起了一抹莹莹的辉光来。
李辰安向钟离若水走了过来。
钟离若水放下了双手正想要捂住月光下的山峦,却不料被李辰安一家伙拥入了怀中。
“我给你搓背。”
李辰安拍了拍钟离若水的背,将她转了过去。
“你这迷死人的小妖精,距离治好你的病又进了一步。”
李辰安真的在给钟离若水搓背,一边慢慢的搓着,一边轻言细语的说着:
“等治好你的病之后,这笔利息我得找你给收回来!”
钟离若水渐渐的放松,便觉得这应该就是成亲之后的样子。
“好呀,等我好了,我也给你搓背。”
“我不是要你给我搓背!”
“那你想要什么?”
“嘿嘿,”李辰安邪魅一笑:“此处省略三千字!”
少女的心泛滥如潮。
她转身,
李辰安落荒而逃!
“嘻嘻,”
少女蹲在水里,一头漆黑的秀发铺散在水面,比丝绸还要润滑。
……
……
月华星光洒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里,仿佛给这方寂静的天地铺上了一层白纱。
李辰安和钟离若水已经换好了衣裳,却并没有急着离去。
他们坐在了水潭边的石头上。
相互依偎。
低声的说着心里的话。
当然不再是那些儿女之秘事。
“你又参悟了几个法式?”
“四个,一共会了八个,还剩下十个了。”
“哦……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我也不知道呀,应该是入了三境吧。”
“那距离大宗师还挺远的。”
“嗯,我觉得我似乎找到了修炼这玩意儿的窍门。”
钟离若水扭头,“什么窍门?”
“就是你激起的我的欲、望呀!”
“……这是不是什么邪门的功法呀?我虽练不了武,却也听奶奶说过许多,世间怎会有如此怪异的修炼法门?”
李辰安抚摸着钟离若水那润湿的秀发,笑道:“管它邪不邪门,反正练成了能治你的病就行。”
他忽然的又道:“这个窍门需要再试试,要不……”
他也扭头看向了钟离若水,眼里露出了一抹令钟离若水心中一荡的光来。
“要不咱们再试试?”
钟离若水脸蛋儿又是绯红,但为了李辰安能找到这不二周天诀的诀窍,她还是果断的决定为其献身。
就在她正要宽衣的时候。
远处忽的有声音传来:
“大当家的,那青帮欺人太甚,竟然想要吃下咱们威武镖局……姑苏慕容家也是没卵蛋的货色!”
“青帮这明显是想要一统江南武林,他慕容鹤非但没有帮咱们一把,还将咱们给卖了!”
“大当家的,这口气,我铁臂罗汉咽不下去!”
李辰安抬头望向了前方,前方有三个人影正向这里走了过来。
有个声音又传来:
“这口气我奔雷手也咽不下去!”
“但青帮的高手众多,现在咱们威武镖局暂时落了下风。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们去了吴国,投奔了吴国的玄武堂之后,再杀将回来!”
“老子势必要灭了那青帮,为死了的弟兄们报仇!”
另一个声音响起:“大当家的,那袍哥会的史老二劝咱们去东离岛,咱们为啥要去吴国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玄武堂可是背靠着吴国的二皇子玉亲王!东离岛算个屁,怀氏哪里那么容易反攻宁国。”
“咱们镖局跑吴国颇多,与玄武堂的少当家天外飞仙三少爷多少有些交情。”
“三少爷喜欢天下名剑,也喜欢收集那些稀有的剑谱,若是将这半本残卷送给三少爷,再许以重金,想来三少爷是不吝于派出高手灭了青帮的!”
“现在吴国与宁国本就是交战的敌国,三少爷又是玉亲王的心腹,玉亲王虽当不了吴国的皇帝,但他恐怕想当个江湖中的皇帝吧。”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距离李辰安二人越来越近,钟离若水愈发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又有一人此刻问了一句:“大当家的,咱们跑这地方来干啥?”
“你瞎啊!没看见官道旁有两个帐篷还有两盏灯!”
“倒不是老子怕,现在咱们可不能让青帮给抓住了尾巴!”
“翻过这座山,就能甩掉青帮的追杀了……”
中间那人话音刚落,他忽的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来——
他们距离李辰安只有了丈许距离!
他显然没有料到这鬼地方会有人!
他一个激灵吓了一大跳!
他定睛看了过去……
“你特么是人还是鬼啊!”
其余两人也停下了脚步,也看了过去。
今夜星光灿烂月光皎洁。
他们也看见了坐在瀑布下水潭边的两个人。
这一家伙被吓的不清。
那两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人拔出了刀,一人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李辰安的手忽的一动。
三把飞刀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
于是,三人就这么捂住了各自的喉咙,一把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后,三人仰面倒在了地上。
李辰安伸手将钟离若水给扶了起来,“走吧,改日再试试那窍门。”
“可别让秦日钢夫妇等久了,万一他们跑来了撞见可不太好。”
他和钟离若水走了过去,他顺手取下了那三把飞刀,在其中一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入了袖袋中。
想了想,又摸了摸其中一人的身子,取出了一本古旧的残卷揣入了怀中。
就这么又背着钟离若水,一步腾空。
在月华星光下飘然而去。
速度更快!
不仅仅是这轻功。
还有他的小李飞刀!
第六百一十六章 无涯关之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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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化二十四年六月二十。
李辰安一行抵达了玉丹城。
这是宁国南边的最后一座城池。
这里距离无涯关仅有百余里之地。
从进入安南道开始,距离玉丹河越近,气氛便显得愈发的紧张。
只是当赤焰军再次回来之后,安南道举家逃亡的人少了许多。
毕竟背井离乡是一个很悲伤的词,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大家都在观望,都在等着赤焰军与吴国军队一战的结果传来。
玉丹城在战争的前线。
这座城里离开了一部分商贾大户,但更多的人还是留了下来,只是街上的行人少了一些,街头也不见了昔日的那种繁华景象。
悦来客栈。
李辰安四人住在了这里。
原本李辰安以为客栈恐怕也已经空空如也,却没料到这悦来客栈里却住着许多的人。
以商客为主。
听说都是原本要去吴国做生意的商人。
四人安排妥当来到了一楼的大堂里,坐在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
一个颇为清秀的小二连忙走了过来,取了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桌子,笑道:“客官这时候来玉丹城,估摸着也是去吴国走商的吧?”
李辰安点了点头,问了一句:“看这架势,无涯关的事还没结束?”
小二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哪有那么容易。”
他将那毛巾又搭在肩膀上,“赤焰军这才回来五天的时间,听说这几天倒是天天在关下叫阵,可吴国的那些兵却修炼成了千年老乌龟!”
“不管咱们如何叫阵,他们就是龟缩在关上不出来。”
小二双手一摊:“那无涯关高啊!”
“无涯山本就险峻陡峭,再有关上的关墙,说起来那关墙还是咱们宁国修的,这下子好了,上将军吴冕前儿个回来,望着那雄关听说那脸都黑出了水来。”
“要破关,难啊!”
“不过咱们的赤焰军就在关下不远,这玉丹城倒是没有了危险……不说这些了,客官用点什么?”
李辰安点了四个菜,小二高兴的离开。
秦日钢看了看李辰安,低声问了一句:“少爷,看来咱们还真的要翻山而过了。”
“嗯,”李辰安沉吟片刻又说了一句:“先去关下瞧瞧。”
“……那毕竟是战场,再说打仗这种事有军队,少爷是去吴国投奔亲戚的,何必节外生枝?”
这话有理,但李辰安还是坚持了他的想法。
“就是去看看,毕竟少爷我还没见过两军对垒是个什么模样。”
这是李辰安的心里话。
虽然五扇原之战他亲身经历过,但五扇原两边的兵力比起这无涯关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当然,他也想亲临战场去实地看看无涯关,或许能找到破关的方法。
秦日钢没有坚持。
就在这时,隔壁一桌有声音传来。
“哎……”
先是一声叹息。
“看来短时间是去不了吴国了。”
“明日我就回江南道,现在江南道的营商环境颇好,少赚就少赚点吧,总比这样耗着来的更好一些。”
李辰安抬头看去,那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
他旁边的一个老者也捋着长须悠悠一叹,“是啊,老夫在这里都住了半个月了,原本早就想打道回府的,又听说赤焰军回来了。”
“本以为赤焰军回来了,夺回无涯关也不是个难事,现在才知道打仗这事比做生意还要难以预测。”
“是该回去了。”
“你们想想,这一战无论胜败,咱们宁国与吴国交恶已成定局。”
“假如吴国胜,他们肯定短时间不会开启关门让我们过去。”
“假如咱们宁国胜,咱们去了吴国,恐怕吴人对咱们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和善,弄不好啊……客死他乡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沉思,这老者之言有理!
于是有人扼腕叹息:
“我宋家经营吴国这条商路十余年,这一下子可就彻底断了。”
“我陶家还不是一样,开设在吴国的铺子早就等着这批货送过去。这下子货送不过去不说,我的那几个掌柜和小二他们回都回不来了。”
“我说,摄政王为咱们宁国制定了利于咱们商人的政策,这往后啊,咱们的重心还是就放在国内,诚如黄兄所言,少赚就少赚点吧,至少没有如此的风险。”
“……”
李辰安倒是没有想到这对外贸易已经到了这样的一个高度。
这是一件好事。
当然,他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宁国的货物输入吴国的多,还是吴国的商品流向宁国的多。
但不管怎样,商人们看来早已有了跨国经商的经验。
听起来吴国那边至少没有阻止宁国的商人在吴国的境内经商。
这跨国交易的体量如何他不知道,双方各有什么优势商品他也还不知道。
国家对于跨国经商的税收是如何征订,他还是不知道。
因为皇城司里并没有关于这事的记载,朝中的官员似乎也没有重视这件事。
李辰安很清楚这件事的重要。
只是在治好钟离若水的病之前,他没有时间回到京都去详细了解或者推广这跨国商贸之事。
这事,是一个系统的事。
要想在跨国商贸中占据主导地位,宁国就必须强大起来。
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商品的优势上。
这需要等第一个五年规划实施之后,就放在第二个五年里面去办吧。
李辰安如此想着,忽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燕基道不是大宗师么?有他在赤焰军中,他以大宗师的身手,是不是可以飞跃至无涯关的墙上杀开一条血路来?”
有人呲笑了一声:“你当数万大军的对垒是江湖上的打斗么?”
“人家有箭!”
“再说了,人家军中也是有高手的!”
“不是说天山七剑就在吴军之中么?”
“燕大宗师虽然厉害,却也不是刀枪不入啊,他飞去那墙头,只怕人还没落地就被射成了刺猬!”
“哦……那看来无涯关是拿不回来了,恐怕最终就是个对峙之局,这条商路,算是彻底断了。”
就在这时,有个少年冲了进来,一声高呼:“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有人惊诧问道:“怎的?吴军出关了?”
“不是,那些乌龟依旧没有伸出脑袋,但咱们这边向那关墙上丢去了那啥……烟花!”
“烟花?”
“对,就是摄政王生前发明的那东西,威力极大。”
“这么说能破关了?”
那少年却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难,距离太远,那些烟花多在空中炸开。”
“准头也不行,没两颗落在那关墙上。”
“好看倒是好看,估摸着也就是吓了吴军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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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无涯关之战 二
当那些烟花在空中绽放。
当偶有一两朵盛开在关墙上的时候,确实吓了吴军守关将士一大跳。
镇北大将军夏璃披挂整齐的站在关楼上,听着那如惊雷一般的声响,看着那滚滚的浓烟,还有那爆炸时候耀眼的火光,他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原来太子殿下要本大将军防备的就是这个玩意儿!”
他身边的一名副将也望着空中的那些依旧没有散去的烟雾问了一句:
“大将军,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烟花!”
“……烟花?”
“嗯,”夏璃点了点头,“就是宁国那个死了的摄政王发明的,太子殿下说这东西威力极大!”
他的话音刚落,一枚烟花落在了距离他不远处的关墙上。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
“啊……!”的一阵惨烈的惊呼声响起。
夏璃和他的那副将顿时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震动,二人向那处地方看了过去,不禁皆“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关墙并没有塌,但那地方守关的士兵在那爆炸之下却死了个干干净净!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墙上到处都喷洒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距离那爆炸略远处的士兵倒在了地上。
他们艰难的爬了起来,哭爹喊娘的仓惶而逃。
“这……大将军,这若是全落在了这关墙上,咱们的人岂不是会死个精光?”
夏璃眉间紧蹙,他望向了关下的宁军阵营,沉吟片刻,说道:
“马将军,”
“末将在!”
“命所有将士张弓搭箭,绝对不能宁军靠近关墙半步!必须将宁军阻挡在箭矢的射程之外!”
“末将领命!”
那马将军手扶战刀匆匆而去,夏璃向刚才那处烟花爆炸之处走了过去。
他仔细的看了看,而后沉默的回到了关墙上的指挥楼里。
“长鹰,”
“末将在!”
“飞鸽传书给七城寨的七位将军,命他们各率五千骑兵以最快的速度驰援无涯关!”
“末将遵命!”
夏璃坐在了椅子上,端起了茶盏,却迟迟未喝。
他在想,宁军会用怎样的法子将那些烟花远距离准确的投掷到这关墙上。
如果宁军真做到了,那么自己该如何应对?
吴冕!
你会怎么做呢?
你手里还有多少烟花?
就在夏璃想着这事的时候,指挥楼里走来了一个白衣飘飘的漂亮姑娘。
她是夏花!
天音阁七剑的小师妹夏花!
“二叔,”
“啊,二叔不是叫你们离开这里么?怎的还没走?”
夏花微微一笑,坐在了夏璃的对面,“本来正要走的,没料到见到了那烟花,我想了想就寻思留下来再看看。”
“这是战争!可不是江湖中的小打小闹!”
夏璃神色严肃,又道:
“你也看见了那烟花的厉害,这已不是武功可以与之抗衡的神物!”
“二叔寻思,就算是大宗师,若是被它给炸个正着,恐怕也难以幸免。”
“你万一被那东西所伤,二叔如何去面对你的父亲母亲?”
“快回去,听话!”
夏花没有走。
她甚至还煮上了一壶茶。
“这烟花的威力没有我在西山看见的厉害。”
夏璃一怔,“就是炸死了李辰安的那烟花?”
夏花面色一暗,点了点头。
“那烟花将积善庙完全炸毁,还在地上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来!”
“若是那种威力的烟花落在了关墙上,我估计关墙恐怕会被炸塌了。”
夏璃又皱起了眉头,宁军有没有那种威力更大的烟花呢?
“侄女刚才也仔细的看过,宁军距离关墙有足足一箭之地。”
“他们在山下,要向上攻来,要将烟花投掷到这等高度……除了以武林高手用内力来投掷之外,他们没可能丢到了关墙上。”
夏花取了一撮茶叶放入了茶壶中,又道:“刚才那一阵烟花,许多都在空中就炸开了,我想……那东西的爆炸并不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引爆它的时间很短,故而它们就算是江湖高手投掷出来,也来不及落在关墙上就会爆炸。”
“所以,侄女倒是觉得,要防备的反倒是夜里!”
“夜里如果宁军派了高手偷偷摸摸的摸到了关墙之下,将那烟花埋在关墙下来爆炸……”
夏花熄灭了炉火,给夏璃斟了一杯茶,抬眼,说道:“可说不定能将这关墙给炸出一道口子来!”
夏璃一听吓了一跳。
细细一想,便觉得夏花这话极有可能。
他来不及喝茶,他忽的站了起来,“传令兵!”
“末将在!”
“速速召集八位将军前来指挥所,本大将军有要事商讨!”
……
……
无涯关下。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但没有烟花再次绽放。
于是那味道渐渐的随风而去,也就渐渐的淡了。
上将军吴冕背负着双手望着那高高的关隘,他眉间紧蹙,面色极为严肃。
他的右边是燕基农,他的左边是燕基道。
他的身后……是燕子夫!
这里没有三皇子宁知远。
没有人知道燕基道将他送去了哪里。
“看起来这样的攻击方式效果太差。”
吴冕指了指远处的巍峨关墙,又道:“拢共投掷了三十颗烟花,却仅仅只有三颗落在了关墙上。”
“其余,皆在空中爆炸。”
“我估计要想将烟花都落在关墙上,投掷手至少还得向上爬百丈距离……”
“但夏璃这厮肯定会用箭矢攻击,没有大军的掩护,就算是江湖高手,也难防那漫天的箭羽。”
燕基农想了想,此刻问了一句:“大将军,能否加长那烟花的引信?”
吴冕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有大半之数丢不上去。”
燕基道说了一句:“若是我去保护投掷手呢?如何?”
吴冕又摇了摇头:“敌人以逸待劳,一轮又一轮的箭羽不停的攻击,你终究也会有力竭的时候。”
“那要怎么办?”
吴冕眉间紧蹙,“等!”
“等什么?”
“等月黑风高之夜!”
吴冕转身,“走,回帅帐,若是月黑风高之夜来临,在关墙的东边击鼓呐喊佯攻!”
“在关墙的西边集结所有会武功的人。”
“辛苦燕兄了,你带着这些人,带着烟花,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到关墙之下。”
“将烟花埋在墙根里。”
“只要炸开了十丈长的一段,咱们就可发起突袭!”
“子夫!”
“末将在!”
吴冕回头看向了燕子夫。
“你帅两万战士埋伏在关墙西段,一旦烟花在关墙下爆炸……”
“你带着两万战士务必于最快的时间冲过去!”
燕子夫坚定的点了点头:“末将领命!”
第六百一十八章 无涯关之战 三
玉丹城。
落日下的玉丹城有着一股子温婉之美。
它虽然坐落在宁国的最南边,但这地方却不是如北边大漠的那种荒凉。
这里,有如江南。
在无涯关沦陷之前,玉丹城是宁吴两国商人的商品中转的集散地,也是两国商人的落脚之地。
宁国的商人要去往吴国,玉丹城是最后的补给地。
吴国的商人来到宁国,他们的商品几乎也都在这里与宁国的商人交割。
故而这地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座商贸之城。
这里的人很是富庶。
于是,李辰安游走在玉丹城的街头,便看到了那繁华的模样——
而今虽然因为两国之战导致了两国的商贸暂时停止,人少了许多,但那些建筑却依旧存在。
比如宽阔的大街。
大街两侧的鳞次栉比的商铺。
还有大街小巷里的茶楼酒肆青楼客栈等等,都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地方昔日的繁华。
尤其是烟柳巷子。
这是玉丹城里的一条极为有名的销金窟。
这里聚集了最多的青楼,最多的赌坊,最多的客栈,当然也有最好的茶楼。
在这里的所有茶楼中,又以忆茗楼最为有名。
李辰安和钟离若水此刻就在忆茗楼二楼的雅间里。
雅间临河。
河是玉丹河的支流。
河名玉河。
李辰安站在窗前,看着静静流淌的玉河,还有玉河两岸的那些青青杨柳。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去过了一趟玉丹河,远远的看见了黑压压的赤焰军,也远远的望见了那座如长龙一般蜿蜒巍峨的无涯山。
也不知道宁国的那位太子还有没有在无涯关上,但显然吴军采取了固守无涯关,并不急于与宁军在玉丹河平原上展开一场决战。
赤焰军的烟花无法投掷到那高高的关墙上,那么不管是吴冕也好燕基道也罢,他们想要带着赤焰军强行攻下无涯关……
这几不可能!
如何才能将烟花投掷到关墙上呢?
李辰安眼前忽的一亮——
投掷!
投石车!
整个赤焰军的阵营中没有看见这个玩意儿,恐怕这世界还没有投石车这个东西。
如果赤焰军手里有了大量的投石车,有着足够的投掷距离,再将烟花的引信加长,那么当烟花和石头混合着投向那关墙之上……
这或许能起到奇效!
李辰安笑了起来。
可惜,迷离这玩意儿太难配置,自己怀里也就一小罐子。
不然,将迷离投入战场,让它在敌人的头顶散开,这效果简直能起到兵不血刃而定乾坤的巨大作用。
钟离若水煮着一壶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李辰安的背影。
那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和平日里二人独处于马车中或者营帐里的他有些格格不入。
这便是一个人的两面。
他和自己相处的时候,表现出的是欢喜、是活泼,是甜言蜜语。
所为不过是让自己开心,让自己安心罢了。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牵挂着许多。
比如国事。
比如战事。
比如对不二周天诀能否修炼圆满的担忧。
当然也可能是对某个红颜知己的挂念。
等等。
于是,这就是他的沉重的一面。
就在钟离若水如此想着的时候,李辰安徐徐转身,在他转身过来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那份凝重已完全消失。
展现在钟离若水面前的,依旧是那双带着一抹笑意的眼——
他的脸上肯定也带着笑意,只是在那面具的掩盖之下看不出来。
就在钟离若水的视线中,李辰安打开了雅间的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小二,笔墨纸砚送来!”
“好咧!”
李辰安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接过了钟离若水递过来的一杯茶。
钟离若水颇为好奇的看着他,“怎的?要写一首诗词来?”
李辰安呷了一口,嘴角一漾:“倒不是,我画一些东西。”
钟离若水眉梢一扬:“画啥?”
“一种武器,攻城的武器。”
……
……
夜色悄然降临。
烟柳巷子里的灯笼已亮了起来。
忆茗楼里的灯笼也已亮了起来。
秦日钢夫妇二人来到此处雅间的时候,李辰安已将投石车的所有部件画完,也将一应的说明备注在了后面。
钟离若水一直在看着。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觉得奇怪的是李辰安怎么会想出了这么个东西。
少女看向李辰安的时候,便觉得这个未婚夫愈发的??神秘了起来。
“少爷,”
秦日钢抱拳一礼,“我们夫妇去探查了一番,要想飞跃无涯山,只能从距离无涯关三十余里地的一条谷地进去。”
“当地的百姓说那谷地名叫幽冥谷……其意是曾经有猎户或者药农进去过,却无一活着回来。”
“故而是没有路的,想来也就多凶物。”
“小人的意思是,如果少爷不是太急迫,还是再等等。”
李辰安摇了摇头,“明日你们去采买一些干粮,多备一些火折子,记得用油纸包好以防受了潮。”
“准备妥当之后,我们就去幽冥谷。”
秦日钢沉吟三息,又拱手一礼:“好!”
“这个,”李辰安将那一叠画好的纸递给了秦日钢。
“辛苦你快马去一趟赤焰军,将这东西交给……交给燕基道或者吴冕吴大将军。”
秦日钢一怔,倒是将那一叠纸给接了过来,却极为惊讶的看了看李辰安——
姑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进入赤焰军的营地。
燕大宗师是那么容易见着的么?
赤焰军的大将军,想来此刻正为攻打无涯关头疼,他会见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么?
似乎是看出了秦日钢的迟疑,李辰安又说了一句:
“你就告诉他们,这纸上之物,是破无涯关的神器。”
秦日钢又愣了一下,心想吴大将军面对无涯关都焦头烂额束手无策,这位爷,他竟然口出狂言说这是破无涯关的神器……
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秦日钢没有去问。
他懂得规矩。
雇主给了足够的银子那就是大爷!
“我和夫人回悦来客栈等你们,快去快回。”
“好!”
秦日钢夫妇转身离开。
李辰安和钟离若水小坐了片刻也起身离去。
二人走在烟柳巷子里。
若是没有无涯关的战事,这时候的烟柳巷子当已是车水马龙的景象。
但现在这巷子里却颇为冷清。
空气中倒是还有淡淡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当他们走过一处青楼的时候,楼上忽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喂,公子留步!”
李辰安抬头望去。
一扇开着的窗。
一张在灯光下红润的脸蛋儿。
还有一只挥动着手帕的手。
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
“公子,半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