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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四章 扑朔迷离 中

    西山的积善庙里,一直就只有那个老和尚一人!

    李辰安一听,顿时就糊涂了。

    去岁在云集别野时候,樊桃花在弥留之际亲口告诉自己。

    她叫自己去了蜀州之后去一趟阴平郡。

    她说阴平郡有一座山,名为西山。

    山上有一座庙,名为积善庙。

    庙里有一个老和尚……他叫贺西山!是个太监,出家为僧。

    你的父母都在那地方。

    庙里应该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他就是皇长子!

    你见到皇长子之后,拿老身的这面令牌……

    李辰安的手揣入了怀中,取出了那面漆黑的雕刻着一朵桃花的牌子,这显然不是做梦!

    樊桃花在蜀州训练了五万兵马,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天,将这牌子交给皇长子,让他拥有足够的实力回京都去称帝!

    樊桃花不可能在没确定皇长子的生死之前花费了如此之大的精力来经营蜀州,所以那位皇长子一定是活着的,也一定在西山的那座积善庙里生活过。

    只是……樊桃花后来久居京都,难道是她并不知道那座庙里出现了一些变化?

    毕竟贺西山是大宗师!

    他若是要带着那皇长子离开,他完全能够避开樊桃花设在西山的眼线。

    只是,贺西山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是什么时候将皇长子悄无声息的送走的?

    他去越国……

    李辰安想了起来。

    在皇城司的卷宗里,有贺西山的生平。

    此人本就是越国的人!

    甚至在来宁国之前,他还是越国东林禅院的大和尚,法号寂灭!

    莫非是越国出现了什么问题?

    也或者,他是不是将皇长子早就送去了越国?

    李辰安抬头望向了阴沉沉的天空,有几滴雨点落下,落在了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凉。

    杨四贤告诫自己当心三月桃花开。

    王正金钟既然派人去查证了,那这个顾虑当可打消。

    西山空庙,这事难道奚帷也不知道?

    否则,他为何会让吴冕带着三百高手而去?

    吴冕会扑个空。

    那么他此去西山便毫无意义。

    都是为了那位皇长子,一个为了保护,一个为了刺杀,可人家根本就没在山上。

    李辰安忽的转念又一想,以奚帷之能,他会做这无功之事么?

    既然那位皇长子早已不在西山,奚帷理应也早已知道。

    可吴冕还是带着人去了……

    樊桃花或许也没有告诉自己实情,她其实也知道,但她也让自己去了。

    当然,无论那位皇长子在与不在,自己都必须去,因为钟离若水在蜀州。

    那么问题就在于如果奚帷和樊桃花本就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李辰安没有下令拔营赶路。

    下雨了。

    也不急着赶路了。

    他看向了张三强:

    “办几个事。”

    “请摄政王吩咐!”

    “第一件事,我要知道越国是否有大事发生。”

    “第二件事,我父母……将他们转移至皇城司的秘密据点!”

    “第三件事,我要钟离府在蜀州的兵力布置图,要详细!”

    “第四件事,告诉蜀州道道台刘酌,我于四月初五去拜访他。”

    “……第五件事,我写个单子,你让蜀州谍子准备好单子上的东西,到时候我或许会用到!”

    雨落。

    天黑。

    营帐中的风灯亮了起来。

    蜀州崇庆府,道府衙门后院的灯笼也亮了起来。

    这是蜀州道道台刘酌的居所。

    这里无雨,反而星光皎洁。

    就在后院的凉亭中,石桌上已摆上了几个好菜,也已放上了一坛子的画屏春。

    刘酌穿着一身青色麻衣,极为高兴的坐在了桌前,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

    “三烈兄,广陵一别,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

    他拍开了酒坛的泥封,斟了两碗酒,递了一碗过去,又道:

    “谁也没有料到这短短的大半年时间,会发生如此之多的事!”

    那中年男子是黄三烈!

    广陵城钟离府的那个管家黄三烈!

    他比李辰安更先抵达了蜀州,今日来到了崇庆府。

    他还没有去钟离园,而是直接到了刘酌这里。

    黄三烈接过酒碗摇头一叹,“这便是命运使然吧!”

    “老夫人的身子还算是硬朗,她的身手也并没有退化太多,但谁能料到她竟然会在京都之变中仙去。”

    “李辰安那小子……去岁在广陵城,不瞒刘兄,那时候,我还真没将他打上眼。”

    “只不过就是觉得三小姐能够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

    “只是觉得三小姐的病……她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拥有一份纯真的感情,也算是圆满了一件大事。”

    “我亲眼见他酿造出了这画屏春。”

    “也亲眼见他指挥铁匠打造出了绝世宝刀。”

    “但我依旧没有想到他会走到今天!”

    顿了顿,黄三烈举起酒碗和刘酌同饮了一口,又道:

    “可他确实走到了摄政王的这个位置!”

    “他离开京都之前,交给温煮雨的那份五年规划,在我离开广陵城的时候,已传至广陵城,想来不久就会传到蜀州来。”

    “我来这里,却并不是和你说这个的,而是是受命与老家主。”

    “老家主在桃花山上,就在老夫人的墓前,与我说了一番话。”

    刘酌放下了酒碗,身子微微前倾,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老家主,便是当今的定国侯钟离破!

    黄三烈受钟离破之命前来蜀州,他并没有直接去钟离园,而是来到了这里,这便说明钟离破需要他刘酌做一些事。

    会是什么事?

    如果是朝廷的变革之法需要蜀州配合执行,这命令将从三省通过正式文书下达。

    那显然钟离破要做的事并不是这个事。

    现在的蜀州,暗地里已有风云。

    那位皇长子就在蜀州的消息,已渐渐在坊间流传。

    摄政王即将抵达蜀州,要接回那位皇长子的消息,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李辰安是钟离府未来的姑爷,这蜀州的兵,大半都是钟离府的兵,要保护李辰安在蜀州之安全也轮不到自己……

    “三烈兄请讲!”

    “老爷和老夫人,在这十来年里,并不和睦!”

    刘酌大吃一惊,便听黄三烈又道:

    “老爷认为,以李辰安之能,他若是成为宁国皇帝……恐怕会更好!”

    “不知刘兄以为如何?”

第五百四十五章 扑朔迷离 下

    刘酌没有吭声。

    他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大口酒,这平日里最爱的画屏春,此刻他却没喝出什么味道。

    黄三烈的这两句话,所含的信息太多也太复杂,他需要仔细的思索一下。

    老爷和老夫人这十来年里并不和睦……这绝对是个惊人的消息。

    当年的樊桃花与钟离破之间的故事,在宁国已堪称家喻户晓。

    樊桃花离开松山剑院行走江湖,偶遇长得极为帅气的钟离破,于是便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凤求凰。

    当年追求樊桃花的人也极多。

    比如吴洗尘,比如商涤。

    但樊桃花依旧嫁给了钟离破,并在景泰十三年,回纥发起了对宁国之战的时候,她随夫出征,率一千亲卫不仅仅一举收复了大震关,还千里奔袭将回纥王燎野可足生擒!

    此战,奠定了钟离府在宁国的地位。

    先帝下旨,封钟离破为定国候,领骠骑大将军。

    于是,宁国便有了一个能与上车侯府比肩的定国侯府。

    而后,在樊桃花的一力主张之下,定国侯府训练出了一支能与赤焰军抗衡的军队。

    它便是而今的神武军。

    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二人之恩爱,当为天下人之表率——

    定国侯钟离破,只有樊桃花一个妻子!

    没有人听说他们这数十年里有过吵嘴的时候,都以为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才叫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这十年里并不和睦……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他们这十年里是因为什么有了不合?

    刘酌脑子里灵光一现,冒出了两个字:皇权!

    经营蜀州,也是樊老夫人的主张。

    如此看来,樊老夫人是希望皇长子能够继承宁国大统的。

    但从黄三烈的这句话里听来……钟离破却希望李辰安成为宁国皇帝!

    李辰安是在去岁末的京都之变中才崭露头角,他显然并不是钟离破和樊桃花这十年来的矛盾裂痕的原因。

    如果不是在皇权上有意见的分歧,他们的矛盾从何而来?

    “对于李辰安,”

    刘酌斟酌了一番,语速极慢:

    “去岁能从广陵城安然脱身,便是他之计谋。”

    “在广陵城的时候,我与他也有过数次的接触。”

    “他接下来要推行的施政纲领,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虽有不解之处,想来三省行文时候会有所解释。”

    “总的说来,他如果能够成为宁国的皇帝……且不说宁国会不会因此而崛起,至少比姬泰掌权的时候会好上许多。”

    “但那皇长子嘛,”

    刘酌一捋短须,顿了顿,又道:“我未曾见过,也不知道去哪里能见到他,所以并不了解,也就无法给出谁当皇帝对宁国更好的这个建议。”

    “再说……这等大事,又岂是我这区区一道台就能够影响到的……从而今整个宁国的形式来看,朝中的诸多官员,包括我自己,其实都是受了摄政王的恩惠。”

    “若不是他,许多官员还在各自的家中无聊的遛鸟带娃。”

    “所以单从这一个角度来说,我个人当然是希望他能够登基为帝……毕竟大家都很了解,我要想在这道台的位置上大刀阔斧的做些什么,至少心里也不会有太过担忧。”

    “你问我这个问题,其实对那位谁也没见过的皇长子,不太公平,因为在感情上我便会倾向于摄政王!”

    黄三烈微微颔首,等刘酌说完,他才又低声说了一句:“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名声太正也太旺,就算是他真接回了皇长子,就算是他恭迎皇长子登基为帝……”

    “正如你所言,朝中的人,几乎都是李辰安一手任命的人……不仅仅在于庙堂之上三省六部的高官大员,还有各地的官员。”

    “比如你,比如整个江南道的官员……若按照派系来算,都是他的人!”

    “这让新皇如何处之?”

    “不知道这是李辰安故意还是无意……总之,如此局面,就算皇长子登基为帝,那也是一个傀儡皇帝。”

    “有人并不愿看见这样的局面,如果有人要李辰安死于蜀州呢?”

    刘酌又吃了一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黄三烈,黄三烈脸上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

    黄三烈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

    这话,又有更深的含义!

    功高震主,这本就是历朝历代之大忌讳!

    李辰安事实上已经功高震主,他将新皇置于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

    刘酌也不知道这是李辰安故意营造出来的局面还是他确实无心之举,但无论如何,这一局面已经形成,其中矛盾,极难调和。

    另外,更深远一些的去想,这里是蜀州!

    距离京都极远,就算是皇上在世的时候,对这地方也鞭长莫及。

    若说钟离府就是蜀州之王也为过!

    李辰安可是钟离府未来的姑爷!

    李辰安死在宁国的其余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死在蜀州!

    除非……

    “这不可能!”

    “前两天我还去过钟离园见过大公子钟离悠,他对李辰安的到来极为期待!”

    “三小姐而今就住在钟离园!”

    “袁肃袁三爷,他也在钟离园!”

    “我和他们喝了一下午的茶,并没有从他们的言语或者表情上看出丝毫异样!”

    黄三烈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他们至今也并不知道樊老夫人的那个命令!”

    “……什么命令?”

    “老爷也不知道!”

    “……这,岂不是揣度?”

    “刘兄,你仔细想想。”

    “去岁三月三之后,李辰安的名声在广陵城渐渐响亮。”

    “三小姐因为他的诗喜欢上了他这个人,而后便有花满庭花老大儒对他的那番极大的赏识,以及商涤商大家对他的青睐。”

    “花老大儒回京之后,在京都将他的那些诗词一番大肆宣扬……事实上他前十七年那傻子的名头便已不存在。”

    “就在这时,老夫人召三小姐入京都……老爷说,这就是第一个意外之处!”

    “三小姐近些年都在广陵城,就算是要给三小姐治病,大可以让孙铁线去一趟广陵城,可老夫人却偏偏让三小姐入京……”

    “三小姐如果没有去京都,李辰安就不可能去京都!”

    “这是第一个不合理之处。”

    “第二……”

    黄三烈第二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这院子里走来了一个人。

    他便是刘酌从广陵城带来的蔡雨堂。

    蔡雨堂躬身一礼:“大人,外面有一少年求见。”

    “何人?”

    “户部尚书李文厚的长子,李晨晞!”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一箭双雕

    户部尚书李文厚的长子李晨晞求见!

    刘酌和黄三烈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颇有一些惊诧。

    刘酌抬头望了望夜空,此时夜已深,这位李公子这时候来……他恐怕也是刚到崇庆府!

    如此迫切还能为了什么?

    肯定和李辰安有关了。

    刘酌和李文厚倒是认识,但彼此之间的交情谈不上多深,毕竟李文厚是京官,还高居户部尚书之职。

    他刘酌此前不过是广陵城的一知府罢了。

    但无论如何,这位尚书府的公子是必须要见的。

    “你要不要避一避?”

    黄三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起身,去了旁边的一处书房。

    蔡雨堂将李晨晞带到了后院的这处凉亭中,李晨晞躬身一礼,“伯父好!”

    刘酌起身,一脸笑意的虚扶了一下:

    “贤侄好……贤侄请坐!”

    “谢伯父!”

    李晨晞坐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客套的话,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刘酌:

    “家父让小侄送一封信给伯父。”

    刘酌接过,并没有立即拆开,而是问道:“我已有多年未曾与李大人谋面,李大人在京都可还好?”

    “回伯父,家父依旧忙碌,比以前更忙,所以每日下朝回家的时间都很晚……”

    他伸手接过刘酌递过来的茶盏,又道:“对于国事,家父向来并无什么怨言,就算是偶尔说起,也是对堂兄……也就是摄政王的某些国策偶有牢骚。”

    “不过,小侄也能看出家父还是有些忧虑。”

    “此前以为是摄政王的那些国策太过激进了一些这令家父有些担忧其后果,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刘酌抬眼,看向了李晨晞,“那你以为是怎样?”

    “家父似乎很担心堂兄此行蜀州之安全!”

    “为此,甚至夜不能寐!”

    刘酌心里一沉,果然是这样。

    他没吭声,又听李晨晞说道:“其实去岁堂兄入京都之后,来过李府一次。”

    “那时候他还不是摄政王,与家父相谈并不欢。”

    “家父说过一句话,他说……你不应该来蜀州!”

    “而后,家父甚至和大伯谋划过将堂兄绑了送走,但未能成功,堂兄依旧留在了京都,就这么成了摄政王。”

    “我本以为这样家父便能安心,却不料家父更加忧虑……家父让小侄马不停蹄赶来见伯父一面,我想,这大致和堂兄即将抵达蜀州有关。”

    刘酌倒是没有料到从始至终李文厚都不希望李辰安去京都。

    这是为什么呢?

    李文厚显然知道些什么。

    不过那时候的李辰安虽有名,却也仅仅是才名,他并没有对任何人形成威胁。

    这种时候李文厚的担忧在何处?

    刘酌心里一咯噔,莫非就是李辰安的身世?

    莫非李辰安真不是广陵城李文瀚的儿子?

    不然,李文厚的担忧何来?

    后面李辰安成了宁国的摄政王,他在事实上已经拥有了宁国最大的权力,宁国也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得到他!

    这时候李文厚本应该宽心放心才对。

    但显然李文厚是更加担心,否则,他不会让他的儿子一路风尘前来蜀州。

    刘酌现在开始相信黄三烈的话有些道理。

    因为能够威胁到李辰安生命的,恐怕也就是蜀州的钟离府了。

    现在刘酌的脑子里有四个难解之谜:

    李辰安究竟是谁的儿子?

    樊老夫人为什么要杀李辰安?

    如果樊老夫人要杀李辰安,在李辰安没有成为摄政王之前为什么不杀而要留到现在?

    现在樊老夫人已经死了,她再杀李辰安的局,又布在何处?

    “我知道了,今晚要不你就住在我这里?”

    “多谢伯父,小侄受家父之命还要去拜访一个人。”

    “何人?”

    “文翁学宫的梅放夕梅老大儒!”

    刘酌微微颔首,这位梅老大儒与春甫先生是故旧,而今他在文翁学宫倒不是院正,而是一名教习。

    但此老在整个蜀州的威望都极高,毕竟文翁学宫是蜀州的最高学府。

    再加之梅老先生博学,有大儒之名,这数十年的时间里,桃李至少已满蜀州。

    李文厚要他儿子再去拜访梅放夕,显然李辰安入蜀州这件事,已超出了刘酌此前所想。

    李晨晞起身告辞,刘酌起身目送,由蔡雨堂领着他走了出去。

    刘酌的眼里此刻也满是担忧,他抬头望了望皎洁的夜空,没有坐下,也暂时没有去拆开那封信。

    他将那封信揣入了怀中,转身向旁边的书房走去。

    黄三烈正在煮茶。

    此刻抬眼,问了一句:“也为李辰安之安危而来?”

    刘酌点了点头坐在了黄三烈的对面,将李辰晞说的那些话,向黄三烈复述了一遍,这才问道:

    “老侯爷所认为的不合理之处的第二点是什么?”

    黄三烈斟茶,说道:“第二点,便是京都之变!”

    “京都之变的时候,老家主并没有在蜀州,而是正带着三万蜀兵乘坐广陵水师的舰船向怀山郡去的途中。”

    “姑且不论京都之变的诡异之处……那时候正是冬天,三小姐又才刚刚大病初愈,她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更不适合到这阴寒的蜀州来!”

    “最好的法子是让三小姐去广陵城,或者送去江南。”

    “可老夫人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让司空豹等人护送着三小姐和其余钟离府的小姐们来了蜀州!”

    黄三烈抬眼看向了刘酌,“李辰安与三小姐之间情比金坚,三小姐去了蜀州,按照李辰安的性格,他必然来蜀州!”

    “虽说他来蜀州还有迎接皇长子之事,但在老爷看来,三小姐在蜀州才是李辰安来蜀州的关键之处!”

    他俯过了身子,面色更加严肃:“老爷认为,三小姐才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饵,要钓的正是李辰安这条鱼!”

    “李辰安这条鱼来了!”

    “但要用什么方法杀了李辰安……老爷尚不知道,正如你所言,钟离府、和这崇庆府的钟离园里,所有钟离家的人,此时都不知道!”

    “但老爷认为,杀李辰安的地点不会变!”

    刘酌一惊,“会在哪里?”

    “阴平郡的西山之上,积善庙前!”

    “……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就是李辰安要与皇长子见面的地方!”

    “老夫人生前为什么不杀李辰安?”

    “老爷认为,李辰安至西山,奚帷必会出现!”

    刘酌愕然片刻:“一箭双雕?”

    “对,就是为了这一箭双雕之局!李辰安和奚帷都死了,皇长子才能安然无恙的登基为帝!”

    “……皇长子究竟是谁?”

    黄三烈摇了摇头:“恐怕除了老夫人还有贺西山,便无人知道!”

    刘酌心里又是一震,低声问道:“这么说,昭化三年那个冬夜,皇长子失踪之事,老夫人有参与其中?”

    黄三烈沉吟三息,“正是如此!”

    “我能为摄政王做些什么?”

    黄三烈举杯饮了一口茶,“我在蜀州也有一些旧人,摄政王到了崇庆府之后……你邀请他来这里喝一杯茶即可。”

    “……好!”

第五百四十七章 秘闻 上

    文翁书院。

    九曲凉亭。

    满天星光。

    一片荷塘。

    一盏灯。

    一壶酒。

    两个人。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其中一个老人在专心的写字,对面的那个老人伸长了脖子在极为仔细的看着。

    似乎觉得这样看着不太舒服,于是那老人起身,坐在了写字那个老人的右首。

    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他似乎忘记了喝酒。

    他的那双虽然眼皮有些耷拉、但依旧清亮的老眼,就连移动位置的时候也没有离开那张纸。

    他的视线似乎被那张纸上的字给粘住。

    他那张清瘦的脸渐渐因为心情的激动起了一抹红潮。

    他便是文翁学宫的梅放夕梅老大儒!

    身为大儒者,当然是博学之士。

    活到了他这把年纪的大儒,已极难有激动的时候。

    圣学已看透。

    诗词文章也做透。

    这一生也将风流韵事玩透。

    于是,他在十余年前来到了蜀州,来到了文翁书院,谢绝了蜀州士绅豪族之请当这书院的院正,他安安心心的当了个教习。

    他潜心于在此教书育人。

    将昔日走过看过的风景,抛在了脑后。

    甚至对宁国之国事,也因为曾经的伤心而不再过问。

    他已隐于此。

    本已波澜不惊。

    本已寒暑不浸。

    但此刻,他看着正在那张纸上游走的笔,还有笔锋所走过的痕迹,他才发现自己那早已平静的心,居然再次激动了起来——

    写字的是昔日旧友花满庭!

    花满庭写的是一首词!

    词名《破阵子!》

    这是李辰安去岁中秋所做的第十六首词!

    李辰安这个名字,在去岁末就已传入了蜀州。

    正是因为他在中秋所做的那十五首令先皇将他封为诗仙的词!

    那十五首词,甚至李辰安更早做的那些词,凡是传入崇庆府的,他都知道。

    毕竟那样的诗词天下无双。

    他极为欣赏。

    也极为佩服。

    只是一直无法得到中秋夜李辰安所做的第十六首词而心生遗憾,却不料今日花满庭来到了这里,他竟然知道那第十六首词!

    这当然又是一首绝佳之词。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那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他竟然写出了如此铿锵豪迈的词来,这令梅放夕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却不得不信!

    花满庭写完了这首词,放下了手里的笔,扭头看向了梅放夕,微微一笑: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是一种壮志未酬的遗憾!”

    “你现在明白我来这里找你是为什么了不?”

    梅放夕没有回答。

    他取过了这张字,仔细的看了三遍。

    纸上的墨迹已干,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给收了起来,揣入了怀中,这才也看向了花满庭:

    “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便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花满庭眉梢一扬,伸手一抬:“你问!”

    “李辰安身边的那骑着毛驴的姑娘,当真是你和萧馒头的女儿?”

    “是!”

    梅放夕沉吟三息,又问:“为了你女婿能够登基为帝?”

    “不,为了宁国!”

    梅放夕的那双老眼微微一眯:“我记得温煮雨曾经对你有个评价。”

    “他怎么评价我的?”

    “他说你其实是个刻薄寡恩冷酷无情的人!”

    花满庭一捋长须微微一笑:“他说的对!”

    “既然是个刻薄寡恩冷酷无情之人,怎的会忽然关心起这江山社稷来了?”

    花满庭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许是老了!”

    “许是总算找到了一个脾性相合的人。”

    梅放夕眉间一蹙:“就这样?”

    “不然你认为是怎样?”

    梅放夕深吸了一口气,“李辰安,究竟是不是卢皇后的儿子?”

    “不是!”

    “那他究竟是谁的儿子?”

    “这个重要么?”

    梅放夕沉吟两息,“皇长子当真还活着?”

    “当真!”

    “皇长子又是谁?”

    “这个只有樊桃花和贺西山还有秦怀玉三人知道!”

    梅放夕盯着花满庭:

    “可樊桃花已经死了,贺西山去了越国,秦怀玉……据说也死在了长乐宫,西山上确实有座庙,那庙也确实就叫积善庙。”

    顿了顿,梅放夕俯过身子,又道:“可那是一座空庙!”

    “贺西山倒是真的在积善庙住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但那孩子,却在十七年前,就已经不在积善庙了!”

    花满庭忽的笑了起来:“我想,当李辰安抵达西山的时候,贺西山会回来,那位皇长子……也会回来!”

    梅放夕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皇长子在十七年前被贺西山送去了越国?”

    “这应该不会,我只是觉得,如果那位皇子死了,或者不回来了,樊老夫人不会在蜀州做出那么多的布置,也不会让李辰安前来蜀州。”

    “她既然千方百计的让李辰安来了,那当然要完成卢皇后之夙愿。”

    梅放夕思忖片刻,“你如何断定樊老夫人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皇长子归位?”

    “莫要忘记,李辰安毕竟是钟离府未来的姑爷!”

    “李辰安登基为帝,更符合钟离府的利益……如果樊桃花真布了这么个局,为什么就不能是引出皇长子,然后杀之,为李辰安登基扫去最后一道障碍?”

    花满庭也沉默了片刻,“卢皇后在京都种了四颗树,其中在定国侯府就有一颗!”

    “你知道上车侯府被皇上所灭并不冤……”

    “景泰二十五年,卢战骁受宁景荣举荐率兵伐墉,于景泰二十七年灭墉国,于景泰三十年回京都,被先帝封为辅国大将军、上车候!”

    “景泰帝驾崩之前,传位诏书是春甫先生执笔,帝位本应该传给二皇子宁景荣!”

    “宁景荣才应该是宁国名正言顺的皇帝!”

    “卢战骁要辅佐的,原本应该是宁景荣。”

    “但景泰帝驾崩之后,诏书却被人更改,于是才有了当今昭化皇帝登基为帝!”

    “昭化三年,他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以卢战骁意图谋反为由,杀卢战骁满门,却由奚帷来背了这口黑锅……”

    “我要告诉你的是,卢皇后原本并不是要嫁给昭化皇帝的!”

    “她本应该嫁给二皇子宁景荣!”

    梅放夕惊呆了。

    花满庭却又说了一句:“但昭化皇帝却偏偏娶了她……她也是厉害,她给昭化皇帝戴了一顶绿帽子!”

第五百四十八章 秘闻 下

    梅放夕豁然一惊,他瞪大了那双老眼盯着花满庭,过了片刻才难以置信的低声问道:

    “那皇长子不是昭化皇帝的儿子?”

    “你的意思是……杀卢皇后者,也是昭化皇帝?!”

    花满庭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梅放夕瞠目结舌:“可昭化元年,她嫁给昭化皇帝的时候,宁景荣已被圈禁于落英宫!”

    “是被圈禁,又没死!有人帮助卢皇后多次去过落英宫。”

    “……谁这么大的胆子?”

    “樊桃花!”

    梅放夕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你如何知道?”

    “卢战骁满门被灭的那个晚上,落英宫里逃出来了一个人,他叫宁景玉!”

    “他就在越国的四风城,温煮雨去见过他一面,你若不信,也可去四风城找宁景玉问问便知!”

    梅放夕此刻又问了一句:“樊桃花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樊桃花欠了宁景荣一个情!她当年能够嫁给钟离破,这是宁景荣一手促成!”

    “那时宁景荣还年幼!”

    “正是因为宁景荣年幼,宁景荣深受景泰皇帝喜欢,他求景泰皇帝下的那道旨意!”

    “樊桃花对宁景荣感恩于心,却没有料到皇位在传承的时候出了大问题。”

    “她无力回天。”

    “宁景荣被昭化皇帝圈禁于落英宫,下旨给上车侯府,要迎娶卢月婷为妻,封为皇后……”

    “卢月婷本要自杀,却被樊桃花给劝了下来。”

    “她嫁给了昭化皇帝,也成了宁国的皇后,为上车侯府赢得了三年的时间!”

    “昭化三年冬,上车候意图谋反,正中昭化皇帝下怀。”

    “赤焰军刚刚离开无涯关,昭化皇帝便知道了消息,他先发制人,以迷离将卢战骁府上的所有高手迷晕了过去,一举杀了卢战骁满门!”

    “而后,昭化皇帝以卢皇后的性命为要挟,逼迫赤焰军退兵,让当时的赤焰军大将军卢厚回京都请罪。”

    “卢厚自绝于上车侯府的大门前。”

    “卢家……对昭化皇帝再没有了威胁。”

    “卢皇后知道大势已去,她派了她的贴身丫鬟司琴去过一趟定国侯府,给了樊桃花一封信。”

    “于是,樊桃花让贺西山与秦怀玉在紫禁之巅一战,那一战,吸引了宫中高手的视线。她去了一趟宫里,她用迷离,将昭化皇帝安排在卢皇后身边的那些高手悉数放倒,带走了那个孩子!”

    “那一段往事,大致就是这样。”

    梅放夕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上车侯府被灭是卢战骁起了异心意图为宁景荣报仇,现在看来,这事对了一半!

    之所以说是对了一半,卢战骁当年想要造反,恐怕还有另一个因数——

    他知道了他的妹妹卢月婷怀上了宁景荣的孩子!

    昭化皇帝恐怕也察觉出了卢月婷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卢战骁必须造反!

    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他起事很是仓促,以至于赤焰军离开无涯关太过充忙,并未能隐匿行踪。

    那么,这会不会是昭化皇帝故意而为呢?

    理应不是。

    作为皇帝,他绝对无法接受用一顶绿帽子来逼迫上车候府造反这一计谋。

    也或许正是受了这一打击,昭化皇帝才心灰意冷去修建了长乐宫。

    只是昭化皇帝至死都不知道卢皇后的那个儿子在哪里。

    这是皇室的耻辱之事,所以这件事自然成为了一段辛秘往事。

    “樊桃花将那孩子送去了哪里?”

    “就留在了定国侯府,等上车候府之事平息之后,便将那孩子交给了贺西山。”

    “贺西山带着那孩子来到了蜀州……此后,樊桃花便开始经营蜀州。”

    “为此,樊桃花让袁肃从神武军离开,由袁肃在蜀州训练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名为神卫军。”

    “这支军队,是樊桃花留给那位皇长子的!”

    “她坚定的认为宁国的皇位,当由宁景荣的血脉来继承!”

    梅放夕喝了一口酒,“李辰安是来迎回那位皇长子的……虽然李辰安确实有功高震主之嫌,但李辰安本没有当皇帝的心!”

    “他们就不能谈谈?”

    “我的意思是,李辰安为了钟离若水,他还要去吴国,他根本就无法顾及宁国之事,他大可以与这位皇长子坦诚相待……就无法和平相处么?”

    花满庭一捋长须微微一笑:“那是皇权!”

    “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是独一无二的,是没有什么和平相处可言的!”

    “那位皇长子要想坐稳龙椅,要想握紧权柄,他必须杀李辰安……樊桃花显然清楚,所以,她让李辰安来蜀州……并不是为了让李辰安迎回那位皇长子,而是将李辰安埋在蜀州!”

    梅放夕打断了花满庭的话:“这说不通,如果樊桃花要杀李辰安,大可以在她活着的时候在京都就把李辰安杀了!”

    花满庭一捋长须,也说了一句和黄三烈差不多的话:

    “她想要用李辰安的生死来引出奚帷。”

    “在蜀州,才是杀死奚帷和李辰安最万无一失的地方!”

    “……可钟离若水的病?”

    花满庭摇了摇头:“本就不可治,那不二周天诀,已无人能够练至大圆满。”

    梅放夕深吸了一口气,老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浓浓的忧虑。

    与刘酌之想差不多。

    他在听了花满庭讲述的李辰安的治国之策之后,觉得那些策略虽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对于宁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还极为喜欢李辰安的诗词文章,觉得这样的少年若能掌握宁国之舵,许能带着宁国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灿烂辉煌。

    那位皇长子谁也不知道怎样。

    那显然李辰安登基为帝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事,你为何不直接对李辰安说?”

    “想来他还没有过剑门关,你给他说了,他打道回府,避开这一杀局,岂不是更好?”

    花满庭又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钟离府的人至今不知道樊桃花此局是要杀李辰安和奚帷。”

    “我就很好奇樊桃花这杀局究竟通过什么来引发。”

    “我还很好奇那位皇长子究竟是谁!”

    “樊桃花想要用那位皇长子和钟离若水为饵将李辰安诱入蜀州……我也想用李辰安钓出那个皇长子来!”

    “那个皇长子必须死!”

    花满庭放下了酒杯,面容严肃:“就如樊桃花认为李辰安必须死一样!”

    梅放夕眉间一蹙:“你这个疯子!”

    “刚才李文厚的长子李晨晞来过我这里一趟,李文厚请我去剑门关拦住李辰安……你给我说了这么多,你想我做些什么?”

    “我又能做些什么?”

    花满庭咧嘴一笑:“不要拦着李辰安。”

    “我希望你磨一磨你的剑,到时候去西山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西山的桃花已盛开。”

    “你就喝一壶酒,吟一首词,斩满山的桃花!”

    ps:三章,我实在来不起了。

    另,最后这个调调实在是太喜欢猫大的作品,那画面太美。

    多谢书友们的厚爱!

    接下来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一剑一琴一个人

    昭化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七。

    一场春雨之后。

    田间的麦苗已是绿油油的一片。

    从利州城通往崇庆府的官道两旁的杨柳也已青青。

    田埂上,山坡下,小溪旁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也开了不少。

    已有蝴蝶挥动着翅膀在花间起舞。

    空气中是一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春意,这就变得更浓了。

    李辰安一行,也来了。

    队伍比之前壮大了许多。

    在途径剑门关的时候,李辰安与安自在所率领的猛虎营汇合了。

    他依旧和萧包子骑着那头小黑驴,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在这条官道上。

    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他似乎已忘情于这蜀州的山水之间。

    一旁的安自在有些着急。

    他寻思着已有许久没有见到袁肃袁大将军了。

    还有在蜀州的那些曾经的袍泽们。

    不知道这些年他们在这里过得可好。

    应该是很好的。

    毕竟这里是钟离府的根基,毕竟这里远离战场,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在剑门关与李辰安汇合之后,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来到了蜀州,在这地方,几乎就不会有大的势力对李辰安构成威胁。

    他也想着能够早些将那位皇长子给找到,给迎接回京都……之后,李辰安会去吴国,而自己……那就来这里。

    如果猛虎营的这帮小子愿意,也就都留在这里。

    “为何走这么慢?”

    安自在转头瞅了瞅李辰安,问了一句。

    李辰安左看看又看看,笑道:“蜀州之美,在于奇、在于秀、在于险,也在于雄!”

    “你看那山……”

    李辰安伸手向前方一指:“虽不知其名,但其身姿之伟岸,远不是江南的那些山所能比拟的。”

    “再看那崖,”

    李辰安又向左边一指,“那崖壁之陡峭,有若神灵之利剑而削之……其险,山猿难行。”

    “但你又看这起伏的一大片原野!”

    “青青绿草,各色小花,有蝶舞,有蜂忙,有鸟雀跳跃其间,便是一副秀丽美妙的画卷!”

    “更巧夺天工之处,则在于那崖壁上的一帘飞瀑,还有蜿蜒于这原野间的那条潺潺小溪。”

    “走过了难行的蜀道,见此美景,便觉得值得了。”

    “人生一辈子,要走很多的路,但走的快了,便会错过许多美妙的风景……那路,也就是白走了。”

    “所以,急什么呢?”

    李辰安忽的文绉绉说了这么大一通,不仅仅是听得安自在一愣一愣的,就连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眼也睁得更大了一些——

    终究还是萧包子对李辰安的了解更多。

    李辰安放慢行程,根本就不是为了这所谓的风景!

    “说人话!”

    “额……不就是你肚子刚好不疼了么?走的太快太颠簸,万一又巅出血来了怎么办?”

    萧包子面色忽的一红,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天黑还早了一些。

    那就这样慢悠悠走到天黑也是好的。

    得让宁楚楚找个有水的地方扎营。

    得好生洗个澡。

    安自在不知道李辰安何来这闲情雅致,心想终究是个少年,终究是个诗仙。

    骨子里和当兵的粗人确实不一样。

    这文人墨客,就喜欢这个调调。

    那就随他吧。

    也是,再走两天便到了利州。

    再走个七八天,也就到了崇庆府了。

    终究是会到的。

    阿木对此没有任何看法。

    快也好慢也罢,他的眼里既没有李辰安说的那些美妙的风景,也没有想要赶路的急迫。

    他的眼里有一抹畏惧。

    因为钟离若雨,就在崇庆府,就在钟离园!

    已经大半年没有再见到钟离若雨了。

    齐知山在京都,二人相距两千里,本是在情意最浓的时候……她可会思念成疾?

    到了钟离园,见到了钟离若雨,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大致是相顾无言吧。

    绝不会有泪千行。

    接到了那位皇长子,钟离若雨应该是会跟着队伍重返京都的。

    她会和齐知山在京都长相厮守,而自己……将再次随李辰安向南。

    陪伴自己的,只有背上的这把刀。

    至于其它……

    “师兄,想什么呢?”

    阿木耳畔忽的传来了王正浩轩的声音。

    这声音将他从惆怅中给拉了出来。

    他那张如刀一般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你做的熊肉技术越来越好!”

    王正浩轩顿时一喜:“你没骗我?”

    “师兄只被你骗过,师兄从未曾骗过你!”

    “……师兄,你真没有喜欢的姑娘?”

    阿木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他沉吟三息,“我有刀,刀可常相伴,为何你老是会去想姑娘?”

    “师兄,抱着刀睡很冷。”

    阿木扭头瞅了王正浩轩一眼,“你就抱着姑娘睡过?”

    王正浩轩摇头,指了指前面那头小黑驴背上的两个人:“师兄你看看。”

    “他们就这么从广陵城抱着到了这里……我本来以为到半途也就腻了,可至今他们依旧没有分开的意思。”

    “于是我就在想,其中必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味道!”

    “狗肉吃多了也会腻,但他们非但没腻,反而还靠的越来越近……”

    “在江南的时候,二人之间视线尚可穿过。可现在你去瞧瞧,已没有丝毫缝隙!”

    “这说明了什么?”

    阿木沉吟三息,“下此结论为时尚早,你且等夏天到了再看看。”

    王正浩轩嘿嘿一笑:

    “若是在炎炎夏日中,他们还能抱得这么紧,那师兄就该去找个姑娘了。”

    小武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嘴。

    然后他的视线也落在了李辰安的背上,他嘴角一翘,心想阿木恐怕是该去找个姑娘了。

    就在这时。

    刚转过了一道弯。

    李辰安忽然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所有人抬头向前方望了过去——

    天边有一道彩虹。

    队伍前方的不远处,有一条小溪。

    小溪的对面是一大片的草地。

    就在小溪边的草地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姑娘!

    她的身边插着一把剑。

    那姑娘是背对着他们的。

    放眼看去,那道彩虹就在那姑娘的头顶上。

    有风徐徐,吹动了那姑娘披肩的长发飘飘,也吹得她腰间的矜带飘飘。

    那姑娘的肩微微一动,于是,有一片悦耳的琴音如看不见的水波一般,就这么弥漫了开来,就这么飘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而后,便有歌声起。

    歌声悠扬动听,与那琴音共鸣,仿若天籁。

    唱的正是李辰安所做的那首《一剪梅》!

第五百五十章 奇怪的姑娘

    这首词,原本是钟离若水去了京都之后,李辰安在广陵城写给她的那封信里所附上的一首相思之词。

    当时钟离若水得此词之后难掩心中欢喜,便诵读给了宁楚楚和齐知雪等人。

    于是这首词便在京都流传开去,成为了那些痴男怨女们寄托相思的佳作。

    这样的词尤其受青楼女子的喜欢,于是,就从京都唱到了江南。

    就从银钩画舫的那个妙妙姑娘的嘴里,唱到了从吴国天山而来的夏花的心里。

    夏花姑娘也不例外的喜欢上了这首词。

    这让她对李辰安的了解更深刻了一些。

    对李辰安和钟离若水之间的故事也理解的更多了一些。

    在知道钟离若水身患寒疾这一绝症之后,莫名的,她对李辰安多了一丝……怜悯!

    对,就是怜悯!

    终究是红颜薄命。

    有情人,终难成眷属。

    他为了美人而弃了江山……到头来所陪的,只有那一座孤坟。

    许是触景生情,她的歌声在这雨后的原野里,分外的凄美。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辰安听着这歌,脑子里便浮现出了钟离若水的模样。

    在二井沟的巷子里。

    在小酒馆的榕树下。

    在桃花山庄。

    在桃花山庄后面的那一帘飞瀑旁。

    在画屏湖畔。

    在桃花岛上。

    在广陵城的每一个留下了他们足迹的地方。

    因为有钟离若水在身边,他才将前世的一切遗忘,才觉得自己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应该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扎下根来。

    为了钟离若水,也为了自己余生与心爱的人能够安好,他才燃起了斗志,并毫不犹豫的走入了这个时代的浪潮之中。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你写的?”

    萧包子扭头问了一句。

    李辰安从回忆中醒来,点了点头:“嗯,我给若水写的。”

    “……什么时候给我也写一首?”

    萧包子看向了那弹琴的白衣姑娘的背影,“我回了晚溪斋,你也应给我一个念想。”

    “好,我会写一首给你。”

    “只给你一个人!”

    萧包子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并没有因为这事而吃了钟离若水的醋,她的心里是希望李辰安能治好钟离若水的……那样,便证明了他将不二周天诀修习至大圆满。

    那样,她好我也好!

    另外,在萧包子看来,钟离若水才是最适合陪着他过一辈子的那个女人。

    虽然尚未曾见过钟离若水,但既然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她当如水一般柔韧、包容、坚强,虽百转千回,却一路相随而不悔。

    “你看,”

    萧包子指着那白衣姑娘的背影,打趣的说道:“你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衫,和她的那一袭白色的长裙很配哦!”

    “虽尚未看见她的面容,但她的歌声却如黄鹂,想来也是极美的。”

    “她在这原野上抚琴高歌,想来是等你的!”

    冰雪聪明的萧包子一语道破其中的天机。

    但李辰安却摇了摇头:“我又不认识她。”

    “可这不就认识了么?”

    “接下来,她就应该起身,转身,抱着那张琴向你走来……”

    “我其实挺羡慕这样子的,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在这样美丽的年岁,来一场美丽的邂逅,便是人生中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你看我,我既不会弹琴,又不会唱歌,还不会跳舞……”

    李辰安打断了她的话,在她耳畔低声的说道:“可你会包包子!”

    “你包的包子很好吃,我很喜欢,下次记得先发面。”

    李辰安的手忽的捏了捏,又道:

    “那样包子会更蓬松,手感和口感都会更好一些。”

    萧包子羞涩垂头,低声说了一句:“那下次发了面再包给你吃。”

    “好!”

    二人又看向了那姑娘。

    一曲弹罢,一曲唱罢。

    那姑娘倒是起身,却并没有转身。

    她将插在身边的那把剑挎在了腰间,将那张琴放入了琴匣背在了背上。

    她打了一个唿哨,一匹枣红的骏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她从地上飞起,一身白衣飘飘,一头秀发飘飘。

    她在空中转身,轻飘飘的落在了那匹马的背上,于是,李辰安便看见了她的正面。

    可她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巾。

    距离有些远。

    她似乎也向人群中看了一眼。

    她看见了那头小黑驴!

    看见了小黑驴背上骑着的两个人!

    她的视线在萧包子的脸上停留了三息,而后才扫过了李辰安,她已调转了马头。

    枣红色的骏马一扬马蹄,发出了一声长鸣,一人一马扬长而去。

    红的马,白的人,黑的发。

    七色的彩虹。

    绿色的草地。

    如黛的远山。

    她骑着马离去。

    身后是一片绽放的灿烂的野花。

    “好奇怪的人!”

    这句话是王正浩轩说的。

    “师兄,我觉得那姑娘很漂亮!”

    阿木微微一怔,他倒是听了那姑娘唱的那首歌,可他却并没有注意那个人。

    那首歌……又让他想起了钟离若雨!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阿木摇了摇头:

    “师弟,走吧!”

    “师兄,你好像有心事?”

    “师兄哪来的什么心事?”

    王正浩轩抬步而行,扭头看向了阿木,“答非所问,你走了神!”

    “为何会走神?”

    “因心有所思……你在相思!”

    “你思的是谁?”

    王正浩轩自说自问,阿木埋头而行,过了足足十息,才忽的看了看王正浩轩,问了一句:“今晚吃什么?”

    ……

    ……

    萧包子也觉得那姑娘颇为怪异。

    她此刻也忽的说了一句:“凭我的感觉,她看我那三息,仿佛刺了我三剑!”

    “但她看你那一眼……”

    萧包子想了想,“就像在欣赏一头牛!”

    “……”

    李辰安顿时无语,便听萧包子又道:“看来又一个姑娘喜欢上你了,这都是你上辈子所欠下的债。这辈子……你似乎命犯桃花!”

    李辰安咧嘴一笑:“也说不定是来杀我的。”

    “不,她看我的那一眼确有杀意,看你的那一眼并没有。”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将她也一并收了?”

    萧包子沉吟三息:“你若是练成了不二周天诀,我并不反对。”

    “可若是没有……牛多半都是累死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花月痕

    李辰安抱着着萧包子的手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在萧包子的耳畔低声的说了一句:“其实,我有你和若水,这已是老天爷对我这辈子的最大的眷顾了。”

    萧包子面色微红,也低声的说了一句:“宁楚楚对你的心,你亦不可辜负!”

    自己终究要回晚溪斋。

    钟离若水的病……在萧包子看来,基本无望。

    钟离若水一旦病逝,这对李辰安将是个巨大的打击!

    男人,在许多时候其实并不如表面那么坚强。

    他们也有脆弱的时候。

    到了那时候,他需要有个人来陪。

    陪他走过那一段最痛苦的时光,让他重拾信心去面对未来的路。

    他若是在晚溪斋养这伤痛,自己当然是可以时刻陪着他的。

    可他若是在别的地方……宁楚楚对他爱之深,当是最好的人选。

    李辰安不知道萧包子思虑极远。

    他看了看前头骑在马上穿着一身红衣也一头长发飘飘的宁楚楚,内心深处忽的有些触动。

    那是个美丽而坚强的姑娘。

    她是宁国的四公主,但在她的身上却丝毫没有公主那骄横的模样。

    这一路很辛苦,她一路陪着自己而行,从始至终都无半句怨言。

    她所期盼的是自己接到那位皇长子。

    然后,自己能拥她入怀。

    但……她恐怕会失望了。

    李辰安悠悠一叹: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萧包子身子一僵,扭头,“送我的?”

    “不是,送宁楚楚的!”

    ……

    ……

    萧包子觉得今日的李辰安有些怪。

    怎样的怪?

    大致是有些神神叨叨的那种怪。

    这种感觉是以往从未曾有过的,这给了她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蜀州之行,怎么想都不应该存在风险。

    尤其是现在。

    有了安自在的五百猛虎营的战士,他们的身上还有少量的烟花。

    这里是蜀州,她已知道这里可算是钟离府的地盘。

    蜀州虽多山,却并没有听说多山匪。

    就算是多山匪,有自己,有牧山刀的两把刀,还有小武准备的那些迷离,再加上猛虎营和娘子军……能够将李辰安留下的山匪还没出生。

    是李辰安对宁楚楚没有感情么?

    凭着女人的直觉,萧包子敢肯定不是。

    宁楚楚与李辰安之间,唯一的障碍就是李辰安还有着一个皇长子这个身份的传言。

    可一旦李辰安接到了那位真正的皇长子,他那身份自然也就褪去,他就是广陵李府的长子。

    他与宁楚楚的事,当可水到渠成才对。

    他娶了宁楚楚有诸多好处。

    毕竟宁楚楚是宁国的四公主,是那位皇长子的皇妹。

    那位皇长子登基为帝,对这个妹夫,总不会下了黑手吧。

    可他怎的忽然吟诵了这样的一首诗呢?

    “是不是有危险?”

    “不是。”

    “是不是宁楚楚不够漂亮不够温柔?”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李辰安沉默。

    沉默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队伍在一方水塘边歇了脚。

    李辰安没有下驴,他依旧抱着萧包子,这才说了一句:

    “我不想误她三年。”

    萧包子扭头,沉吟十息,看向了天边的夕阳,“那你就能误我三年?”

    李辰安笑了起来,“我一刻也不想误了你。”

    萧包子脸上腾的一红,她咬了咬嘴唇,视线一扫,低声说道:“可人太多,总不能用迷离全部放倒吧?”

    李辰安拍了拍萧包子的屁股哈哈大笑,他从驴背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那水塘边,采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又向萧包子走了过去。

    萧包子也下了驴背,小黑驴屁颠屁颠的跑向那处丰茂的水草处。

    李辰安站在了萧包子的面前,将那朵紫色的小花别在了萧包子的头上。

    花虽无名,却很美。

    夕阳余晖洒落在萧包子的那张本就漂亮的脸上,也落在了那朵在晚风中微微摇曳的小紫花上,于是便让萧包子的美显得更生动了一些。

    宁楚楚恰好回头。

    恰好看见。

    心里一酸。

    她也去了那处水塘边,蹲了下去。

    看着水塘里倒影的那张俏丽的脸,嘟了嘟小嘴儿,低声的说道:

    “欲求好事喜非常,争奈姻亲只暂忙。

    毕竟到头成好事,贵人接引贵人乡”

    “那和尚说是上签……当见机行事、处之泰然,或峰回路转……”

    她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群山。

    已经走过了无数座峰,转过了无数道弯,可我的路呢?

    纸鸢来到了宁楚楚的身旁,也蹲了下来,“殿下莫急。”

    “急啊,再等下去,他们的孩子都能叫我一声小姨了。”

    “……”

    向来会安慰人的纸鸢这一刻无言以对。

    ……

    ……

    水塘边。

    安自在来到了李辰安的身边。

    “我不知道这几日来你为何会让队伍走的如此之慢……是不是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从剑门关至此,这一路见到了几处村庄,村子里的桃树已含苞,所开甚少,蜀州的春比之江南还是要略晚一些。”

    李辰安这句话答非所问,安自在微蹙了一下眉头。

    李辰安来蜀州,当然不是来赏桃花的,可他却这样说了,“你想等着桃花恰好开时抵达崇庆府?”

    “倒不是,我在等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西山的消息……另外,也等一些人。”

    李辰安没有说他要等什么人,他转身看向了安自在,“安叔,西山的庙依旧在,但庙中却无人。”

    “你说,老夫人让我去西山的积善庙接那位皇长子……既然皇长子都不在那地方,咱们急匆匆的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安自在一愣,李辰安这句话看似有些道理,其实并无道理。

    就算那位皇长子不在西山,钟离若水可就在钟离园!

    以他对二人感情的了解,李辰安至蜀州,为了钟离若水恐怕比为那位皇长子更多一些。

    这已进入蜀州境内,李辰安本应该更迫切的赶去崇庆府与钟离若水相见……

    他在担心什么?

    在蜀州这个地方,他需要担心什么?

    安自在心里一咯噔,他什么都没有再问,而是看着李辰安,极为认真的说了一句:

    “在京都的时候,从我去花溪别院当了那门房之后,”

    他转身离去,留给了李辰安最后一句话:

    “我想,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天青色等烟雨

    李辰安转身。

    看着夕阳下安自在那圆滚滚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他没有向安自在解释。

    为了西山之行能万全,他已做了诸多布置。

    接下来并不是急着去西山,而是等!

    等王正金钟的到来。

    等长孙红衣带着三千御风卫到来。

    也等西山那边的消息传来。

    当然,更主要的是等西山这场桃花宴最重要的客人到来。

    所以队伍在这里扎了营之后,李辰安下了命令,大家伙就在这里暂且住下。

    他停止了前进!

    这一等,就是三天!

    昭化二十四年四月初一。

    天空有些阴暗,估计会有一场雨落下。

    那处水塘的一角有一颗野生的桃树,李辰安就站在这桃树旁看着桃树上的那些花骨朵儿。

    短短三天,枝头上的桃花已开了两三朵。

    萧包子头上的那朵紫色的小花已枯萎。

    李辰安摘了一朵桃花别在了萧包子的头上,粉红的桃花粉红的脸蛋儿,这应当就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很美。

    萧包子微微仰头,那双细长的眼看着李辰安,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忧虑:

    “要不,咱们回去?”

    “再等等。”

    “等什么?”

    有一骑飞速而来。

    李辰安扭头望去,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李辰安转身离开,那匹马那个人停在了略远处的官道旁。

    李辰安走了过去,那人翻身下马,拱手一礼,他曾经是姬安手里的太安军中的一名斥候。

    他叫郑强。

    在双蛟山一战中被李辰安擒获,而后归降。

    他现在在皇城司的军情一处。

    “小人见过摄政王!”

    “王正金钟何在?”

    “王正大人率三百一处兄弟走猿道抄山路而行,当已至利州城!”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奉上:“王正大人命小人送给摄政王的,请摄政王过目。”

    李辰安接过了这封信,展开一看,笑了起来。

    他也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郑强:

    “交给王正金钟,告诉他,不要打草惊蛇……西山见!”

    小人遵命!

    郑强告退,翻身上马,向利州城方向而去。

    李辰安取了火折子将这张纸给点燃,看着灰烬在风中飘荡,过了片刻才转身向萧包子走去。

    “咱们该启程了。”

    “那等这三天干啥?”

    “三天可以做很多事。”

    “……都做了些什么?”

    李辰安微微一笑,牵起了萧包子的手,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那只鸟,我如何才能使唤它?”

    “很简单啊,我教你。”

    萧包子打了个唿哨,没多久,那只鸟从天而降落在了萧包子的肩膀上。

    “美人,你听着,他也是你的主人,往后,听见他的声音,你必须去他身边!”

    “不然,我宰了你炖来吃了!”

    美人的鸟头看向了李辰安,眼里似乎有些鄙夷,片刻,它展翅而去。

    “就这样?”

    “对啊,不信你试试。”

    李辰安很是好奇,于是也打了个唿哨,果然,那只飞去没多远的鸟飞了回来,盘旋了两圈极不情愿的落在了李辰安的肩头。

    李辰安笑了起来,“走,出发!”

    队伍拔营。

    这一次前行的速度就更快了一些。

    ……

    ……

    距离利州城不远的地方也有一片开阔的草甸。

    草甸上有一座八角亭。

    它的名字叫离亭。

    它不在官道上,而是那座高山的脚下,草甸的斜坡之上。

    距离官道略远,少有人去,便显得极为幽静。

    就在这幽静的亭子里,此刻正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个白衣女子。

    她一手搭在桌上的那张六弦琴上,却并没有拨弄,她偏着脑袋怔怔的看着那条官道。

    官道上往来的商旅行人不少,却不是她所想要看见的。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俊美的男子。

    男子看着她的侧脸,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就像这阴晴不定的天色一样。

    那女子看了许久,忽有一阵微凉的风来,风里带着润湿的水汽,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天:

    “二师兄,要下雨了。”

    她是天山七剑的小师妹夏花。

    她对面的那个男子,当然就是二师兄玉箫剑林子枫了。

    “那……小师妹是不是该入城回客栈了?”

    夏花沉吟片刻,“再等等。”

    “……这都等三天了,那李辰安说不定打道回府了。”

    夏花抬眼看了一眼林子枫,“我又不是等李辰安!”

    林子枫一愣,“那你等啥?”

    夏花又扭头看向了那条官道,忽的一笑,只是那笑意里有些失落,也有些尴尬。

    “等一场雨。”

    “……小师妹,二师兄发现,你到了江南之后,开始变得比以往文艺了起来。”

    夏花一怔,便听林子枫又很是无奈的说道:

    “咱们在这离亭等了三天了!”

    “第一天,你说等一道绚丽的彩虹。”

    “第二天,你说等那漫天的晚霞。”

    “今天,你又要等一场雨。”

    “小师妹……”

    林子枫俯过身子,语重心长的又道:“在天山上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去等。”

    “都是我们等你!”

    “二师兄其实知道你在等什么,小师妹,他,是宁国的摄政王!”

    “你已经看过了,他的身边有那个萧姑娘……他们一直同骑着那头驴,那头驴的背上,已坐不下第三个人了!”

    “另外,在崇庆府,还有个钟离若水在等他!”

    “当然,以小师妹你的相貌才情,比之她们两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但他配么?!”

    “你能不能清醒一下?”

    “我们下山,是来杀他的?”

    “这……这要是弄个人没杀到,还把你个搭进去了……我们回山之后,如何向师傅交代?”

    夏花脸蛋儿微微一红,她乜了林子枫一眼,修长的脖子一扬:“你可别瞎想!没有的事!”

    林子枫苦笑:“你当二师兄瞎么?”

    “这、你这心思,瞎子也看的出来啊!”

    夏花闭上了嘴,垂头,“可他、可他并没有追来!”

    “那是他瞎!那是他没那福分!这说明你们之间也没那缘分……咱们还是杀他吧,好不?”

    雨淅淅沥沥而落。

    落在了亭子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夏花扭头又向远处看去,原野上已是一片烟雨空蒙的景象。

    当真等来了一场雨。

    却没有等到你。

    “走吧。”

    “去哪?”

    “回悦来客栈!”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一朵桃花开

    崇庆府。

    钟离园。

    一场绵绵的春雨,让偌大的钟离园笼罩在了濛濛的烟雨之中。

    今日的钟离园很是安静。

    因为李辰安即将抵达崇庆府,钟离悠已带着许多人去了崇庆府的东门迎接。

    钟离若水并没有去。

    她在闺房中坐立不安。

    少女的心里充满了甜蜜。

    哪怕这蜀州的阴雨天有几分寒冷,她依旧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京都那一别,转眼就快半年了!

    与李辰安认识才不过一年又一个月的时间,这半年,实在有些漫长,也实在有些难熬。

    好在,他终于就要到了。

    少女坐在了窗前,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雨,脸上是满满的幸福,脑子里全是李辰安的样子。

    他会不会瘦了?

    他一定很累了。

    到了钟离园,他得好生休息一下。

    对了,得叫厨房给他炖一盅燕窝羹调养一下身子。

    “沁儿,沁儿……”

    少女如此想着便站了起来,冲着外面喊了两嗓子,片刻,沁儿从雨中跑了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辰安就要到了,府上的酒菜虽在准备,但你还是叫厨房炖一盅燕窝来。”

    “好的,奴婢这就去。”

    “嗯,去吧,记得糖多放一些。”

    沁儿转身又跑入了细雨中,钟离若水依着门,望着外面的院子。

    院子的角落有一颗桃树,桃树上有一朵桃花已经绽放。

    孤零零的。

    在雨中看起来颇为寂寞。

    桃花山庄还有桃花山上的桃花,想来这时候已经盛开了一大片。

    还是广陵城的桃花显得更美丽一些。

    等再回去的时候……

    少女脸上忽的落寞了起来。

    就像这微凉的春雨。

    就像那朵寂寞的桃花。

    再回去。

    还能再回去么?

    还有两年的时间……

    与其去追寻那渺茫的希望,不如珍惜这两年,如果能在这两年里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就好了。

    那样,才算这一段情开了花结了果,至少留下的遗憾会少一些。

    就在钟离若水想着这事的时候,雨中一个小人儿撑着一把花纸伞跑了过来。

    “姐姐,姐姐!”

    她是钟离若画!

    她头上的两个小辫子随着她的奔跑一摇一摆,但她手里的那把花纸伞却没有丝毫摇晃。

    她跑到了钟离若水面前,仰头,她的睫毛挂着细碎的雨珠儿,她的那双大眼睛显得愈发的明亮。

    “姐夫到东门了!”

    “东门有好多好多人!”

    “刘道台也带着许多的官员在东门迎接他……刘道台希望他先去道府衙门。”

    钟离若水一怔:“那他答应了没有?”

    “嘻嘻,他可没有,他想着你呢!”

    钟离若水脸色微红,钟离若画又道:“他随大伯他们回来了,但……但他身边确实有个姑娘……有个很漂亮的姑娘!”

    “那头驴也很好看。”

    “油光水亮的。”

    “对了,我见那迎接他的人群里还有一个漂亮姑娘。”

    李辰安身边有个萧姑娘这事儿钟离若水很早就知道。

    对此她心里并没有多少芥蒂,因为她知道未来陪着李辰安走完这人生旅途的不会是她。

    她本来希望的是宁楚楚陪着他,但他那身世问题却成了二人之间一道尚不能逾越的鸿沟。

    听说他和那位萧姑娘一路同骑一驴,想来二人的关系已很亲密。

    这样也好。

    人群里还有一个漂亮姑娘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蜀州多美女,美女喜欢才子,这很正常。

    何况他不仅仅是才子,还是宁国的摄政王!

    “那姑娘穿着一身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屋顶上,简直就像仙女一样!”

    见姐姐没有搭理自己,钟离若画又说道:

    “我觉得吧,她看姐夫那眼神绿油油的,你可要当心着点……或者晚些我去找到她,先将她杀了,以免节外生枝!”

    钟离若水瞪了钟离若画一眼,“我要梳妆一下,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钟离若画一怔:“哦,对,我也要梳妆一下!”

    “你梳妆干啥?”

    钟离若画转身就走:“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迎接姐夫呀!”

    ……

    ……

    钟离悠带着浩浩荡荡一群钟离家的人在东门接到了李辰安。

    李辰安当然没好再和萧包子同骑一驴。

    下着雨,他和钟离悠还有袁肃袁三爷登上了一辆马车。

    刘酌有些担忧。

    他让其余的官员回去,他也上了马车,跟着钟离府的马车而行。

    萧包子依旧骑着小毛驴就跟在钟离府的那辆马车之后。

    她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剑柄处。

    她的左右是王正浩轩和阿木。

    她的身后是小武和宁楚楚的两百余娘子军。

    还有安自在率领的五百猛虎营战士。

    钟离府的那辆马车之前有钟离府的一千来号士兵开道,还有崇庆府的一干捕快在维持着秩序,整个队伍的气势便显得很是浩大,自然也吸引了更多的围观百姓。

    他们这才知道是摄政王来了。

    那就是钟离府的姑爷来了。

    听说摄政王是要来接回皇长子的,可崇庆府的百姓们却并不知道皇长子是谁,甚至他们也不知道那位皇长子竟然会在蜀州。

    这些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摄政王这个传奇少年。

    比如他的诗词,比如他已在江南道推行的变革之法。

    他们议论着这些事,一个个颇为激动,希望那变革之法能够早些在蜀州推行,那么蜀州的商人日子就会更好过一些。

    可惜摄政王在马车里,没能亲眼看见他的模样。

    夏花就在一处屋顶上。

    她依旧穿着一袭白裙,撑着一把油纸伞,就这么听着那些百姓的议论声,就这么看着队伍在大街上缓缓而行。

    林子枫就站在她的身边。

    他也听着也看着,只是他的面色比这阴雨的天还要阴沉三分。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剑柄。

    他看着队伍渐渐的远去,忽的低声说了一句:“小师妹,是不是该动手了?!”

    夏花扭头瞅了他一眼:“你当你是大宗师啊?”

    “就算是师傅来了,有这么多的人保护他也没可能杀的了他。”

    “你若是想要试试……你就去试试!”

    “我可不去!”

    说完这话,夏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忽的有些失落,于是就这么在雨中随意而行。

    走着走着,她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

    “文翁书院!”

    沉吟片刻,她走入了文翁书院的这道牌坊,走入了一条林荫大道,来到了一方幽静的荷塘边。

    荷塘上有一亭。

    亭子里有个穿着灰白麻衣的老人。

    老人在一边喝酒一边看书。

    夏花嗅了嗅那酒的味道,画屏春!

    于是,她抬步走上了这道栈桥,走入了凉亭里,坐在了那老人的对面。

    “老丈,请小女子喝一杯,如何?”

    花满庭颇为惊诧的看着夏花,忽的一笑,取了一杯,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如我这等老人饮酒,是打发这无聊的岁月。”

    “如姑娘这般美好的年岁想要饮酒,基本上逃不脱一个情字。”

    “姑娘如此美貌,会被哪个瞎了眼的男子所伤?”

    夏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恨恨的说了一个名字:

    “李辰安!”

第五百五十四章 意料之外 上

    当夏花说出李辰安这个名字的时候,花满庭微微吃了一惊。

    却并不是太吃惊。

    如李辰安这样诗书满腹还位高权重的帅气少年,当然是许多怀春少女心中所仰慕的对象。

    这个姑娘确实生的很漂亮,气质还很是不错,当是蜀州某个豪门大阀家的千金小姐。

    或许梅放夕认识。

    花满庭又给夏花斟了一杯酒,笑道:“原来姑娘也喜欢李辰安……但老夫听说他不仅仅有了一个叫钟离若水的未婚妻……他还有一个姓萧的未婚妻。”

    “姑娘似乎来的晚了一些。”

    夏花仰头,望着亭外的雨,沉吟片刻却说了一句: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他……应该不是!”

    她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花满庭,许是花满庭很是慈祥,也或许是反正不认识,夏花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怎么说呢?”

    “我就是觉得他的诗词做的真的不错,确能当诗仙之名。”

    “这应该是对他有些倾慕,也就是对他才华的欣赏。至于说喜欢……”

    夏花想了想,摇了摇:“我确定我就是对他有些好奇,不是喜欢。”

    花满庭一捋长须微微一笑,他觉得这姑娘挺可爱。

    他当然没有去鼓励这姑娘追求李辰安,那样岂不是给自己的女儿增添一个竞争对手。

    “老夫倒是觉得,你也不必对他起了好奇之心。”

    “诗词文章这东西,对于如你这般年岁的读过书的姑娘而言,若仅仅是欣赏,那便能陶冶情操。但若是沉迷其中,甚至生出了幻想……那就是毒药!”

    “他是宁国的摄政王,未来他会登基成为宁国的皇帝……姑且不说他当了皇帝之后会不会娶你,就算是娶了你……嫁给一个皇帝,看上去倒是风光。”

    “但那后宫有多清冷有多寂寞有多残酷,这却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

    “姑娘没有喜欢上他这是最好的!”

    “你想想啊,感情上,你来的晚了一些,你肯定是无法和钟离若水去比的。”

    “那位萧姑娘,她陪着李辰安走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同骑一驴!二人不仅仅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彼此间性格相投,脾性相合,已至难舍难分之地步。”

    “论家世,你比不过钟离府。”

    “论武功,你比不过那萧姑娘。”

    夏花这时看了看花满庭,心想你怎知道本姑娘就比不过她们了?

    我的家世比之钟离府不遑多让!

    我的武功……那萧姑娘就比我厉害了?

    花满庭看着夏花不服气的模样咧嘴一笑摆了摆手,“这些都抛开,其实你对李辰安是不太了解的。”

    “对于如李辰安这样的人,世人所认为的美貌对他而言是次要!”

    “再说,李辰安为了钟离若水,他还要去吴国……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会去喜欢别的姑娘,也很难再有第三个姑娘走入他的心里去。”

    夏花一听,眼睛忽的一亮。

    她忽略了花满庭前面的那一席劝阻的话!

    “你说他要去吴国?”

    “对啊。”

    “他去吴国干什么?”

    “去洗剑楼,意图找到契机能练成不二周天诀来挽救钟离若水的命……这事许多人都知道,你还不知?”

    “啊……”

    夏花忽的有些惊慌:“我、我极少出门。”

    “哦,今儿个李辰安入崇庆府,你有去看过?”

    夏花点了点头,“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眼。”

    “那别多看,更别拿他和别的少年去对比!”

    花满庭举起了酒杯,“老夫担心你对比之后找不到如意郎君,最终误的可是姑娘你的终身!”

    夏花也举起了酒杯,一老一少二人喝了一杯。

    夏花放下了杯子,脸上没有了进来时候的失落。

    她徐徐站起,躬身一礼:“多谢老丈的酒,多谢老丈的话。”

    “我该走了,再会!”

    “嗯,有空来坐坐。”

    “好!”

    夏花转身离去。

    一脸欢喜。

    花满庭又拿起了那本书,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以为拯救了一个迷途的少女。

    ……

    ……

    钟离园。

    迎春阁。

    此间极为热闹。

    对于钟离府的人而言,来的既是宁国的摄政王,还是钟离府未来的姑爷。

    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李辰安。

    虽然早已知道李辰安年仅十八岁,但真正见到之后,他们才惊叹于这位年轻的姑爷生得如此帅气……不仅仅是帅气,他的身上真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气息。

    毕竟是宁国的摄政王!

    钟离悠极为小意的将李辰安迎到了上位。

    “摄政王一路舟车劳顿,在下备薄酒一杯为摄政王接风洗尘!”

    李辰安摆了摆手微微一笑:“伯父,这样就太生分了。”

    “到了您这里,便如我回了家一样。”

    “这不是在朝中,在这里我也不是什么摄政王,您就称呼我一声辰安,这样我倒是觉得会呆会酒都能多喝两杯。”

    李辰安简单几句话便让陪坐的所有人刮目相看,也令此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钟离悠哈哈一笑:“那……恭敬不如从命,”

    他陪坐在了李辰安的左首,“贤侄,容伯父给你介绍一下在座的诸位……他们都钟离府的核心人物。”

    于是,钟离悠介绍了一圈,李辰安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尤其是袁肃!

    这位老人就是神卫军的统帅。

    这场接风宴轻松愉快,李辰安应对从容举止有度。

    他再次得到了这些人的认可,同时,他也察言观色,心里微微有些异样——

    他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的神态或者言语中看出钟离府有对他不利之心!

    他们真的将他视为钟离府的姑爷!

    他们极为希望他能将钟离若水的病治好!

    甚至他们还期待着他能在治好钟离若水之后,成为宁国的皇帝!

    酒喝了不少。

    还是产于蜀州的画屏春!

    许多人有了醉意,但酒后的话语间,依旧没有谁表现出一丝的对他不利之举!

    他们发至内心的喜欢他!

    就算是袁肃这样的军伍中人也不例外!

    酒席散去。

    钟离悠遣散了不少人,他带着李辰安坐在了茶台前,亲手煮上了一壶茶。

    坐在李辰安一侧的就是袁肃袁三爷和刘酌刘道台。

    “贤侄,”

    钟离悠微醺,但思路依旧很清晰。

    “这画屏春,让钟离府赚了不少银子。”

    “按照当初的约定,属于你的那份,已交给了若水。”

    “这些都是次要的,”

    钟离悠给李辰安和袁肃还有刘酌各斟了一杯茶,抬眼看向了李辰安,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母亲临终之前,给我来过一封信!”

    “她说……未来百年,钟离府之兴衰……可寄托于你的肩上!”

第五百五十五章 意料之外 下

    当钟离悠无比慎重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辰安心里却猛的一震!

    这话,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行蜀州,他是有诸多准备的。

    那些准备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综合了许多信息,经过了仔细思量得出的可能的最坏的结果。

    首先,在双蛟山里擒获了二皇子宁知行的时候,本想要一刀宰了他,却不料宁知行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你不是皇长子!”

    “那个所谓的皇长子,是卢皇后偷人生的孩子!是她给皇上戴了一顶绿帽子!”

    “上车候府被灭,卢皇后之死……是她咎由自取!”

    “你觉得你把我杀了,把所有皇子都杀了,让那野种登基为帝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你上当了!”

    “长孙惊鸿骗了你!樊桃花也骗了你!”

    “宁国最可怕的人不是奚帷,而是……樊桃花!”

    “你以为你杀了本王你就能登基为帝么?!”

    “幼稚!”

    “你是在给那个孽种作嫁衣裳!”

    李辰安持保留意见,却生起了对樊桃花的警惕。

    在回到京都之后,他在皇城司的黑楼里想要找到二皇子这番话的佐证,然而里面并没有。

    在云集别野的时候,樊桃花弥留之际对他的那番托付,他本想拒之,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来是钟离若水在蜀州,他需要去接钟离若水至吴国。

    二来……他也很想看看那个皇长子。

    在此行蜀州的途中,王正金钟在给他的情报中提过一些事。

    长孙惊鸿生前一直在查卢皇后之死的原因,但最后他却没有再查下去,因为这件事的背后太过荒唐。

    王正金钟没有说荒唐在何处,但李辰安却猜到可能就是皇长子的身份问题。

    这便从侧面证明了宁知行在这件事上可能并没有撒谎。

    王正金钟还提了一件事——

    皇长子失踪,与樊桃花有极大的关系!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路李辰安的手在萧包子的腰间没有闲着,他的脑子也没有闲着。

    他仔细的梳理了一遍去了京都之后发生的那些事。

    初至京都,樊桃花没有邀请他踏入定国侯府的门!

    也就是说,开始的时候,樊桃花是并不喜欢他,或者并没有将他视为孙女婿的!

    樊桃花邀请自己去钟离府,还是在自己造出了烟花之后。

    或许那时候樊桃花才觉得自己还有点价值。

    就在定国侯府后院池塘边的那处小木屋里,与樊桃花喝了一杯茶说了一席话。

    她说,爷爷李春甫在昭化六年辞官的时候送了她一副茶具。

    那副茶具五杯一壶,下面都刻有一个人的名字,希望她能护得他们的周全。

    这便是在说她与李春甫之间的关系极好,那时的自己对她没有丝毫的怀疑。

    另外她还说了一句,她觉得程国公的那个主意不错,问他怕么?

    这便是要看看他的胆识,也或许有将姬泰的注意力引到他的身上的想法。

    对了,她还说长孙惊鸿也去过那方池塘,陪她钓鱼,说的却是关于李辰安的事。

    长孙惊鸿是怀疑樊桃花的,却不知道他和樊桃花说了些什么,也或者彼此妥协了一些什么。

    现在想来,去岁中秋夜,皇上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封为诗仙。

    也不是无故的将自己映射为皇长子!

    皇上将自己给彻底的立了起来,让自己有了争夺皇权的机会……他这样做,是做给樊桃花看的!

    也或者说,皇上宁可自己继承皇位,也不愿那个皇长子来当了宁国的皇帝。

    而这,恰好就是樊桃花不想看见的。

    樊桃花既然知道皇长子的下落,她为何要自己前来蜀州迎接那位皇长子?

    和钟离破或者花满庭等人所想一样,那就是樊桃花希望自己死在蜀州!

    与钟离破和花满庭所想不一样的是,李辰安并没有将奚帷联系起来。

    他认为樊桃花如果出手杀了自己,这必然会导致钟离若水对她生出莫大的仇恨。

    在京都之乱的时候,在云集别野,偏巧怀平山出乎意料的率兵攻打了进来,这导致本已受伤的樊桃花伤势加重。

    她知道自己将死,无法亲自去蜀州接回皇长子,故而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也将那枚能号令五万神卫军的桃花令交给了自己。

    这是信任么?

    从始至终李辰安都不相信。

    樊桃花此举在李辰安看来,一来是通过自己的手让那位皇长子得到神卫军的兵权。

    二来……她就要死了,那就用神卫军将自己杀死在西山,那位皇长子便可率兵入京都,从而高枕无忧的当宁国的皇帝。

    不然,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樊桃花让钟离若水来蜀州,又让自己来蜀州的道理何在。

    可此刻钟离悠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母亲在京都之变之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也不能说是预感,应当说是母亲对局势的判断。”

    似乎担心李辰安不信,钟离悠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辰安:

    “母亲最后写给我的一封信,你可看看!”

    李辰安接过了这封信,取出,展开,首先看的是信尾的日期——

    昭化二十三年十月初五!

    正是京都之变的前夕!

    然后他才仔细的看了看这封信的内容,心里忽的大惊。

    “……静夜仔细的回想,娘这些年或许真的做错了一些事。

    或许奚帷才是对的。

    他说,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

    “近十年来,娘因为执着于让皇长子能顺利登基为帝,与你父亲发生了许多矛盾……娘对不住你的父亲。”

    “奚帷当会很快推动京都之变,娘思虑再三,与他见过一面。”

    “他说,李辰安是当宁国皇帝的不二人选!”

    “他说,如果我让神武军放弃抵抗,他便会保证他所掌握的兵力不对京都造成任何破坏。”

    “娘思来想去,决定让神武军守住皇宫,如果奚帷真将宁国交给了李辰安,如果奚帷真的退兵,那么神武军也将撤出京都。”

    “娘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守诺言。”

    “娘会将桃花令给李辰安,如果奚帷违背了诺言,神卫军便听命于李辰安攻入京都,夺回宁国之权柄!”

    “如果奚帷信守了诺言……神卫军亦听李辰安之安排。”

    “至于皇长子,李辰安不会杀他。”

    “那就当宁国根本没有这样一个皇长子吧。”

    “就让他依旧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这或许才是最好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 四个女人 上

    李辰安将这封信还给了钟离悠。

    这情况让他愈发迷糊,短时间难辨真假,但表现在神色上……

    他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语气颇为沉重:

    “老夫人厚爱,我李辰安受宠若惊。”

    “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与若水相爱至深,在她的病没有痊愈之前,我无心于这国事,也就只能辜负了老夫人的这般期望。”

    “我倒是希望能够接回皇长子,他来当皇帝。”

    “朝中有温煮雨等一干大臣……只要皇长子不要太多的去干涉他们,其实宁国在他们的治理之下,也会渐渐好起来的。”

    “而我,你们也都不用劝我,我是一定要陪着若水去一趟吴国的。”

    李辰安坐直了身子,“无论如何我都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为若水做些什么。”

    “尽人事,听天命,或许老天爷有眼,真让我练成了不二周天诀。治好若水之后,我也会回京都去辅佐皇上,让宁国变得更加强大,让宁国的百姓能够生活得更好。”

    钟离悠与袁肃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无奈。

    他们没有去劝阻李辰安,因为李辰安的心意已决。

    “这……伯父说句本不该说的,伯父希望的是无论若水最终的结局如何,你练成了不二周天诀将她的病治好,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若是未能如愿,我想若水也不希望你活在悲伤之中。”

    李辰安点了点头,“我是知道的,对了,既然老夫人让我来了蜀州,想来她和贺西山或者皇长子有着约定。”

    “现在西山的积善庙既然是空着的,我想问问,你们可知道他们何时会回来?”

    钟离悠一捋短须,说道:“最迟今岁四月下旬,贺西山定会回来!”

    这已四月十二了,那不用等多少日子当能见到皇长子了。

    正好这些日子自己还需要做一些布置。

    陪坐在一旁的刘酌并没有看见钟离悠给李辰安的那封信,但他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老侯爷的判断,似乎并不是太准确。

    樊老夫人既然将钟离府未来百年之兴衰寄托在了李辰安的身上,她便没道理在蜀州设局杀害李辰安。

    钟离悠还给李辰安看了樊老夫人的一封信……现在李辰安已在钟离园,如果樊桃花真要杀李辰安,他们也用不着再演什么戏。

    他们大可以就在这里设伏将李辰安制住或者杀死。

    因为四月末就快到了,贺西山带着皇长子至西山,他们就可以拥护皇长子回京都登基为帝!

    这样一来,钟离府就是最大的功臣,也才是这场京都之变半年来最大的受益者。

    他们没有这样做。

    他们与李辰安交谈的言辞极为诚恳,这理应是发自肺腑。

    那黄三烈在道府衙门后院布置的那些伏兵,原本是想要将李辰安擒获再偷偷送返京都,现在看来当没有这个必要了。

    只是……

    樊老夫人做出了那么些不合理之举措,结果并不是老侯爷或者黄三烈所认为的阴谋……她何必如此?!

    这依旧说不通!

    她既然没打算让李辰安死,她根本不必让李辰安来蜀州!

    她本应该让司空豹等人在京都之变平息之后,在李辰安成为摄政王之后,就将钟离若水送至京都,这才是最合理。

    毕竟李辰安成为了摄政王,朝中有许多的事需要他处理。

    而不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浪费时间跑一趟蜀州。

    那么,樊老夫人此举的用意究竟在哪里?

    刘酌想不明白。

    李辰安此刻也想不明白。

    他没有再去想,因为对于他而言,樊桃花或者奚帷要在西山做些什么已不重要。

    他已有了自己的安排。

    三人喝着茶聊着天,气氛依旧有些凝重,却比初时轻松了少许。

    钟离园后院。

    钟离若水的闺房里坐着四个女人!

    四个女人的神态各不相同。

    萧包子时不时就会看一眼钟离若水,她现在明白李辰安为什么连皇帝都不当要跑来蜀州见他的这个未婚妻了。

    她也明白了李辰安为什么要冒着大危险去吴国,一心想要将钟离若水的病治好。

    这姑娘……当真如水一样啊!

    就连自己身为女人,看见她也心生欢喜。

    她不仅仅是生的美貌,她的一颦一蹙一举一动,都自然的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她因为身体有病,面容便显得略微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给人一种极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她的身子骨并不如柴,那伸展出来的手臂依旧白皙而丰腴……萧包子的视线落在了钟离若水的胸前。

    她抿了抿嘴,心想发了面之后蒸出来的包子大致应该就是这样。

    钟离若水偶尔也抬眼看看萧包子,这个就是和李辰安同骑一驴从京都走到这里的那姑娘。

    她是萧十三她们的师傅。

    这个师傅很年轻,很漂亮,还因为习武的原因,身上还有一股子狂野的味道。

    她走路的姿势很好看。

    她就这么坐着也很好看。

    李辰安这家伙……倒是有点眼光。

    “萧姐姐,”

    钟离若水斟了一杯茶极为诚恳的递了过去,“一路辛苦……我就不感谢这一路你对辰安的照顾了。”

    萧包子接过茶盏,一听这话,更觉得这个姑娘是个妙人儿。

    这便是对她的认可。

    “若水妹妹,你可不知道,他这一路呀,嘴里时刻念叨的可都是你!”

    “若不是一些事情耽误,他可是恨不得生一双翅膀飞到你身边来!”

    “可把姐姐我给羡慕坏了。”

    钟离若水嫣然一笑,“姐姐可别宽慰我!”

    “其实,他是个不羁的人,他更喜欢的还是自由自在的仗剑江湖……我,”

    钟离若水忽的一叹,“我拖累了他,也耽误了他。”

    “妹妹可别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他这人性子淡然,他更喜欢的还是闲适的生活。”

    “妹妹的性子与他相投,才是真正珠联璧合的一对。”

    一旁的宁楚楚心里微微有些酸。

    另一旁的钟离若画却瞅了萧包子一眼,撇了撇嘴:“你们都别那么虚情假意好不好!”

    “喜欢一个人莫非还要谦让?”

    “我就不!”

    “他若是喜欢仗剑江湖,等我长大了,我便陪着他仗剑江湖!”

    “他若喜欢安然恬静……等我长大了,便陪着他静看夕阳晚霞!”

    “他要写诗,我就给他磨墨!”

    “他要杀人,我就给他递剑!”

    钟离若画小脑袋一扬,骄傲的又说道:

    “十年!”

    “母亲说,等我十六,桃花开时,我就会成为他的新娘!”

第五百五十七章 四个女人 下

    钟离若画这席话令钟离若水心里一惊,却令萧包子刮目相看。

    钟离若水心里的惊讶,是这个妹妹时常将姐夫挂在嘴上,本还以为她年幼有个姐夫颇为欢喜罢了,却不料她竟然还有如此心思!

    更没料到母亲居然也有这个心思!

    而萧包子对钟离若画的刮目相看,一来是这小丫头的率真可爱。

    她小小年岁居然就已懂得敢爱敢恨还敢做。

    二来嘛……这小丫头似乎还很有点小心机——

    她这话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她应该是很清楚坐在这里的三个女人,都极有可能成为李辰安的妻子。

    她这是在给自己先占一个位置!

    不过萧包子很喜欢钟离若画的这性子,她本就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这样。

    感情的事,不需要遮遮掩掩,彼此情投则意合,彼此合不来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谁也别耽误了谁。

    谁也别强求于谁。

    于是,萧包子伸手揉了揉钟离若画的小脑袋。

    钟离若画的脑袋一偏,看向了萧包子。

    那双大眼睛一瞪:“别和我套近乎!”

    “你不过是生的比我早了一些,恰好和姐夫年岁相合罢了!”

    “可你别忘了,女人,终究是会老的!”

    “再过十年,你不会再有今日之容颜,你已、已人老珠黄,可我……”

    钟离若画修长的脖子一扬,小脸蛋上满是骄傲:

    “可我却正当十六的最好年岁!”

    “奶奶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男人一生喜欢的至少有两件事终身不会变!”

    “其一,是对权力的无止境的追求!”

    “其二……”

    钟离若画又瞅了萧包子一眼,“这其二嘛,那就是他们永远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

    钟离若水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呵止了钟离若画:

    “你小小年纪怎去想这些事!”

    “你该去练剑了!”

    钟离若画撇了撇嘴站了起来,从背上“锵……”的一声拔出了不二剑,她挥了挥这把剑,看了姐姐一眼:

    “奶奶说,这是不二剑的雌剑!”

    “奶奶说……雌雄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我练剑去了,等我功夫大成,”

    钟离若画转身而行:“看我怎么抢了你们的男人!”

    她一步踏出了这处闺房的门,却“砰!”的一声正好撞在了刚刚走来的李辰安的怀里。

    “呀……!”

    钟离若画摸着脑袋抬头,眼睛顿时一亮,“呀……”

    “姐夫!”

    她的剑入鞘,她一家伙蹦了起来,如树袋熊一般挂在了李辰安的脖子上。

    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六岁的顽皮的孩子。

    她的脸上是自然的童真。

    她的眼里是看到姐夫的欢喜。

    李辰安可不知道这小丫头竟然在打他的主意,在京都的时候钟离若画就经常挂在他的脖子上,所以他并不以为意。

    他就这么走了进来。

    在三个女人惊诧的视线中。

    钟离若画这时候扭过头去看了看那三个女人,脸蛋儿上仿若桃花绽放。

    她毕竟是个小姑娘,那些言语多是受樊桃花的影响。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胜利者,毕竟这三个女人,就算是姐姐,可也从来没有和李辰安如此亲密接触过。

    “你下来!”

    钟离若水现在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妹妹了。

    “我不!”

    “……你姐夫累了!”

    钟离若水刻意的说出了你姐夫这三个字,但在钟离若画听来,她仅仅听进去了累这一个字。

    她想了想,姐夫远道而来,当也确实累了。

    那可得让他好生歇息一下。

    她松开了手臂,落在了地上,却仰着脖子对李辰安说道:

    “姐夫,你今夜里好生休息,我明天带你去逛逛这崇庆府……对了,过两天文翁书院要举行一场踏春文会,姐夫,咱们再去拿一个魁首回来!”

    “……”

    李辰安咧嘴一笑,伸手揉了揉钟离若画的脑袋。

    钟离若画没有躲,脸上的表情还很是享受。

    萧包子看在眼里,她忽然发现钟离若画这小丫头说的那些话……恐怕不是童言!

    那是一种依赖!

    一种亲密的依赖!

    就像那头小黑驴对自己亲昵时候的神态一模一样。

    当然,萧包子并没有将钟离若画这个六岁的丫头视为对手。

    因为时间会改变一个人。

    钟离若画对李辰安之依赖,多半在于李辰安身上的那些光环。

    当钟离若画渐渐长大,见识渐渐多了,接触的人更多了,她的观念便会随之而变。

    另外,这小姑娘显然并不知道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对一个成熟的男人正是最为致命的时候!

    十六岁,不过是个青涩的果子。

    但三十岁,才是真正成熟的桃子!

    “好,左右姐夫暂时无事,那咱们就去那啥文会上将那魁首取来!”

    李辰安坐在了茶桌前,视线落在了钟离若水的脸上。

    他微微一笑,笑得钟离若水脸蛋儿一红,她给李辰安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虽羞涩却极为关心的问道:“累了吧?”

    一旁的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眉一挑,“正当壮年的牛,还没耕过田,累不了!”

    钟离若水一怔,李辰安一把抓住了钟离若水的小手儿:“还真不累……倒是你,又瘦了一些。”

    钟离若水毕竟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练不了武只能习文,看的书多了,那些规矩便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她有些不习惯李辰安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亲密,她的手极为自然的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挣脱,然后她就放弃了抽出手来。

    因为她忽然觉得这样挺好。

    这足以说明李辰安对她的感情没有变。

    在她的心里,也有一种自己更受李辰安重视的欢喜。

    萧包子不以为意,这便是她所认为的钟离若水才是陪着李辰安走一辈子的原因。

    如果李辰安真成了宁国的皇帝,在萧包子看来,钟离若水,就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宁国的百姓需要一个强势的皇帝,也需要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显然自己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女人不符合宁国百姓对皇后的期待。

    宁楚楚很在意。

    她的心里忽的又是一阵酸楚。

    她微微垂头,端起了茶盏来掩饰了自己内心的难受。

    去岁三月三,是自己在画屏东的那处烟雨亭里率先认识李辰安的呀!

    是自己率先得到那首《蝶恋花》的啊!

    终究是造化弄人。

    幸亏已至蜀州。

    幸亏就要接到真正的大皇兄了。

    宁楚楚忽的抬头,问了一句:“咱们何时上西山?”

第五百五十八章 困惑

    李辰安在钟离若水的闺房中感受着春天般的温暖。

    刘酌已回到了府衙后院他的那小院子里。

    春雨依旧。

    夜已深。

    小院子的那凉亭里依旧亮着一盏气死风灯。

    黄三烈就坐在那盏灯下,正极为焦虑的看着夜色中的雨丝。

    他早已知道李辰安没有随刘酌来府衙,而是去了钟离园。

    这并不在意料之外。

    因为钟离若水在钟离园。

    李辰安来到崇庆府,他本也应该先去钟离园见见钟离若水。

    他很担心钟离园会发生些什么。

    但钟离园的高手众多,他不敢派了人去探查一番。

    刘酌去了钟离园,他在等刘酌回来,带回钟离园的消息。

    这个很重要。

    涉及到接下来的一应安排。

    就在他焦急的等待中,刘酌撑着一把油纸伞走了进来。

    黄三烈抬眼,刘酌收伞,坐在了黄三烈的对面:

    “情况似乎并不是老侯爷所猜测的那样!”

    刘酌一句话,黄三烈微微一怔,给刘酌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还请刘兄详细说说。”

    刘酌将钟离园的事一五一十的给黄三烈说了出来,黄三烈没有插一句话,他一直在很仔细的听着。

    原本刘酌以为黄三烈在听了这些话之后会放下了心来,却不料黄三烈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愈发严肃了起来。

    他的眉间皱成了一个川。

    直到刘酌说完,黄三烈沉默了许久,又看向了亭外的夜雨想了片刻。

    “如此说来,老家主恐怕确实对老夫人有一些误解。”

    “只是不知道老夫人那最后的一封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既然钟离府的人确实对李辰安没有丝毫敌意,那老夫人的那封信里,当然也就不会有对李辰安的不利之举。”

    “但是……”

    黄三烈一捋短须徐徐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亭子边,伸出了一只手,接住了从亭檐上滴落的雨滴,又道:

    “就算按你刚才所言,老夫人或许在选择皇帝这件事上有过动摇之心。”

    “李辰安初入京都时候,她并没有将李辰安真正放在眼里,也或者说那时候她并不认为李辰安有本事执掌宁国权柄。”

    “直到李辰安在京都崭露头角,直到李辰安在双蛟山剿匪的消息传来……也或者京都有人和老夫人仔细的谈过。”

    “比如长孙惊鸿。”

    “比如商涤。”

    “甚至如程老国公这样的人。”

    “于是乎老夫人才在京都之变前改变了主意。”

    黄三烈忽的转过身来看向了刘酌,“但老夫人既然改变了主意,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老家主一声呢?”

    “老家主说这十余年来他与老夫人之间的主要矛盾,其实就是在皇长子的这件事上!”

    “那时当然还没李辰安什么事,他还在广陵城装傻。”

    “老家主是极为希望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的,因为太子殿下宽厚仁慈,如果太子殿下能够当上皇帝,对于朝中的官员,对于宁国的百姓,或许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但老夫人不这么认为。”

    “老夫人认为当下的宁国,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敢于动刀杀人的皇子来当皇帝。”

    “老夫人说宁国之弊,非雷霆之力不可治。”

    “老家主说正是因为宁国重病初愈,更应该由宽厚仁慈的皇帝来令宁国的百姓休养生息。”

    “老家主还说,没有人知道那位皇长子究竟怎样。”

    “他的品德,他的学识,他驾驭群臣的能力,他治理国家的本事等等,都无人知道。”

    “那么他如果真的回京当了皇帝……不要说太子殿下不服气,就算是二皇子宁知行,三皇子宁知远,他们又岂能服气?”

    “这必然导致宁国更乱!”

    “反倒不如太子殿下成为皇帝,如果有定国侯府和皇城司在太子殿下后面撑腰,二皇子也好三皇子也罢……他们终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刘酌也仔细的听着,单从黄三烈的这些话听来,他也认为如果抛开李辰安,太子殿下当皇帝更好。

    毕竟太子在东宫那么多年。

    毕竟群臣和太子之间,也都极为熟悉。

    只要将姬泰一系扳倒,由太子登基,宁国至少不会发生大的内乱。

    但那个谁也不知道的皇长子回京都可就说不准了。

    不过故事的演变脱离了定国侯和老夫人的预料,这忽的杀出了个李辰安来。

    偏偏在京都之乱发生之后,太子殿下死了。

    赤焰军攻入了京都。

    奚帷将宁国的未来交到了李辰安的手里……李辰安是钟离府未来的姑爷,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让樊桃花最终妥协。

    毕竟她已经看见了李辰安的一些本事。

    李辰安至少不像太子殿下那么软弱。

    李辰安在朝中因为他爷爷春甫先生的缘由也有一定的根基。

    于是,她改变了主意。

    只是她还没得及将她改变主意的想法告诉老侯爷她便在云集别野去世。

    就在刘酌如此想着的时候,黄三烈又说话了:

    “怀平山攻打云集别野的时候,三小姐她们都正在那地方。”

    “那时候,定国侯府的神武军依旧牢牢把控着皇宫,赤焰军虽然进了京都,但不知为何赤焰军并没有去攻打皇宫,反而赤焰军出城去将怀平山布置在两处卫城的大军给消灭了!”

    “当赤焰军出城作战的时候,神武军也诡异的没有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占领京都的四方城门……”

    黄三烈沉吟三息,又道:“现在看来,这场京都之变,反倒是更像一出戏!”

    刘酌一怔:“此话怎讲?”

    “奚帷让天下人知道了赤焰军并不听命于燕国公府!”

    “赤焰军入京都,原本许多人都会认为赤焰军和神武军将有一场生死之战……可他们却根本没有战斗过一场……彼此根本就没有动过一刀一枪!”

    刘酌豁然一震,京都之变的战事早已传到了蜀州,只是他并没有如黄三烈此刻这样去梳理过。

    “你的意思是……”

    黄三烈微微颔首:“更像是赤焰军和神武军联手……姬泰本以为赤焰军掌握在燕国公府的手里,是来帮助他和二皇子的!”

    “所以赤焰军入城,反倒是姬泰的人给他们开了城门!”

    “但赤焰军却在一夜之间,将姬泰一系的官员几乎杀了个干净!”

    “同时,赤焰军入城,又将怀平山的人给诱了出来,并一举消灭!”

    “怀平山隐忍十余年所积蓄的力量,他是为太子殿下所准备的,可他终究没能忍住,以为这是个巨大的机会,却不料这是个巨大的陷阱!”

    “消灭了姬泰一系的所有人,又消灭了怀平山隐藏在京都卫城的力量,并借此而杀太子殿下……一箭三雕!”

    “再扶持李辰安登基为帝,李辰安面前的所有障碍便被清除……”

    “赤焰军和神武军如此默契,这里面,必然是老夫人和奚帷达成了某种共识。”

    “只是,老夫人既然知道这一结果,她为什么还是要李辰安走一趟蜀州呢?”

    刘酌也不知道啊。

    黄三烈又看向了夜雨。

    眉间紧蹙。

    “西山!”

    “西山之局,难道要杀的并不是李辰安,而是那位皇长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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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