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谈判 上
李辰安离开了景宁县进入了景宁山向蜀州方向而去。
昭化二十四年二月初五,在三味书屋呆了十五年之久的苏亦安,在安排好了书屋余事之后,也带上了简单的行囊,向京都而去。
在去京都之前,他给他的妻子写了一封信。
信中只有两句话:
“为夫已见过王正浩轩,佳婿,小梦良配,勿阻!”
“春已来到,夫人可去京都,为夫将在京都等你,甚是……思念!”
柳下阴还有三味书屋的所以学子们于景宁县南门送别苏亦安。
那日朝阳正好。
彼此间说了一番寄许之言,苏亦安转身离去,摸了摸还有点微疼的额头,意气风发的吟诵而行: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
京都玉京城。
早雾蒙蒙。
吹面已是杨柳风。
悦来客栈。
吴国太子吴谦在院子中晨练完毕,接过了侍女送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忽的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那个抱着剑的少年。
“三郎,有七剑的消息了没有?”
“有。”
“怎么说?”
“已下山。”
“……去向何处?”
“蜀州。”
“需多久?”
三郎沉吟三息,“这就要看小师妹的心情了。”
吴谦顿时一怔,“小师妹?夏花?”
三郎点了点头,似乎因为听见了这个名字,他那双原本很是忧郁的眼此刻居然绽放出了些许光芒。
“天音阁七剑,小师妹最小,但小师妹却是天音阁未来的阁主。”
“小师妹自幼在天山长大,对于世间……她向来好奇,这便免不了会走走停停。”
“再说从天山至蜀州路途遥远,故而难以预料。”
对此吴谦倒是没有微词,因为天音阁和洗剑楼,同为吴国两大武林圣地,皇权向来不去干涉他们之行为。
不过吴谦倒是问了一句:
“夏花而今什么境界了?”
“闭关两载,而今已破二境中阶。”
吴谦甚是欢喜,“如此说来,她的天魔琴音当已小成,或可压过洗剑楼的独孤寒一头。”
“她需要一张好琴,可惜琴剑山庄没了。”
“听说琴剑山庄当年打造了一把名为绕梁的神琴?”
“正是,却不知下落。”
“本宫会留意。”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俞定之走了过来。
他躬身一礼,说道:
“殿下,宁国这边,同意于今日谈判,时间由殿下您来决定。”
吴谦背负双手,望了望缥缈着薄雾的灰蒙蒙的天空,忽的一笑:
“温煮雨这厮……当真是了解本宫的。”
“那就定在巳时……此事,其实谈判已不再重要,宁国的态度,这月余的时间早已说明了一切。”
“但本宫还是想去看看。”
“待本宫写一封信给父皇!”
吴谦抬步而行,上了二楼,来到了云书贤所住的房间。
他在这里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俞定之,这才看向了一脸惊讶的云书贤。
“无涯关之战,不可免,但不是现在!”
“但战争之事当得先行准备,故而向下原州七城寨的十万大军运送粮草之事,当提上日程。”
他站了起来,徐徐走到了窗前,微微眯着眼睛看向了窗外已解冻的玉带河,沉默片刻又道:
“若是天音阁七剑能斩杀李辰安……宁国必然会再乱。”
“本宫准备就这两天启程回国,等本宫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无论李辰安生死如何,本宫都将御驾亲征,夺取无涯关!”
“既然宁国有此强硬气节,既然温煮雨以为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宫亲征之战,就不再是取得无涯关,而是……宁国的安南道全部收入吴国之领土!”
云书贤沉吟三息,“赤焰军有吴冕和燕基农二人掌旗,其实力不可小觑!”
吴谦嘴角一漾,“那又如何?”
“打仗,不仅仅需要将士用命,所看最终还是得落在国力之上!”
“宁国之国力这些日子大致也摸清楚了,它不是什么猛虎,它就是一只羊!”
“还是生病的羊!”
“温煮雨不过是做些表面强硬的文章来掩盖他心中的虚慌罢了!”
吴谦转身,伸手一挥:“走,咱们去鸿胪寺和那谁程靖庭谈谈!”
“纸上得不来,本宫将用吴国之利剑铁骑亲自取来!”
……
……
皇宫。
议政殿。
门下省门下侍中程靖庭此刻就坐在温煮雨的公房里。
“他说要来谈了,还是按照原本那法子?”
温煮雨合上了面前的一本奏折,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是不想再继续了解咱们宁国了。”
他走了过去,煮上了一壶茶,又道:
“他心里是知道这谈判并无意义的,但他还是要来谈,说明他已下定了回去之后发兵之心……这样,”
温煮雨俯过身子,看向程靖庭,“我记得鸿胪寺后面不远处有片空地,呆会你叫火器局的人,弄几个烟花去那地方放放。”
程靖庭一怔:“这多可惜!”
“听我的,让他们放放。”
“吓吓那位太子殿下,他必然会问你,你谨记,往天上吹!”
“这位太子殿下已听说过烟花,甚至他还去过鱼龙会总部那处废墟看过。”
“他知晓烟花之威力,尤其是摄政王在五扇原那一战,凭着烟花,摄政王以千人敌数万,他是很担心烟花这个东西的。”
“这次就让他亲自感受一下,他若是提出去看看,你就带他去看看爆炸后的现场。”
温煮雨斟茶,“能吓退他是最好的。”
“若是能吓得他三五年之内不敢对宁国动手……那以后,他就再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程靖庭端起了茶盏,咧嘴憨憨一笑:“你这小子,老夫就喜欢你使坏的小心思。”
温煮雨瞪了他一眼,程靖庭喝了一杯茶,放下茶盏,向火器局匆匆而去。
户部尚书李文厚抱着一本账簿走了进来。
他将账簿放在了温煮雨的面前,说了一句:“江南道查抄之贪墨之物,经户部统计,悉数折银,二十三亿六千七百四十万八千三百六十两!”
温煮雨微微颔首,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而是问道:“漠北道雪灾,统计出了受灾人数了没有?”
“漠北道燕云十六州,受灾最严重的是幽州和瀛洲。”
“户部派去的官员尚在核实,但下官估计,至少三十余万人受灾……此事恐怕瞒不住,因为已有灾民南下。”
“嗯,不需要去瞒,就按照五十万灾民之数,采用摄政王的主意,从这批银子中拨发十亿两……让他们去幽州建一座城。”
李文厚大吃一惊:“去幽州建一座城?”
“对,以工代赈……如果银子不够,就先建一道坚固的城墙!”
“摄政王说此城,名为燕京!”
第五百三十章 谈判 中
斥十亿两白银之巨资在偏远的幽州去建一座城?
这还是摄政王离开京都之前就定下的计划!
虽说是以工代赈,能够解决那些受灾百姓的生活问题,但是,这和先皇耗费国力修建那处长乐宫有何两样?
李文厚顿时就皱起了眉头:“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极多!”
“尤其是兵部呈报上来的各大边军实查之所缺军备!”
“户部核算过,要将四大边军之军备补起,这就需要耗资万亿……”
顿了顿,李文厚又极为慎重的说道:“宁国四方不宁,我们所面对的威胁不仅仅只在于吴国!”
“若是其余三方起了战事,粮草何来?军备何来?”
“下官以为,摄政王毕竟年少,他之所见难免会有错误之处,首辅大人当矫正他之错误,避免宁国因此而受到更多的灾难!”
“就算是要在幽州建一座城……下官以为,当也是若干年之后,宁国真正站了起来,国库真正充盈才应该去做的,绝非现在!”
温煮雨面带微笑的听完了李文厚的这番话,却忽的说了一句:“你坐下,喝一杯茶。”
李文厚没有坐,他很担心!
李辰安此举太过荒唐。
万一宁国因此而灭,可不仅仅是他李辰安会被万名唾骂,就连整个李家,恐怕也会成为天下文人口诛笔伐之对象。
这等罪过,谁能背得起?
“去岁冬夜,当摄政王向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和你的观点并无二致,但在我听了他的分析之后,我认为他是对的!”
“摄政王认为宁国最大的危险便是北边,北边的荒人而今已从一盘散沙的游牧部落变成了一个统一的国家。”
“荒人好战,这会导致宁国的北边最难安。”
“反观宁国其余三方所临之国,越国而今因皇位之争他们无暇西进,无论越国的哪个皇子登基为帝,在三五年之内,他所要做的,一定是稳固自己的皇权。”
“再说,皇长子毕竟是当今越国皇帝的外甥,虽然这亲情在皇权面前算不得什么,但越国与宁国之文化一脉相承,他们终究要讲求个师出有名。”
“咱们宁国西边的西夜国,虽说在景华年间打到过广陵州的临水关,但现在西夜国同样面临与之相邻的大荒国之威胁。”
“宇文峰携簌琳公主回到了大荒城,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送来国书,邀请我朝派人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同时,宇文峰为了巩固其在荒人中的至高无上之地位,他会向天下宣布大荒国的正式成立,他就是大荒国的第一任皇帝!”
“这必然引起西夜国的重视,因为西夜国也很清楚荒人的野蛮。”
“如此,我朝之西疆,在三五年之内,也当无恙。”
“至于回纥并不需要担心,他们入宁国必先入蜀州。蜀州,有钟离府的兵。”
“我们目前最有可能发生战端的就是吴国,所以摄政王优先供给了赤焰军最大数量的烟花……”
“接下来,我朝各大边军,都将配备上烟花这种神器,那时候,咱们谁也不惧!”
李文厚仔细的听着,但他眉间的褶皱却并没有舒展半分。
对于这些局势的分析虽然有些道理,可道理这个玩意儿许多时候却最不讲道理。
万一一处判断失误,现在的宁国绝对承受不了同时进行的两场大战。
除非烟花这个神器能最快的装备于各大边军,除非最好的武器能够最快的送达各大边军的手里。
这些,都需要银子!
他没有问,因为温煮雨又说话了:
“工部,已将掌握了烟花制作方式的工匠,派往了四大边军所镇守之城寨。”
“这个玩意儿的造价……其实很低廉,另外,摄政王说要造这东西也很容易,所以,一旦各边军城寨的火器作坊建造出来,这玩意可大量的产出,足以让我方至少守城不败!”
“但漠北遭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这却是一个最大的隐患!”
“万一有姬泰余孽在北边振臂而呼……人饿得久了,就要饿死了,他们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会吃人的!”
“所以以工代赈此事反倒是当下最重要之事!”
“其一,百姓们有了一口饭吃,有了一处居所,能够活下来,他们便不容易被利用。”
“其二,燕京城的建立与长乐宫截然不同!”
“漠北需要一座军事重镇!”
“必须随时防范荒人的入侵!”
“摄政王说守住了漠北,就守住了宁国的半壁江山!”
“我以为,摄政王此策,高瞻远瞩,利于宁国之千秋基业。故而我没有反对……我希望你也能顾全此大局……非摄政王好高骛远,而是时下之良策!”
李文厚眉间的皱褶松开了少许,却忽的问了一句:“若错,会如何?”
温煮雨一捋短须微微一笑:“人活于世,焉能因惧错而不举步而行!”
李文厚忧心忡忡的离去。
他希望鸿胪寺的谈判,能够有一个好点的结局。
……
……
鸿胪寺。
吴谦一行施施然而来。
当他随着李文渊踏入鸿胪寺的那间宽阔的房间的时候,忽的吃了一惊。
因为这房间里的那张颇大的桌子前只坐了一个人。
一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
想来他就是昔日的程国公,而今的门下省门下侍中程靖庭了。
程靖庭大喇喇的坐着,就这么看着吴国太子吴谦一行走进来,他仅仅是伸手招呼了一下:
“随便坐。”
“老了,没啥精力,你们也不必向我这老头子见什么礼。”
“对了,小娃儿,”
程靖庭忽的指了指吴谦,“夏莫愁那老东西死了没有?”
吴谦顿时心情就不美丽了。
夏莫愁,便是吴国的夏国公,当今兵部尚书夏琉的父亲。
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镇北大将军。
守卫的正是下原州的七城寨。
当年,赤焰军灭墉国之后,占领了无涯关,上车候卢战骁曾经率兵去攻打过下原州,与夏莫愁有过一战。
那一战,卢战骁损兵折将,在夏莫愁的手里没有讨到便宜。
当然,夏莫愁也损失不小,无力反攻无涯关。
此后,卢战骁被调回宁国京都,夏莫愁依旧经营着七城寨,而今的七城寨已从以前的兵寨变成了七座雄城。
至此,宁国对吴国之威胁变得小了许多。
这便是夏莫愁之丰功伟绩,再加之东旭城夏府本就是吴国勋贵,故而父皇干脆册封了夏莫愁为夏国公以示皇恩浩荡。
吴谦也大喇喇的坐在了程靖庭的对面,微微仰头,说了一句:
“夏国公虽老,却依旧能开十石之弓,倒是你……看来宁国当真无人可用!”
程靖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乐:
“做这无用之事,当然就用老夫这无用之人。”
“小娃儿,不如咱们聊点风花雪月,如何?”
第五百三十一章 谈判 下
风花雪月当然是没有的。
不过谈判本应该有的唇枪舌战,这也是没有的。
程靖庭表现出了他的无用之处,他根本就不提那边境划分之事,他装着根本不知道这事,此刻他极为惊讶的看着吴谦——
“你是吴国的太子,未来吴国的皇帝!”
“这种事,你就不应该来!”
“知道为什么么?”
“因为若是谈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你这太子的脸往哪搁?”
“老夫记得你父亲可是生有九个儿子!”
“你虽是嫡出,却并非长子,你上面还有三个哥哥!”
“你就不担心在宁国失利被他们所利用来攻击你?”
吴谦表现出了作为吴国继承人的涵养与智慧,他也没有生气。
“看来你真的老了。”
“这种事并不需要你来操心,本宫既然敢来,当然就无惧失败……”
“失败又如何?不过是由礼变兵罢了!”
“本宫最后还是想要劝你一句,宁国四面皆敌,割让一个本就不属于宁国的无涯关来换取吴国之友谊……”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倒不是程靖庭打断,而是陡然传来的一道剧烈的爆炸声。
随着那爆炸声响起,此间忽的一阵地动山摇,抖落了一片屋梁上的尘土,站在吴谦身后的三郎一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吴谦拽起,转身就到了门外。
就在门外,吴谦抬头一看,便看见了一股升腾而起的浓烟。
而此刻,程靖庭才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也看了看那道滚滚浓烟,忽的嘀咕了一句:“这些小兔崽子,又在放那烟花,这威力倒是越来越大了。”
吴谦一听吓了一跳。
“这就是烟花?”
“是啊!”程靖庭嘿嘿一笑:“殿下,这玩意儿可是咱们摄政王亲自发明的。”
“听说殿下去过了鱼龙会那处废墟,当已见过烟花之威力……殿下想想,这玩意儿投入大军之中……夏侯卓三万精锐再加府兵五万,解决八万人,也就是几十个烟花的事。”
“殿下莫非此刻还不明白宁国之依仗?”
“这就是依仗!”
“摄政王说,咱们不靠任何人任何国,咱们就靠自己。”
“前两天不是正好有一阵春雷么?想来火器局的那些小兔崽子们又捕捉到了几道天赐之雷……”
“轰……!”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
程靖庭的话也被这巨响打断,这一次比上一次来的更猛烈一些。
就在吴谦震惊的视线中,这鸿胪寺西边的一处房舍忽的就塌了!
它居然在那爆炸传来的震动中塌了!
吴谦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弥漫的烟尘,脑子里出现了这烟花在千军万马中爆炸的场面。
他闭上了嘴,咽了一口唾沫,眼里冒出了一缕贪婪的光芒。
若是吴国有了这东西……
不就是捕捉雷电最难么?
回国之后,当让工部想法去捕获雷电,也造出这威力如此之大的烟花来!
至于谈判……吴谦暗自吸了一口气,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道。
宁国有了这等神器,当是他们不惧一战之底气。
从五扇原战场传回来的情报说这烟花在那地方爆炸了百来次,如此说来,要制造这个东西的难度并不太高。
或许捕捉一道雷电就能造出百八十个,至于里面再加些什么……这得让机枢处仔细收集情报。
谈判已经没必要再谈了。
虽然没有达到本次谈判的目的,但能到知道宁国之依仗,知道这烟花的巨大威力,这也是个不小的收获。
吴谦拿定主意,忽的轻蔑一笑:
“阵仗倒是挺大,但实际的效果如何……能否带本宫去爆炸那地方瞧瞧?”
程靖庭一听,果然如温煮雨所料。
“本不应与外人道,但为了让殿下能够死心,能够让你我两国之边境长治久安,老夫就带殿下去瞧瞧。”
于是,程靖庭领路,带着一众吴国使臣向鸿胪寺的后面而去。
那是一片颇为开阔的荒地。
就在那片荒地上,还有五个火器局的工匠正蹲在一处大坑前,正在说着些什么。
吴谦竖着耳朵一听——
“杀伤范围十丈二尺三寸。”
“坑洞最深处一丈一尺七寸。”
“……比上次的威力增加了两成,但还是不够。”
就在吴谦的眼里,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站了起来,又道:
“摄政王给我们的命令是,这烟花的杀伤范围必须达到二十丈……吴国狼子野心,竟然想要发起对我们宁国的战争!”
“诸位,此战,恐怕将会在那位太子回到吴国时候开启,虽说向无涯关已送去了三百余个烟花……但摄政王说了,吴国问题,必须一战完全解决!”
“原本计算,三百余个烟花足以将吴国的十万大军炸溃……但溃不是灭!”
“摄政王要的是灭了他们那十万大军!”
“看来……”
那官员仰头望了望天空,“看来这春雷的威力比之夏雷差了不少。”
“走吧,咱们回去,上次收集的春雷,制造这种威力的烟花大致能造三五十个……先去造出来送去无涯关,等夏雷来临的时候再行实验。”
于是,那几个人起身离去。
程靖庭捏着胡须,心里一笑,温煮雨这厮,太奸诈了!
“殿下,非宁国愿意用此神物对付你吴国,皆是拜你所赐啊!”
“咱们宁国虽说这些年被姬泰那老贼给祸害得落后了许多,但宁国却有天佑!”
“如烟花这等神物,唯有摄政王能够想出引天雷之法而造出举世无双之神器……这便是宁国之国运,它不该被灭!”
“顺天意者昌,逆天意者亡,这位云老大儒当明白这个道理。”
程靖庭一边说一边带着吴谦等人走到了那处爆炸的坑洞旁,他指了指那坑洞:
“这样一个洞,大致能埋千八百号人!”
“殿下即将登基为帝,老夫再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莫去做那有损天德之事!”
“言尽于此,摄政王说,若吴国要战……”
“那就一战!”
吴谦没有去应程靖庭的这番话。
他蹲在了这个坑洞旁,视线落在了焦黑的土壤和碎石之上。
他眉间紧蹙,过了许久才站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
程靖庭一愣:“喂喂喂,小娃儿,还谈不谈?”
“不谈老夫就遛鸟去了!”
吴谦依旧没有说话,他带着云书贤等人登上了马车,径直去了悦来客栈。
“明日启程回国。”
“命机枢处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取得这烟花的配方和制造工艺!”
“另外……三郎……请修书一封给夏花,无论如何要杀死李辰安!”
“这小子,太危险!”
第五百三十二章 夏花 上
转眼便是三月初一。
三月的江南正是春意盎然之际。
平江城西子湖畔两岸的杨柳已绿成荫,一湖春水在春风中碧波荡漾,几艘画舫懒洋洋飘荡在湖面,偶有琴音几许,将铺洒在湖面的夕阳柔软成了红绸的模样。
就在这西子湖上,就在其中的一艘名为银钩的画舫上。
二层楼的甲板上站着六男一女七个少年。
其中,又以那个穿着一身月白长裙的姑娘最为显眼。
她站在船头,面向夕阳迎风而立。
河风吹动了她的衣裙,也吹动了她的那一头披肩的长发。
她的眼眸如一泓秋水,却偏偏没有被这风给吹动。
她的眼平静无波,清澈中流露出来的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因为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配饰来点缀。
她的腰间挂着一把剑,她的背上背着一张琴。
剑是一尺六寸的短剑。
琴……是一张放在桃木匣子里的六弦琴。
整个人干净,利索,再配以那张白里透红的俏丽脸蛋儿……她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淡淡的、如一缕禅一般飘然、若画、出尘,入烟的感觉。
这是一种自然流露的气质。
通俗而言,就是生人勿近,就如夏日的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她叫夏花。
天音阁阁主的关门弟子,未来的天音阁阁主,文武两道天赋异禀之天才少女夏花!
她是天音阁唯一琴剑双修的弟子。
她的剑能杀人,她的琴,也能杀人。
这次奉师命出天山,主要是为了在江湖历练,次要才是杀人。
杀一个叫李辰安的人。
来到宁国的平江城,这是第一天。
此前,她从未曾将那个叫李辰安的少年放在眼里,但自从进入平江城之后,她忽然发现耳里所听的,皆是那李辰安的事迹——
年十八。
生于广陵城。
前十七年都是个傻子。
去岁三月三忽然开了窍。
而后,简直如戏文里写的那样,不,简直比戏文还要离谱!
他竟然在短短的大半年之后,就成了宁国的皇长子,还成为了宁国的摄政王!
这些传言,与三郎送来的消息没有太大的出入,这便说明那不是传言,而是他的真实事迹。
尤其是昨日收到的三郎的那封信。
太子殿下在宁国铩羽而归,便是拜李辰安所赐!
他李辰安早已离开了宁国京都,他并没有和太子殿下见面,却偏偏令太子殿下无功而返……这就如下棋的高人,他早已落了子,早已断去了太子殿下的后路。
甚至令太子殿下无法生起兵伐宁国之壮志雄心。
这个叫李辰安的少年,当真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她的面色忽的一寒。
为吴国计,当杀之!
就在夏花想着这事的时候,船舱里忽有琴音起,片刻,有歌声起。
琴音幽怨,歌声凄凉。
与此情此景并不太相和,但夏花依旧微微侧了侧耳朵仔细的去听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夏花忽的一惊,这首词做的极好,完全写出了词人心中的那份悲伤……这样的伤悲似曾见过……
夏花心里一咯噔,她想起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叫苗秋琴!
母亲似乎是快乐的。
之所以用似乎这个词,是因为曾经在夜色中,在月光下,当母亲独处的时候,她的脸上分明流出的就是那无尽的忧伤。
而后,她大致知道了母亲的忧伤来自何处——
那个叫温煮雨的男人!
母亲嫁给了父亲,她没有嫁给自己想要的爱情!
转眼之间,那个叫温煮雨的臭男人已离开了母亲二十年,可母亲依旧不思量、自难忘。
若是再有相逢的时候,会不会已不相识,已是尘满面,鬓如霜的年岁了
又是琴音袅袅,片刻,又有歌声起: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岗!”
歌声在夜风中回荡,仿佛令这夕阳的余晖也变得更加悲伤。
琴音依旧在弹奏,越来越轻,越来越淡,这便是尾声了。
夏花回味片刻,忽的说道:“要论诗词文章,还是宁国的底蕴更加深厚一些。”
“早已听说宁国之江南,是文人辈出之地……这样的一首思念祭奠之词,当不是某个少年郎能够写的出来的。”
“当是宁国一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大儒所做。”
“我进去问问妙妙姑娘,当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儒,许能求得一首好的诗词。”
说完这话,夏花转身,莲步轻移,她进入了船舱里,来到了前头台子上的妙妙姑娘面前。
妙妙抬头,起身,向夏花道了一个万福。
银钩画舫,被面前的这位漂亮小姐给包了下来,便是她最尊贵的客人了。
“小姐好!”
妙妙伸手一引,“妙妙重温此词曲,一时入了其境,打扰到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小姐这边请!”
二人来到了旁边的一处茶台前。
妙妙取了火折子,点上了茶炉,煮上了一壶茶。
夏花开口,问道:
“此词此曲极好!”
“我就是想要知道这词曲出于何人之手?”
妙妙姑娘淡淡一笑,伸出了一只手捋了捋耳际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说道:
“此曲,成于商涤商大家之手……商大家在去岁京都之变中仙去,这便成了绝唱。”
“至于这首词……它便是出于咱们宁国的那位诗仙,当今的摄政王李辰安李公子之手。”
夏花豁然一惊,顿时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妙妙,过了五息才惊讶的问道:
“你说,这首词,是李辰安所做?”
妙妙姑娘取茶入壶,微微颔首:
“当然,此词成于去岁中秋夜。”
“那夜,李公子于京都的文坛,泼墨挥毫间,连续做出了十六首天下无双之诗词,一举击败了越国国子监的那些天才少年们!”
“先皇因此而封李公子诗仙之名……在我们这种青楼女子的心里,他那摄政王的身份并不显沉重,我们反倒是更喜欢他那诗仙的身份。”
妙妙抿嘴一笑,脸上飞起红霞一片:
“如此才子,听说长得还极为帅气,天下女子,谁能不爱慕?”
妙妙忽的一声叹息:
“可惜,如我这样的身份卑微者,也只能将那份爱慕深藏于心里。”
“毕竟,他真正喜欢的人,是钟离府的那位三小姐。”
“听说现在还多了一个,据说是奚帷的女儿……她们是有大福分的人……李公子重情重义,宁舍江山不弃美人……他与若水小姐之故事,许能成书而传世千年。”
妙妙忽的抬眼看了看夏花,打趣了说了一句:“小姐有冰雪之美,若问天下男子何人能配……我以为,唯有李公子!”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夏花 下
当妙妙姑娘说出后面的这句话时,夏花忽的嘴角一翘。
她是来杀李辰安的!
可不是来找个夫婿的!
只是现在这妙妙姑娘说这首词是李辰安所写,这令她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于是生出了些许好奇:
“从此词之意来看……听说李辰安也才刚满十八岁,怎的给人一种他已八十岁的感觉?”
“词由心生,他何来这样的凄凉体会?”
妙妙姑娘熄火斟茶,摇了摇头:
“李公子天纵奇才,许是在某处见过某个老人,触景生情写下了这首词吧。”
“至于其中真实缘由,可惜李公子没有来平江城,而是去了蜀州,否则……小女子也想当面问问,当面求他一首词。”
夏花没有再问这个问题,要问也只能去问李辰安。
她端起了茶盏,若无其事的问了另一个问题:“他……他既然有诗仙之名,去岁中秋,他另外的十五首诗词……妙妙姑娘能否写出来给我看看?”
“这当然可以……小姐竟然还不知道他的那些流传于世的诗词?”
“啊,本姑娘刚下山。”
“哦,那妙妙就写下来给小姐瞧瞧……可别喜欢上了他哦!”
夏花一口茶喝下,被这句话给吓得一呛,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过了片刻才缓缓平息。
“本姑娘喜欢的可不是那软弱的文人!”
妙妙姑娘招了招手,唤来了一个侍女为她磨墨。
她看着夏花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李公子可不是什么软弱的文人。”
“他……应当很硬!”
他若不硬,江南道的官场怎会被他一家伙就弄了个底朝天?
夏花一听,脸蛋儿却微微一红。
片刻,那侍女磨好了一砚台的墨。
妙妙取了一张纸,极为仔细的铺在了面前。
她又酝酿了五息,这才提笔,极为神圣庄重的落笔于纸上。
小嘴儿轻启:
“刚才那首名为《江城子》,便是李公子在中秋诗会所做的第一首词。”
“这第二首词,名为《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世事一场大梦,
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
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
把盏凄然北望!”
妙妙姑娘将这张纸放在了一旁,又取了一张铺在了面前,又落笔而下:
“这第三首词,名为《折桂令、中秋》。”
“一轮飞镜谁磨?
照彻乾坤,映透山河!
玉露冷冷,
洗秋空银汉无波,
比长夜清光更多,
尽无碍桂影婆娑。”
“老子高歌,
为问嫦娥,
良夜恹恹,
……不醉如何?”
“这第四首……”
“第五首……”
“第十五首……”
当妙妙姑娘一边写着这些词一边吟诵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夏花已惊呆了!
她简直难以相信那是李辰安在中秋诗会上,仅仅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做出来了这些惊才绝艳的诗词!
这是怎样的文学造诣?
这需要多深的文学功底?
难怪宁国的皇帝会当场赐予他诗仙之名!
其才华……无论哪个国家的哪个大儒,至少在诗词这事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夏花虽然在天音阁习武,但她同时也在读书。
她的老师虽然不是云书贤云老大儒,却也是东旭城白鹿书院的院正,也是吴国五位大儒之一的秋尘秋老先生。
天音阁修剑也修琴。
修琴,就需要文学上的极高才华。
若是不懂词中意,所弹之琴便只有形而无神。
有形或可伤人。
但有神,才可越阶而杀人!
天音阁的天魔琴音,堪称武林一绝,能够修习者极少,便是除了内力之外,还需要文学上的极高造诣,让琴音与天地共鸣!
她当然懂得了李辰安这些诗词里面所蕴含的意思。
因为懂,故而才会惊!
她知道要做出这样的诗词有多难!
若是将这些诗词用天魔琴的独到之法弹奏而出……恐能杀人于无形!
妙妙姑娘此刻已停笔。
但她依旧握着笔。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言状的情绪。
似乎她还沉浸于那些诗词之中,似乎她的脑子里还流转着李辰安泼墨挥毫的那些她未曾见到的画面。
过了片刻,她才醒了过来。
她放下了笔,微微欠身一礼:“失态了。”
“每每抄写他的这些诗词,总是有一些新的体会与感受,总会觉得他似乎就在眼前,总会幻想自己就在他的身边。”
妙妙姑娘转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铺洒在湖面的红绸已消失不见。
有微波。
有微风。
有竹帘轻摇。
有大红的灯笼已点亮。
“若能陪着他,红袖添香夜读书……这大致是每一个怀春的姑娘心中所愿吧!”
夏花默默的看着妙妙,忽的问了一句:“不是说十六首的么?这怎的才十五首?”
“他的最后那首,没有在文坛诵读,知道的人极少,尚未能传出来。”
“哦……”
夏花有些遗憾。
“可惜,商大家去世,就算他能再做出好的诗篇,也没有人能够谱写出与之匹配的曲了。”
妙妙收回了视线,“倒也不是,商大家谱曲之学问传授给了一个叫梁蔓蔓的姑娘。”
“她或许没有商大家的曲来的圆润,却也有不一样的风格……都是极美的,比如她为李公子的那首《天净沙》所谱写的曲,而今就已在平江城的各处青楼画舫间广为流传。”
夏花眉梢一扬:“《天净沙》……这似乎不是个词牌的名字。”
“这便是李公子文如瀚海之处,它不是词,而是李公子所开创的散曲。”
夏花又吓了一跳,毕竟一种全新文体的诞生这是一件不得了之事。
“散曲?能否弹唱给我听听?”
“当然可以。”
妙妙又坐在了琴台前,静默五息,落指于弦,琴音顿起,歌喉徐徐展开。
夏花又惊呆了。
就在妙妙姑娘的歌声中,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叫李辰安的少年!
他一身白衣胜雪。
他独立星光之下,手握毛笔,以夜为墨,以天穹为纸。
他伸手,便在那天穹上书写下了这旷世名篇。
那是何等洒脱的少年?
那是何等风流、不羁、却偏偏又柔肠千结的少年!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
妙妙未醒,夏花未开。
天音阁七剑的另外六剑此刻已踏入了船舱,就止步于船舱。
片刻,他们便听见了小师妹夏花说的一句话:
“妙妙姑娘,能不能讲讲李辰安和那位钟离三小姐的故事?”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夜色下的思念
平江城的那处西子湖中,在那艘银钩画舫里。
一个叫妙妙的歌姬在给一个来自吴国的名叫夏花的江湖女子讲述着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夏花似乎已沉醉在了那故事之中。
故事的男主此刻正行于通往蜀州之路上。
而故事的女主,那个叫钟离若水的姑娘,此刻已抵达了蜀州的崇庆府。
崇庆府。
这是蜀州的州府所在。
静谧的夜色中,西河缓缓流淌穿城而过。
就在西河的东畔,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庄园,它叫钟离园。
它便是钟离府在蜀州的根基所在。
樊桃花为钟离家生了五子三女,其中,在蜀州的就有三子一女!
长住在钟离园的是钟离若水的大伯钟离悠。
他已近五旬,但他的头发尚没有一缕白丝,他的腰,也坐得笔直。
他在钟离园的东院里煮酒,与袁肃袁三爷还有司空豹苦难和尚等人聊着天。
说的当然是从江南道传来的那些事。
“五扇原之战,这是一场有着极其深远意义的战斗!”
作为武将出生的钟离悠,他在听闻了五扇原之战的战斗详情之后,丝毫没有怀疑此战战局之真假。
他给众人斟了一杯酒,看向了袁肃,又道:
“烟花,便是这场战争至关重要之物!”
“就算没有从枫叶山而来的那三千不知名的奇兵,摄政王就凭他手里的一千人和那些烟花,也足以击溃夏侯卓的那八万联军!”
“这便是出奇制胜之典范!”
“烟花是个奇物,至少目前,依旧无人知道如何防范。”
“它不仅仅是威力巨大,它对将士们心里造成的巨大压力才是最为致命的!”
“这位摄政王……”
钟离悠微微一笑,“三弟,找到了一个好贵婿啊!”
袁肃也是军伍出生。
在从利州城至崇庆府的途中他就得到了五扇原之战的消息。
那时候他颇为怀疑。
但现在,他已释然,并深信不疑,因为李辰安正全须全尾的向蜀州而来。
“老奴现在极为期盼能够见到摄政王了。”
袁肃一捋长须,“他是如何创造出此等神物的?”
“若是将这神物装备于各军,咱们宁国的军队……还会怕谁?”
钟离悠点了点头:“不急,听说他已将造这神物之法交给了工部,工部的火器局也已经在制造,只不过需要先送去无涯关罢了。”
“对了,五扇原之战结束之后,夏侯卓自尽,摄政王任命了谢靖为北部边军大将军。”
“他让谢靖重新整顿了五扇原那些逃窜的边军士兵,而后前往燕云关……那父亲率领的三万蜀兵,知不知道摄政王是如何安排的?”
袁肃摇了摇头,“燕云关毕竟是宁国北边最后一道防线,恐怕那三万蜀兵,会归于北部边军。”
钟离悠眉间微蹙,那三万蜀兵,原本可是钟离府在蜀州训练的私兵!
如果李辰安真下了命令,让父亲将那三万蜀兵交给谢靖……
他搓了搓手,没有说出心里的担忧。
“按照时间算,摄政王何时能至崇州府?”
“大致在三月末。”
“哦……”
就在这时,司空豹喝了一口酒,忽的向钟离悠问了一句:
“大公子,那位皇长子,真在蜀州?”
钟离悠沉吟三息,“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她确实说皇长子在蜀州,就在阴平郡的西山之上。”
“阴平郡距离崇庆府并不远,西山,就在西河的旁边。”
“母亲说西山之上有座庙,名为积善庙。”
“庙里有一个老和尚……他叫贺西山!是个太监。”
“昭化三年冬,皇长子失踪,贺西山同时失踪。”
“他是宁国的大宗师之一,他来到了蜀州,在西山之上修了那座积善庙,自己给自己剃度当了个和尚。”
“他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曾经来崇庆府找过一个奶娘。”
司空豹眉间一蹙,“既然如此,老夫人为何不将这位皇长子迎回京都?”
钟离悠微微一叹:“母亲本想等着京都局势稳定之后做这件事,却不料在三年后……母亲再去积善寺的时候,却只见到了那个老和尚,并没有见到皇长子!”
司空豹猛的一惊,“皇长子哪里去了?”
钟离悠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为何老夫人又让摄政王来蜀州迎回皇长子?”
“因为那老和尚说,十七年之后,也就是今年,皇长子会回到积善寺。”
“……所以至今除了那个老和尚,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皇长子是谁?”
“正是!”
钟离悠眉梢一扬,“贺西山狡猾啊!”
“此人,其实原本就是和尚,是越国东林禅院当代住持寂觉大和尚的师兄,法号寂灭大和尚。”
“皆以为他来宁国,是耐不住禅院的寂寞才挥刀自宫当了太监,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是受越国皇帝之命,在宁国的皇宫里保护卢皇后的。”
“结果当然是他听从了卢皇后的吩咐,带走了皇长子,这才导致了卢皇后被害。”
“他深知无论他躲到哪里,那些想要皇长子死的人都一定能够通过他的踪迹而找到。”
“所以,他干脆放开了手,让皇长子大隐于世……他依旧还在西山之上的积善庙里,但天下再也无人知道皇长子的下落,转眼,这便是近二十年!”
袁肃这时候才插了一句嘴问了一句:“那,老夫人命老奴训练的那五万大军……就是为了在找到皇长子之后保护他的?”
“正是。”
“可老夫人有令,谁持有桃花令,那五万大军便听谁的命令!”
“我知道,那桃花令……母亲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李辰安,想必母亲将桃花令交给了李辰安。”
袁肃又问:“那如果李辰安持着桃花令,反要杀了皇长子呢?”
钟离悠沉吟三息,“他不会那样做。”
“为何大公子如此肯定?”
“因为,他本可以登基为帝的,却偏偏为了若水,才来到了蜀州。”
“这小子,并不爱这江山,所以他一定会将桃花令交给皇长子!”
此间在谈论这些事的时候,钟离若水正坐在她的闺房的窗前。
窗前有如水的月光,也有淡淡的花香。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甜蜜的笑意。
因为她的面前放着一封信。
信是李辰安写的,让皇城司的谍子送来的。
她知道李辰安就要来了。
她知道李辰安正念想着她。
这张信纸的最后有他所作的一首词。
钟离若水杏眼含春徐徐念之: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
相思只在,
丁香枝上,
豆蔻梢头……”
少女的心一片柔软。
她抬头望向了窗外,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就要到三月三了。
与君相识,转眼间便是一年!
若能一生一世……
那该有多好啊!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夜色下的幽怨
昭化二十四年三月初三,李辰安一行走入了这条蜀州古道。
进入蜀州古道,人就在崇山峻岭之中。
这路,当然难行。
就连小黑驴走起来似乎都有些吃力。
当然,它吃力的原因是它驮着两个人。
队伍前行的速度并不快,但比起那些行于古道上的商旅还是要快上三分。
这条古道,所有的货物,唯有牛马来托,而无法行车。
但从蜀州而至关中平原,这又是唯一的一条商路,除了冬季大雪封山的时节,其余时候往来的商旅颇多。
于是,在这条古道上,就有了那么一些算不上驿站的驿站。
也就是在一处略微开阔之地搭建那么一处简陋的茅舍,然后在茅舍的外面支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棚子。
在棚子下摆上那么三五张桌子,再扯个小旗,上面写上一个大大的酒或者茶字,这便成了往来商旅打尖歇脚的地方。
至傍晚时候,李辰安一行来到了一处茅舍外。
一杆高高的旗杆上挂着一面破旧的旗子正在晚风中招展。
旗子上就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这表示此地有酒,也有菜。
那棚子下摆了五张桌子,其中的一张桌子前坐着四个人。
四个带着刀剑背着褡裢的汉子。
这显然并非商客,而是江湖中人。
李辰安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王正浩轩吩咐了一句:“今晚,咱们就在这落脚。”
“好咧!”
王正浩轩抬步走入了那棚子下,冲着那茅屋吼了一嗓子:“掌柜的……!”
茅屋里走出来了一个年约三十的魁梧壮汉,他双手在围裙上擦着,身子微微一躬,露出了一张不太好看的笑脸:
“客官,小的在!”
“咱人多,有两百多号人,你这吃的够么?”
那壮汉一听,探头一瞧,那双虎眼一亮,这可是个大买卖。
“这……今儿个所存的吃食肯定是不够了,要不这样,如果客观们能等等,小的这就入山去猎杀一些野味回来做给客官们吃,如何?”
王正浩轩一听,这当然可以有。
“那就这么定了,你快去快回……你一个人去么?”
“啊,小的和爹一起去。”
接着,王正浩轩便见这壮汉扭头冲着那茅屋吼了一嗓子:“老汉,拿砍刀弓箭出来,大买卖!”
“好咧!”
茅屋里又走出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的腰间缠着一条汗带,汗带上别着两把短刀,背上还背着一张大弓。
老人也看了看李辰安一行,向王正浩轩躬身一礼,说道:“客官,这住的地方……你们可得趁着现在去多砍一些柴火,山里面晚上很冷。”
“多谢老丈提醒……这打猎需不需要我们去帮帮忙?”
老人摆了摆手:“山里面的那些东西狡猾着呢,人多了反而坏事,这事我和我儿子熟悉,若是运气好,弄回来一头熊瞎子,那客官们可就有口福了。”
说完这话,那汉子又冲茅屋里喊了一句:“冬娘,我和爹去山里走一趟,这你看着点。”
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好,这天快黑了,你们当心着点。”
“嗯,我们走了。”
说完这话,父子二人离开了茅屋,向茅屋后面的大山走了去。
开阳已带着两百多个娘子军找了一片空地开始扎营,李辰安和萧包子也从小黑驴的背上下来,正想要循着那潺潺的溪流声去溪边洗一把脸,却不料小武走了过来。
“咿咿呀呀……”
小武蹲在了地上,写道:
“秦巴山我来过多次,采药。”
“我也去山里看看,如果能够采到些乌头丹参灵芝就好了。”
李辰安点了点头,也蹲在地上写道:
“早些回来,注意安全!”
小武背上一个药篓愉快的离去。
李辰安和萧包子来到了小溪旁。
萧包子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将那双如玉般的脚放入了溪水中。
这是融化的雪水,很冷,但萧包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李辰安站在了萧包子的上游位置,蹲下,洗了一把脸,在这冰冷溪水的刺激之下,他顿时觉得精神抖擞。
起身,便看见溪畔的一株杜鹃已含苞。
若是在广陵城,桃花山桃花岛上的桃花,当也要盛开了。
又是一年三月三!
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年了。
李辰安坐在了萧包子的身边,望着满山的翠绿,忽的有些恍惚。
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再去回想曾经的那个世界。
他才发现自己已融入了这个世界。
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让他真正快乐的,让他真正觉得自己有了根的,却并不是那所谓的诗仙的名头,也不是摄政王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是远在蜀州的钟离若水。
还有身边的这个萧姑娘。
他忽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谓家,它并不仅仅就是个居所。
它是归宿,是依靠,是牵挂不舍的眷恋,是承载亲情的港湾。
上辈子自己的别墅很大,但它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里面没有女主人,而自己对那地方非但没有牵挂,反而还很怕回去。
因为里面太冷清,太寂寞。
在这个世界里就不一样了。
这里有自己牵挂的,和牵挂着自己的女人,这便是有了家,有了根,有了安放自己这颗不羁之心的地方。
“想什么呢?”
萧包子扭头看着出神的李辰安,又说了一句:“此去崇州府,不是说也就月余的路程了么?可就快见着若水妹妹了。”
李辰安收回了思绪,伸出了一只手揽住了萧包子的小蛮腰。
“倒不是想着这个。”
“我在想啊……这老天爷待我不薄。”
萧包子撇了撇嘴,心想这老天爷确实待你不薄,可你却禽兽不如啊!
李辰安哪里知道萧包子内心所想,他极为感叹的又道:
“其实……我这个人吧,骨子里真的很懒散的。”
“要让我坐在那龙椅上去当皇帝,我不行。”
“要让我天天为了国事去操心,我也不行。”
“要让我去做带兵打仗干开疆拓土这等大事,我还是不行。”
萧包子说了一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李辰安一怔,萧包子忽然羞涩的低声又道:“其实……那些事不行没有关系。”
萧包子看着李辰安的那双细长的眼里冒着星星。
她咬了咬嘴唇,“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用这冰冷的水泡脚么?”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来。
萧包子瞅了他一眼,“春,可很快就过去了!”
李辰安食指大动,他正想要办了萧包子作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之里程碑,却不料阿木走了过来。
“咳咳……”
“皇城司军情六处大统领张三强求见!”
李辰安能怎么办呢?
他起身离去,萧包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脸幽怨!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又是一年三月三
张三强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坏了摄政王的好事。
李辰安的营帐中,二人坐在一张小桌几前。
张三强面带愧色拱手一礼:“摄政王,您吩咐六处看着点赤焰军……属下前些日子得到了消息。”
李辰安眉间一蹙:“什么消息?”
“上将军吴冕……在正月十五就已离开了无涯关!”
李辰安豁然一震,他并没有去责怪张三强为什么现在才汇报,而是问道:
“他带走了多少人?去的什么地方?”
“他只带走了三百骑兵,去的方向是……蜀州!”
李辰安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吴冕带着三百骑兵去了蜀州,正月十五出发……现在是三月三,他已走了近五十天。
从宁国之南到宁国之西北方向,路途当然极为遥远。
但他是骑兵!
这个时代骑兵日行大致在两百余里地,如果他沿途能换马,马不停蹄的跑……
“可知道他现在到了何处?”
“回摄政王,属下无能,在关中平原的时候跟丢了……吴冕进入关中平原是在十天前,此刻……当已深入蜀道。”
李辰安眉间微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玄甲营,而今在何处?”
“回摄政王,玄甲营已至蜀道中段的三颗松一线。”
李辰安沉吟数息,“传我命令给周正,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出蜀道,不必在利州城等我,让他直接去阴平郡,让皇城司的谍子带他进入西山……”
“进入西山之后,暂且潜伏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吴冕带着三百精骑,当也是要去西山……”
“告诉周正,不要和吴冕正面战斗,让他看着。”
李辰安的这番话令张三强摸不着头脑。
他知道李辰安要去阴平郡的西山,因为李辰安此前已经给过了他一个命令,让他派蜀州的谍子去西山,找到那个积善庙,看看庙里的两个人。
现在看来吴冕带着三百精骑如果也是去西山,恐怕就是要杀那两个人的。
但摄政王并没有让周正保护那两个人。
这个不重要,他只需要按照摄政王的吩咐去执行便可。
他俯过了身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您入了蜀州之后的安全问题……?”
“你再告诉安自在,让他率领的猛虎营,在剑门关等我。”
“好。”
李辰安站了起来,想了片刻,又对张三强吩咐了一句:“多派几个六处的谍子摸摸西山的底,我指的是看看西山里面,还有没有藏着别的队伍。”
张三强起身,拱手一礼:“属下这就去办!”
“嗯。”
张三强转身离去。
李辰安走出了营房,天色已黑了下来,对面那处棚子里挂上了一盏气死风灯,那四个江湖中人已经离去。
他转身向那处溪水走去,淡淡的星光下,萧包子还坐在溪边,还在泡着脚。
他一边走一边在想着张三强带来的这个消息——
吴冕带着三百人离开无涯关,他肯定不是来杀自己的。
因为在京都时候他就没有对自己动手。
他没有奉命而私自去蜀州,当然有不可告人之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一种可能!
他知道了皇长子就在蜀州的西山!
他是要去杀皇长子!
因为他忠于奚帷!
以奚帷的本事,他打探到皇长子所在之处并不奇怪。
奚帷为了让自己登基为帝,他让吴冕不远千里跑去西山杀皇长子,这就在情理之中。
但既然樊桃花知道皇长子在西山,樊桃花甚至为了让皇长子能够顺利归位,还在蜀州训练了一支足足五万人的军队……西山,必然在樊桃花的那些军队的保护之下!
吴冕带着三百人,他这不是飞蛾赴火么?
之所以李辰安让周正在西山潜伏,不要与吴冕起了冲突,其原因就是他认为樊桃花的军队,恐怕将西山上的那座积善庙守的风雨不进。
玄甲营不需要出手,吴冕必死于西山之上。
他不希望玄甲营暴露,则是因为在枫城的时候,杨四贤说的那句话——
“你至蜀州,恰逢三月!”
“三月,桃花开!”
他已给了王正金钟一道命令,让王正金钟派人去那处桃花山上再看看。
樊桃花是自己亲手埋在桃花山上的,她本不能再开,但看一眼没有坏处。
李辰安不解的是,就算樊桃花真还活着,自己可是她的孙女婿!
是唯一有可能挽救钟离若水的人!
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辰安终究还是做了一些防范。
就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李辰安走到了小溪旁,坐在了萧包子的身边,极为熟络的伸手,一家伙就将萧包子搂入了怀中。
萧包子心肝儿砰砰直跳,这三月初的深山之夜其实很冷,她的脚依旧泡在冰冷的溪水中,可她偏偏感觉到了一股燥热。
这是她期待了许久的事情!
可真当李辰安的手落在了漆黑夜色中的山峦上的那一瞬间,她却如被雷击了一样身子陡然僵直。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似乎是大雪覆盖了山巅般的冰冷。
似乎又是野火燎原一般的火热。
这、这大致就是冰火两重天了!
花中圣手的李辰安一旦发起了攻势,根本就不是萧包子能够抵挡得了的。
仅仅数息,萧包子便感觉自己已经燃烧了起来。
她香、汗、淋、漓。
她浑身无力!
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出窍了。
她瘫软在了李辰安的怀中,随着李辰安那双手在夜色的山峦间游走,她如波浪一般的起伏。
她已闭上了眼。
她小嘴儿微翕。
有动人的声音在李辰安的耳畔响起。
李辰安俯下了身子,萧包子一把抱住了李辰安的脖子。
一吻。
未吻。
近在咫尺。
溪水潺潺。
溪水边有芳草茵茵。
茵茵的芳草里躺着一头吃夜草的小黑驴子!
就在李辰安将萧包子放倒,就在那一吻将至的那一瞬间,萧包子的双腿从溪水中抬了起来,甩出了一串水珠儿,惊动了那头吃草的小黑驴!
小黑驴驴头一转,它便瞪大了眼睛。
它看见它的主人双腿缠在了那个男人的腰间!
似乎在打架!
主人在下!
当是输了!
主人可不能死了!
于是,小黑驴一骨碌从地上翻了起来,埋头,甩蹄,向前猛的一冲……
李辰安和萧包子已入春之佳境。
今夜三月三。
夜空中有一弯漂亮的新峨眉月。
夜空中还有许多的皎洁星辰。
山野间有微微夜风,夜风里有花香阵阵。
此情此景,正是发生一点故事,突破那最后一层壁垒的最好时候。
萧包子甚至放弃了铺垫那张洁白的绸巾,只希望这春耕之后,能有秋的收获。
就在萧包子忘情的那一刻,她陡然听见了“砰”的一声闷响!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余味
她忽然觉得身上一轻,接着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传来。
她花容失色,一家伙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去,李辰安摔倒在丈许之外。
然后,她看见了那头驴!
小黑驴气势汹汹的站在了这方石头的另一边。
它对自己的这一撞很满意。
它扭过了驴头,裂开了驴嘴,冲着萧包子“啊呃啊呃”吼了两嗓子。
它本是在表功。
然而,它那张驴嘴忽的闭上,它瞪大了驴眼,它看到的是怒不可遏的萧包子的那双要杀驴的眼!
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它感觉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意。
它双腿一紧,驴脑袋瓜子来不及想啥。
它拔腿就跑,萧包子一剑落在了它的屁股后面,斩落了一撮毛,它跑的更快,瞬间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李辰安已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捂着腰,一脸苦笑。
萧包子夹了夹腿,起身,走了过来。
“明天,我宰了它!”
……
……
还是这条小溪。
还是这方平石。
在那淡淡的月华星光之下,两个人儿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坐在那方平石之上。
溪水依旧潺潺。
萧包子没有再洗脚,她的那双修长的大长腿伸到了石头外面,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啊晃。
她的脖子微微仰着,她在看着满天璀璨的星辰。
她在寻思……是不是该去找个算命的给自己和李辰安合个八字?
要办点事,咋就这么难呢?
就算是好事多磨,这磨来磨去,眼见着就快磨掉半年了,结果呢?
田依旧荒着。
牛……牛还受了伤。
这算个什么事?
李辰安依旧搂着萧包子的小蛮腰,只是手放的位置高了两寸。
经过那小黑驴的一打扰,那原本顺意而成的气氛就需要重新来营造。
萧包子微微垂头,脸色渐渐又起了红晕。
“疼么?”
她扭头看了看李辰安,心里很是担忧。
那该死的驴子,它撞的是李辰安的腰!
男人的腰是能随便撞的么?
这要是撞出个后遗症……
萧包子又起了杀驴之心!
“明儿个宰了那驴,炖了给你补补!”
李辰安咧嘴一笑,倒是觉得那头驴简直是驴中的天才。
“可别,咱们还得骑着它穿越这蜀州古道。”
“我说,咱们也都到了这份上了,说句真心话,我是很喜欢你的。”
萧包子羞涩垂头,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我、我也是很喜欢你的。”
“那我总不能天天叫你萧姑娘吧?”
李辰安的手一捏,萧包子的腰一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萧包子一僵,“饿了没?”
“……有点。”
“他们打猎回来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看楚楚她们有买一些面粉,咱们回去,我给你包包子吃。”
萧包子摆脱了李辰安的魔抓,她站了起来,李辰安一怔,“没馅。”
萧包子的手指头放入了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没多久,那支海东青从天而降。
它落在了萧包子的肩头,嘴里叼着一只还没断气的兔子。
“兔肉馅的,如何?”
李辰安觉得这萧姑娘是个很神奇的女子。
她有一头极为通灵性的驴,还有一只通灵性的鸟。
他坐在营帐看着萧包子和面,动作极为熟练,很显然她在晚溪斋的时候也经常干这活儿。
她处理那只兔子的技术不输于王正浩轩处理狗,熟能生巧,这说明她在晚溪斋也没少吃兔子肉。
但萧十三她们却说她很懒……
那她吃的兔子,多半就是那只鹰给她猎杀而来的。
“你怎么教它们的?”
萧包子揉着面,身子一起一伏,于是一浪一浪,看的李辰安咽了一口唾沫。
“没啊,我又不懂得训练它们,我只是偶尔警告它们一两句。”
“怎么个警告法?”
“额,就是说如果它们不听话,就宰了它们……好像它们就听话了。”
好吧。
“你的腰,还疼不疼?”
“有点。”
“呆会小武回来,得让他给你瞧瞧,可别落下了后遗症。”
“我哪有那么脆弱,毕竟也是练过武的人。”
萧包子抬眼,瞅了李辰安一眼,“就你那点功夫?”
“我不是在等着开悟么?这一路你也看见了,我真的在看不二周天诀呀,可真没了那种感觉。”
萧包子沉吟片刻,安慰了李辰安一句:“这东西也急不来,再说这不二周天诀……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将那东西练成了大圆满。”
李辰安微微一叹,“哎,若不是为了救若水,我还真不愿看那玩意儿。”
说到了钟离若水,萧包子又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
“如果……如果真治不好,你怎么打算?”
“我也想过,如果我真没那天赋练成不二周天诀……我会将她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后……我们一起陪着她。”
萧包子揉面的手忽的一顿,她没想养一头牛!
“你陪着她就好。”
“……你呢?”
“我要回晚溪斋。”
“那就在晚溪斋找个好地方。”
“不行!”
“为啥?”
“你是宁国的摄政王!”
萧包子抬起了头,直视着李辰安,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我不知道我那爹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既然他将宁国交给了你……想来有他的道理!”
“当你成了摄政王之后,你、你就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你属于宁国的所有百姓!”
“在五扇原,我看见了老百姓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
“在三味书屋,我看见了苏亦安对你的期望。”
“在京都时候,如温煮雨这样的人,也是看在你的本事之上,他才同意入朝为官的。”
“你想想啊,如果你真的和我去了晚溪斋……宁国就没有了你,宁国的那些大臣,那些百姓,会如何看我?”
“那我就真成了缠着你的狐狸精了!”
李辰安被萧包子这席话说的哑口无言,他忽的发现自己已不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自己的身上原来已承载了所有人的希望。
“其实,最好的结局是你练成了不二周天诀,挽回了若水妹妹的生命。”
“她是钟离府的三小姐!”
“也是你最心爱的人。”
“你和她,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
“至于我……”
萧包子俏皮一笑,“你就当我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也不算是过客,若是你在宫里累了,我会一直在晚溪斋等你!”
第五百三十八章 美味
当萧包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辰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算什么?
露水夫妻?
还是情人?
在前世的那个世界里,这种情况一点也不稀奇,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这位萧姑娘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她之所求,竟然不是和自己长相厮守!
她似乎仅仅是为了春风一度。
她和自己在一起,压根就不是以成亲为目的!
既不是骗财,更不是骗色。
“那……我们这样算个什么?”
萧包子继续揉面,一浪一浪。
“半个夫妻吧……就是那种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但并不长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住在同一片月光下。”
“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你放心,我会带好他。”
“名字你来取,到时我会让美人带给你是儿子还是女儿的消息。”
李辰安一怔,“美人?”
“哦,就是那只鸟,它叫美人。”
“……为什么你选择这样?我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就算我要留在京都,你也大可以住在京都啊!”
萧包子嘴角一漾,“我懒散惯了。”
“另外,我更喜欢晚溪斋的山、晚溪斋的水,还有晚溪斋的夕阳。”
她又抬起了眼,眼里春波荡漾:“书上不是也说了么,小别胜新婚,你若是想我了,我反正就在晚溪斋。”
李辰安没有再强求。
他明白了萧包子的想法。
她的想法果然与这世间的绝大多数的女子是不一样的。
这样……似乎也挺好。
既然她喜欢那样的生活,那便由着她吧。
她不愿意被困在笼中。
她是一只自由的鸟!
萧包子熟练的揉好了面,熟练的擀着面,熟练的包着包子。
此间安然。
并无丝毫尴尬的气氛。
就像坐着的是一对老夫妻,彼此早已默契了一般。
没多久,外面有嘈杂声传来。
李辰安翻着那本小黄书,寻思应该是打猎的那对父子回来了。
他没有起身去看。
他依旧在看着这本小黄书,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萧包子包好了十来个包子,她端着盘子走了出去,小武和阿木走了进来。
二人坐在了桌前。
小武的面色有些紧张,他取过桌上的纸笔,写下了一行字:
“山里,发现了有人走过的足迹,应该有数百人之多!”
李辰安将小黄书塞入了怀中,一瞧,眉间一蹙,写道:
“看得出来那足迹有多少天了么?”
“大致七八天。”
“有没有马蹄印记?”
小武摇了摇头。
李辰安想了片刻,这应该就是吴冕带着那三百人留下的痕迹!
他们并没有走这条蜀道,而是从山野间而行,其目的,当然是避人耳目。
那么他们在山野间行走的速度应该就并不快,可就在李辰安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小武偏偏又写了一句:
“看上去都是江湖高手,足迹并不深,就算是攀爬山崖,也仅仅是留下了少许痕迹。”
三百个江湖高手?
对于赤焰军李辰安是通过皇城司的卷宗才有所了解的。
但皇城司的卷宗里,却没有一句提到过赤焰军中有战士会武功。
只是说赤焰军训练刻苦,纪律严明,有燕国公府为后盾,他们的粮草兵器不缺,故而战斗力能与神武军抗衡。
就算是神武军里,也没有几个江湖高手。
因为朝廷所发放的军饷并不多,远不如那些江湖高手们去镖局押个镖,或者打个劫来的实惠。
这便是玄甲营能够脱颖而出的原因所在。
玄甲营里都是武林高手,但他们都是长孙惊鸿捡回来的孤儿,从小开始练武的。
他们练武,是为长孙惊鸿而练。
他们长大,成为了玄甲营的战士,他们所求的并不是财,而是长孙惊鸿自幼灌输给他们的精神上的追求。
那么吴冕带着的三百武林高手……他们如果不是赤焰军的秘密战士,他们又是从何而来?
李辰安想不明白,他点了点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江湖……
对了,青帮不是说在三月三也就是今天于平江城举行一场武林盟主大会的么?
也不知道梁蔓蔓有没有带着桃花岛的人去参加。
这世界消息传递的速度实在太慢,松山剑院和牧山刀,也不知道派出了哪些弟子加入了桃花岛。
还有留在了周庄的小剑和小琴兄妹俩,他们的身份已流传于江湖,他们的仇人,在周大善人的那场寿宴上并没有被杀几个……
他们留在周庄,会不会有危险?
李辰安还不知道江南武林已乱了套。
……
……
桌上摆上了一桌子的好菜!
这酒家的父子二人竟然真的猎到了一头熊瞎子!
放在李辰安面前的有一盘火爆熊腰、一盘呛炒熊肝,还有一碗卤煮熊心。
当然,最为显眼的是中间的那个大盆子,里面是红烧熊掌!
那壮年汉子双手搓着围裙,站在李辰安的身旁,颇为小意也极为自豪的低声说道:
“公子,内人的手艺。”
“贱内做这熊肉,在这秦巴山里堪称一绝!”
“公子有口福,这头熊瞎子冬眠刚醒来,瘦是瘦了点,但个头挺大。”
“公子请尝尝,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就招呼小人一声。”
李辰安食指大动,因为这东西在前世可不容易吃到。
冬眠刚醒来的熊,攻击力是极为强悍的。
它们熬了一个冬,太饿。
这父子二人竟然杀死了这头成年的熊,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微微一怔,“小人秦日钢。”
这个名字挺好。
“练过武功?”
“这……会一点。”
“有没有在军伍中呆过?”
“没有,家父不让小人参军。”
“为何?”
秦日钢顿了顿,咧嘴一笑,没有回答李辰安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公子,夜寒,菜凉得快,公子还是早些吃了休息吧,小人告退!”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了营帐。
李辰安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这才拿起了筷子,却并没有去夹那些佳肴,反倒是夹了一个萧包子蒸出来的包子。
“看不看得出来他什么境界?”
萧包子也伸出了筷子夹了一块熊掌肉放在了李辰安的碗里,“没见过他出手,要不要试试?”
“呆会吃好了你去试试。”
“好……包子有什么好吃的?吃肉!”
李辰安咬了一口包子,笑道:“兔肉馅的包子,我还真是第一次吃。”
“味道不错!”
萧包子看着李辰安啃包子,忽的脸蛋儿一红。
她默默的又伸出了筷子,夹了一片熊腰片,想了想,又放入了李辰安的碗里。
第五百三十九章 银钩画舫 上
平江城的夜静谧安然。
尤其是在这西子湖上。
那弯新峨眉月高悬于夜空,月华虽淡,却让周围的星辰显得愈发的明亮。
银钩画舫就这么飘荡在西子湖上,并没有在最热闹的画舫群里,它在西子湖南边的一处颇为僻静之处。
天音阁的天才少女夏花此刻就坐在银钩画舫二楼的船头。
船头摆着一张琴。
旁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好菜,还有好酒。
菜,是银钩画舫的厨子做的私房菜。
酒,是李辰安那酒坊里产出的画屏春。
天山七剑,其中六人围坐在那张桌子前,只有夏花依旧坐在那张六弦琴前。
来到平江城,这已是第三天。
原本他们应该赶路向蜀州而去,去追上李辰安,去杀了李辰安,却不料小师妹在这画舫上听了那妙妙姑娘所弹之曲所唱之词,又在看了那个李辰安写的那些诗词之后,她竟然不走了!
她就住在了这画舫上!
三天,没有下过船,当然就没有上过岸。
这令天山七剑的老二,玉箫剑林子枫心里颇为不安。
作为小师妹的二师兄,生的玉树临风的林子枫,对这位貌若天仙的小师妹心里是极为爱慕的。
在天音阁的那些师兄师弟们看来,林子枫与小师妹真正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妙人儿。
林子枫之心,天音阁弟子人竟皆知。
夏花理应也知道,只是她却从未对这事做出个任何回应。
就像不知道。
林子枫也从未曾气馁,为了与小师妹的琴相合,他甚至练就了一手吹箫的绝技。
二师兄的箫吹得极好。
天音阁里有不少的女弟子,她们都很喜欢二师兄吹箫。
当然,她们也很喜欢小师妹弹琴。
不过在这些年里,小师妹却从未曾用琴与二师兄的箫同奏一曲。
于是,小师妹的心思就难以揣度。
这一次,七剑下天山,林子枫是鞍前马后的照顾着夏花,就连这处银钩画舫,也是他亲自来包下的。
仅仅因为这春日的西子湖很美。
小师妹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安静的小师妹和西子湖的静美当是绝配!
果然,小师妹很喜欢。
但林子枫万万没有料到小师妹就因为那歌姬的一首歌,似乎对要杀的李辰安产生了极高的兴趣——
男人也是极为敏感的。
这三天里,林子枫亲眼看见小师妹天天捧着李辰安的那些诗词,时不时就去找那个妙妙姑娘,船舱中便时不时有那姑娘的琴音歌声响起……
爱屋及乌!
小师妹爱上了那些诗词……她会不会喜欢上了李辰安那小子?
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李辰安那小王八犊子的诗词偏偏又真的极好,小姑娘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
就在林子枫想着这事的时候,他看见坐在那张琴前静默了许久的小师妹忽的动了。
夏花的手落在了琴弦上。
于是,有袅袅琴音起。
琴音婉转悠扬,几乎瞬间就令其余几个师兄们陶醉其中。
又片刻,夏花一展歌喉,唱出了一首美妙动听的歌来——
果然是李辰安的词!
却并不是去岁中秋所作。
而是那首传扬已久的《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曲唱罢,除了林子枫,其余人皆醉!
就连那位妙妙姑娘,此刻也闻歌而至船头。
她就站在夏花身后不远的地方,她已被夏花那娴熟的琴技和美妙的歌喉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三日里,皆是她在弹她在唱。
在这西子湖上的三十余艘画舫中,她妙妙的琴技歌声若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但此刻,她知道自己比这位姑娘差了太多!
这姑娘不仅仅是人美。
她对此词的理解,对此曲的处理,绝对是一代大家。
恐怕唯有京都怡红楼的那位花魁梁蔓蔓可与她一较高下。
夏花的手已离开了琴弦。
她依旧坐着,她的视线从琴弦上移到了夜色中。
片刻,她才忽的一笑,这一笑,笑得林子枫神魂颠倒。
“三月三。”
“这首词,便是他去岁三月三所做!”
“恰一年光景。”
“却可传世千年!”
“天既生他李辰安,必将风骚文坛五千年……他不是狂,而是却有此实力!”
夏花徐徐站起,夜风吹得她长发飘飘。
她向那张桌子走去,坐了下来,取过了放在桌上的那坛画屏春,又道: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是个痴情的人儿。”
她拍开了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
她的眼睛一亮,“诸位师兄,咱们对酒当歌……可不能强乐还无味!”
她给六个师兄斟了一碗酒,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放下酒坛,抬眼,举碗:
“良宵、美酒,咱们同饮一碗!”
六个师兄们也端起了酒碗,此刻也被这酒的味道给吸引。
住在天山之上,倒也有酒喝。
甚至喝的还是吴国最好的醴泉!
但醴泉之味,却远不如这画屏春来的浓烈醇厚!
这便是哪怕在平江城,此酒也难求的原因。
何况是在吴国了。
吴国,尚不知道有如此美酒。
七剑同饮一碗酒。
林子枫当然也知道此酒之妙,他放下了酒碗,屏退了甲板上的所有人,这才看向了夏花,极为严肃的说了一句:
“太子殿下正是因为忌惮此子之厉害,故而必须除之!”
“他不仅仅是诗仙,他也不仅仅是酿造出了这画屏春……关键之处在于他是宁国的摄政王!”
“殿下在宁国京都谈判失利,便是拜此子所赐!”
“另外,二师兄我这三日去了平江城里走了走,听闻五扇原之战,他用一千人而大败八万大军!”
“他用了一种叫烟花的神器……也是他所发明出来的!”
“他的存在,对吴国有着极大的威胁,我以为……明日咱们就当启程去蜀州……将之击杀,以绝后患!”
夏花嘴角一翘,没有去应林子枫的这句话,却问了一句:
“听闻青帮在今日举行武林大会,”
她抬眼看向了林子枫,“二师兄,今日那武林大会,何人夺魁?”
第五百四十章 银钩画舫 下
夏花没有说要不要去蜀州追杀李辰安。
这让林子枫的心里一黯。
但七剑下天山,师傅早有吩咐,此行,一切皆听从小师妹之安排。
哪怕他是二师兄,也不能例外。
小师妹不走,他也毫无办法。
此刻小师妹却问了一句这武林盟主之事,林子枫沉吟三息,说道:
“我与大师兄去过一趟青帮总舵那地方,擂台倒是搭建好了,看起来在前些日子就准备好了,但今日,却并没有人登擂比武,甚至那广场上都没几个江湖中人。”
夏花拎着酒壶微微一怔,“为何?”
“听说平江城出现了一个大宗师!”
夏花眼睛一瞪,“大宗师?”
“对,据说就是燕基道!”
“……莫非燕基道也要登擂去夺那武林盟主?”
“这倒不是,而是燕基道这些日子,杀了许多江湖高手!”
夏花沉吟片刻,起身,给诸位师兄斟酒。
“这又是为什么?”
“听说那些被杀的人,都是十五年前,参与过琴剑山庄灭门之事的那些江湖中人。”
夏花坐了下来,放下了酒坛子,端起酒碗小小的喝了一口。
细细的品了品这画屏春的味道,便觉得比刚才的牛饮来的更美味一些。
“那是该杀……所以那些前来参加武林盟主大会的人就被他给吓跑了?”
林子枫摇了摇头:“不全是,真正令这场武林大会无法召开的是……皇城司!”
夏花眉间一蹙,又小小的喝了一口,这才徐徐放下了酒碗。
“皇城司怎么会去干涉江湖中的事?”
“听说而今皇城司的提举大人叫王正金钟,他就住在苏府,他发了话,说、说一个个的吃饱了撑得慌!”
“搞什么武林大会啰?”
“选什么武林盟主啰?”
“青帮敢干这事,他就灭了青帮!”
“这青帮听说已算得上是宁国江湖的第一大门派,却不敢与皇城司去较劲,所以这场闹得轰轰烈烈的武林大会也就无疾而终。”
夏花微微一笑,对这种事,她没什么兴趣,仅仅是好奇罢了。
只是这宁国的官府将手伸入了江湖,恐怕宁国的江湖中人往后就不敢再如以前那般肆意妄为。
七剑的大师兄君子剑贾正此刻也喝了一口酒说话了。
在七剑之中,唯有他的年岁超过了三十,也唯有他行走江湖的经验最为丰富。
“小师妹,师兄听说那李辰安,原本是皇城司的副提举。”
“他成为了宁国的摄政王之后,将他的亲信王正金钟提拔为了皇城司的提举大人。”
“而今王正金钟坐镇江南道……江南道是宁国最重要的一个道,江南道的官场,这才被李辰安清洗了一遍。”
“王正金钟在这里,其一,当是为了维持江南的秩序,以免还有漏网之鱼祸乱江南道。”
“其二,听说那青帮的来路有些问题。”
“它的前身,是鱼龙会。”
“鱼龙会,是姬泰所创建。”
“皇城司对青帮的打压……师兄我估计还不止于此,恐怕皇城司的谍子正在暗中挖掘青帮的底细。”
“一旦查实,只怕这皇城司会一股脑将青帮给灭了。”
“李辰安那小子,懂得用人啊!”
“江南道鼠蛇一窝,却连一朵浪花都没翻起来。”
“现在的江南道已完全平静,从京都而来的那些官员,听说都是他所启用的、曾经被姬泰所排挤的那些大臣们。”
贾正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又道:
“莫看他只有十八岁。”
“也莫要被他那诗仙之名给迷惑了眼睛!”
“这小子做事极有章法!”
“听说他途径江北的景宁县,和苏家的那位大儒……好像叫苏亦安,此人落魄不得志,在景宁县开办了一处私塾,李辰安却亲去拜访了他!”
夏花一听,颇为好奇。
“请那苏亦安入朝为官?”
“正是!”
“那苏亦安去了没有?”
“去了,听说是被李辰安的一首诗打动。”
夏花眼睛一亮,“怎样的诗?”
林子枫心里一咯噔,不好,小师妹恐怕会越陷越深!
但那首诗迟早都会流传出来,他也无法阻止小师妹往后知道。
贾正也愣了一下,他的本意是希望小师妹对那李辰安足够重视,能够早些去杀了李辰安,以绝后患,他也没料到小师妹却只关心那一首诗。
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只好将那首《行路难》给诵读了出来。
夏花一听,这首诗和前面她所知道的那些词,又不一样。
那些词,多为情爱、多伤春秋。
但这首诗……虽有茫然悲愤,最终却落在了乐观豪迈之上。
他在探寻一条路!
他在路口迷茫。
他知道前路的艰难险阻,却未曾退缩,反要勇往直前!
“好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夏花眼里仿佛有璀璨的星光绽放。
“明日我便启程去找李辰安!”
她这话一出,令六个师兄都吃了一惊。
她说的她启程……
“那我们呢?”
夏花微微一笑:“你们可自行安排一番,来一趟宁国不易,去松山剑院、晚溪斋,还有牧山刀交流一番吧。”
“另外,不是说广陵城崛起了一个叫桃花岛的门派么?”
“二师兄说那桃花岛,恐是隐门在世间的门户……隐门已有百余年未曾现世,若是师兄们能从那桃花岛知道一些关于隐门的消息,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咱们天音阁天魔琴修炼秘笈的下半部,不就是说藏在隐门之中的么?”
“若是能够知道天魔宗的消息,若能取得天魔琴的下半部……小师妹我的天魔琴技可才有机会大成!”
林子枫一听就急了:
“小师妹,你并无行走江湖之经验!”
“你是咱们天音阁下一任的阁主!”
“这里是宁国!”
“你独自而行太危险!要不……我陪你同行?”
夏花没有反对,她点了点头,“那好,明日,我与二师兄同行去蜀州。”
“大师兄你们分头行事,但记得年底无论如何要回天山!”
贾正沉吟三息微微颔首:“你们要小心一些,李辰安毕竟是宁国的摄政王,他的身边恐怕高手甚多!”
“嗯。”
“你们还得要注意,洗剑楼的吴洗尘,曾经教过李辰安不二周天诀!”
“尚不知道他练到了多少式,但以师兄想来,他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文人,出手时候,当尽全力!”
夏花又端起了酒碗,忽的说了一句:“我没说要去杀李辰安呀!”
第五百四十一章 青帮
“我没说要去杀李辰安呀!”
夏花这句话一出,顿时令她的六个师兄都惊呆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疑惑,但片刻之后却又释然——
小师妹确实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杀李辰安!
她在这银钩画舫呆了足足三天!
在这三天里,她手里拿着的是李辰安的诗词,她耳朵里听着的也是李辰安的那些故事。
就在刚才,她所弹奏演唱的,还是李辰安的词!
哪个少女不怀春?
小师妹已十六岁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大了,已到了怀春的年岁。
相比于剑,小师妹更喜欢的是琴!
相较于武,小师妹更倾心的是文!
在小师妹的眼里,那有着诗仙之称的李辰安显然是小师妹所倾慕的对象!
那个为了钟离若水连皇位都不坐的李辰安,在小师妹的心里,才是真正的重情重义之人!
至于太子殿下让三郎传话希望七剑能杀了李辰安……若小师妹不愿,太子殿下又能拿她怎样?
毕竟小师妹身世显赫。
她的爷爷是夏国公!
她的父亲是吴国兵部尚书。
她的母亲苗秋琴出于将军府!
就算没有这些,天音阁的阁主,也就是他们的师傅,她姓吴!
她是吴国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太子殿下的亲姑姑!
但在这些师兄们看来,小师妹喜欢谁都没有问题,她唯独不能喜欢李辰安!
因为那小子是宁国的摄政王,而吴国与宁国之间,看起来未来并不会和睦。
就在这沉寂的气氛中,夏花嫣然一笑,又喝了一口酒,脸蛋儿微红:
“你们不用如此紧张。”
“我也没说就不杀李辰安呀!”
她放下了酒碗,视线投向了漆黑的西子湖上,沉吟三息,又说了三个字:
“且看看。”
……
……
江湖很大。
江湖中的人也很多。
没有人注意到天山七剑已从吴国的天山来到了宁国的平江城,哪怕是皇城司的谍子们。
在平江城的谍子,几乎都在查着青帮的底细。
江湖中多几个人少几个人,这实在不是个事。
所以,哪怕警惕如王正金钟,也并不知道来了七把剑——
就算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毕竟各国之间就算是有诸多矛盾,就算是封闭了边境,也拦不住能在天上飞的武林中人。
何况吴国人的模样和宁国人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两样。
王正金钟依旧住在苏府。
此刻也正在和苏老爷坐在一处雅致的水榭里煮酒聊天。
苏氏家主苏梓年以六旬。
这些年,他一直在苦苦支撑,但江南苏氏之败落,几已近穷途末路之时候。
他万万没有料到宁国变了天!
他更没有料到这江南道紧接着在短短数天里也变了天!
而今他的气色好了许多,长子苏亦安的家书送了回来,知道长子被摄政王重视向京都而去,这更令他老怀大开。
他知道,苏氏的春天,又来了。
他更知道眼前的这位皇城司的提举大人向苏府提亲这件事,便是苏氏命运的转折点!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些日子和这位提举大人相处,他也没感觉到阎王爷的高冷。
相反,二人虽有辈分之别年龄之差,却相谈甚欢。
尤其是这位提举大人还带了那位新上任的江南织造霍传名霍大人前来。
这便是这位亲家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这也足以说明这位亲家与摄政王之间,当真有着极为融洽的关系。
“老家主,”
王正金钟给苏梓斟了一杯画屏春,“我儿王正浩轩,本是要来平江城的。但因摄政王要去蜀州,这便无法抽身。”
苏梓接过酒杯摆了摆手:“摄政王的事,才是大事!”
“浩轩与苏梦的婚事……等浩轩忙完了摄政王的大事,咱们再好生商议一番。”
“苏梦在出嫁之前,就不再去牧山刀,也不再去行走什么江湖了。”
“她会一直呆在府上,等成亲的那一天。”
“好!”
王正金钟举杯:“老家主是明事理之人,等再过些日子我回京都,想来亲家翁也在朝中当值了。”
“我到时候和亲家翁好生说说孩子们的婚事问题。”
“老家主放心,我王正金钟是个粗人,但规矩我还是懂得……我保证会让苏梦风风光光的嫁入我王正家,保证不会让我儿媳妇受到半点委屈!”
苏梓哈哈大笑也举起了酒杯:“老夫自然相信,来干一杯!”
二人同饮了一杯,苏梓放下了酒杯忽的问了一句:“那……姑苏慕容家那边……?”
王正金钟大手一摆,“我已去过,我儿既然暂时来不了平江成,这比武之事当然就不能举行,慕容鹤那老东西还是有点眼力见,将那婚书交给了我,我一把火给烧了。”
“放心,一切都办得妥妥的了,就等我儿回来,三妻四妾……啊不,三书六聘,一个都不会少!”
就在二人喝酒聊天的时候,皇城司军情一处新上任的大统领马昌匆匆走了进来。
他站在了王正金钟面前,拱手一礼,低声说道:
“大人,青帮总部,早已人去楼空。”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在青帮总部的一处密室中,我们发现了这封信……写给您的!”
王正金钟一怔,他接过了这封信,问了一句:“人跑哪去了?”
“回大人,所谓三月三举行武林盟主大会,这是个幌子!”
“事实上,青帮的主要成员并不在平江城……平江城只留了一个翻江倒海常白书和一群喽啰!”
“常白书在正月十五之前去了周庄参加周大善人的六十大寿,却在摄政王抵达周园之后消失不见……至今,依旧未见。”
王正金钟眉间一蹙没有再问。
他取出了这封信,展开来,豁然一惊——
“王正金钟:
你小子莫要在青帮身上浪费时间。
鱼龙会已成过往,何况原本的鱼龙会本就鱼龙混杂,谁说他们都是姬泰的人?
要保摄政王之安危,你搞错了方向。
三月了,蜀州的桃花就算开的晚一些,最迟也不过四月。
另外,你若是闲的无聊,可去城隍庙看看你的老上司丁大先生!
他比你知道的更多一些!”
王正金钟眼睛猛的一眯,他陡然站了起来。
“走!”
“去哪?”
“城隍庙!”
第五百四十二章 插曲
没有人知道那个晚上在平江城的那处城隍庙里有着怎样的故事。
苏氏家主苏梓只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王正金钟没有回来。
不是那个夜里没有回来,而是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与王正金钟同时消失的,还有原本布置在平江城里的许多的皇城司的谍子们。
苏梓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他只是隐隐觉得这春日的风,似乎又有些微寒。
……
昭化二十四年三月初四。
夏花和林子枫二人离开了银钩画舫。
林子枫的服务依旧非常周到。
他买了两匹极好的马,也准备了一些干粮,二人打马离开了平江城,向江北而去。
蜀州古道。
李辰安一行也在一大早拔了营,准备启程继续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前行。
“丞相呢?”
昨夜坏了好事的驴精显然知道了主人的滔天杀意,它竟然没有回来!
许是骑惯了那头驴,也或许是骑在驴背上能够搂着萧包子的小蛮腰,能够有那种温玉满怀的感觉,李辰安首先想到的就是丞相。
以往时候,那货会躺在营帐旁边睡觉。
昨儿一宿未归,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山里可有着许多猛兽,李辰安有些担心那货会不会成了那些猛兽的食物。
萧包子也四下里望了望,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她嘀咕了一句:“丞相怕死得要命,也狡猾得要命,要将它给找回来,就只有让美人去了。”
萧包子摸了摸肩头上的那只海东青,又冲着那只海东青说了一句:“去将丞相给我抓回来!”
就在宁楚楚等人惊诧的视线中,这只海东青展翅而起,片刻之后消失于丛林之间。
李辰安颇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只鸟如何带回那头驴。
他看向了萧包子,问了一句:“昨儿试探得如何?”
“那中年汉子大致是三境中阶的身手,他爹大致是三境下阶……反倒是那汉子的妻子,那个叫冬娘的女人……用的两把杀猪刀,武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
萧包子沉吟片刻,“她的身手大致在二境中阶这样子,或许更高。”
“武功招式和蜀州锉刀堂的三十二路断魂刀有诸多相似之处,她或许就是蜀州锉刀堂的人!”
李辰安一怔,锉刀堂?
叶破就出至于锉刀堂。
叶破的母亲还是锉刀堂的大当家,与师傅吴洗尘算是旧识。
他想了想,正要向那处茅屋走去,却不料昨日夜里在那棚子下饮酒的四人这时候也不知从何处走了进来。
其中一汉子拔出了腰间的一把厚背九环刀,冲着那茅屋就吼了一嗓子:
“杀猪的,欠北侠公子羽的三十斤猪头肉,该还了吧!”
茅屋里没有声音。
那汉子迟疑三息,大步走了过去。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举起了手里的刀,一刀劈在了茅屋的柱子上。
其余三人也都拔出了武器,砰砰砰砰几下,那茅屋的四根柱子被砍断,茅屋轰然倒塌。
然而,里面并没有人。
那四人显然吃了一惊,除了那处灶台还有那两张破床之外,便什么都没有。
握刀的汉子忽的举起了刀:“跑了……追……!”
四人拔地而起,片刻消失在了古道之上。
李辰安也惊讶的看向了萧包子:“啥时候跑的?”
“我也不知道呀,昨儿晚,睡得挺香。”
“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八十两。”
李辰安点了点头,没再去问这事。
这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这一家子拿到那些银子就已离开了。
他仅仅是有些好奇,原本所想是那汉子有些功夫,若能说服他去苏沐心的宁武卒倒是个很不错的战士。
现在看来这一家子似乎和那啥北侠公子羽有仇……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李辰安想了起来,这北侠公子羽,不就是青帮的一个长老么?
也不知道王正金钟将青帮幕后之人给挖出来了没有。
毕竟是些江湖事,李辰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所有人收拾妥当,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只鸟飞了回来,落在了萧包子的肩头。
片刻之后,那小黑驴一脸幽怨的从旁边的山林里走了出来。
它站在了路旁,抬起了驴头,瞪大了驴眼,就这么看着萧包子。
似乎是要从这凶悍的主人眼里看看是否还有杀意。
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眼忽的一瞪,吓得那小黑驴一哆嗦,“再不过来我就宰了你!”
“啊呃啊呃……!”
小黑驴扯着嗓子吼了两声,李辰安分明看见那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它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伸出驴头在萧包子的身上蹭了蹭,又伸出了舌头舔了舔萧包子的手。
萧包子摸了摸驴头,低声又说了一句:“你再坏了我的好事,我定绕不了你!”
“啊呃啊呃……”
小黑驴子似乎知道了自己错在哪里。
队伍出发。
那只鸟翱翔于天空,它仿佛在探路。
李辰安依旧和萧包子同骑着驴,宁楚楚带着两百余娘子军在前面开道,小武和牧山刀的两把刀依旧跟在李辰安的后面。
“师兄,”
“嗯?”
“我发现熊肉比狗肉的味道更鲜美一些!”
“……”阿木扭头看向了王正浩轩,沉吟三息:“师弟,咱们能不能不说吃这件事?”
“那说什么?”
“谁便说点什么都行。”
“哦……师兄,你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
阿木那张如刀一般冰冷的脸顿时一僵,他又沉吟片刻:
“师兄觉得熊肉的味道虽美,但不太好猎杀。可不像狗,世间很多,师弟你手到擒来。”
“另外就是烹饪之法,师弟你能在烹狗这件事上炉火纯青,皆因烹得多了,但熊肉你至今尚未做过。”
“所以若说吃,师兄还是觉得狗肉更好一些。”
王正浩轩一呆,又扭头看向了师兄:“不是说不说吃这件事么?”
阿木忽然扭头向一旁的山林望了一眼,过了十息才说道:“吃,令人愉悦。情,令人伤怀。”
王正浩轩不解,“师兄这话不对。”
“你看看他俩……”
王正浩轩指了指驴背上的李辰安和萧包子:“我怎么就觉得他们很是甜蜜呢?”
阿木扭头,盯着王正浩轩:“师弟,今晚师兄去猎一头熊,你且练练手,如何?”
第五百四十三章 扑朔迷离 上
若不是因为钟离若水的病,若不是为了去蜀州接回那位皇长子,李辰安觉得走一趟这蜀州古道其实是挺好的。
这山,名叫秦巴山。
它大致就相当于前世的秦岭了。
这所谓的蜀州古道,也大致相当于前世的金牛古道。
古道在山崖间蜿蜒,虽然崎岖坎坷,但其间的风景甚好。
这里的气候比之江南更冷,所以这里的春比之江南也就来的略晚一些。
但也有争春的山花盛开。
虽没有姹紫嫣红的一片,偶尔那么三两朵点缀于一片翠绿之中,却显得分外惹眼。
队伍晓行夜宿,按照这速度,走出这蜀州古道抵达利州城,大致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原本李辰安也是希望在这些时日里能找到那么个机会办了萧包子,完成这一世人生中的那件大事,机会倒是有了,还不少。
那头黑驴果然是明白了,它再没有来打扰。
阿木醉心于杀熊。
王正浩轩醉心于烹熊。
小武夜里经常入山去采药。
萧包子的怀里有一包迷离随时可以放倒宁楚楚。
但这事依旧未能如愿。
因为萧包子的肚子又疼了。
李辰安坐在萧包子的身后,手臂环抱着萧包子的小蛮腰,双手在她的腹部轻轻的揉啊揉。
“舒服一些了么?”
“嗯。”
萧包子声若蚊蝇,很是享受。
虽然肚子依旧很疼,但这一路而来,她却觉得是值得的。
要说遗憾,便是这疼痛来的不是个时候。
就在这晓行夜宿中,不知不觉进入蜀州古道已是第八天。
又到黄昏。
天气阴沉。
山间古道便显得愈发昏暗。
队伍又找了一个有水源的开阔地扎下了营。
看起来今夜会有一场雨,阿木没有去打猎,王正浩轩也就没法再实验熊肉的烹饪之法,小武望了望天空,也没有去山里采药。
娘子军的那些姑娘们在埋锅造饭,李辰安和阿木他们在一条小溪边聊天,萧包子在营帐中没有出来,宁楚楚左右无事,想了想,让开阳熬了一碗红糖水,她端着这红糖水进了萧包子的营房。
“姐姐。”
“嗯?”
萧包子抬头,将手里的一本小册子不作痕迹的合上,收入了怀中。
“还疼么,我给你熬了一碗红糖水……可惜没有姜茶,但也能暖暖肚子。”
萧包子笑了起来,她接过了这碗红糖水,“多谢妹妹。”
宁楚楚坐在了萧包子的旁边,“可别客气,咱们女人啊,连我自己都觉得有时候很是麻烦。”
“姐姐,你说,为什么男人就没这么多的事呢?”
萧包子一怔,“妹妹,女人肚子疼它可并不是什么坏事!”
宁楚楚这就不明白了,她惊讶的看着萧包子:“这还不是坏事?多不方便?亏损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萧包子喝了一口红糖水,笑道:“妹妹啊,若是某个女子一直肚子不疼,那才真就有事!”
就在这营帐中,博学的萧包子开始给宁楚楚普及女人的知识。
外面的小溪旁,李辰安正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军情六处大统领张三强。
“摄政王,”
张三强躬身一礼:“这是提举大人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特急!”
李辰安接过展开一看,眉间微微一蹙:
“周大善人六十大寿是个幌子!”
“青帮定于三月三举行武林盟主大会,也是个幌子!”
“当宁国武林中人都将视线放在这两件事上的时候,青帮数百高手早已离开了平江成……不知所踪?”
“经查,奚帷曾经在鱼龙会当过一段时间的大长老,青帮新立,其幕后,极有可能是奚帷所为!”
“若青帮是奚帷所创立,对摄政王当有益无害。但属下并不能确定,故而摄政王需更加小心。”
“另:桃花山上的那座坟依旧在,坟里的人,也依旧在。”
“属下正马不停蹄赶往蜀州,将陪同摄政王同行西山!”
“属下已给长孙红衣去了命令,御风卫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蜀州!”
“你若不急,就走慢一点。”
李辰安又看了一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青帮在平江成大张旗鼓的宣告成立,还广撒江湖帖,邀请各路英雄豪杰齐聚平江城,信誓旦旦要在擂台上决出新的武林盟主……
当时,整个宁国确实有诸多门派派出了高手向平江城而去。
但松山剑院和牧山刀却并没有派人前往。
如果那是个幌子,所欺骗的就是皇城司的眼睛!
既然要举行武林大会,那么在皇城司的眼里,这些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向平江城流动,就是个很寻常的行为。
再加之周大善人的六十大寿,同样是邀请了诸多江湖中人前去参加。
王正金钟在这信里说青帮的幕后恐怕是奚帷……
这个老丈人,他这又是想要做什么?
奚帷要做的事,都不是什么小事。
他用了这么个瞒天过海再暗度陈仓之计,将那么多的江湖高手齐聚一起再悄然的送了出去……这些人,被他送去了哪里?
忽然,李辰安脑子里灵光一闪——
吴冕!
上将军吴冕从无涯关离开,带走的是三百个武林高手!
吴冕本就听从于奚帷的命令。
如果青帮就是奚帷所创建,那三百高手当然也以他马首是瞻!
他如果将那三百高手交给了吴冕……吴冕现在恐怕已走出了这秦巴山!
他们要去的地方,当是皇长子所在的西山!
他们是受奚帷之命,在自己赶到之前去杀皇长子的!
李辰安霍的一震,他差点就要队伍再次拔营连夜赶路,不料张三强此刻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摄政王,蜀州的谍子早已启动,西山上确实有一座积善庙,可那庙,却是空的!”
“空的?”
“正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的人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按照他们的经验来看,庙里的人离开的时间,大致在两个月之前!”
“……”
两个月之前,那就是正月时候就走了。
那个叫贺西山的老和尚,他带着皇长子去了哪里?
正月时候,自己已经启程离开了京都。
要去蜀州迎皇长子归位的消息,那么快就传到了贺西山的耳朵里?
贺西山应该是担心!
担心自己以迎皇长子之名,行取皇长子之命……这该怎么办?
“知不知道他们所去的方向?”
“回摄政王,咱们的人去周边走访过,那老和尚并没有隐瞒行踪,他是向越国而去……”
“还有,是他,不是他们!”
“……”
李辰安抬起了头,盯着张三强: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身边并没有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
“回摄政王,确实没有!”
“据西山周围的庄户人家说,西山的那座积善庙里,一直就只有那老和尚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