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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九章 积善庙

    西山是崇庆府外十余里处西河旁的一座山。

    山势陡峭。

    山间林密。

    只是山顶……

    李辰安就站在山顶上。

    它没有山顶。

    它的顶部仿佛被一剑削过一样,是个巨大的平台。

    那平台之上长了许多桃树,但更多的依旧是绿油油一片的草地。

    草地上有许多的野花盛开,站在这里,几可眺望崇庆府全城。

    那座积善庙,就在这平台的最北边。

    庙的左右也有几颗桃树。

    庙的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庙不大,前庙后院,占地不过两亩。

    李辰安站在了这座庙前。

    他的肩膀上托着钟离若画。

    他的身边是钟离悠。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钟离若水萧包子还有宁楚楚三个俏丽的姑娘。

    当然,距离他稍远处便是牧山刀的两把刀和小武。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袁肃带着的数百钟离府的家将。

    “这就是积善庙,”

    钟离悠指了指这座庙宇,又道:“当年修这座积善庙的时候,是钟离府请的匠人,本想着将这座庙修建的更大一些,但贺西山却说毕竟是临时所居,不需要。”

    李辰安看了看那关闭的庙门问了一句:“那时伯父就已在蜀州?”

    钟离悠点了点头:“也就是从那时候……昭化四年春,钟离府才开始经营蜀州。”

    “这西山上的桃树,包括从山下至山上的这一路桃林,也都是那时候所栽种的。”

    李辰安看了看那些含苞的桃树,又问:

    “大伯可有常来这积善庙?”

    “前三年倒是偶会上来。”

    “前三年贺西山带着个孩子,钟离府送了两个奶娘还有三个婢女上来……这是母亲吩咐的。”“那时我们都不知道那孩子会是皇长子,仅仅以为是京都某个贵人的私生子。”

    “只是三年后的某一天,那两个奶娘还有三个婢女也都回到了钟离园,说是那和尚说不需要她们再留在庙里了。”

    “我再上来的时候,便没有再看见那个孩子。贺西山说,那孩子不宜留在这积善庙里,因为他尘缘未尽。”

    李辰安思索片刻,问道“那孩子可有何特征?”

    钟离悠摇了摇头:“生得白皙可爱,虽才三岁却聪明伶俐,我记得那时他已能背下那两百六十字的《般若心经》。”

    一个三岁孩童便能识字还能背下《般若心经》,那孩子确实算得上聪明伶俐。

    贺西山在那时候将那孩子给送了出去……通常一个人长大之后五岁之前的记忆是极难保留的。

    他这样做,当是不希望那孩子记得这个地方,或者不记得这段往事。

    他会将那孩子送去哪里呢?

    他曾经是越国东林禅院的大和尚……

    他在宁国举目无亲!

    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将那孩子送去越国,交给东林禅院收养。

    如此,既可以让那孩子的身份不至于暴露,还能最大程度的保证那孩子的安全。

    越国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李辰安并不知道越国的东西两大禅院发生了一场战斗,东林禅院在寂觉大和尚的带领下几乎灭了西林禅院。

    东西两大禅院而今已统一,更名为禅宗。

    这件事温煮雨知道,但温煮雨并没有告诉李辰安。

    在京都的玉佛寺,温煮雨给普空法师出了个主意,他说,越国之事,你可派人去请贺西山去一趟越国,越国的破事可解。

    这便是贺西山没有在积善庙的原因。

    “神卫军在何处?”

    钟离悠转身,向南边一指:“在南山。”

    李辰安扭头看去,烟雨中并未见山,那便极为遥远。

    他本以为神卫军会在西山,却没有料到在南山。

    这让他略微心安,却又有些不解:

    “一直在南山?”

    “对,那边更适合神卫军训练,另外……南山的神谷关外就是回纥,神卫军放在南山有防备回纥叩关之意。”

    “西南的大山里还有不少的土司,也是为了预防土司叛乱。”

    李辰安点了点头,不管如何,樊老夫人此举为宁国守住了西南门户,怎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功德。

    他将骑在脖子上的钟离若画放了下来,抬步走到了积善庙的那两扇漆黑的大门前,伸手推开了门。

    阴雨的天,门里的光线很暗,李辰安稍等了片刻,让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清这庙里供奉的是一个韦陀。

    韦陀是佛的护法神。

    通常他站在弥勒佛像的背后,面朝大雄宝殿,护持佛法,护助出家的僧人。

    但这里并没有大雄宝殿。

    这韦陀是面向门口的。

    他手里的杵也杵在地上,这意思就是这是一座小庙,谢绝云游的和尚在此免费吃住。

    李辰安走了进去,站在了韦陀佛像前。

    他抬眼看了看,伸出手来在佛像前的贡台上摸了摸,指尖搓了搓,灰尘较厚,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打扫了。

    绕过这韦陀佛像便来到了这庙的后门。

    后门是开着的。

    他走了过去,跨过门槛,看见的是不大的后院。

    这地方,当是贺西山的居所。

    他绕着后院的回廊走了一圈,回到了这后门处,想了想又径直穿过了天井,来到了主屋。

    推开主屋的门,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屋里很简单。

    一张桌子四张凳子一张床。

    其余便什么都没有。

    对面的墙上有一扇窗,窗外有悬崖下隐隐的溪流之声传来。

    他在这屋子里站了片刻,转身又走了出去,走出了小院,走出了正庙,来到了庙门外,站在了细雨中。

    “走吧,咱们回去,等贺西山来了之后再上来。”

    钟离若画一家伙就跳了起来,又挂在了李辰安的脖子上,一个翻身,骑在了李辰安的肩膀上。

    对此,李辰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是小姨子。

    毕竟这小姨子这么小还这么可爱。

    但钟离悠却多看了钟离若画两眼,只是李辰安是这样托着钟离若画上山来的,李辰安的脸色也没啥异样,他终究没好开口。

    萧包子却瞪了钟离若画一眼,这小妮子……李辰安骑驴,她骑李辰安……这算个什么事?

    钟离若水也心生异样,愈发对自己的这个亲妹妹担心了起来。

    “姐夫,”

    “嗯?”

    “下午我带你去逛逛崇庆城怎样?”

    “我给你说,崇庆城的糖糍粑可好吃了!对了,还有水镜台的戏班子所演的蜀戏也可好看了!”

    钟离若画根本没去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她极为期盼的又道:

    “水镜台好大,可得去早一些,若是晚了就只能坐后面。后面可看不见戏台子,也听不清楚他们唱的什么!”

    李辰安微微一笑,想了想,“好,那咱们下午就去水镜台听戏!”

    “好,咱俩去!”

    “不,想去的都去!”

    钟离若画小嘴儿一撇,颇不情愿的说道:“那我们看了戏之后去吃馆子?”

    “啥馆子好吃?”

    “半月楼!”

第五百六十章 水镜台

    李辰安一行向钟离园而去。

    天山七剑的小师妹夏花此刻在悦来客栈中。

    她坐在窗前。

    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这原本令人惆怅,但此刻在她的眼里,窗外庭院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却显得愈发的生动起来。

    这便是心情的美丽——

    他竟然要去吴国!

    他竟然为了治好钟离若水的病,要去吴国的洗剑楼!

    有风来,有雨丝儿入窗,落在了少女的眉间心上。

    少女的眉间荡漾起一道明媚的春光,此间似乎都因此而变得更明亮了一些。

    这事儿就很有意思了。

    洗剑楼的那个天才弟子独孤寒,据说独孤九剑已成七剑……他若是知道了宁国的摄政王跑去了洗剑楼,他会不会劈李辰安七剑呢?

    李辰安竟然修炼的是不二周天诀!

    那他的不二剑,能不能接下独孤寒的七剑呢?

    他的不二周天诀练到了第几法式?

    听师傅说不二周天诀可是洗剑楼的镇楼神功,也是天下间最难练成的神功。

    不要说练成十八法式大圆满,就算是练成了九个法式,虽只有二境中阶的水准,却能与一境下阶一战。

    只因不二周天诀是天下间至阳至烈之内功心法!

    为了治好钟离若水,李辰安这家伙也算是拼了命,只是……

    夏花忽的一叹,只是他恐怕不知道江湖千年,唯有洗剑楼的那位惊才绝艳的开山祖师爷才将不二周天诀练至了大圆满!

    往后……无数代的洗剑楼弟子苦研不二周天诀,倒是有人入了门,却再也没有一人成就大圆满之境界。

    他李辰安的诗词文章天下无双,但修炼不二周天诀……他肯定没有希望。

    这便意味着他治不好钟离若水!

    钟离若水定会夭折。

    可惜了。

    那姑娘才近十七岁。

    正是最美好的年岁,本该如窗外的那朵桃花一样在她的心上人的面前绽放……尚未来得及绽放却已凋零。

    人生如戏。

    这便是一场悲剧。

    夏花悠悠一叹,将钟离若水抛在了脑后,又想起了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的李辰安。

    少女的嘴角一漾,脸上再次明媚,林子枫推门走了进来,恰好看见,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比这春雨还要凉——

    昨儿个小师妹回来之后,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坐在这窗前。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的那颗桃树上。

    似乎在等着那桃花开。

    但她脸上的那朵桃花却已经盛开!

    而且到现在依旧未败。

    “小师妹,”

    林子枫走了过去,低声的叫了一声,将夏花从梦幻中给拽了出来。

    夏花微微转头看向了林子枫,“二师兄,有事?”

    “刚才李辰安一行回到了钟离园,听说是去了一趟西山。”

    林子枫坐在了夏花的对面,又道:“我已探查清楚了,这事而今在崇庆府也不是什么秘密。”

    “李辰安前来蜀州,其一是接钟离若水去吴国,其二是接宁国一个什么皇长子回京都!”

    “要杀李辰安,这便有两个极好的机会!”

    “其一,是在西山之上设伏将他击杀!”

    “其二嘛……他既然要去吴国,在吴国境内要杀他就加容易。”

    “不知小师妹如何决断?”

    夏花又看向了窗外的雨,沉吟三息,没有回答林子枫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

    “听说益州的公孙二娘带着戏班子来了水镜台,公孙二娘的霓裳剑舞据说是蜀州一绝……二师兄,走,咱们得早些去占个好位置。”

    说完这话,夏花站了起来,想了想,又看向了一脸惊诧的林子枫,“我且梳妆一下,二师兄可在楼下稍等。”

    林子枫嘴巴微微一动,想要说咱们来此还有正事要办,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起身去了楼下。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夏花下楼,穿着一袭白裙,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巾,头发上破天荒的插了一支金色海棠珠花步摇。

    她没有背琴,但腰间挎着一把剑。

    二人走出了悦来客栈,各自撑了一把油纸伞,就这么向水镜台走去。

    ……

    ……

    钟离园。

    李辰安等人用过了午饭,在钟离若画的要求下,他也带着一群人向水镜台而去。

    当然不是步行,而是乘坐着钟离园的马车。

    足足三辆马车走在了崇庆城的街道上。

    最前面那辆是钟离若水、萧包子和宁楚楚三人——

    马车最多也就坐四人,钟离若画那丫头霸占了李辰安,如果她们仨再进去,一来太挤了一些,二来……怕是会让人觉得她们太过粘人。

    光天化日之下,这终究不是太妥当。

    中间的那辆马车就只有李辰安和钟离若画二人。

    最后那辆,是阿木王正浩轩和小武三人。

    第一辆马车里。

    钟离若水心里很是担忧,“小妹一直跟在奶奶的身边……也不知道这些年里奶奶除了武功都教了她什么。”

    “想我自己六岁时候,最多也就是喜欢在春天里去郊外看看盛开的花,在夏日里去跟着那些哥哥们捉捉树上的蝉……”

    “小妹,她这是不是成熟得早了一些?”

    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眼微微一弯,笑道:“这倒不是。”

    “这还不是?”

    “因为我其实很小的时候也憧憬过美好的未来!”

    钟离若水和宁楚楚顿时都看向了萧包子,萧包子又道:

    “这不是什么羞人的事,这是一种向往,但在那样的年岁这样的向往并不是思想的主要。该练剑便练剑,该玩耍便玩耍。”

    “若画其实也是这样。”

    “或许老夫人在她面前说起过一些感情上的事,也或许她从书中看过一些怨男痴女的爱情故事……这仅仅是萌芽,她其实更喜欢的是去看水镜台的戏!”

    “若水妹妹无须担心,人生而有命,都会在恰当的时候遇见自己所喜欢的人,姻缘这个东西,其实早已注定!”

    萧包子如此一说,宁楚楚忽的一声叹息,她扭头看向了车窗外,“哎……我的姻缘,它又在哪里?”

    “楚楚妹妹也莫急,月老有时候挺忙,但他并不会忘记。”

    中间的那辆马车里。

    钟离若画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辰安,一双小手正在比划着兴高采烈的说道:

    “姐夫,公孙二娘的霓裳剑舞可好看得不得了!”

    “蜀戏也很好看!”

    “就是不知道与青楼的艺伎相比谁更胜一筹。”

    “姐夫,要不看完戏吃了饭,你晚上带我去这崇庆府的丽春院瞧瞧。”

    “好不好?”

第五百六十一章 巧遇

    钟离若画显然想多了。

    李辰安伸手揉了揉钟离若画的脑袋,“等你踏入一境上阶的时候姐夫带你去!”

    “青楼还需要凭境界入门?”

    “里面都是这种高手,岂不是打起架来很厉害?”

    “这倒不是,但姐夫这身手你知道,如果你不厉害一些,万一在青楼发生个什么事,谁来保护姐夫的安全?”

    钟离若画一想,这话有道理。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说道:“那我一定会努力练至一境上阶!”

    “不,我也要如奶奶那样,踏入大宗师!”

    李辰安大感欣慰,他刚刚点了点头,便见钟离若画的眼睛又是一亮,就听钟离若画眉飞色舞的又说道:

    “等我至一境上阶,我就嫁给你,可好?”

    李辰安吓了一跳,他连忙缩回了手,看着钟离若水,极为认真的说道:

    “这不是你应该去想的!”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读书和习武!”

    “你要如你奶奶那样,成为江湖中的绝顶高手,还要成为一个有智慧的人!”

    “未来,你也会遇见更适合你的人,他会陪着你一路而行,去看四季美丽的风景,去书写属于你们的美好前程!”

    钟离若画小嘴儿微翕,她看着李辰安,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她忽的别过头去,看向了窗外的雨,片刻,她似乎将这事忘在了脑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纯真的笑意。

    “姐夫,”

    “嗯?”

    “去吴国带上我,好不好?”

    这肯定不好!

    吴国的那位太子前来玉京城谈判,他铩羽而归,对自己恐怕恨之入骨。

    所以此行吴国,李辰安早已有了另外的安排。

    他又揉了揉钟离若画的小脑袋,极为认真的说道:“姐夫是为了给你姐姐治病,姐夫要将不二周天诀练成就必须心无旁骛。”

    “姐夫没有闲暇来照顾你。”

    “另外,两年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两年之后,姐夫会带着你姐姐再回来。”

    钟离若画撇了撇嘴,那双大眼睛里的神色顿时暗淡。

    她没有再说,又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雨。

    然后摸了摸背上的那把剑。

    ……

    ……

    水镜台。

    这是整个崇庆府最有名的戏院。

    蜀州这个地方,说起来在宁国的五道之中算是贫穷的一道,但它却有着一些得天独厚的优势。

    宁国这二十年来被姬泰所祸害。

    但姬泰的手却并没有伸到蜀州来。

    一来是因为这里距离京都极为遥远,再加之蜀道难行,这地方在京都的官员们看来就是一处蛮荒之地,姬泰也并没有将这里放在眼里。

    二来是因为这里被樊桃花率先插了手。

    军队在任何时代都极为重要。

    当钟离府在蜀州建立了自己的私军之后,可轻易的左右蜀州官员的任免,姬泰那时候并不愿与定国侯府为敌,这便导致了钟离府在蜀州的影响更大。

    于是乎,蜀州这地方反而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虽然比之江南依旧差了一些,但崇庆府的百姓们的生活还算是过得去。

    蜀州本就能够自给自足。

    这里有着大量的良田,也有着极好的轻工业基础。

    比如纺织,蜀州的丝绸和蜀绣在宁国其实极为有名,只是碍于蜀道之难,它们并不如江南丝绸那么畅销。

    比如酒。

    蜀州的气候条件适宜于酒曲的发酵,这里生产出来的画屏春,比广陵城的味道更为醇厚。

    当然,画屏春也难以运输出去,目前也只能在蜀州售卖。

    总之,蜀州的百姓们生活的颇为悠闲。

    城里的居民们忙完了自己家的生意便喜欢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于是这里的茶馆就很多。

    但如京都那种高大雅致的茶楼却很少。

    多是茶院子。

    茶资也很便宜。

    茶院子有说书的人,更好一些的茶院子有自己的戏台子和戏班子。

    听戏,便是有钱人家的喜好之一。

    而水镜台,就是一个规模极大布置的也颇为考究的茶院子。

    里面有荷塘、有假山,有凉亭,也有花草绿植。

    当然,散布于其间的,便是大大小小的茶桌子。

    李辰安一行走入水镜台的时候时辰尚早,偌大的院子里那些搭着用来遮雨的棚子下尚没有多少人。

    钟离若画对这地方颇为熟悉,她似乎已忘记了李辰安不带她去吴国的不快,她一蹦一跳的走在前头,穿过回廊,来到了水镜台的最前面。

    “咦,”

    前排是十来张桌子。

    此刻已经有五张桌子前坐得有人。

    钟离若画的视线落在了右边那张桌子前的一个姑娘的脸上。

    那个姑娘穿着一袭白裙戴着一张白色面巾。

    “那个小姐姐我见过!”

    钟离若画这话一出,夏花扭头,便看见了钟离若画,当然也看见了站在钟离若画身边的李辰安。

    没来由的,她的心突的一跳。

    坐在夏花旁边的林子枫也扭头一看,心里一咯噔,手自然的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当然没有拔剑。

    因为李辰安身边还有几个带着刀剑的人。

    李辰安此刻也看了看夏花,他不知道这姑娘是吴国天音阁的天才弟子呀。

    但这姑娘看起来和在那片原野上弹琴唱歌的那个女子极为相似。

    他只以为是这崇庆府的某个大户人家家里的千金小姐。

    二人目光相遇。

    没有擦出火花。

    当然也没有刀光剑影的杀意。

    就是寻常的一眼。

    李辰安身边有着三个大美人,他也没被夏花如何惊艳。

    他现在也没那心思再去招蜂引蝶。

    于是,他收回了视线,便在夏花隔壁的这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夏花也收回了视线,端起桌上的盖碗茶来浅呷了一口。

    萧包子坐在了李辰安的侧边,她不是正对着戏台子,而是对着夏花。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夏花一眼,忽的一笑,却并没有说一个字。

    钟离若画当起了小主人,她招呼来了小二,要了茶水糕点,她没有坐在李辰安的身边,而是坐在了钟离若水的旁边。

    “你怎的对这里如此熟悉?”

    钟离若水好奇的问了一句。

    钟离若画嘻嘻一笑:“我随若雨姐姐他们来这里看过几次戏呀!”

    一侧的阿木一听,微微一怔,他问了一句:

    “若雨小姐……怎没在府上?”

    “哦,若雨姐姐她们去了益州,好像是说益州那边的生意需要去看看。”

    阿木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他的心里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是如释重负么?

    还是怅然若失?

    或许两者都有。

    王正浩轩看了看师兄的脸色,愈发觉得师兄有些心事。

    春天来了。

    师兄需要的不是狗肉。

    他需要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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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渐渐的小了。

    水镜台的人渐渐多了。

    但这些人多坐在后面,因为前面的消费会更贵一些。

    这些茶客们三五一桌的喝着茶聊着天,所谈之事不外乎两件——

    摄政王来到了崇庆府!

    公孙二娘今儿个带来了一台压轴好戏!

    当然摄政王来崇庆府这件事讨论的更多一些。

    “听说江南道那边,自从五扇原之战结束之后,朝廷就派了一大批的官员到了江南道!”

    “整个江南官场的官员几乎被换了个遍!”

    “不仅仅是那些官员被摄政王一家伙全弄翻了,就连商家……就是百年前商丞相的后人,这一次可也倒了大霉!”

    有一锦衣汉子一听,问道:“吴老二,商家犯了什么事?”

    “刘老板,听说那商家勾结江南道的官员,可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尤其是商家控制了漕运,这些年可走私了天量的盐铁!”

    “听说商家的人在知道摄政王下江南之后其实就生起了警惕,商家家主商春秋本想将家族核心子弟和这些年弄到手的财产都送出去,结果却没料到摄政王技高一筹!”

    “就在长江上,摄政王命令广陵水师去堵住了望江码头,商家的人差一点就跑掉,结果当然是一股脑给逮了个正着!”

    那叫吴老二的汉子俯过身子,又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你们可知道商氏想要运出去的那些财富价值多少银子?”

    “十万两?”

    吴老二撇了撇嘴,“你就这点见识?”

    “难道有百万两之巨?”

    吴老二又摆了摆手,伸出了一根指头:“我告诉你们,价值足足一亿两银子!”

    “嘶……!”

    听见这话的所有茶客这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那个看起来颇为富贵的刘老板也不例外。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老二:“这种事,你一杀猪的也能知道?”

    吴老二憨憨一笑:“刘老板,我有个堂兄在袍哥会当了个堂主。”

    “这不去岁时候他随着袍哥会的总瓢把子去给那啥周大善人祝寿么?”

    “结果周大善人也被摄政王给弄死了。”

    “原本还准备参加青帮弄的那啥武林盟主大会,结果青帮的人都跑没了。”

    吴老二双手一摊:“这不前些日子回来了,我这也都是听他说的,应当差不离!”

    这时,又一老者端着茶盏来到了那一桌,“吴老二说的没错。”

    “不过老夫给你们说啊,接下来,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格局一定要打开!”

    那刘老板拱手一礼:“魏老请坐!”

    “敢问魏老,是不是江南那边真的已开始推行摄政王的新政了?”

    姓魏的老人坐下,一捋长须点了点头:“江南道的那些官员,都是曾经被姬泰所排挤的清官。”

    “他们是有真才实学的!”

    “再加之摄政王委任了温煮雨为首辅,有温煮雨坐镇宫里,他对摄政王的新政了解极深。”

    “这些新上任的官员,可都是吃透了新政才能走马上任的!”

    “所以,江南道的新政已经再开始铺开。虽时日尚短,但江南道的商人们却已经有了行动。”

    “当然还有许多在观望。”

    “不过以老夫之见,若是摄政王登基为帝……这一新政能持续下去,咱们整个宁国恐怕会出现翻天覆地之大变化!”

    “咱们蜀商,可也得赶上这一次的浪潮!”

    刘老板一听,沉吟片刻,低声说了一句:“可我听说摄政王来蜀州,是要接回那什么皇长子的?”

    “我还听说摄政王为了治好三小姐的病,他还要去吴国。”

    “这……朝廷的政令曾经就经常朝令夕改,弄得人惶惶不安,一不小心血本无归不说,搞不好还要丢了小命!”

    “如果摄政王没有在宫里掌舵……魏老啊,这事可涉及到所有商人们的身家性命,是不是再等等再看看?”

    刘老板这话显然引起了许多商人的共鸣。

    他们纷纷点头,还是认为稳妥一些更好。

    李辰安也竖着耳朵听着。

    他并没有注意隔壁那一桌的那个姑娘时不时会偷偷的瞄他一眼。

    夏花没料到李辰安成了摄政王之后给宁国带来了巨大的变革。

    她尚不知道这变革的具体内容,但听这些商人们说来,他们所担忧的并不是变革本身的利弊,而是担心李辰安不再回庙堂导致这一变革出现意外。

    这说明变革本身没有问题,甚至是他们所期待的。

    李辰安能回宁国么?

    夏花忽的一笑。

    如花一般美丽。

    等李辰安去了吴国!

    将这家伙弄去天山!

    那地方人迹罕至,不熟悉路根本就走不出来!

    嗯,给本姑娘多写一些诗词,好让本姑娘参透天魔琴音!

    如此一来,世间便没有了李辰安。

    宁国对吴国也不再是个威胁。

    也算是杀死了李辰安,也能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夏花拿定了主意,她抬眼,扫了李辰安身边的那三个漂亮姑娘一眼。

    你们……谁也别想成为他的妻子!

    就在这时,有个少年带着一群人来到了前排,他忽的看见了李辰安。

    他顿时大吃了一惊,本担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却又看见了钟离府的三小姐和小小姐。

    他连忙躬身一礼:“在下崇庆府谢氏子弟谢清泉见过摄政王!”

    他这一嗓子一吼,整个水镜台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这一刻都站了起来,他们的视线都投向了前方。

    李辰安能怎么办呢?

    他只好也站了起来,甚至走了过去,伸出双手扶住了那少年的双臂。

    “无须多礼,你们是……?”

    谢清泉那个激动啊!

    他万万没有料到堂堂摄政王会亲自扶他,他面色顿时一红,“回摄政王,我等都是文翁书院的学子,这不听说公孙二娘要来唱一出霓裳剑舞……我等、我等也就慕名而来了。”

    “却没想到能在此见到摄政王,这是、这是我等之大荣幸!”

    李辰安摆了摆手,转身冲着那些站起的茶客们拱了拱手,一脸和煦的说道:

    “诸位父老乡亲,我就是李辰安!”

    “很荣幸能在这里与诸位一见。”

    “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有听见,无须担心什么。”

    “我想对你们说的是……蜀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蜀州的百姓们勤劳善良勇敢正直!”

    “蜀州,在我看来,乃是宁国最坚实的后方,也是宁国的鱼米之乡!”

    “蜀州不灭,宁国不亡!”

    “蜀人之精神不灭……宁国之脊梁不屈!”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多坎坷,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若有此壮志,何惧之有?”

    “且让我们携手而行,披荆斩棘!”

    “诸位,虽无酒,但我李辰安以茶代酒,谢所有蜀人对宁国做出的卓越贡献!”

    李辰安端起了茶盏。

    所有人都激动的端起了茶盏。

    夏花的眼愈发的明亮,就连她此刻也起身端起了茶盏。

    她的心里默念的却只有那一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是何等样崇高的理想!

    这是何等样伟大的志向!

    这样的少年,难怪能够成为宁国的摄政王!

    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眼此刻也看了看李辰安,这头牛……怕是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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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希望之光

    水镜台的所有人都被李辰安的话所吸引,所感染。

    没有人注意到舞台上的那红色的幕布掀开了一角。

    从那一角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双眼。

    那双眼看向了台下的李辰安。

    眼里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那一角又放了下去。

    只剩下那幕布微微摇曳了几下。

    水镜台的人此刻才忽的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震天的欢呼声!

    他们很是激动!

    无论男女老少!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了摄政王,亲耳听见了摄政王的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

    尤其是那一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便是摄政王之雄心壮志!

    这就是摄政王对蜀州百姓的期许!

    有这样的一个王带领宁国而行,何愁荆棘不开,何愁大道不平!

    这位年轻的摄政王,他的身上没有半分骄傲,更没有丝毫的骄横!

    他的笑意如此自然。

    他的言语如此亲切!

    这,完全颠覆了所有人对于朝廷高官的认知!

    在这些人的眼里,这位摄政王似乎并不是宁国至高无上的王,反而更像是文翁书院的一名寻常学子。

    但他还是和那些学子们不一样。

    他风姿绰约。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定自若又大气磅礴的气质!

    这便是王者之姿!

    有亲和之举,也有雷霆之威!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钟离若水的那双美目此刻也笑盈盈的看着李辰安。

    短短半年时间不见,这个男人又成熟了许多。

    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他比以往在广陵城的时候更沉稳,举手投足间更自信洒脱。

    但终究还是有熟悉的地方,那便是他对自己的那份感情依旧如昨,还有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的那份柔情比以往甚至更深了一些。

    李辰安面带微笑。

    他举起双手虚按了一下,于是,那些声音渐渐变小,此间再次寂静。

    他再次开了口,“感谢父老乡亲们的热情,你们的这份热情,令我李辰安在高兴的同时,又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毕竟朝中的政策尚未在蜀州执行,毕竟宁国以往的那些沉疴旧疾,也还正在清理之中。”

    “不过这些都快了,接下来,刘酌刘道台将会得到三省下达的新政文书。”

    “这些新政,都将会各个县郡张榜公布,你们所有人都将知道新政的内容和所要实现的目标。”

    “这些新政,恐怕会颠覆许多人的认知。”

    “我在这里要告诉大家的是,不要怕!不要担心!大胆的去做,大但的去赚银子!”

    李辰安的声音渐渐高昂,水镜台的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在听着。

    夏花也不例外。

    她很想知道这家伙究竟制定了怎样的新政,也很想知道那些新政一旦落地,究竟会给宁国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里唯一一个没有将李辰安的话听入耳朵里的便是林子枫!

    他倒是看着李辰安。

    却一脸的寒意!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小师妹看着李辰安的那双眼里的那道灿烂的光……这该死的家伙,他吹得天花乱坠,小师妹这可会眼睁睁掉到他的坑里去!

    他很想拔剑一剑将李辰安给杀了,但他并没有那么愚蠢。

    他的眼徐徐眯了起来。

    你不是要去吴国么?

    你还想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不管小师妹会如何去做,小爷一定会在你踏入吴国的那一刻……将你碎尸万段!

    林子枫拿定主意,扭头,心窝子又被夏花那表情给刺了一刀——

    夏花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

    那两道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她戴着面巾虽看不见她的那张俏丽的脸,但显然她此刻脸上的神色颇为激动。

    她一直在仔细的听着李辰安的那些话!

    “诸位,我从不认为赚银子有罪!”

    “我反倒是认为贫穷才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穷苦,对于百姓而言,它是一种灾难而不是磨炼!”

    “我认为,宁国的百姓,不需要这样的磨炼!”

    “新政要做的事,就是要让有本事的人去赚更多的银子。也要让没本事的人,同样能赚到足以养家糊口的银子!”

    “蜀州受限于地里,暂时限制了蜀州的工商业发展。”

    “虽说蜀道之难,难以上青天,但蜀州也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越!”

    “比如长江航运!”

    “比如蜀州富饶的物产!”

    “还有蜀人的聪明与勤劳。”

    “接下来,朝廷会放开许多领域,比如漕运、比如盐铁的管制,也比如取缔以往各地所设下的各种商业限制等等。”

    “我之所想,便是打破所有壁垒,解放官员和所有人的思想,让好的商品能够在全国乃至全世界流通,让宁国的工商业,得到自由长足的发展!”

    “但并不是说所有人都去经商,我希望的是……学子们能专心于学业能学有所成造福一方。商人们能全心于商,开拓更广的商路市场,生产出价廉物美的商品。”

    “手工业者能改良器械,进而实现生产力的飞跃发展!”

    “所有举措的最终目的……”

    李辰安扫视了所有人,语气坚定,掷地有声的又道:

    “便是要建立一个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鰥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之相对公平的国度!”

    “我李辰安,愿为此理想而奋斗终身!”

    “我希望天下无战乱,人间无疾苦。”

    “我知道这条路很难。”

    “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就说这么一些,愿诸位知晓,愿诸位能与我携手而行!”

    此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甚至屏息住了呼吸,耳旁依旧回响着摄政王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

    过了足足十息,有掌声起。

    起而一片,连绵不绝!

    雨,停了。

    水镜台角落里种的几颗桃树,似乎在这一刻绽放了数朵桃花。

    却无人看见。

    所有人依旧看着李辰安。

    他们的眼里热泪盈眶,他们的脸上满是激动的喜悦!

    原本对这个年轻的摄政王的那些怀疑、那些质疑,在这一刻皆烟消云散。

    他们看见的是一张年轻帅气坚毅的脸。

    他就像一道光!

    那就是希望!

    宁国的希望。

    他们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远处有两个刚来不久的老人就站在一颗桃树旁。

    他们是花满庭和梅放夕。

    此刻花满庭看向了梅放夕,一捋长须自豪一笑:

    “老夫可有骗你?”

    梅放夕沉吟三息,“走,回文翁书院。”

    “不听戏了?”

    “不听了,回去磨剑!”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夏花之念

    如雷鸣般的掌声在李辰安抬起的双手下又停了下来。

    李辰安咧嘴一笑,虽无阳光,但他那笑意似乎比阳光还要灿烂。

    看在所有人的眼里,便觉得心里顿生温暖,愈发觉得这位摄政王之亲和果真与众不同。

    “今儿个主要是来听戏,倒是没料到有人认出了我来。”

    “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具体的细节,接下来朝廷会公布详解。”

    “戏就要开演了,这票钱挺贵,公孙二娘的霓裳剑舞很有名。”

    “大家都坐下喝喝茶,好生的欣赏这一出戏吧!”

    众人脸露欢喜,这样的欢喜发乎于心,便是他们对李辰安的极大认同。

    李辰安坐了下来,却对站在旁边依旧一脸激动的谢清泉等学子问了一句:

    “今岁京都秋闱,你们可知道?”

    谢清泉连忙拱手一礼:“回摄政王,我等皆是要赴京都去参加这场秋闱的学子!”

    “哦……准备何时启程?”

    “回摄政王,我等准备在踏春文会之后便启程。”

    “好,你们也去看戏吧……我先预祝你们金榜题名!”

    谢清泉又躬身一礼:“谢摄政王!”

    他们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坐在了李辰安旁边的一张桌子前,却无人再发出一丝声音,但他们的眼睛时不时便会朝李辰安看上一眼。

    这位摄政王,可是宁国的诗仙!

    如果踏春文会能够邀请他来参加,如果能在文会上亲眼目睹他再做出惊艳的诗词来……这可是一件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

    但没有人敢再过去向李辰安提起。

    毕竟摄政王的名头摆在那里,他们的心里皆有些畏惧。

    而此刻,水境台后面倒是有了许多窃窃私语之声。

    多是崇庆府的商贾们在低声的谈论着李辰安刚才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其实已囊括了这次宁国所要推行的新政的核心。

    那些话对这些商贾们的冲击极大!

    因为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了新政对工商业的巨大好处,他们感觉到接下来将是商人的春天,但根植于心的旧观念,却并不容易因此而改变。

    李辰安没有再去听他们所讨论的那些话。

    毕竟自己在蜀州也呆不了多少天,毕竟此去吴国至少又是一两年。

    在离开京都之前,虽然与温煮雨他们说这新政费了不少功夫,但他们具体对新政的理解有多少自己并不知道。

    他们对新政的贯彻执行的力度如何……自己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也难以知道。

    李辰安放了手。

    就让温煮雨他们先去做吧。

    只要目标是正确的,就算真走了一些弯路,终究也能抵达彼岸。

    隔壁的夏花端着茶盏,揭开盖碗,在碗口轻轻的一刮,小小的喝了一口。

    她又轻轻的放下了茶盏,抬眼看了李辰安一眼,视线落在了前面的台子上。

    台上的幕布徐徐拉开。

    有穿着戏服的人走了出来,有锣鼓声起,有一人站在了台子的中间。

    他应该就是水镜台这戏班子的班主了。

    他在说着什么,但夏花却并没有听在耳朵里。

    她在想一件事——

    李辰安之才,当不输那个该死的温煮雨!

    他不是宁国的皇帝。

    如果在吴国将他给擒获……有没有办法让他留在吴国呢?

    夏花心里忽的一紧。

    她想起了她的母亲苗秋琴。

    母亲也是在这十五六岁的年龄,深深的爱上了学问极高的温煮雨。

    为了温煮雨,母亲甚至以将军府小姐这千金之躯去相思居找李相思,学了足足三个月的雪菜煨鹿茸这道菜。

    只因为温煮雨喜欢吃这道菜!

    可母亲最终却未能嫁给温煮雨。

    那该死的居然跑了!

    母亲是伤心的。

    哪怕她已为人妇,哪怕她的丈夫是夏国公府的嫡长子夏琉。

    母亲与父亲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这个词在夏花看来并不美丽。

    既然是夫妻,当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才对。

    如宾……其间并无爱意,不过是彼此尊重搭伙过日子罢了。

    所以母亲才会在寂寞的时候惆怅。

    自己现在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李辰安?

    夏花很是矛盾。

    觉得这喜欢来的太简单了一些。

    在少女曾经的憧憬中,她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是江湖第一高手!

    他还是军中第一猛将!

    他有开疆拓土之能,也有封侯拜相之资。

    她希望能够在某个夕阳下与他在某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邂逅。

    她希望他是因自己的琴音而来,他能听懂自己的琴,能走进自己的心。

    这便是花季少女所想的浪漫。

    可下了天山,来到了宁国的平江城,偏偏听到的是李辰安的诗词,所了解到的是李辰安的故事!

    于是乎,这个名字就这么占据了她的心。

    本要杀他。

    却因他的诗词和传奇故事生出了好奇。

    不远千里从江南来到了蜀州,亲眼看见了他,亲耳听他说了一番发人深省的话,莫非就这么喜欢上了他?

    夏花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正走在和母亲同样的那条路上!

    “不应该这样!”

    戏台子上已经在开始唱戏。

    林子枫的心思当然也不在戏中,他一直看着夏花,越看越漂亮,却越看越觉得小师妹离自己越来越远。

    “什么不应该这样?”

    夏花一怔,“啊,没什么,就是……就是想了一些事。”

    林子枫俯过身子,“小师妹……”

    他的话被夏花打断。

    “二师兄,看戏!”

    ……

    ……

    李辰安正在看戏。

    他看不懂!

    宁楚楚和钟离若水甚至钟离若画那小丫头看的懂。

    她们看的目不转睛。

    萧包子也看不懂!

    她就不明白这台子上敲锣打鼓舞刀弄枪有什么好看的。

    关键是舞刀弄枪还都是假的!

    唱的人那声音倒是好听,但听不懂她唱了个什么。

    于是,萧包子看了个寂寞。

    她干脆埋头吃着点心,然后悄悄抬眼看看她的牛。

    牛也在看她。

    二人对视,皆一笑。

    这便是心领神会。

    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萧包子更是有了一种做贼的感觉!

    想想就刺激啊!

    当着钟离若水和宁楚楚的面,若是将李辰安给、给……

    台上的锣鼓声忽的消失。

    有人在台上报幕:

    “接下来,有请公孙二娘为大伙儿带来万众期盼的霓裳剑舞!”

    这话音刚落,又有钟离若画的声音传来:

    “你们,别眉来眼去!”

    “看戏!”

第五百六十五章 文翁书院

    文翁书院。

    后院。

    梅放夕抬起磨好的剑,眯着一只眼瞧了瞧剑刃。

    “其实,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我就不明白你叫我去砍西山满山的桃花,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花满庭放下了手中的一卷书,笑道:

    “正是因为你就一手三脚猫的功夫才需要将剑磨得更锋利一些。”

    “不然……老夫担心你这破剑根本就斩不了那梅花!”

    梅放夕取了一块布,擦拭着剑身,对花满庭这话不以为意。

    “你没有回答我那问题。”

    花满庭沉吟片刻,笑眯眯说了一句:

    “当年你在京都时候,可是某些人的老师啊。”

    梅放夕一惊,他在京都时候弟子颇多,但花满庭这话的意思,肯定不是说的那些寻常弟子!

    能够去西山的人,会有谁?

    他忽的想起了一个人来,满眼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花满庭又笑道:

    “那你就当我不喜西山的那些桃花吧!”

    梅放夕眉梢一扬,将剑“锵”的一声插入了剑鞘中:

    “昨日,老夫已去见过了刘酌。”

    “刘酌说钟离府,根本就没有对李辰安动手之意!”

    “这有佐证!”

    “如果钟离府要杀李辰安,神卫军当已暗中调至西山!”

    “但神卫军依旧在南山,根本就没有动过!”

    “而你所怀疑的那人,这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我倒是觉得……”

    梅放夕眉间一蹙,疑惑的看着花满庭,说道:“你说,会不会是樊桃花改变了主意,或者说她真正要杀的是那个皇长子?”

    “你说皇长子是卢皇后与宁景荣所生,但这事毕竟是个秘事。”

    “太常寺所掌管的皇室金册中,恐怕有这位皇长子的名字。”

    “所以你说的皇长子的那身份……朝中的官员不会信,宁国的百姓,也难以相信。”

    “他依旧是宁国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我就在想,宁国没可能弄出两个皇帝吧?”

    “那皇长子和李辰安,必须死一个……死一个才有利于宁国之稳定!”

    “死谁?”

    “你的判断是樊桃花要李辰死,但我现在却觉得,恐怕是樊桃花要那个皇长子死!”

    “你觉得呢?”

    花满庭仔细的听着,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消失。

    他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梅放夕,笑道:

    “不管如何,贺西山至西山便会揭晓,不急。”

    “你当然不急!”

    梅放夕撇了撇嘴,“如果西山真打了起来,我这老命,恐怕就交代在那山上了!”

    花满庭哈哈一笑:

    “西山风水甚好,还有一座不太显灵的积善庙。”

    “你若是真死在了西山,我便将你葬在那座庙旁。”

    梅放夕瞪了花满庭一眼:“若是以往,老夫赴死倒是无所谓,反正这辈子也活够了,但现在……”

    梅放夕一捋长须,“现在老夫却又忽的想要在多活几年。”

    “为何?”

    “想要再看看宁国的改变。”

    顿了顿,梅放夕又道:

    “比如今岁秋闱,这文翁书院的学子能有几个能够金榜题名。”

    “比如秋闱取士,会不会还有以往的那些肮脏龌龊之事。”

    “这便是教育的公平……李辰安既然取缔了有诸多弊端的举荐制,这对于天下学子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如果这科考并不公平,好事也就会变成坏事。”

    “学子们充满了期待,结果却更寒了他们的心……只怕带来的后果会更加严重!”

    “另外……老夫还想看看接下来的新政如何。”

    “以工商业为主,老夫还是很担心的。”

    “商人的地位一旦提高,会不会出现全民逐利这样的情况?”

    “若变成这样,学子无心于学业,农人无心于田地,将士无心于边关……这对于整个国家的稳定,弊大于利!”

    花满庭没有否定梅放夕的这些话。

    他甚至还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他更不能死!”

    “这便是老夫坚持认为他必须当皇帝的原因!”

    “绝对不是为了我那女儿!”

    “温煮雨虽有治国之才,但对于李辰安所弄出的这等大政,温煮雨也只能是一个执行者,他无法做出更好的决策,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条路,会将宁国带到何处!”

    “只有李辰安才清楚!”

    “这条路是李辰安设计的,他当非常清楚这路上的荆棘坎坷。”

    “也只有他,才有办法避免你的这些担忧的发生,让宁国在富裕的同时,还不会出现诸多的社会矛盾。”

    花满庭徐徐起身,走了两步,站在了荷塘边,抬眼看向了远方。

    雨后的远方,是一片弥漫的水雾。

    远方的景致自然也就看不清楚。

    就如宁国的命运一样。

    “老夫以为,只有他,才能拨云见日,让灿烂的阳光,照亮宁国前方的路!”

    梅放夕看着花满庭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他现在明白了花满庭的良苦用心,只是他并不如花满庭那般了解李辰安,故而他的心里依旧持怀疑的态度。

    他知道李辰安为宁国种下了一颗种子。

    他期待着这颗种子能开出一朵别样的花。

    但他又很担心这朵花有毒,或者根本难以发芽。

    这便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里。

    这就是新旧两种观念在他脑子里的冲突。

    不过他的思想尚算开明,哪怕怀疑,依旧想要试试。

    那李辰安就真不能死!

    还必须成为宁国的皇帝!

    那就只能如花满庭说计划的去做。

    “眼目下的这局棋,是不是在西山进入尾声?”

    花满庭转身,点头,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算是一个阶段的结束。”

    “可他要去吴国。”

    “那就是另一局棋的开始!”

    “西山之局,你究竟是和谁在下?不要告诉我是樊桃花,我怀疑你和樊桃花是一伙的!”

    花满庭走到了桌前,坐在了梅放夕的对面,忽的一笑:

    “一个高手!”

    “她恐怕已到了崇庆府。”

    “毕竟到了这一局结束的时候,她理应亲自来落下最后这一子!”

    “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梅放夕眉间一蹙,能与花满庭和樊桃花同时下一局棋的女人……还能有谁?

    “她是谁?”

    没有等花满庭回答,梅放夕忽的想起刚才花满庭的那句话——

    当年你在京都时候,可是某些人的老师啊!

    莫非,真的是她?!

    “我要走了。”

    “……去哪?”

    “回京都教书啊!”

    梅放夕瞪大了眼睛:“让我去西山送死?”

    花满庭站了起来,“你当然死不了。”

    “燕基道会保护你的安全!”

    “西山事了,你也来京都吧……”

    花满庭抬步而行,留给了梅放夕最后一句话:

    “要见科举之公正,你就来京都,当太学院的院正!”

    梅放夕起身,“你呢?”

    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花满庭已飘然远去。

第五百六十六章 霓裳剑舞

    水镜台。

    台上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霓裳的身姿妙曼的姑娘。

    这姑娘年约二十上下,脸上并没有蜀戏那些戏子的夸张浓妆。

    她似乎仅仅施了淡淡的粉底,看上去眉清目秀倒是个可人儿。

    她手握一把三尺长剑,两条长长的袖子拖在了地上。

    她身子站得笔直,腰间的束带绑的颇紧,便勾勒出了她妙曼的身材,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就这么在舞台的中央一站,台下的观众便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她就是公孙二娘!

    她的名头在整个蜀州都极为响亮!

    李辰安倒是挺好奇的看了看台上的这姑娘,对于她那霓裳剑舞倒没有多少期待。

    他的视线也并没有在公孙二娘的身上停留多久,他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抬头看了看天色。

    雨虽然没有再下,但天并没有放晴。

    希望明日能有个好的天气。

    接下来还得抽个时间去一趟西山。

    如此想着,台上又有了锣鼓声响起。

    李辰安收回了视线,当视线落向舞台的时候,眼角的那抹余光中忽的出现了邻桌的那个白衣姑娘的脸庞。

    他看向了那个白衣姑娘。

    那白衣姑娘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巾,李辰安愈发肯定她就是在途中遇见的那个弹琴唱歌的女子。

    夏花在李辰安的视线向她投来的那一瞬间也扭过了头去。

    少女的心止不住有些慌乱。

    于是脸蛋儿有些微红。

    只是在面巾的遮掩下并不能被人给看见。

    李辰安微微一笑,耳畔又传来钟离若画那童稚的声音:

    “姐夫……!”

    “好好看戏!”

    李辰安眉梢一扬,看向了戏台子上,便见那叫公孙二娘的姑娘手握长剑徐徐而舞。

    腰肢扭转间,那剑飘飘忽忽。

    她的长袖随剑而走,便在空中舞动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一个又一个的圈。

    她的脚踩着鼓点的节拍,或疾或徐或舒或缓,于是,她的身姿便若春风拂动的杨柳,又或疾风骤雨下的海棠。

    李辰安只能看出这舞跳得不错,但演绎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和萧包子一样还是懵逼。

    不过这时候萧包子倒是看的很认真。

    毕竟这是舞,而不是唱的戏。

    舞还能欣赏,那蜀戏,直接就听不懂。

    就在这时,台上的鼓声骤然而停。

    公孙二娘恰好在鼓声停的那一刻回到了台子的中间。

    她手里的长剑向天。

    她整个人如剑一般定格在了台子上。

    一动不动。

    就在一片掌声中,鼓声又徐徐敲响。

    幕布开了。

    从幕布后面鱼贯而出两列穿着各色长裙的姑娘。

    她们,都握着一把剑。

    “仔细看,衣裳剑舞的最精妙之处来了!”

    李辰安收敛了心神,当真仔细的看了过去。

    就在一通锣鼓声中,两旁而出的各十个姑娘围成了一个圆,将公孙二娘包围在了其中。

    公孙二娘忽的飞了起来。

    她在空中挥剑而舞,有如仙女下凡。

    鼓声渐急,那二十个姑娘围着她快速的跑了起来。

    于是,各色的衣带飘飘,拱卫着中间天上的公孙二娘,渲染出了一副很是好看的画面——

    有些像敦煌的飞天。

    这是李辰安的想法。

    只是服化道并非如敦煌飞天那样。

    锣鼓的节奏忽的又是一变,变得轻柔舒缓了起来。

    后面有琴音起。

    台上的姑娘们由动转静,她们脚步放慢,公孙二娘落在了她们的中间,手里的剑也变得很慢。

    就这样又过了数十息,锣鼓声陡然又变得急迫了起来。

    那二十个姑娘在奔行间忽的分成了两列。

    两列的中间,是公孙二娘。

    公孙二娘手中的长剑在急促的鼓声中挽出了朵朵剑花。

    她的身子忽的一矬向前疾行。

    鼓声的节拍越来越快。

    她跑得也越来越快。

    她的两条长袖在她的身后飞了起来,招展如旗。

    她几乎冲到了戏台的边缘。

    她两边的各十个姑娘也随之而行!

    她陡然飞了起来!

    就在“咚咚咚咚……!”的锣鼓声中,她一飞冲……她没有冲向天!

    她向台下最前面坐着的李辰安冲了去!

    她两旁的各十个姑娘几乎在同时,也向李辰安这一桌冲了去!

    “锵锵……!”

    阿木和王正浩轩在那一瞬间拔刀!

    当二人的长刀刚刚出鞘,公孙二娘双臂一挥,两条长袖向两把刀席卷而去。

    两条长袖缠住了两把刀!

    左右各十人的长袖纷纷向李辰安身边的人飞了去!

    那些五颜六色的长袖在空中交织,仿佛织成了一张漂亮的网。

    在所有观众都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将李辰安等人笼罩其中。

    萧包子忽的一笑。

    她手里的软剑已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剑吟。

    她依旧坐着,这一剑,却向公孙二娘的两条长袖斩了去。

    钟离若画也已拔出了背上的不二剑。

    她很生气。

    姐夫是她请到这里来看戏的!

    这些戏子,竟然会是刺客!

    万一姐夫被她们给弄死在了这里,自己如何向姐姐交代?

    十年后自己长大了嫁给谁去?

    钟离若画一家伙从椅子上飞了起来,起而一剑,一剑斩向了距离她最近的那个姑娘。

    李辰安的双手各扣住了一把小李飞刀。

    他眉间微蹙,心里有些疑惑——

    这是在蜀州!

    还是崇庆府!

    这群女人,居然敢用这种方式来刺杀他,当真是活腻了!

    可就在这时候。

    当萧包子一剑斩断公孙二娘的两条衣袖,当钟离若画一剑刺穿了那刺客胸膛的时候。

    隔壁忽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心……!”

    李辰安等人的视线被这一片霓裳阻隔。

    他们没有看见戏台子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十几个黑衣蒙面人!

    这些人背着刀。

    手里拿着弓!

    他们在戏台上半跪,张弓,搭箭……

    “射……!”

    舞台中央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魁梧的男人!

    他也戴着黑色的面具,随着他一声令下,十余支箭离弦而出,夺命而来!

    戏台距离李辰安这一桌仅仅数丈!

    他们用的弓,竟然是军中的制式长弓!

    足足五石的弓射出的箭不仅仅是速度极快,它的力道也极大!

    就在那一瞬间……

    “小师妹……!”

    林子枫的话音未落,夏花已一跃而起。

    她在起的那一刻拔剑。

    她的剑向射来的那些箭挥舞而去。

    阿木和王正浩轩的刀,也在那一刻向那些射来的剑劈了过去。

    萧包子也吓了一跳。

    她手中的无为剑灿烂出了朵朵莲花,这些莲花向那些射来的箭飘了过去。

    空中的公孙二娘露出了一抹笑意。

    霓裳剑舞。

    霓裳已碎,剑还在。

    她一剑而舞,向李辰安一剑而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小李飞刀

    在公孙二娘的眼里,李辰安已经是个死人!

    从益州前来崇庆府,她就是来杀李辰安的。

    奉命而为。

    计划极为周祥。

    只是还是出了些意外。

    这意外就在于她没有料到李辰安会跑到水镜台来看戏!

    但这意外太美妙。

    这简直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这样就不用再去营造那种街上偶遇再行刺杀的场景。

    更不会与钟离府的大量护卫相遇。

    在这里杀李辰安,他身边的随从最少。

    虽然他身边有几个高手,但针对那些高手她已有了万全周密的应对举措。

    比如这临时改变了的霓裳剑舞。

    也比如登台而上的那些袍哥会的高手们。

    她坚信李辰安必死!

    她也知道自己杀死李辰安之后也必死。

    她本就抱着必死之心而来。

    因为自己的这条命,就是那位恩人所给的。

    杀了这个窃国的贼子,就算是死,又何妨!

    “去死吧……!”

    公孙二娘手臂伸展,长剑闪烁着刺骨寒芒。

    水镜台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个豁然站起,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就算想做,也来不及了。

    有人惨然惊呼。

    有人亡魂大冒。

    也有人向前冲来。

    林子枫这时候却笑了起来。

    他是旁观者,他已看出了这必杀的一局。

    哪怕小师妹插手其中,李辰安也一定会死!

    因为李辰安身边的高手,此刻已全部被敌人所吸引,所纠缠,他们就算想要回援李辰安,也来不及了!

    何况他们还要应对从台上倾泻而来的那些要命的箭羽!

    而李辰安这个菜鸟,他显然挡不住公孙二娘的这全力一剑!

    他必然死在这一剑之下!

    林子枫嘴角翘了起来,但那笑意却渐渐在脸上变得僵硬。

    说来话长。

    其实就是短短的一瞬间。

    当公孙二娘说出去死吧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手里的长剑剑尖,距离李辰安只有三尺!

    而此刻,她左右的二十个武者手里的剑已向萧包子和宁楚楚以及钟离若水杀了过去。

    李辰安的身边唯一还没有出手的只有一个小武。

    小武在那些剑刺来的那一刻动了。

    他忽的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的同时,他的两只手变得晶莹剔透。

    他的手就这么向那些刺来的剑抓了过去。

    也向那些飞来的箭抓了过去。

    而同时,李辰安也动了。

    李辰安挥了挥手……

    林子枫的笑意就是在此刻凝固。

    “噗噗!”

    两声闷响忽的传来。

    “啊……!”

    一声低沉的惨叫声响起。

    林子枫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小武的那双散发着荧光的手上,他已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看出了那双非凡的手!

    居然是佛门的大悲手!

    但有两点寒星却从他的视野中一闪而过,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二境上阶的公孙二娘杀李辰安这一剑却极为专心。

    因为她们所有人都可以死,李辰安必须死!

    她看见了那两点寒芒。

    看的无比清楚。

    飞刀!

    两把小小的飞刀!

    她所得到的情报说李辰安不过刚刚踏入武道,那么他的内力定然极浅,他的反应定然会更慢。

    但是……

    那两把飞刀却快如闪电!

    就算是她二境上阶的身手,她忽然发现在这咫尺之间想要用手中的剑将那两把飞刀击飞……竟然根本不可能!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两把飞刀一把射入了她的前胸,另一把……也射入了她的前胸。

    一左,一右,颤巍巍。

    很痛!

    钻心的痛!

    但她的剑尖距离李辰安的喉哝只剩下最后一尺!

    公孙二娘忘记了疼,她的眼亮了起来,甚至她的脸上也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

    一只晶莹剔透的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一把抓住了公孙二娘的剑。

    剑定格在了空中。

    剑光愈发的璀璨。

    那只手有血滴落了下来,却依旧没有松开,剑尖依旧无法再前行最后这一尺距离。

    就差那一尺的距离!

    公孙二娘银牙一咬,忽的,又是两点寒芒飞了过来。

    她避无可避。

    她忽然抬起了另一只手,一挥。

    那半截长袖在她那颗一挥之间向李辰安猛的抽了过去。

    两把飞刀射入了公孙二娘的喉哝。

    李辰安被这一袖给抽得飞了出去。

    他的人在空中。

    他的手里又扣住了两把飞刀。

    他在被抽飞的那一瞬间又掷出了两把飞刀。

    小李飞刀一闪而逝,两声惨叫传来。

    杀向钟离若水的两个女人“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武松手。

    公孙二娘也“砰!”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李辰安体内的内力疯狂的运转,他竟然在空中强扭了身子,止住了倒飞之势!

    他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双脚一点,他又向前飞了过来。

    在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双手已各扣住了五把飞刀。

    他再次挥动了双手。

    十把飞刀向戏台上的十余个蒙面黑衣人电射而去。

    他落在了地上。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又是十把飞刀飞了出去。

    台上发出了惨叫之声。

    夏花已登上了戏台,她的剑已如夏花一样在戏台上绽放。

    十息之后。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诡异的结束。

    萧包子正要冲向戏台子的后面,却被李辰安一把拉住。

    “后面还有人!”

    “不用追!”

    萧包子一愣,惊诧的问道:

    “留得青山在,下次再杀你?”

    “……我担心你追过去遇见一个大宗师!”

    萧包子向幕布后面望了一眼,终究没有去追。

    倒不是她怕什么大宗师,而是担心自己一走,万一这里再来一个大宗师,她的牛可就真会被人给宰来炖了。

    李辰安这才看向了钟离若水。

    钟离若水的面色很是紧张。

    倒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李辰安而紧张。

    “有没有吓着你?”

    钟离若水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

    钟离若水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往后出门,必须得带上护卫!”

    王正浩轩这时走了过来,踢了一脚地上的公孙二娘,忽的,他一家伙蹦得老高,手中的长刀豁然举起……

    公孙二娘陡然坐了起来!

    她的手捂住喉哝,她的脸上苍白如纸,她的嘴流着血,她看着李辰安在笑!

    “你……你……”

    李辰安眉间一蹙,“你什么你?你应该叫公孙大娘来!”

    公孙二娘双眼豁然一惊,她脸上的笑意消失,她的喉咙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她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颤巍巍指向了李辰安:

    “你……怎么……知道……”

    她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这次真死了。

    夏花如一朵洁白的花一般飘了过来。

    她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李辰安。

    她一个字都没说。

    她转身就走。

    “姑娘,多谢!”

    她背对着李辰安摆了摆手,双脚在地上一点,飘然而去。

    李辰安回身,抬头……洁白的长裙里有一点红。

    如花蕊一般。

    他看向了萧包子,脸上忽的露出了一抹令萧包子莫名的笑。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月黑风高

    摄政王在水镜台遇袭!

    这件事在短短时间传遍了崇庆府的大街小巷。

    当然也传入了刘酌的耳朵里。

    这可把刘酌给吓的差点晕倒过去。

    于是乎,这一天,整个崇庆府的捕快全部出动,一个个凶神恶煞,不仅仅将崇庆府的所有客栈给翻了个遍,还将水镜台的班主掌柜跑堂小二一家伙给逮了个干干净净。

    李辰安一行回到了钟离园。

    半月楼当然没有去成。

    钟离若画一直勾着小脑袋瓜子,哪里还敢提半月楼,她的心里充满了内疚。

    闻讯而来的钟离悠等人面色极为紧张,他站在了李辰安的面前,李辰安的手里拿着一把弓正在仔细的看着。

    “伯父瞧瞧,这弓,似乎是羽林军所用的长弓。”

    钟离悠将那张弓接了过去,也极为仔细的看了看,递给了身旁的袁肃。

    袁肃仅仅看了看一眼便点了点头:

    “正是羽林军的长弓……骑兵所用的弓,都是角弓,步卒倒是配有长弓,但唯有羽林军的长弓是用拓木所制作。”

    “桑拓木很是稀少,虽是用于弓箭的最好材料,却远不足以装备宁国所有步兵,故唯有羽林军才拥有……”

    袁肃沉吟片刻,忽的问了一句:“现在羽林军的大将军是谁?”

    李辰安也不知道啊。

    他离开京都充忙,将任免官员的这事也都丢给了温煮雨。

    他摇了摇头,“流出十几张弓,这不一定就是羽林军大将军的失职……当然这事也需要追查。”

    “那些黑衣人,知道是什么人了么?”

    钟离悠回道:“袍哥会的人!”

    “其中有一个就是崇庆府袍哥会的舵主……刘道台已下令蜀州各地捕快缉拿袍哥会,也派出了城卫军去了各地。”

    李辰安点了点头,对于这起刺杀事件,他想的颇为深远,但暂时并没有想出一个眉目来。

    蜀州袍哥会他在江南的时候听说过。

    江湖中的一个颇有名气的帮派。

    盘踞于蜀州的一方豪强。

    在周园杀死了周大善人,当时听说袍哥会的总瓢把子有去参加周大善人的寿宴……

    他这是为周大善人报仇么?

    袍哥会虽是蜀州的地头蛇,但他根本无法与钟离府的正规军相提并论。

    他居然敢在崇庆府行刺……

    以公孙二娘为引。

    用的还是羽林军的制式长弓!

    自己去水镜台看戏,这事并无计划,仅仅是钟离若画一时兴起的一个要求。

    所以,自己出现在水镜台,他们在水镜台布下杀局,当是临时而为。

    只是,这袍哥会的总瓢把子真的会为了一个周大善人来杀自己么?

    他要么就是蠢!

    要么,背后就有自己尚不知道的更深的秘密。

    “辰安,在贺西山没有回西山之前,你若是要出去走走,千万记得带上府上的护卫!”

    “嗯,伯父放心,非必要我也就不出门了。”

    “好,伯父先去处理一些事!”

    钟离悠要处理的事肯定是清洗袍哥会。

    无论官府怎么做,李辰安在钟离府的眼皮子底下遇袭,这是钟离府绝对不能忍受的。

    钟离悠的做法当会简单而粗暴,只是不知道袍哥会的人在知道刺杀失败之后会跑掉多少。

    钟离悠等人离去。

    李辰安却并没有真的安分下来。

    是夜夜半。

    月黑风高。

    钟离园几乎所有人都已入睡。

    李辰安没有睡。

    萧包子也没有睡!

    他们住在钟离园的南院。

    南院当然不仅仅只有他们二人。

    这里还有阿木王正浩轩和小武三人。

    就在漆黑的夜色中,就在西厢房的二楼走廊上,背着刀站在夜色里的阿木忽然睁开了眼。

    他看向了对面的东厢房。

    东厢房是萧姑娘的居所!

    东厢房二楼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从开着的门里洒出了一片昏黄的灯光。

    就在那昏黄的灯光中,阿木看见萧包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然后……

    阿木连忙收回了视线。

    因为那位萧姑娘向此间的正房飞了过去!

    正房二楼的灯也亮着。

    那里住的是李辰安!

    这……

    不是他阿木该去看的!

    但刚才那开门声却将王正浩轩给惊醒。

    他走了出来。

    他敢看。

    他瞪大了眼睛。

    直到萧包子的影子消失在黑夜中,又出现在了较远的正房的二楼上。

    “师兄!”

    “小师弟,莫要好奇!”

    “……师兄,灯灭了!”

    阿木这才看向了正房,果然,那地方已一片漆黑。

    “小师弟,”

    “啊?”

    “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什么都没有看见!”

    王正浩轩一怔:“师兄,可明明看见了一些什么!”

    阿木瞪了王正浩轩一眼:“小武呢?”

    “在睡觉!”

    “你看,小武就很聪明。”

    “为啥?”

    “他根本没睡,却假装睡着了。”

    王正浩轩转头,忽的吓了一大跳,因为小武正站在他们的身后,咧嘴在笑。

    “小师弟,蜀州狗肉的味道尚没有尝过。”

    王正浩轩顿时就被带偏了,他脸上露出了欢喜,“师兄,我已物色好了!”

    “明儿个师弟我就去把那条狗给弄来炖了!”

    “……谁家的?”

    “我哪知道谁家的?英雄莫问出处,吃狗莫问来路,味美即可!”

    阿木看向了王正浩轩,沉吟三息,“小师弟此言有理!”

    王正浩轩嘿嘿一笑,又看向了漆黑的主屋:“师兄,你说……他们这时候会在干啥?”

    阿木这次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来:

    “许是……练武!”

    “练武怎会没有动静?”

    阿木又沉吟三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师傅说,这才是武功的最高境界!”

    “哦……闲来无事,我干脆去将那条狗给弄来。”

    夜依旧静谧。

    却没有人知道李辰安和萧包子已不在那正房的房中。

    他们从正房的后窗悄然离去。

    躲过了钟离园的那些护卫,借着夜色的遮掩,越过了三条街巷,来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亮着一盏灯笼。

    灯笼下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

    他是王正金钟!

    他抬头看向了夜色中落下的二人,起身,抬步,走了过去,拱手一礼:

    “摄政王!”

    “走,带我去看看我的爹娘。”

第五百六十九章 女人心思

    一辆马车飞快的行驶在崇庆府的街巷上。

    钟离园,南院。

    王正浩轩拎回来了一只大黑狗,他在院子角落的那处水井边挂上了一盏灯笼,熟练的处理好了这条狗,这才提着灯笼上了西厢房的二楼。

    阿木依旧如刀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二楼的走廊上。

    小武应该是又回房睡觉去了。

    王正浩轩扭头瞧瞧了远处隐约的正房,好奇的问了一句:

    “师兄,他们练武还没结束?”

    阿木也转头看了看,沉吟三息,说道:“或许已入定。”

    “哦……这便是双修?”

    阿木又想了想:“师兄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吧。”

    “双修能生出孩子来么?”

    “……这事,需要你和小师妹成亲之后试试。”

    “哦……”

    王正浩轩若有所思,心想这双修应该是很有意思的。

    如果自己的内力能在双修中更进一步,那便能进入二境上阶了。

    只是这双修之法……师傅并没有教过。

    嗯,明天问问李辰安,或许那萧姑娘知道如何修炼。

    此间寂静。

    阿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王正浩轩在想怎么炖这条狗,也在想怎么和小师妹苏梦双修。

    悦来客栈也很寂静。

    二楼有一间房间的灯依旧亮着。

    夏花静坐于窗前的书桌旁。

    她在写字。

    写的很慢,很认真。

    落笔于纸上的,还是李辰安曾经所写的那些诗词。

    少女的脸上很是恬静。

    似乎她已沉浸与这些诗词的意境之中。

    可她似乎也没有被诗词里的那些深远的意境所影响。

    她的脸上没有因为某些诗词而悲伤,也没有因为某些诗词而惆怅。

    坐在一旁的林子枫却知道,小师妹写的并不是那些诗词,小师妹不过是借着写诗词在想着某些事。

    更多的,或许是在想着某个人。

    “今日,你算是救了他,可他却仅仅是说了一个谢字!”

    林子枫终究难以忍受这种煎熬,不平的说了一句。

    夏花没有回他,她依旧在写。

    直到最后在一张纸上落下了李辰安在水镜台说的那一句??——

    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当然不是一首完整的诗,夏花很喜欢这一句诗,因此,她很想知道这一整首诗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又看了看这两行字。

    这才抬起了头来望向了窗外漆黑的夜色,这才回了林子枫刚才说的那一句:

    “这些有何重要?”

    “何况,我本不需要他说那个谢字。”

    “因为……”

    少女的脸上忽的有些羞涩,那双漂亮的眼里有一抹星辉闪烁:

    “他那时转身看了我一眼!”

    林子枫愕然。

    作为天音阁最有天赋的小师妹,她在天音阁那简直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她有着极好的家世!

    有着比雪莲还要美丽的容颜!

    有着所有人难以企及的练武天赋!

    还有着令所有人仰望的文学造诣!

    在偌大的天山之上,小师妹看任何人一眼皆会令所看之人心旷神怡喜不自禁!

    倒不是说小师妹有多清冷高傲,而是小师妹醉心于武、醉心于剑、更醉心于琴,她极少出现在那些同门的面前。

    她每每出现,便如惊鸿一般。

    可现在……她竟然因为李辰安看了她一眼而心生自豪!

    那小子,若说帅气,他比不过我林子枫啊!

    若说武功……他那飞刀倒是了得,但如果真打起来,十步之内,他根本连发出飞刀的机会都没有!

    他凭什么得到了小师妹如此的青睐?

    就因为他是宁国的摄政王?

    不!

    就算小师妹看不上自己,可小师妹只要愿意,她回吴国京都之后,所嫁必是豪门!

    据说当今吴国的太子殿下连太子妃都还没有。

    倒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是不是有意于小师妹,但不管如何,小师妹要嫁入吴国的豪门大阀,甚至嫁入皇室,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所以李辰安那摄政王的身份,对于小师妹而言,应该并不是主要的因素。

    那剩下的唯有李辰安的才学了!

    小师妹倾慕的当是如此。

    “小师妹,”

    “嗯?”

    “二师兄本不该再多说,”

    林子枫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夏花这时说话了:

    “二师兄,那就不说!”

    林子枫一噎,被夏花这句话堵得很是难受。

    夏花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林子枫,极为诚恳的又道:

    “作为天音阁的小师妹,我很是感谢这么些年来师兄们对我的照顾!”

    “我当然也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我在想,你似乎对我有些误会,这样的误会对你不太好……或者说对你不太公平!”

    “二师兄,阁中有一些传言,那些传言我其实是有听到,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本以为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但现在看起来你似乎将那些传言当了真……”

    “这不好!”

    林子枫面色陡然一红,“小师妹……!”

    “二师兄,你听我说。”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师兄!”

    “关于李辰安……我已有了计较,你不用再为我操心他的事!”

    “现在夜已深,我很困,你能不能回你的房间……我想睡觉了!”

    林子枫起身,垂头,满心愤怒,却忽的一笑,低声说了一句:

    “小师妹早些歇息吧!”

    “好,二师兄也早些歇息!”

    林子枫出门,夏花上了门栓,她并没有睡。

    她从袖袋中摸出了一把飞刀!

    飞刀长三寸七分,极为锋利。

    她把玩着这把飞刀忽的一笑,“看上去……大致是四境下阶……弱是弱了点,但手法不错,杀人也够果断……”

    “那个姓萧的倒是厉害。”

    “看来我需要更努力一些了。”

    少女的眼微微一眯:

    “不知道我的天魔琴与你那道剑……最终谁会更胜一筹?!”

    被夏花视为对手的萧包子此刻正和李辰安在马车里。

    萧包子的眼里满是幽怨。

    本以为李辰安约她今晚夜半在他的房间里相见……

    夜半、房间里,这当然是两个令萧包子浮想联翩的词语。

    她本以为苦尽甘来。

    本以为能够赶上春末夏初的这一时节……这一时节正是插秧的时候。

    去岁冬的小麦未能播种下去,插秧总不能再耽误了吧。

    可她万万没料到李辰安却带着她翻窗而出!

    私奔?

    显然不是!

    幕天席地?

    这……萧包子充满了期待。

    直到看见王正浩轩,直到上了马车,她才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李辰安要带她去见公婆了!

    这多少令她有些紧张。

    毕竟,在她的计划中,并没有见公婆这一项。

    “总应该买点礼物,这样、这样空手而去,我虽不太懂得那些礼节,却也觉得有些不妥。”

    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眼看向了李辰安,抿了抿嘴唇,又道:“万一他们对我有意见……要不咱们明天再去,如何?”

    李辰安搂着萧包子的小蛮腰,咧嘴一笑:

    “你又不是丑媳妇。”

    “再说这也不算是你正式去和他们见面,只是我想要问问母亲一些事情罢了。”

    萧包子捏了捏衣摆,眼睛忽的一亮:“那问完我们就回去?”

    “当然,可不能被别人发现。”

    萧包子垂头,脸蛋儿微红。

    她掐指一算,此刻子时,若是问得快一些,回去之后天还没有亮。

    应该还来得及插秧!

第五百七十章 变故

    一条幽静的小径。

    一道低矮的牌坊。

    就在萧包子的浮想联翩中,马车停在了牌坊前。

    王正金钟下了马车来到了车窗前,低声说了一句:“摄政王,到了!”

    李辰安和萧包子下了马车,王正金钟带路,三人穿过那牌坊,沿着一条青石小径向前走了十余丈,来到了院子的门前。

    王正金钟陡然一惊——

    小院的门是开着的!

    小院门前的两颗大树上,原本暗藏着至少五个皇城司的高手,可现在……

    他们竟然躺在地上!

    李辰安和萧包子也走了过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李辰安心里猛的一震,他一步向前踏了出去,手里已扣着两把小李飞刀。

    萧包子后发先至。

    她一步就来到了李辰安的前头,她的那身青色的麻裙已散开,她的手里已握住了无为软剑。

    王正金钟紧随其后。

    院子里的灯笼,是亮着的!

    就着灯笼的光线,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个人。

    对面主屋那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

    门口同样躺着四个人。

    王正金钟冲入了那房间里,转身进入了卧房。

    卧房的床上,哪里还有人!

    李辰安也进入了这房间,看着床上的被子,面色阴沉得就像要下雨的天。

    “我的父母,就住在这里?”

    “回摄政王,正是!”

    王正金钟后背的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片刻就湿透了他的衣裳。

    不管李文翰夫妇是不是摄政王的亲生父母,摄政王终究是被他们夫妇抚养长大。

    何况摄政王就在前不久给皇城司军情六处大统领张三强下过命令。

    他命张三强派人将李文翰夫妇转移至皇城司的秘密据点。

    这里就是军情六处在崇庆府的最隐秘的据点!

    昨日自己来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很安好。

    不仅仅李文翰夫妇健在,就连李文翰的那个妾室还有那个叫李辰东的少年也都在。

    可现在……

    王正金钟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走了出去,站在了门口,蹲在了门口的那两个皇城司的高手面前。

    其中一个就是军情六处的大统领张三强!

    王正金钟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张三强的鼻端。

    他眉间一蹙。

    有呼吸!

    人是活的!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张三强的身体,浑身上下没有伤痕。

    他的手落在了张三强手腕的脉搏上……

    “怎样?”

    李辰安站在了王正金钟的面前。

    “被人点了穴道!”

    “解开他!”

    王正金钟却站了起来,拱手道:“属下……解不开!”

    “此人点穴手法极为特殊,疑似失传江湖多年的葵花点穴手!”

    “另外,此人的武功也极高,属下就算是想要强行冲开他的穴位也做不到!”

    萧包子一听也蹲了下去,她的手也落在了张三强的脉搏上。

    过了片刻她也站了起来,看着李辰安,说了三个字:

    “大宗师!”

    大宗师?

    除了大宗师,谁能将这么些的高手全部制住!

    李辰安的视线落在了张三强等人的身上,他们的武器都没有拔出来。

    整个院子从进门到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打斗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位大宗师飘然而来,就用那葵花点穴手在极短的时间就放倒了这里的所有人!

    他没有杀死他们!

    那么父母的性命当暂时也没有危险。

    “分头找找,看看他们在不在这院子中。”

    李辰安心存侥幸,但三人打着灯笼找了一圈之后,却并没有看见李文翰等人的身体。

    那就是被绑架了!

    宁国除了燕基道,在李辰安的认知里,就只剩下一个贺西山了。

    燕基道没理由来绑架了自己的父母,贺西山也还没有回西山。

    还能有谁?

    “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什么时候被点穴的么?”

    萧包子想了想,“大致个把时辰之前。”

    李辰安眉间紧蹙。

    今日在水镜台遇袭。

    今夜父母被大宗师给绑架……

    这背后,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萧包子忽然抬头向夜空中看去。

    她的耳朵就在那一瞬间动了动。

    她双脚一点腾空而起,起而一剑。

    剑未生莲。

    剑尖刺穿了一张纸!

    她落在了地上。

    那双细长的眼微微眯着,依旧望着那方夜色。

    她没有去追。

    她收回了剑,取下了剑上的那张纸向李辰安走了过来:

    “摘叶飞花……人已远去……大宗师!”

    李辰安又吃了一惊,怎的忽然冒出这么多的大宗师来?

    他接过了萧包子递过来的这张纸,一瞧,顿时一怔——

    “老夫估计你会因好奇来寻李文翰夫妇。

    你会害了他们!

    因为你的身后有一只耐心极好的黄雀!

    这个地方你来了就暴露了,你走了,他们必死!

    老夫带走了他们。

    无须挂念。

    西山之事结束之后,老夫会告诉你于何处相见!”

    没有落款。

    自称老夫的大宗师……

    宁国还会有谁?

    如此看来,他这一举动倒是善意的。

    他所说的那个耐心极好的黄雀又是谁?

    会不会就是公孙二娘背后的指使之人?

    李辰安思索了片刻,没有多少头绪,他也没再去想,因为这些事,都将在西山见到贺西山之后结束!

    “他们如何才能醒来?”

    “大致在天明时候。”

    “好……我叫你准备的那两样东西如何了?”

    “大致还需要三天。”

    李辰安点了点头,“一定要精细,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属下明白!”

    “对了,叫你查的那个叫秦日钢的汉子,可有消息?”

    “回摄政王,此人乃利州人氏,三境中阶身手,原本在袍哥会利州分部当了个堂主,后来得罪了北侠公子羽……”

    “据查,是五年前他撞破了北侠公子羽和江北义安堂的一桩买卖,从而被公子羽派人追杀。”

    “他的母亲和孩子死在了公子羽派来的杀手剑下,他和他的妻子还有父亲逃了出去,隐姓埋名在蜀州古道上开了那处酒铺子为生。”

    李辰安问了一句:“什么买卖?”

    “弄一批军中的武器送去岭东道交给白莲教。”

    “……白莲教不就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么?”

    “回摄政王,这白莲教的背后不太简单……这些年在岭东道发展极快,帮众已近万人之数!”

    李辰安沉吟片刻:“白莲教背后的情况有没有眉目?”

    “还没有,那地方乃宁国最穷之地,以往皇城司并没有太重视。”

    “嗯,岭东道那边多注意一点,越是穷的地方越容易出问题……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温煮雨,让他命驻扎在东瞿关的神武军将白莲教全部消灭!”

    “属下遵命!”

    “那个秦日钢既然是袍哥会的人,袍哥会没有出面保他?”

    “袍哥会恐怕和白莲教也有一些关系!”

    “……这江湖,挺乱的,找到秦日钢,然后我会告诉你做些什么。”

    “属下遵命!”

    “将他们都放到房间里来,你且守着,我和萧姑娘得先回去!”

    萧包子顿时欢喜。

    她帮着王正金钟将所有人搬进了屋子里,这才一把将李辰安给抗在了肩上一飞而去。

    可当他们刚刚抵达钟离园的时候,萧包子顿时绝望——

    里面灯火通明,已炸翻了天!

第五百七十一章 食之无味

    整个钟离园已乱了套。

    “找到摄政王了没有?”

    “快去告知刘道台,没有找到摄政王万万不可开启城门!”

    “命所有护卫,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务必找到摄政王!”

    “袁肃!你速去南山,带神卫军星夜赶来……!”

    钟离悠那叫一个忧啊!

    他站在南院的院子中,望着漆黑的夜空,满脸的焦虑。

    下午李辰安在水镜台遇袭,这大半夜的他竟然不见了!

    当他得到王正浩轩火急火燎的送来的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睡意瞬间全无,从床上一家伙就蹦了起来。

    然后,就是现在这般局面。

    钟离若水和宁楚楚就在南院正房的二楼上。

    “你是说……昨晚萧姑娘来了辰安的房间里,过了两个时辰房里没有动静,你们再来查看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已没有了人?”

    钟离若水看着阿木如此问了一句。

    阿木拱手一礼:“正是,只是当时……当时我以为萧姑娘是和李辰安练武……萧姑娘的身手极高,有她在房间里,当是最安全的。”

    钟离若水掌着灯笼进了房间。

    宁楚楚忧心忡忡的向阿木又问了一句:“什么武需要大半夜练的?”

    阿木沉吟数息,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许是于静夜中双修。”

    “只是我实在没有料到他们不知道修去了何处。”

    钟离若水站在了那扇开着的窗前,看了片刻,转身,脸色已平静无波。

    “这不怪你们。”

    “走吧,他们无事。”

    宁楚楚一怔,“这人尚未找到……”

    钟离若水微微一笑,“萧姑娘可不会害了辰安,她啊……她护着他可比你我都还要紧多了!”

    “……那这大半夜的他们会去了哪里?”

    钟离若水抬步向门外走去。

    心里有些许失落:

    “长夜漫漫,若是睡不着,总得做些什么。”

    “房里不能做?”

    “你我可以,但萧姑娘恐怕不行。”

    “为啥?”

    钟离若水脸蛋儿一红,转头瞪了宁楚楚一眼,“功夫太高,床会塌……房会倒!”

    “……”

    三人下楼,忽的一怔。

    萧包子和李辰安已站在了钟离悠的面前。

    “这是干啥?”

    钟离悠那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地。

    他拍了拍胸口,“辰安,说好的不外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场虚惊,钟离园重归于静。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萧包子坐在院子中的篝火旁,双手抱着膝盖,双目无神的望着东方的那抹鱼肚白,锅里炖着的狗肉此刻对她没有了丝毫的吸引力。

    “萧姐姐,”

    坐在李辰安左首的钟离若水忽的叫了她一声。

    萧包子有气无力的应了一个字:

    “嗯。”

    钟离若水从看见萧包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她是知道双修之意的。

    按说……这两人出去了两个时辰,双修之事当已经完成。

    萧姐姐理应高兴才对。

    可心细如发的钟离若水却看出了一些端倪,比如萧包子走路的姿势并没有改变。

    她还是一摇一摆如弱柳扶风。

    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此刻她双目无神……却并不是疲倦,而是……失落!

    她失落什么呢?

    应该是未能如愿。

    放着这么个大美人,辰安怎么就没有如她所愿呢?

    难道……他、他……

    钟离若水是不太相信李辰安为了她而守身如玉的。

    因为世间没有不偷吃腥的猫!

    钟离若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辰安,又看向了萧包子,宽慰了一句:

    “萧姐姐,来日方长!”

    “哎……”

    萧包子悠悠一叹,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活生生给咽了下去。

    因为这里人多。

    她实在无法说出口来。

    所以她改了口,说了几句令钟离若水等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天就要亮了。”

    “这时候炖什么狗肉啰?”

    “花有清香月有阴啊……王正浩轩,你还是该去找你的苏梦姑娘的!”

    王正浩轩一愣,心想不是你说的蜀州狗肉风味更佳的么?

    ……

    ……

    李辰安知道萧包子的苦闷何在。

    这事吧……也确实当得起一波三折。

    但现在当然无法安慰萧包子,更无法实现萧包子那急迫的梦想。

    一锅狗肉炖好,天已亮。

    折腾了一宿的李辰安确实有些饿了,他没有客气,但萧包子今日却实在是没有了胃口。

    但她还是做了一件事——

    她一筷子就夹住了那四寸之物,然后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无比淡定的放在了李辰安的碗里。

    这牛虽还没有耕田,但自己的牛,无论如何也需要养的壮实一些才好!

    王正浩轩这时候似乎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从这萧姑娘出现之后,他再也没有吃到那东西了。

    莫非那东西对修炼双修之法大有好处?

    理应如此!

    等去了平江城,见到苏梦之后,再炖狗时得试试。

    李辰安将那玩意儿艰难的咽了下去,扭头看向了小武。

    他拍了拍小武的肩膀,等小武回头看向了他,这才问道:“你的手,伤势如何?”

    小武咧嘴一笑,摊开了双手。

    李辰安顿时惊诧。

    因为小武的双手,竟然连疤痕都没有!

    “自愈?”

    小武又点了点头。

    这就很厉害了。

    岂不是杀不死?

    “我需要几样药,呆会我写给你,趁着这几日闲暇你帮我弄弄。”

    小武高兴的又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能够为李辰安做些什么这便是他存在的意义之所在。

    他希望李辰安能够练成不二周天诀。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挽回钟离若水的命。

    这虽然太过渺茫,但他依旧认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那就必须全力以赴的去争取。

    李辰安就是这样做的。

    所以在小武的内心深处,他早已将李辰安视为了真正的朋友。

    为了朋友,莫要说配置几味药,就算是要他小武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奉献出去。

    他坚定的认为李辰安活着,无论是对钟离若水还是对宁国的江山社稷,其作用都远大于他。

    至于自己……

    不过是个郎中罢了。

    郎中能治病救人。

    但李辰安才是真正的大医。

    大医方能救国!

    一顿狗肉吃完,天已大亮。

    不知道是吃了狗肉的原因还是体内的真气更加充盈,折腾了一宿的李辰安并没有困意。

    他去了书房写了一张纸给了小武。

    这才又去了那处池塘边的凉亭。

    三个女人在那凉亭里。

    李辰安刚刚坐下,便见钟离悠走了过来。

    “辰安,文翁书院的梅放夕梅老大儒求见……你见还是不见?”

    李辰安一怔,没听说这么个名字。

    但既然是大儒,那当然得要见见。

第五百七十二章 梅放夕

    朝阳初升。

    院子的花圃里许多的花儿已盛开。

    院子角落处的那颗桃树,仿佛在一夜之间尽皆绽放。

    花圃里有蝴蝶翻飞,屋檐下有燕子穿行。

    这样的暮春之景,让人心情格外愉悦。

    萧包子看着这美丽的风景,此刻似乎也已想开了。

    来日方长。

    长不长还知道。

    诚如刚才钟离若水所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辰安要会客,三个女人便离开了那处凉亭,去了后花园里赏花。

    赏花是次要,主要是说一些私密的话。

    三女站在了一处池边的桃树下,钟离若水伸手摘下了一朵桃花来,沉吟片刻看向了萧包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说道:

    “萧姐姐……咱们姐妹三人在此,我就不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了。”

    “我的病你知道的,楚楚也是知道的。”

    “在离开京都之后,我也仔细的去了解过不二周天诀。”

    钟离若水视线投向了池塘里。

    有晨风起,吹皱了这一池的春水。

    她摘了一片桃花的花瓣丢入了池塘中,那花瓣便如一艘小小船一样在水面摇曳。

    “我当然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的。”

    “毕竟余生本应该还很长……毕竟能陪着他一同走下去的路还很远。”

    “我问过了司空爷爷,问过了杜爷爷,也问过了苦难爷爷……”

    “他们都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在来蜀州的途中,他们没有骗我。”

    钟离若水微微抬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一翘,露出了一抹牵强的笑容。

    “我这才知道不二周天诀要想大圆满……甚至要想练至第十二法式,这都难如登天!”

    “不瞒你们,在知道这消息之后,我以泪洗面足足三个晚上。”

    “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就是我的命!”

    萧包子面容一暗,“妹妹……”

    钟离若水耸了耸肩,“萧姐姐你不用劝我,真的,我和辰安因一首《蝶恋花》相识……我很感谢楚楚,也很感谢老天爷。”

    “我记得我当初还说过,我不在乎他的身世,也不在乎他能赚多少银子,因为我有银子,我就是豪门。”

    “我本希望这辈子能与他举案齐眉,看他写那些极好的诗词,陪他赏四季之变迁……就这么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但现在我知道这已不再可能。”

    “我也知道无论是楚楚还是萧姐姐你,对辰安都是一番真心。”

    “我心里是有些遗憾的,但我同时也很欣慰。”

    “我想给你们说的是……无论未来的路如何,你们都能不离不弃的陪他一辈子。”

    “这算是小妹我唯一的遗愿。”

    钟离若水将手里那朵桃花的最后一片花瓣丢入了池塘中,“如此,我才能欣然赴死。”

    她转头看向了一脸悲伤的萧包子和宁楚楚,忽的俏皮一笑:

    “反正我不管,他以后……可就交给你们了!”

    她的脸色忽的又是一红,羞涩的又道:“我、我不想去吴国了,我不想再浪费生命中最后的这点时光。”

    “两年还能为他做很多事,比如赚更多的银子,比如给他生个孩子。”

    就在萧包子和宁楚楚惊诧的视线中,钟离若水又说道:

    “对了,走,去我房间。”

    “我自己名下的那些财产,还有辰安的画屏春的利润……很多银子的!”

    “我得先交给你们。”

    “如果、如果我真有了他的孩子……你们可就是那孩子的娘!”

    “你们可得多疼着他点!”

    萧包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有矫情。

    宁楚楚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却也无可奈何。

    三女离开了南院的后花园,向钟离若水的闺房走去。

    ……

    ……

    梅放夕在钟离悠的带领下来到了南院的那处凉亭里。

    李辰安早已站了起来,此刻已走出了凉亭迎了过去。

    这是李辰安第一次见到梅放夕,这也是梅放夕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李辰安。

    李辰安躬身一礼:“梅老好!”

    就这么一个举动,梅放夕那双老眼顿时一亮。

    他也躬身一礼:“摄政王好!”

    “梅老,叫小子一声辰安便可!”

    “……好,老夫与你爷爷春甫先生曾经在京都便情同手足,那老夫就托一个大,叫你一声辰安了!”

    李辰安这才知道这老大儒居然和爷爷是故旧。

    他连忙伸手一引,笑道:“梅老,实在是小子尚不知道,本应该小子去拜访您的,这是小子不对。”

    “梅老请!”

    三人走入了凉亭,都极为随意的坐了下来。

    李辰安煮上了一壶茶,梅放夕一捋长须开口说道:

    “既然此事是你不对……那就答应老夫一个请求!”

    “梅老请讲!”

    “四月二十,文翁书院举办踏春文会,你能否前来参加?”

    他这话一出,吓了钟离悠一大跳!

    李辰安还没来得及点头,钟离悠就说话了:

    “梅老,这个……昨日辰安在水镜台遇袭,幕后的凶人尚没有抓住。”

    “这说明辰安至崇庆府之事已在敌人的掌握之中。”

    “敢在这里对辰安动手,幕后之人恐怕拥有极为强悍的实力,也或者有着难以防范的手段。”

    “这踏春文会……整个崇庆府的少男少女参与者无数,如果其中混杂有敌人的刺客,这可不是太好防范。”

    “您老看看,这文会辰安就不去了,如何?”

    梅放夕一听,仔细一想,钟离悠这番话不无道理。

    他微微颔首,“那这样,呆会你写一首诗词给老夫。”

    他看向了李辰安,极为认真的又道:“名这个东西,就算你已是宁国的摄政王,也是需要的!”

    “你的诗词在京都,在江南,甚至在蜀州都已广为流传。但流传是一回事,你当着所有学子的面亲自写一首……其意义将更加深远。”

    “身为一国之王,未来成为一国之皇帝,你的拥护者越多,你推行新政的阻力就越小!”

    “你的威望在民间越高,宁国的根基就会更加稳固!”

    “你是宁国的一道光,那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看见,而后,他们自然会去追寻!”

    李辰安立刻就明白了梅放夕的这番良苦用心。

    他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写一首词……不知以何为题?”

    梅放夕摆了摆手,“不急,老夫还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第五百七十三章 论民

    因为花满庭对梅放夕有过交代,梅放夕没有提花满庭来过蜀州。

    李辰安并不知道这位老人与花满庭也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但既然这位老人与爷爷是故交,他当然保持了足够的尊敬。

    何况这老人说的这些话虽然直接,却也是在为他而考虑。

    这老人大清早前来,邀请他参加踏春文会应该是顺便的一件事。

    他想要问自己的这些问题,才应该是他前来的主要的事。

    大致是关乎于那些新政的疑惑。

    他的问题大抵和苏亦安差不离。

    钟离悠陪坐在一旁,也颇为好奇这位名满蜀州的老大儒会向李辰安问一些什么问题。

    他更好奇这位钟离府的姑爷会如何去回答这位老大儒的问题。

    茶炉上的水开,李辰安取了一撮茶叶丢了进去。

    梅放夕开口,问道:

    “你若为帝,如何对民?”

    李辰安微微一怔,这不在新政的范围之内,但这恰好就是他推行新政所要解决的最终问题。

    国计民生,国家之一切政策,终究会落在民生之上。

    但在而今这样的一个社会,统治者对于民的认识依旧逃不过那些老旧的观念。

    比如不可使民富,民富则淫,淫则难治!

    也比如君权神授,君秉天之意,尊天道以养万民。

    君之于民,不仅仅有上下高低尊卑之分,还有养育之恩!

    这显然不是李辰安所希望的。

    但《宪法》这个东西本就是为天下之民争取最大的权力,可偏偏没人能够接受。

    所以他再没有去提宪法,因为民智未开,这步子跨得太大,真的会扯着蛋。

    他只能默默的去做。

    他之所想,是在民富之后,是在天下百姓受教育程度提高到一定程度之后,也就是整个社会的文明向前大步迈进之后,再由百姓们自发升起的对于权力的渴望。

    这是自下而上的倒逼律法的完善。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此刻梅放夕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观历史千年,”

    李辰安熄灭了炉火,斟了三杯茶,递了两杯过去,徐徐又道:

    “历朝历代之官员或者皇帝,对于民,无外乎用的以下这些法子。”

    “其一,愚民。”

    “在教育上设置诸多门槛,让天下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无法读书。”

    “书是什么?”

    “书是人类文明智慧的结晶,它是钥匙,它能开启智慧之门!”

    “但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权,为了谋取自己最大之利益……他们不能让老百姓去开启智慧去思考去探索去质疑。”

    “他们需要统一百姓思想,不让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如此,百姓才会始终如一的认为他们本就应该是统治者的奴隶!”

    这话一出,梅放夕大惊!

    李辰安却徐徐又道:

    “其二,疲民!”

    “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哪怕再勤劳,也无法过上真正衣食无忧之生活。”

    “统治者需要百姓不停的劳作,如此,天下百姓才能提供给统治者最好的生活,而百姓们所想只能是一日三餐,因为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不会有心思去想思考其他。”

    “其三,弱民!”

    “一旦有民抬头望天,必杀之!”

    “一旦有民质疑于统治者的权威,必镇压之!”

    “他们杀强民,杀良民,削弱他们的力量,使他们生不起对朝廷对抗之勇气。”

    “让他们温顺如羊,任由统治者鞭挞依旧循规蹈矩。”

    “其四,贫民!”

    “民若是日子过得稍微好了一点,便增加赋税,通过种种办法来盘剥他们的劳动收获,使他们无法富裕。偶尔施以小恩小惠,让他们觉得这便是朝廷对他们的关怀,觉得只能依靠朝廷才有安全感。”

    “其五,辱民!”

    “为了管理天下百姓,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百姓相互监督。”

    “于是,为了蝇头小利,百姓们在他们的刻意诱导之下,相互检举相互揭发,彼此难以信任,便不能抱团谋反。”

    顿了顿,李辰安微微一笑:

    “大致如此,一切所为,都是为了摁住百姓的脖子,都是为了巩固政权,都是为了统治者们的共同利益。”

    “至于我……我虽不为帝,但我亦不希望宁国的百姓如上。”

    梅放夕早已惊呆了!

    作为宁国之大儒,他这一辈子都在谋求一条治国救民之路!

    但在京都时候苦苦挣扎多年终不得,于是郁郁而别京都,来到了这里当了文翁书院的一名教习。

    他一直在思索民对于国之重要,却从未曾如李辰安这番话这般发人深省!

    李辰安这五点,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为什么历朝历代的百姓如此辛苦,却从来过不上真正的好日子的根源所在!

    勤劳并不能致富!

    这便是统治者之需要!

    不仅仅是一国之皇帝。

    而是以皇帝为首的整个利益团体!

    皇帝是一颗树的树干,朝廷的所有官员都是这颗树上的一片树叶。

    还有那些世家门阀,他们都依附在这颗树上。

    而百姓,便是这棵树所需要的巨大养分的提供者。

    土地上只能允许这一棵树的存在。

    绝对不会允许再有一棵树发出了芽儿来。

    而钟离悠这时候却吓了一大跳。

    钟离府在宁国算是高门大阀。

    李辰安还是宁国的摄政王!

    他本应该依旧采用这样的法子去让宁国的百姓埋头苦干来维持宁国之稳定。

    他居然这样说了……

    这若是被打破,若是那些百姓们真的觉醒,宁国还会宁么?

    梅放夕这时候才更加明白了花满庭之意。

    他不得不佩服花满庭的眼光。

    他此刻端起了茶盏,又问了一句:

    “你希望宁国的百姓是怎样的?”

    “我希望宁国的百姓能成为真正的人!”

    “一撇一捺的挺直了腰杆的顶天立地的人!”

    梅放夕看着李辰安,没有喝茶,过了片刻才又说了一句:“若如此,思想各异,国恐难安!”

    “不!”

    李辰安摇了摇头:

    “若真如此,宁国之思想会开出美丽的花!”

    “宁国之脊梁,将永不会弯曲!”

    “宁国之未来……方可期!”

    李辰安看着梅放夕难以置信的表情,又笑道:

    “我曾经说过绝对的权利产生绝对的腐败!”

    “一个不受百姓监督的朝廷,一个没有丝毫威胁和压力的朝廷,它一定不会去为百姓谋福利!”

    “在受到其余国家威胁的时候,它会无止境的后退。”

    “但同时,它会用最大的力量来镇压本国的百姓。”

    “因为他们……绝不会放弃握在手上的利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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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