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逍遥小贵婿TXT下载逍遥小贵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逍遥小贵婿全文阅读

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八十六章 我改主意了

    李辰安端起了茶盏,深深的嗅了一口。

    商涤的这些话,确实是肺腑之言,事实上他早已想过而今自己所面临的局面——

    首先想要借着他的手去掀开那被子的人,恐怕就是当今皇上!

    自己莫名背上了一个皇长子的名头,姑且不论这名头的真假,就凭昨儿个的那场大朝会,皇上硬生生将他竖立在了姬泰的对立面,这就本不寻常。

    就算昨日在大朝会上自己低调,不言不语,不去和二皇子逞那口舌之能,不去和姬泰针锋相对将他骂得吐血,单单凭着皇上的那三个封赏,姬泰一系就没可能和他相安无事。

    那是皇上当着群臣在磨刀!

    以他李辰安为刀!

    姬泰这种老狐狸哪里会感觉不到。

    其次,程国公和齐国公前后都宴请了他,说的也都是为了宁国存亡的这种大义之言。

    他们,也是希望自己去掀开那被子,露出那抹光的人。

    反倒是定国侯府,樊老夫人的态度一直都在犹豫。

    直到自己这皇长子的身份在京都流传,樊老夫人似乎这才下定了决心支持自己去掀开那被子。

    对于而今宁国庙堂的整个形势,自己是陡然冒出来的一个外来者,却偏偏代表了一股新的势力。

    皇上恐怕是需要利用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那些势力重振朝纲,而程国公齐国公甚至定国侯府希望自己能在肃清吏治的同时,去握住更大的权柄!

    若真论起来,这些人,这些势力,确实也都在利用他。

    可他何尝又不是在利用这些人这些势力?

    皇上既然让群臣认为他就是皇长子,那么自己就扮演一个皇长子又如何?

    有了这一身份,可以做许多胆大包天的事!

    既然程国公等人希望自己能握住更大的权柄……他们当然必须付出足够的诚意。

    比如他们在官场在军旅中的力量。

    自己而今仅仅是个皇城司的副提举,看起来长孙惊鸿对自己不错,但自己至少目前,并没有掌握半点皇城司的力量。

    和姬泰斗,原本是以卵击石。

    但若是将这些势力用好了,那就是石与石的碰撞。

    至于会死很多人……

    李辰安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好。

    “若能让那抹光照亮世间,就算他们借了我的手,甚至借了我的命,又何妨!”

    商涤微微一怔,

    “老弟,可这原本并不是你所想!”

    “犹记得五月初,在那处桃花山上,你说了一句令老哥印象深刻的话。”

    “你说……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

    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顿了顿,商涤俯过了身子,“这似乎才应该是你的本心,是你的本性!”

    “你是个干净的人,就像老哥种在桃花岛的那些兰花一样。”

    “你是当今天下独一无二的诗仙,老哥以为,你若是能潜心于学问,多留一些旷世名篇在人间……这是不是比在那泥潭里去摸爬滚打更好一些?”

    李辰安忽的长长一叹,“老哥,你说的对!”

    “其实,这原本也是我的想法,是我这一生的理想。”

    “在没来京都之前,我呢……当真就是想在广陵城守着那小酒馆,最多也不过是让桃花酿和画屏春这两种酒畅销世间。”

    “这能给我带来丰厚的回报,能让我和若水在广陵城愉快的过一辈子。”

    “没有了衣食之忧,我可乐于山戏于水,自然也就能做出更多更好的诗篇。”

    “可谁知道到了京都之后,却莫名引来了姬泰派人来花溪别院刺杀!”

    李辰安双手一摊,一脸的无辜:

    “老哥,我就是来看看若水的,我招谁惹谁了?”

    “姬泰既然想要我的命,那我肯定不能将脖子伸过去让他砍啊!”

    “可姬泰这老东西在宁国权势滔天,我如何才能斗得过他?我只有借助各方的力量,也只有让自己更加强大……所以在中秋文会,我做了十六首词,其实目的就在于能够进入皇上的法眼,得程国公助力,许能在庙堂上谋个官儿,许能得皇上庇护。”

    “我真没料到我会是皇上失踪了二十年的皇长子!”

    “但我在昨日的那场大朝会上冲着二皇子和姬泰试了试……皇上并没有责备,好像我真的就是皇长子。”

    “那么再有了这么个身份,有了皇上在身后为我撑腰,姬泰他既然做了初一,我李辰安当然会做个十五!”

    “其实我依旧没变,只是现在我所面临的局面变了,我的身份变了,就算是我想回到从前,姬泰也是不会放过我的!”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所以我现在改主意了,当然要义无反顾的与他一战!”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至于被利用……”

    李辰安又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大口,眉梢一扬:“人活于世,能被人利用,能被大人物所利用,这至少说明我李辰安还有一些价值。”

    “如果真能揭开那漆黑的被子,能让那一道光重现人间,我觉得这件事若能成功,比写出更多的旷世名篇,会更有意义!”

    李辰安洋洋洒洒将这仇恨的缘由给讲了出来。

    其实商涤也都知道。

    只是此刻李辰安再说起,这来龙去脉显得更清晰,也让商涤更明白了他现在心态的变化。

    商涤深吸了一口气,对此没有再去劝导李辰安。

    因为李辰安的态度变得很是坚决。

    “会死很多人。”

    “老哥希望能尽量少死一些人。”

    商涤抬眼看向了李辰安,“而今你既然有着皇城司副提举的身份,除了要小心鱼龙会的那些余孽之外,你还得要小心白衣盟。”

    “这些年来,白衣盟发展的势头很大,已经渗透至京都,出门时候万万记得多带一些高手。”

    “另外,你的母亲是卢皇后,你的舅舅是……上车候卢战骁!”

    “越国皇帝是你亲表舅!”

    “既然借力,那就不妨多借一些。也或者……万一事情出现了不可控的对你严重不利的局面时,你可去越国!”

    “另外,你要多注意一个地方,那地方就算是皇城司也是一抹黑。”

    李辰安一怔:“哪里?”

    “长乐宫!”

第两百八十七章 监察司

    水云山涧的雾傍晚时候落下的早了一些,晨间的时候散去的晚了一些。

    秋意更浓,秋菊却更艳。

    当太阳升起,云雾渐渐消退,终露出了云集别野后山的那处山腰的时候,李辰安和小武二人又来到了那座坟前。

    转眼已是孙铁线的头七。

    钟离若水本也要来,却被李辰安劝阻了,因为山涧雾寒,山腰风烈,而钟离若水昨日染恙,有些咳嗽。

    二人站在坟前的时候忽的吃了一惊,因为坟前的拜台上居然摆着两个盘子!

    一个盘子里装的是酱猪尾巴。

    另一个盘子里装的也是酱猪尾巴!

    二人彼此对视,彼此的眼里都有着莫名的惊诧。

    “你来过?”

    小武摇了摇头。

    “那还会有谁?”

    小武依旧摇头,他忽的蹲在了地上,捡了一节枯枝,在拜台前的泥地上写道:

    “爷爷并无友人,想来是定国侯府的樊老夫人。”

    “因为爷爷喜欢吃酱猪尾巴这事知道的人极少,除了三小姐和我,大致就只有老夫人了。”

    李辰安也蹲了下去,伸手捻了一块猪尾巴捏了捏,很有弹性,那就是刚放在这里不久。

    他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些,除了蔼蔼白雾还有在白雾中飞舞的几只鸟儿便什么都没有。

    定国侯府距离这里有些距离。

    樊老夫人如果来过这里,怎没有去云集别野里坐坐?

    他忽的想起前两天在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下,长孙惊鸿面前的那张石桌子上,也摆着这么一盘子酱猪尾巴。

    李辰安眉梢一扬,没有再问。

    小武将地上的字抹去,二人上了香蜡烧了纸钱跪拜了一番便下了山。

    在云集别野小憩片刻,李辰安决定去宫里看看。

    去看看那处长满了草的监察司,然后就去皇城司进一步熟悉一下七处,还需要去那栋八层楼里翻翻皇城司收集来的关于那些官员的情报。

    “穿哪一套?”

    钟离若水有些犯愁,因为李辰安有两套官袍。

    “我还是更喜欢这黑色,要得俏一身皂,黑色的好看一些。”

    钟离若水白了他一眼,取了那套黑色的袍子给李辰安穿上,又将那柄可出入皇宫的金色小剑系在了他的腰间。

    左右端详了一下,钟离若水笑了起来,因为她也觉得这黑色确实好看一些。

    “你就呆在房间里,可别去吹了风受了寒。”

    “好……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小武烧的炭不错,叫雪儿生一盆炭火,但要记得窗户不能关严实了。”

    “嗯。”

    李辰安伸手握住了钟离若水的肩头,将她拥入了怀中,过了片刻才放开来。

    他转身走了出去。

    ……

    ……

    来到皇宫的时候已近午时。

    他大致是最后一个来宫里上朝的了。

    偌大的皇宫里很是安静。

    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今儿个是不是休沐?

    可当他路过那些衙门的时候,却分明看见里面有人。

    不仅仅有人,还有许多窃窃私语之声。

    “相爷这又有三天没来……大人您可有去相府看望一下相爷?”

    “哎……”

    一个声音叹息道:“本官去过,但相府的门房说,相爷有恙,正在卧床养病,实不宜见客!本官能怎么办呢?”

    “说来也是奇怪,那位皇长子殿下这几日也没有入宫……他又是怎么了?”

    “别乱猜,他没事!工部黄大人说前两天他还去过梅园,还要将梅园里的所有房舍都弄成、弄成什么暖阁。”

    “暖阁是何物?”

    “本官哪里知道?不过黄大人说那东西如果造好,整个冬天房间里十二时辰都不会感到丝毫寒意。”

    “哦,那是个好东西。大人,二皇子好像这几日也没有出门!这风向,是不是变了?”

    “闭嘴!变不变是你现在能去瞎琢磨的么?”

    “下官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下官以为……大人该琢磨琢磨了!”

    “……”

    李辰安眉梢一扬,走过了许多处衙门,所听大致都是这么些言语,嗯,都在八卦,没有人在干正事。

    他本想去户部的衙门溜达一圈,想了想和那个二伯确实没啥言语,于是放弃,向偏远处的被所有官员都遗忘了监察司而去。

    他不知道他的身后那些衙门里探出了许多脑袋。

    那些人都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那一身漆黑的衣裳。

    忽的后面有惊喜之声传来:“瞧瞧,本官就说他这是要去监察司而不是去皇城司!”

    “尔等输了,给银子!”

    “……”

    李辰安回头。

    所有脑袋都在那一瞬间缩了回去。

    他又向监察司走去。

    走入了一个院落,入眼处是满园的枯草。

    院里的那座宫殿其实并不小,左右还有两处裙楼。

    只是它真的很陈旧。

    陈旧的就像躺在殿前的一把椅子上晒着太阳的那个老人!

    那个老人身上的官袍都已经洗得发白,甚至还打着几个补丁。

    他没有戴官帽,花白的头发倒不是太过稀疏,就像那些已枯萎的草。

    李辰安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许是他的影子挡住了落在老人脸上的阳光,老人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便看见了那一身漆黑的衣裳。

    老人忽的睁大了眼睛,一家伙坐了起来,又连忙站了起来。

    他躬身一礼:“皇城司的大人?”

    “咱监察院都没人了……您想查谁?”

    “你就是唐谏官?”

    “下官正是。”

    “哦,我叫李辰安,咱监察院的谏议大夫,说起来你还是我的上官!”

    唐不举顿时一惊,那双老眼睁得更大了一些,他的身子本微微勾着,此刻一听,便勾得更厉害了一些。

    “下官不敢,下官见过、见过……小李大人!”

    “不知小李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李辰安摆了摆手,“没事,毕竟我也是谏议大夫,来这里瞧瞧,你……你继续睡。”

    唐不举一听吓了一跳,“小李大人……不是下官喜睡,而是……”

    “我知道,你先养好精神,过几天就会有活儿给你。”

    “对了,这里的那些官员我不熟悉,但你是监察司的老人,你应该熟悉。”

    “按说我这官儿不应该去管那么多事,也管不了那么些人,但在其位谋其政,总还是得要做点什么。”

    “过几日你将那些闲散在家的官员们都叫来,明儿个我让工部的黄大人将咱们这地方弄弄。”

    “弄亮堂一些,也弄得新一些……毕竟要有个新气象。”

    “就这么个事,你继续睡,我去一趟皇城司。”

    李辰安说完转身就走。

    唐不举这才直起了老腰看向了李辰安的背影。

    他忽的一笑,摇了摇头,当真又躺在了那张椅子上。

    只是没有闭眼,而是微微眯着,喃喃的说了一句:

    “冬未至,莫非春要来了?”

    他忽的一叹:“哎……初生牛犊,终究还是斗不过虎!”

第两百八十八章 削其势夺其命

    相府。

    姬泰没有躺在床上。

    而是坐在刚建好的书房里。

    书房的门紧闭着,门口还有两个握刀的力士守在两侧。

    书房中有三个人,气氛很是凝重。

    姬泰坐在主位,他的对面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袍还带着黑色面巾的老者。

    侧面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穿着一模一样黑袍并未蒙面的老者。

    姬泰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蒙面老者的脸上,问了一句:“如何?”

    “一战!”

    姬泰眉间一蹙,“何时一战?”

    “就今天!”

    姬泰一怔,便听对面那蒙面老者又说道:“老夫所言,并非兵戈!”

    “要解决李辰安很简单!”

    姬泰又是一愣,“请先生明言!”

    “此时,上至庙堂之上,下至京都街坊,所谈无一不是李辰安!”

    “这对相爷极为不利,却对李辰安的名声大有好处。所以,现在相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人的视线从李辰安的身上移开。”

    “用另一件大事,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淡化李辰安所产生的影响。”

    “这便是削其势!”

    姬泰一捋长须思量三息,疑惑问道:“敢问先生,还能有什么大事比他在大朝会上将老夫骂得吐血三升更能引人注目的呢?”

    蒙面老人阴恻恻一笑:“相爷这是当局者迷!”

    “眼下不正有一件能令天下震惊的大事么?”

    “今秋江南税粮已至双蛟湖,税粮被劫之事……这算不算更大的事!”

    姬泰顿时一惊,这当然是天大的事,只是……

    “皇上在宫里!”

    “就是因为皇上在宫里,相爷您想想,皇上听闻此事,必然勃然大怒。”

    “皇上一生气,就一定会让长孙惊鸿派皇城司上下去缉拿盗匪!”

    “当年,卢皇后在皇城司种了那颗大叶榕树,长孙惊鸿守了二十年,现在他守到了接替皇城司的李辰安。”

    “双蛟湖水匪劫粮之事,长孙惊鸿了如指掌。”

    “原本长孙惊鸿是打算派出军情七处去十里坡驰援送粮队伍的,但他最终却改变了主意,反倒是协助李辰安消灭了鱼龙会总部……”

    “老夫而今想来,长孙惊鸿此举,恐怕是想要一箭双雕!”

    姬泰俯过了身子,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其一,消灭鱼龙会总部,灭了相爷的一番心血,得到了李辰安对他的信任!”

    “其二,留着双蛟湖水匪劫粮这件事!”

    “李辰安被皇上任命为皇城司副提举,这一定是长孙惊鸿向皇上的建议。”

    “莫要看长孙惊鸿天天躺在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下睡觉,他的脑子,可一刻都未曾停过!”

    “李辰安顺利成为了皇城司副提举,那么剿灭双蛟湖水匪,将那天粮的税粮给找回来送回京都……相爷您想想,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

    蒙面老人忽的伸手叩了叩桌子,发出了咄咄的声音:

    “李辰安有了这一泼天大功,在皇上心里,可就是真正的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皇长子了!”

    “有了这一铺垫,李辰安入主东宫,必成定式!”

    “这才是长孙惊鸿想要的!”

    “未来李辰安登基为帝,再翻昭化三年旧账……”

    蒙面老人也俯过了身子:“那浣花溪,怕是会被染得更红!”

    姬泰猛然一惊,过了片刻才问了一句:“可、可宁国三百年,掌管过皇城司的皇子,还没有一例登基为帝的先例!”

    蒙面老人呲笑了一声:“何为先例?”

    “如果李辰安登基为帝,他就是先例!相爷敢赌么?”

    姬泰深吸了一口气,“可如此一来,老夫丢了鱼龙会不说,再丢了双蛟湖的那些存了两年的粮……这代价,太大!”

    蒙面老人眉梢一扬,“相爷您着相了!”

    “您本是执棋者,此刻却被李辰安乱了分寸,反倒是变成了一枚棋子!”

    “此计,当然不是为了将那天量的粮食奉送给李辰安去铺路!”

    “李辰安要办这件事,他必须离开京都!”

    “只要他离开了京都,就算是他将皇城司所有的人都带在身边……双蛟山,那地方是一处极好的埋骨之地!”

    “大公子守着太安城,大公子也可以去守着双蛟山嘛!”

    “另外,燕国公骆国公他们,总不能啥都不干就等着后面的好事吧?”

    “还有,白衣盟与皇城司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白衣盟知道了这个消息,老夫寻思,他们恐怕也愿意与相爷合作。”

    “将李辰安和皇城司精锐埋在双蛟山……由白衣盟来背这个罪责,相爷安然,那大计更易谋之!”

    “这便是夺其命!”

    “老夫言尽于此,这便要离开京都,这盘棋,就由相爷执子继续下下去!”

    姬泰一怔:“先生要去何处?”

    蒙面老者没有回这句话。

    他徐徐站了起来,走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那老者的身后。

    他突然伸出了两只手,一把抓住了那老者的脑袋,猛然一扭,便听“咔嚓”一声。

    那老者双眼一凸,没发出丁点声音,就这么去见了阎王。

    姬泰吓了一跳,伸手一指那瘫倒在轮椅上的尸首:

    “……这是?”

    “他多次听过老夫的声音。”

    “他一直想看见老夫的面容。”

    “今儿个这事太过关键,他知道的太多了。”

    “外面已有皇城司一处的许多探子,老夫要坐这把轮椅离开……”

    “他的身份是,皇城司二处前大统领苗秋分!”

    “我走之后,傍晚时分,将他的尸体挂在外面的那处八角亭里。”

    蒙面老者将轮椅上的那老者的尸体给拖了下来。

    他坐在了轮椅上,角落里走出来了那个中年男子。

    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他推着这张轮椅向这书房的门口走去。

    忽然,蒙面老者又回头对姬泰说了几句:

    “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办砸了!”

    “他若回了京都,可就住在你的隔壁!”

    “老夫未曾取到他那烟花的制作方法,那小子可真敢三不五时给你丢那么一两个过来。”

    “另外,朝中的人心,你需要稳住,不就是吐血三升么?一时丢了脸面与大局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去宫里,那些官儿们恐怕会生出了异心,这些年的经营,可就白费了。”

    “再会!”

    他举起一只手,背对着姬泰摆了摆手。

    “先生,先生何时再会?”

    “等李辰安埋在了双蛟山的消息确凿之后!”

    轮椅碾过了低矮的门槛,碾过了抄手回廊,他就这么坐在轮椅上,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相府!

第两百八十九章 玄甲营 上

    皇城司。

    当李辰安再次站在那颗歪脖子树下的时候,躺在椅子上的长孙惊鸿便咧嘴笑了起来。

    “是不是人老了都喜欢躺着晒太阳?”

    李辰安问了一嘴,抬头瞧了瞧上面遮天蔽日的树冠,“你这也晒不着太阳啊!”

    长孙惊鸿一屁股坐了起来,“这不眼见着秋分了么,人老了,阳气不足,便会寻思收点阳光去过冬。”

    “我其实也喜欢晒太阳,只是这树下躺得久了也就懒得再去动了。”

    寒暄几句之后,长孙惊鸿问道:“家里都安排妥当了?”

    “算是。”

    “那就好,王正金钟……!”

    长孙惊鸿吼了一嗓子,转头又对李辰安说道:“你的安全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老夫思来想去,你还是最先熟悉玄甲营。”

    “坐!”

    李辰安坐在了那张石桌子前,视线落在了石桌子上。

    桌上摆着一盘子酱猪尾巴。

    他捻了一块捏了捏,很有弹性,他啃了一口,味道很香。

    长孙惊鸿也坐了起来,“玄甲营是老夫十年前所建,全营上下只有三百人,三百个孤儿!”

    “每一个孤儿,都是老夫收养培养长大,所以你不用担心玄甲营上下的忠心。”

    “他们的存在,曾经是为老夫去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但现在……现在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李辰安微微一怔,倒不是对这股神秘力量的疑惑,而是长孙惊鸿竟然将他花费了十年心血建成的玄甲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交给了他。

    “你就这么相信我?”

    “可别忘了,我其实是个文人,虽然练过武功,而今可还没有入门。”

    长孙惊鸿微微一笑,“文人分两种,一种如花满庭,那是纯粹的文人。”

    “另一种如你……你在桃花山上训练的那些人不错,但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

    李辰安心里一惊,便听长孙惊鸿又说道:“你既然已派人去了广陵城想要将他们给带到京都来,那当然也是为了防备一些事的发生。”

    “这很好,说明你对当下形式有了自己的预判。”

    “玄甲营比你的那劳什子李家军还是要强上许多,若是能配上你冶炼出来的那些武器,当能所向披靡!”

    “玄甲营交给你之后,他们就是你的人了……至于你怎么用他们,老夫不闻不问,都是你自己的事。”

    “和王正金钟去玄甲营看看吧,另外,这些东西你也揣在身上,有暇时也看看。”

    长孙惊鸿递给了李辰安一叠纸。

    “老夫提醒你一件事,不要指望皇上能为你撑腰。”

    李辰安接过这叠纸,问了一句:“既然我是皇长子,为何不指望他给我撑腰?”

    长孙惊鸿沉吟片刻,“因为他恐怕不日就要启程去长乐宫!”

    “……长乐宫究竟是怎样子的?”

    长孙惊鸿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它名字叫宫,却不是一座宫。”

    李辰安眉间一蹙:“那是什么?”

    “那是一座寂寞的雄城!”

    “有重兵把守,飞鸟难渡,就算是皇城司,也进不了那座城!”

    李辰安蹙眉,不解的问道:“他为什么要劳民伤财新建一座城?”

    “许是为了祭奠一个人!”

    以举国之力,历经十年,耗尽国库而建一座城,仅仅是为了祭奠一个人!

    李辰安嘴角一翘,这世道,当个皇帝果然能很任性!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一座城。

    而是一座坟!

    昨日商涤说要留意那地方。

    那地方连长孙惊鸿都未能进去过,无孔不入的皇城司谍子也无人能够渗透,商涤为什么会怀疑那地方呢?

    这个念头在李辰安脑子里闪过,他看了看手中的这一叠纸,眉间又微微一蹙。

    上一次来皇城司,去军情七处的时候,审问那个方小同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许多消息。

    这上面所记载的是姬泰和双蛟湖之间的一些事,只是要解决这些事不是应该由长孙惊鸿来安排的么?

    许是看见了李辰安脸上的疑惑,长孙惊鸿此时说了一句:“关于这件事要如何处理,由你全权决定!”

    “……我?”

    “对!要攻打双蛟湖也好,放弃那些税粮不理会也罢,都由你来决定。”

    这便是对自己的考验了。

    李辰安微微一笑,将这叠纸揣入了怀中,“好!”

    “打是肯定要打的,但具体怎么个打法,这两天向您汇报!”

    “我先去看看玄甲营。”

    “好!”

    李辰安随王正金钟离去。

    长孙惊鸿坐了片刻,直到李辰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又躺了下去,望着这大叶榕依旧繁茂的枝叶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

    ……

    李辰安跟随着王正金钟,他本以为应该向七处而去,却不料去的方向是那栋八层高的黑楼!

    “这是去何处?”

    “回大人,去玄甲营……玄甲营并不在这里。”

    李辰安一呆,“在哪?”

    “有些远,毕竟有足足三百人,毕竟那些人需要每日训练,还有那么多匹马,以及刀枪剑戟等等,所以这地方放不下,也不能放。”

    李辰安没有再问,因为二人已经走入了这栋黑楼的第一层。

    然后,李辰安便看见王正金钟站在了一面墙的旁边,他推开了靠着那面墙的一道柜子,柜子底下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地道,通往宫外。”

    说完这话,王正金钟便跳了下去。

    片刻之后,里面亮起了一盏灯笼。

    李辰安也跳了下去,才发现里面果然有一条漆黑的不知道通向何处的横洞。

    王正金钟伸手搬动了墙上的一个机扩,头顶上传来一阵咔嚓声,那面柜子移了过来,又堵住了这个洞。

    “这条地道由来已久,许是前朝就已经存在,但而今就算是皇城司,也没两人知道。”

    王正金钟掌灯向前而行,李辰安紧随其后,他当然明白王正金钟这话的意思,只是他并没有回应。

    “你可知道这条地道通向何处?”

    李辰安当然不知道,王正金钟也没有再说。

    就这样走了足足个把时辰,地道终于斜斜向上。

    “到了!”

    王正金钟将灯笼挂在了墙壁上,又伸手推动了一个机扩,于是有光线忽的洒落了进来。

    李辰安抬步钻出了洞口,抬头,看见的是头顶上盆口那么大的一片天。

    这是一口枯井。

    王正金钟双手托着李辰安从枯井飞了出来。

    李辰安的视线落在了对面丈许处的那颗大叶榕树上,便顿时一惊——

    “梅园?!”

第两百九十章 玄甲营 下

    当然不是梅园的主院,而是梅园的后院!

    那口枯井就在那颗大叶榕的旁边!

    前几日李辰安才来过这里,他当然不会记错。

    “回大人,正是在梅园。”

    “玄甲营又在何处?”

    “城外,三十里地。”

    “外面有工部的匠人。”

    “我们不从正门出去。”

    “……从哪?”

    “后门!”

    ……

    后院的围墙有一道和青砖一模一样色彩的,同样布满了青苔的毫不显眼门!

    若不是王正金钟去将那道门推开,李辰安寻思恐怕就算是自己在这里住上多年也难以发现。

    穿过那道门是一道宽约三尺的排水沟,对面又是一堵墙也有一道门。

    跨过那条沟,王正金钟推开了那道门。

    门后是一处清净的院子。

    院子里有个老人,有一条狗,有一个马厩,马厩外面还有一辆漆黑的马车。

    当王正金钟二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个老人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那条狗也抬头看了一眼。

    老人沉默的站了起来,从墙上取下了马鞭,走向了一旁的马厩,马厩里有两匹马。

    他将两匹马牵了出来,套在了马车上,坐在前室,取出了别在腰间的一杆尺许长的黄铜烟枪叼在了嘴里。

    又取出了一撮烟丝塞入了烟锅,打燃火折子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了一道浓浓的烟雾。

    那条狗又埋下了头,蜷缩在墙角的那处草窝子里,正好能晒到已西斜的太阳。

    王正金钟拉开了马车的厢门,“大人,请上车!”

    ……

    ……

    对于皇城司的这番布置,李辰安颇感意外。

    但如此谨慎的行为足以证明玄甲营的重要和神秘。

    只是那地道和梅园相连,这未免有些怪异。

    梅园的前主人是云安郡主卢如意,她和郡马乔子桐在昭化三年冬的那场事件中离奇消失……

    莫非就是从这地道离开的?

    也或者是这后门的那处后院?

    皇上将这处梅园赐给自己……

    “皇上知道这条通道么?”

    “回大人,皇上应该是不知道。”

    “皇上知道玄甲营么?”

    “这个皇上知道。”

    顿了顿,王正金钟又低声说了一句:“或许就是因为这玄甲营的存在,皇上……皇上其实对咱们的长孙大人是有一些看法的!”

    李辰安微微一愣,如此说来,皇上本想要罢免了长孙惊鸿这皇城司提举之职,只是忌惮于只忠于长孙惊鸿的玄甲营?

    对此李辰安并不太相信,因为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社会。

    “驾车的老人是谁?”

    “老魏。”

    “给我先讲讲玄甲营的情况。”

    “好,玄甲营而今的营正名叫周正,年三十八,来历下官不知道,但他一定是军伍出生!”

    “为何?”

    “因为玄甲营的那些战士们,除了武功和枪法是长孙大人亲自教导之外,其余一切皆由周正负责。”

    “而周正干的做多的事就是操练他们,无论雨雪风霜,无论严寒酷暑……我去那地方的次数也不多,但每一次去,所见他们都是在训练!”

    “训练的有骑术、有战术配合等等,这些东西,只有军伍中才有。而今宁国的军队……除了定国侯府的神武军和驻守在无涯关的赤炎军之外,其余的边军属下说句本不该说的,都是一群饭桶!”

    王正金钟忽的一声叹息,又道:“其实想来,也怪不得那些边军,国库空虚,那些边军将士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何谈训练?何谈战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辰安问了一句:“咱们玄甲营的花费从哪里来?”

    王正金钟一顿,忽的咧嘴一笑,“大人,这之前当然是长孙大人去想法子了,但现在长孙大人既然将玄甲营交给了您……往后这事可就得您费心了。”

    “下官其实在想,长孙大人年迈,他恐怕也没精力再去想办法弄银子了!”

    李辰安这就惊呆了。

    “玄甲营,每月花费多少?”

    “回大人,长孙大人曾经说过,他说半大孩子吃死老子……那些孩子现在虽已是少年,但训练的强度更大,饭量恐怕比以往还要大一些。”

    “长孙大人说,要想训练出一支好的兵,首先就要给他们吃好,所以他们的伙食一直很不错,比咱们七处的伙食可好了太多。”

    “其实人吃的还算不得什么,最大开销就是那些战马……大人,那些战马都是长孙大人从红原弄来的最好的战马!”

    “一匹马价值三千两银子!”

    “三百号人,可不仅仅是配备三百匹战马,而是最少六百匹!”

    这就不是李辰安所知道的,他疑惑的看向了王正金钟。

    王正金钟解释道:“长途奔袭作战,别说人受不了,那马它也受不了啊!”

    “所以得轮换!”

    “再加之马也有生老病死,多养一些那肯定是没有错的。”

    “战马这个东西和骡马不一样,它光吃草不行,它更多是要吃、精粮!”

    “说句不好听的话,真正的战马,吃的可比许多的人都还要好!”

    “而今这一批马已经过了最佳状态的时候,差不多又该换了……大人,这至少得准备两百万两银子!”

    李辰安双眼顿时睁得贼大,但王正金钟却又说道:

    “还有一笔开销就是那些战士们的盔甲!”

    “毕竟这玄甲军的存在并不受皇上待见,所以长孙先生不太好从兵部的军械司去弄正儿八经的制式装备。”

    “那就只有找民间铁匠来冶炼。”

    “一件全身甲的价格嘛,就算糙一点,也需要五十两银子。”

    “而一把长刀的价格差不多也在二十两银子,另外就是些杂七杂八的,比如他们睡觉需要的被褥,或者是鞋靴衣裳等等。”

    王正金钟说完这些话,身子微微向后一靠,叹息了一声:“这些年,长孙大人不容易啊!”

    “幸亏大人您来了!”

    他又俯过了身子,很是猥琐的一笑:

    “钟离小姐可是个有钱的主儿!”

    “另外,您有皇长子的身份,想来去军械司弄一些便宜的装备也不是个难事。”

    李辰安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个冤大头!

    “就因为长孙大人养不起这玄甲营了让我来接盘?”

    “大人这话也不全对,毕竟拥有已经成型的玄甲营,真是值得的!”

    二人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李辰安下了马车。

    面前是一座望不到头的山!

    “这便是西山。”

    “玄甲营就在西山里面。”

    “马车无法前行,大人请!”

第两百九十一章 夜幕下的故事

    秋日的夕阳少了一份灿烂多了两分温婉。

    它的光辉已很是清冷。

    此刻皇城司里的气氛,比这被大叶榕那繁茂的枝叶遮挡了的夕阳更加清冷!

    一处大统领郑旺面色煞白的躬身站在长孙惊鸿的面前,他看着放在地上的那口棺材中的尸体,过了许久才沉声说道:“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长孙惊鸿没有说话。

    从郑旺将苗秋分的尸体送来到现在已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他一句话没说。

    一句话没问。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

    满脸寒霜的看着。

    夕阳最后一道光线消失于天边,夜的幕布就这么徐徐的拉了过来。

    二处大统领尚寻芳默默的将那盏挂在树上的气死风灯点上,这才见长孙先生忽的吁了一口气。

    长孙惊鸿终于移开了视线,他望了望渐黑的夜,又看了看那昏黄的灯。

    他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静默数息,这才问道:“也就是说,奚帷,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装成老苗的模样跑了?”

    郑旺依旧躬着身子,“回大人,正是如此!”

    他没有丝毫推诿,他本有许多理由,但他一条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说了也于事无补,奚帷确实已经不见了。

    苗秋分好不容易送回来的情报,这是最容易发现奚帷究竟是何人的最好的一次机会。

    可这机会,却被自己的大意,给浪费了。

    不仅仅是浪费了一次绝佳的机会,还导致了苗秋分因此而死。

    郑旺心如刀绞,羞愧难当。

    “如此说来,咱皇城司,也不是铁桶一块。”

    长孙惊鸿一捋长须,又道:“老苗的身份,除了你们几个大统领之外没有人知道!”

    “你们下去吧,让老夫再陪陪老苗。”

    郑旺拱手一礼:“大人,属下一定会将那奸细抓出来给苗老陪葬!”

    “嗯……这件事,等副提举大人回来,听他如何安排。”

    “……属下遵命!”

    ……

    ……

    李辰安和王正金钟再回到皇城司的时候已是戌时末。

    深夜里的皇城司更像是一座阎罗殿。

    各处小院楼阁里的灯依旧亮着,却听不到什么声音,小径上偶有掌灯而行的人,脚步落地也悄然无声。

    黑色的夜,穿着黑衣的人,走在黑色的路上,还有一盏漂浮的孤灯。

    李辰安觉得这里比西山那处谷地里还要冷。

    尤其是再看见长孙惊鸿的身旁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长孙惊鸿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摆这么一口棺材,于是,借着那昏黄的灯光,他便看见了棺材里躺着的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老人的尸体。

    此刻王正金钟已经辨认了出来。

    他大吃一惊,愕然的看向了长孙惊鸿。

    长孙惊鸿坐了起来,“都还没吃饭吧?去叫厨房弄几个下酒的菜,我们喝一杯。”

    王正金钟离去,长孙惊鸿抬眼看了看李辰安,“一个老友,也是皇城司的老人……坐。”

    李辰安坐下。

    长孙惊鸿又看了看那口棺材,说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从上到下的每一个人,进来的时候都必须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生是皇城司的人,死是皇城司的鬼!”

    “踏入了这阎王殿,从此就不要再留恋人间。”

    “他叫苗秋分,二处前大统领……他是皇城司七大统领里面,唯一不会武功的大统领。”

    “他的身世有些复杂,除了老夫之外,无人知晓。”

    “昭化三年冬,上车侯府的那件事发生之前,他是上车侯府的大管家!”

    “昭化二年春,云安郡主与乔子桐大婚搬去了梅园,苗秋分就也去了梅园,成为了梅园的大管家。”

    “他是一个谦和、低调,极有学问的人……曾经与你爷爷李春甫的关系也很是不错……你爷爷那时候常去梅园,与苗秋分围炉煮茶,谈诗论道。”

    “后来,后来昭化三年冬发生了那件事,苗秋分是梅园里逃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他无路可去,也或者他有路也不想去。”

    “他来到了皇城司,给老夫当了三年文书。那三年他没有离开皇城司半步……当然,那之前他也很少在京都抛头露面。”

    “就这样,老夫请他当了二处的大统领……说是大统领,但事实上二处的人仅仅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见过他一面的都很少,因为,他打断了自己的双腿,改名换姓,在京都扮了三年的乞丐!”

    “他在老夫的安排下救了姬泰的长子一命,就是那个而今镇守着太安城的姬安姬大将军。”

    “如此,他才进入了相府,并渐渐成为了姬泰的心腹,也让许多人以为他就是希帷。”

    这是一段属于眼前的这位老人的记忆深刻的回忆。

    李辰安很是认真的听着,不仅仅是对这位老人的尊重,他也听到了皇城司的一些故事。

    比如,这个躺在棺材里的叫苗秋分的老人,他将整个余生都放在了唯一的一件事上——

    揭开奚帷的面巾!

    为上车侯府,为云安郡主报仇!

    而作为皇城司的最高领导者,长孙惊鸿这些年所做的事也同样如此,只是他是为了给卢皇后报仇!

    絮絮叨叨讲了很久,直到王正金钟端着个托盘取来了酒菜,他坐在了桌前,这才没有去讲那些过去。

    “倒酒……老苗这辈子孤身一个人,他被人出卖,这件事要查,你亲自负责去查!”

    “另外,他的坟,也葬在水云山的那处山腰上,这样,两个孤寡老头也能相互有个伴。”

    对于调查出卖苗秋分之人这件事李辰安倒是很爽快的应了下,但对于将苗秋分葬在孙铁线的墓旁这事让他微微吃了一惊。

    他给长孙惊鸿斟了一杯酒,问了一句话:“孙老爷子坟前的那两盘子猪尾巴,是大人您放在那的?”

    长孙惊鸿没有否认。

    他将这杯酒洒在了苗秋分的棺材前。

    “孙铁线……他其实叫长孙铁线。”

    “我的亲弟弟!”

    李辰安大吃一惊。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樊桃花之外,你应该是第二个。”

    “我杀人,他救人。”

    “我杀了许多该杀的人,他救了许多不该救的人!”

    “他曾经喜欢喝酒,他的迷离是天下一绝,他被一个人请去喝了许多酒……那一夜,京都死了许多人!”

    “那一夜就是昭化三年十月初三!”

    “那夜雾满京都,迷离满了上车候府!”

第两百九十二章 大事件

    京都死了一个老人。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但这件事在皇城司的影响却极大!

    次日一早,当长孙惊鸿将七个处在皇城司的人全部叫到那颗歪脖子的树下,当他前所未有的郑重公布了棺材里的这个老人的身份之后,他吩咐李辰安带着所有人,还有这一口棺材,浩浩荡荡的走在了京都的大街上。

    他要将苗秋分葬在水云山上,可李辰安却偏偏带着这只萧杀的队伍从相府的门前走过。

    就在长月巷子的那处八角亭旁,就在这晨雾尚未散去的时候,就在长月巷子那些街坊们震惊的视线中,他站在了相府的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五个大统领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不知道这位小李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只有王正金钟心里有些揣测,于是他那看向李辰安背影的目光变得炙热了起来。

    果然,李辰安忽然抬起了手,忽然一声大吼:“将这门……给本官砸了!”

    五个大统领一听,没有丝毫迟疑,他们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跃而起……愤怒的冲了过去。

    “砰砰砰砰……!”

    仅仅五息。

    那扇代表着相府身份的门,还有门楣上悬挂的那块皇上御赐的牌匾,都在这一瞬之间被砸了个稀烂。

    里面有惊呼声传来:“何人如此大胆!”

    紧接着有数十个护院拿着刀枪冲了出来。

    他们冲到了门口,却陡然止步。

    因为他们看见的是穿着那漆黑衣裳的足足上百个满脸杀气的死神!

    李辰安忽的向前走了两步。

    抬眼看向了站在前面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问了一句:“姬相可在府上?”

    他是康时济。

    他并未曾见过李辰安,但现在他却已确信这个少年就是李辰安!

    就是而今京都流传的那位皇长子,也是往后的邻居。

    他生生咽下了这口气,躬身一礼:“回大人,相爷天没亮就去了宫里……如果大人有事吩咐请告诉小人,相爷回来小人定会转达。”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他,上次被炸的那些房舍,而今修好了没有?”

    “……回大人,已经修缮完毕。”

    “哦,那就再修一次。”

    康时济陡然一惊,抬头,便看见李辰安转身走到了那口棺材旁。

    他推开了棺盖,从里面抱出了两个大坛子!

    他还冲着那口棺材说了一句话:“这算是你动的手,算是你发泄一下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

    “咱先收回一点利息!”

    李辰安又来到了相府的门口。

    此时长月巷子两头已挤满了人。

    无人说半个字,也无人敢靠近那八角亭半步。

    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辰安的身上——

    昨儿落夜时候这八角亭里挂着一具尸首,今儿个一大早这位爷就带着这么多阎王殿的小鬼来到了这里……莫非是要向姬相索命?

    他敢么?

    李辰安将两个坛子放在了王正金钟的手上,“放烟花,丢准一点。”

    说完这话,他取出了火折子,点燃了两个坛子的引信。

    康时济一瞧,他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突然想到中秋夜里的那两次巨大的爆炸。

    他脸色巨变,一声大吼:“快跑……!”

    数十护院不明所以,顿做鸟兽散。

    然而他们并不敢往外面冲,所以他们全都向相府里面跑去。

    王正金钟也仅仅是在中秋夜鱼龙会总部见过这东西的灿烂,却并不知道手里抱着的正是这个玩意儿。

    所以他迟疑了片刻。

    李辰安眉梢一扬:“再不丢进去,我们可全死这里了!”

    王正金钟顿时一慌,双手一扬,两个坛子飞向了相府的大院。

    十息。

    两道璀璨的火光刺破了晨雾,两声惊天巨响令所有人震耳欲聋。

    脚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有烟从里面升腾而起,有火在里面熊熊燃烧,有楼塌了,有人死了,也有人一身狼藉的从那破碎的大门里疯了一样的冲了出来。

    此刻不仅仅是那些围观的街坊,就连站在李辰安身后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这才清楚的感受到这烟花的威力,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小李大人不仅仅是胆子大,他的手段……也非常人可比!

    “走吧,莫要错过了吉时。”

    ……

    ……

    长月巷子两声巨响,令京都的百姓再次震撼。

    而也就在此时,一名衣衫褴褛的士兵踉跄的冲到了皇宫的南门:

    “急报……”

    “江南税粮被劫……!”

    “快开门啊!”

    “小人要见姬相!”

    而此刻,姬相正在政事堂召集群臣开会,所说的正是今岁税粮入库之后的诸多计划。

    宁国的税粮来源当然不仅仅是江南行省一地,但最快抵达京都,缴纳最多的,却一定是江南行省。

    “兵部得到消息,说西域的那些蛮子又在蠢蠢欲动。”

    “这眼见着就要入冬,他们就算有所图谋,想必也是在来年春。”

    “但我们却必须未雨绸缪!”

    “所以,江南税粮入库之后,兵部拟个条子,得送一些去西部边军,不然万一有了战事,将士们如何打仗?”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守城将军提着那已几乎昏迷的战士急匆匆跑了进来。

    “报丞相……这位说他是江南行省平江城林都尉手下的兵,负责此次江南税粮的押运……”

    他的话还没说完,所有官员都忽的瞪大了眼睛。

    “他、他说,江南税粮……被匪人全部劫走!”

    所有官员豁然一惊,姬泰陡然站了起来,他快步的冲了过去,一巴掌将那士兵给扇得脑袋一偏:

    “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回大人……全、全死了……税粮、税粮、全……全没了!”

    “拖下去,斩了!”

    姬泰勃然大怒,“去岁江南税粮走水路被劫,这次走陆路又被劫!”

    “你们知道那是多少粮食么?”

    “那可是近十万石的粮!”

    “匪人……匪人特么的谁有那么多的人能抢走如此多的粮?!”

    “饭桶!”

    “一个个全是饭桶!”

    他急的就像热锅里的蚂蚁,来回不停地走着,忽的一顿,“这事,正好皇上在宫里,本相去找皇上,皇城司……必须找回这批税粮!”

    他急匆匆而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官员。

    只有李文厚依旧抄着双手,脸上没有丝毫色彩。

    他正准备起身回户部,却不料又一个守城门的将军急匆匆跑了过来。

    “相爷……您相府被小李大人给……”

    “相爷呢?”

    “张将军,相府被小李大人给怎么了?”

第两百九十三章 小事情

    御书房。

    皇上面带愠色的坐在了椅子上,眼神不善的看向了姬泰。

    “这么早让常公公将朕唤醒,你若是说不出个由头,朕饶不了你!”

    已经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姬泰连忙躬身一礼:“皇上,大事!天大的事!”

    “说来听听。”

    “皇上,老臣刚刚得到消息,从江南行省运至京都的十万石税粮……”

    皇上的身子忽的就坐直了,他的眼也没有了刚才的朦胧,顿时变得锐利了起来。

    “你不会告诉朕,又被劫了吧?”

    “朕记得那场大朝会上,你不是说宁国四方太平,少有盗匪,村村已夜不闭户的么?”

    姬泰顿时一噎,顿了三息,连忙躬身又道:

    “皇上,老臣也未能料到匪人如此大胆!”

    宁皇眉梢一扬,双眼猛的一瞪,声音顿时威严:

    “这么说,税粮还真被匪人给劫了?”

    “回皇上……正是!”

    宁皇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忽的一笑:“去岁江南税粮丢了,你是如何处理的?”

    “回皇上,老臣本让兵部调派广陵水师前去双蛟湖剿匪,可、可……兵部尚书韩越却说广陵水师而今已、已名存实亡,就算派去,也不过是多死一些人罢了。”

    “再说前些年广陵水师也有去双蛟湖剿过那帮水匪,结果都是铩羽而归,所以老臣思来想去,这事还是等国力强盛等水师再次强大之后再行剿匪之事。”

    “为了弥补去岁江南税粮损失,今岁老臣下令各行省在赋税上增加了两成,但万万没有料到这又出了事……”

    “皇上,”

    姬泰躬身一礼:“皇城司那地方不归老臣管,但皇城司的职责原本就是为了刺探情报行剿匪之事……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种事,皇城司竟然毫不知情!”

    “老臣不敢言长孙大人对错,但兹事体大,非老臣能及……皇上是不是让皇城司去办办这个惊天大案?若能追回,方能解国库空虚之虑啊!”

    宁皇沉吟数息,对侍候在一旁的常公公吩咐了一句:“去将长孙惊鸿给朕叫来!”

    “奴才遵旨!”

    常公公转身刚要离去,便听宁皇又说了一句:“将李辰安也一并叫来!”

    常公公应下,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宁皇没有再问姬泰一句话,他坐在了龙案前,揉了揉太阳穴,顺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一叠纸。

    这些,是李辰安中秋文会上的那十六首词。

    他又看了一遍这十六首词,心情似乎变得好了一点。

    “三日之后,朕要回长乐宫。”

    姬泰心里一喜,脸上却是一惊:

    “皇上,您现在可不能走!”

    宁皇将那一叠纸又放在了旁边,“距离卢皇后祭日不远,朕要去准备一下。”

    “至于这朝中之事,你务必上心。”

    “呆会长孙惊鸿和辰安来了……朕知道你们之间有些过节。都是朕的臣子,都为大宁江山效命,个人的那点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都放下吧!”

    “让朕清闲一些,你们多花点心思在国事上,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姬泰又躬身一礼:“老臣谨记皇上所言……以前、以前确实和小李大人有些误会,改日老臣当设宴邀请小李大人,希望能冰释前嫌,同为皇上效命。”

    他的话音刚落,常左青急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皇城司那边出了点事,长孙大人和小李大人都不在。”

    宁皇眉间一蹙,心情顿时又不好了,“皇城司又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听说死了一个老人。”

    “……就这种小事情?”

    “皇上,这似乎不是个小事,因为不仅仅是长孙大人和小李大人去了,整个皇城司里面的人几乎也全都去了……去给那位老人送终。”

    姬泰心里一惊,他未曾料到皇城司对那叫苗秋分的老头如此重视。

    转念一想,这些年那厮都潜伏在自己身边,当为皇城司送去了许多情报,幸亏他被奚帷给揪了出来。

    他该死!

    皇城司这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们哭去吧!

    于是,他心里顿时一乐,却不料常公公此刻却看了看他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上这时候也是一怔,“正副提举都去了?去了哪里?”

    “回皇上,奴才刚得知消息。”

    “说,说小李大人带着送葬的队伍先行离开的皇城司,途经了……”

    常公公又瞅了一眼姬泰,姬泰这次看见了常公公那异样的眼神,心里顿时一咯噔,便听常公公又道:

    “途径长月巷子时候,小李大人命队伍在、在相府的门口停留了片刻。”

    皇上眉梢一扬,不解的问道:“停相府门口是为何?”

    姬泰忽的眼皮子一跳,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那双老眼大睁着看向了常公公。

    “小李大人命手下劈碎了相府的大门……另外,另外小李大人还将两个罐子,也就是中秋夜炸毁了鱼龙会的那烟花……给丢入了相府中!”

    姬泰脸色陡然变得煞白,而后变得通红!

    皇子也闻之一震。

    他虽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却也听说那东西的威力巨大。

    中秋夜,李辰安正是用这东西破开了鱼龙会总部的防御,又炸毁了二皇子那亲王府的墙,还炸毁了姬泰相府的那栋书房。

    “……这事……”

    宁皇转头看向了姬泰,“辰安年少,以往一直在广陵城那小地方,他的诗词文章虽极为不错,但做事嘛,还是孟浪了一些。”

    “这毕竟也是少年心性。”

    “你作为一国宰相,当无须和他多做计较……他为啥要劈了你的门又炸了你的院子呢?”

    姬泰杀人的心早已升起,此刻却只能生生的摁在心底。

    他躬身一礼:“回皇上,老臣尚不知道其中缘由!”

    “皇上说的对,老臣这把年纪了,当然不能和小李大人去置气。”

    “不就是炸毁了一些房舍,拆了相府的门么?”

    “下朝之后,老臣去请了匠人重新再修缮一下也就无事。”

    “那是老臣的小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宁国这个大家啊皇上!”

    “西域蛮子已有异动,西部边军紧缺粮草,老臣以为,查办双蛟湖水匪之事,才是而今最大的事!”

    宁皇摸了摸短须,“嗯,此言有理!”

    “安公公,”

    “奴才在!”

    “去看看辰安和长孙惊鸿去了哪里?将他们带到御书房,朕……问问他们这件事如何去办!”

第两百九十四章 局

    李辰安带着浩浩荡荡的黑衣队伍,抬着一口棺材穿行于京都的大街小巷,这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身漆黑的衣裳就是皇城司的标志。

    在那阎王殿里极少出现在百姓面前的小鬼,这时候光明正大的走在了秋日的阳光下。

    这当然令这些百姓们很是惧怕。

    可在听说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少年就是小李大人之后,他们似乎心里又没那么怕了——

    小李大人可是诗仙!

    仙和鬼当然是不一样的。

    仙是好人,鬼是坏人。

    现在小李大人也去了那处阎王殿里,还当上了副提举,这便是以仙渡鬼,他一定会将阎王殿里的那些鬼气给驱散。

    何况他还是皇长子,身上自带一股真龙气血,那些鬼魅魍魉何能靠近!

    于是乎,百姓们的胆子也就更大了一些,于是街道两旁便渐渐多了许多人。

    他们一边在猜测那口漆黑棺材里装的的是谁,一边却在看着那渐渐走近的小李大人——

    这位爷名满京都。

    但这位爷却极少有人真正见过。

    何况刚才从长月巷子里还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说这位爷派人将相府的门给劈了,还又用那烟花将相府给炸了!

    这是一件令人振奋的消息。

    因为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这位爷才做得出来这种惊天动地的事。

    于是乎,长街十里,数以万计的百姓夹道相送。

    送走的是那个不知名的老人,迎来的,却是他们对这位皇长子未来的憧憬!

    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他们希望那烟花多在相府燃放,也希望这位年轻有为有胆有识的皇长子,能在这漆黑的夜里成为那一道光!

    ……

    ……

    晌午时分,水云山的半山上又添了一座坟。

    坟前也立了一块碑。

    这碑上是长孙惊鸿写下的一句话:

    “能有葬身之地是为安!”

    除了王正金钟,长孙惊鸿命其余人跪拜之后离去。

    这地方顿时又清净了下来,长孙惊鸿一屁股坐在了坟前,望着云雾袅绕的山涧,云雾之下便是云集别野,此刻隐约可见。

    “我死后,也埋在这里。”

    “我的墓碑上一个字都不要留。”

    “但记得在我的棺材里放两坛子画屏春。”

    李辰安也坐在了长孙惊鸿的旁边,转头瞅了他一眼,“您老可精神着,能活一百岁,活着的时候就把画屏春喝够。”

    “我已经派人将画屏春送来,应该就快抵达京都了,往后会源源不断的送来。”

    长孙惊鸿也转头瞅了李辰安一眼:“一百岁……那是老妖怪!为何不在这里建个酒坊?”

    李辰安沉吟片刻,“这里不太安宁。”

    对此长孙惊鸿没有否定。

    “看过了玄武营,觉得怎样?”

    “很好!”

    “无论是战斗技法还是战斗纪律都很好,只是……原本应该是阳光的少年,却一个个变成了冰冷的机器,这不太好。”

    长孙惊鸿微微一笑,“老夫倒是觉得这样最好!”

    “他们,是你手里的一把刀!”

    “刀不需要有思维,只需要足够锋利!”

    “你终究还是文人的性子多一些,心怀怜悯这要不得,因为而今的宁国是冰冷黑暗的。”

    “你那点温度,只会被这冰冷黑暗给吞噬,与其这样,不如让自己也变得更冷一些。”

    “这咱就不多说了,你慢慢去看去做,自然就会有深刻的体会,说说你准备怎么揪出皇城司内部的奸细,再说说如何去灭了双蛟湖的水匪。”

    李辰安想了想,“毕竟是南方,双蛟湖的水哪怕是冬天也不会上冻,所以,依旧得借助于水师的力量。”

    “我已给钟离秋阳去了一封信,他在广陵水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定国侯府却在广陵水师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

    “我想而今的广陵水师,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长孙惊鸿一怔:“让广陵水师去和双蛟湖的水匪正面战斗?这损失定国侯府可能承受?”

    李辰安摇了摇头,“双蛟湖并不是这次战斗的主要战场。”

    “哪里才是?”

    “双蛟山!”

    顿了顿,李辰安又道:“那是十万石的粮食,马车浩浩荡荡要排出几里路。”

    “双蛟山通往双蛟湖的路我不知道,但想来也都是山路。”

    “山路难行,双蛟湖的水匪就算是有万儿八千,一来一返,也足够他们搬数月之久!”

    “所以,那批税粮,并没有在双蛟湖,而是就在双蛟山的某个地方……还不是在深山之中,理应距离十里坡不远……恐怕那地方有匪人早已挖好的地窖,也或者有天然的溶洞!”

    王正金钟顿时一惊,长孙惊鸿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因为李辰安的这番分析毫无问题,甚至他已派了三处的谍子去了十里坡附近寻找。

    这线索根本不会难找。

    堆起来如山一般高的粮食,目标极大。

    参与劫粮的匪人那么多,他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留痕迹。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故意设置的局!”

    李辰安捡了一节枯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

    “如果我是姬泰,我会用这批税粮为饵。”

    “这批税粮对于姬泰而言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用这巨大的饵来钓到与之匹配的鱼!”

    李辰安抬眼看向了长孙惊鸿。

    “皇城司灭了鱼龙会,皇城司不在姬泰的掌控之中,所以,如果我是姬泰,我就会在这里……”

    李辰安点了点那个圈,“粮食就在这里,等君入瓮,一举灭了皇城司,你觉得如何?”

    “院里有他的奸细,他能知晓皇城司何时去咬这个饵!”

    长孙惊鸿没有回答。

    李辰安又道:

    “要消灭皇城司主力,姬泰必然动用军队……我这些日子多少了解了一些姬泰的势力,我想,他要消灭皇城司这个心头之患,最有可能动用的就是他长子姬安驻守在太安城的军队。”

    长孙惊鸿这才问了一句:“如此说来,你打算借助定国侯府手里的神武军埋伏在这里,利用那奸细来个将计就计?”

    “利用是一定要利用的,但定国侯府的神武军却不会去那里!”

    李辰安丢掉了手里的树枝,望向了云雾散开之后的云集别野。

    “我想要的是……调虎离山!!”

    长孙惊鸿顿时一惊,沉吟许久,大致猜到了李辰安的意图。

    “皇上那边可不太好解释。”

    “他不是要回长乐宫了么?何须解释?”

    “你就不怕他秋后算账?”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来,他看着长孙惊鸿,眉梢微微一扬:“我不是皇长子么?”

    长孙惊鸿一噎,迟疑了许久问了一句:“若你并不是呢?”

    “那我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长孙惊鸿忽然转头望了望这水云山的云雾深处。

    他想起了魏三留下的那张纸条上的那句话:

    世事如棋天注定,若寻根源云山行!

    他收回了视线,也看向了李辰安,说了一句话:

    “至少目前是。”

    李辰安眯着眼睛又望向了云集别野,“那就够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 御书房揍人

    御书房。

    皇上和姬泰二人相顾无言。

    他们已等了近两个时辰。

    姬泰心里很急。

    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很想回家!

    想回去看看那个家被李辰安那王八犊子给祸害成了什么模样。

    两个烟花啊!

    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丢进去!

    里面被炸毁了多少房舍,被炸死了多少人,这些姑且不论,单单是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又是给了他这张老脸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干了这件事。

    偏偏自己还拿他毫无办法!

    往后他就住在自己那相府的隔壁……若是真如奚帷所言,他三不五时给老夫丢两个过来,这特么谁受得了?!

    得搬家!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片刻又被他自己否定。

    因为搬家就意味着退避!

    就意味着他堂堂宁国丞相,输在了这位莫名的皇长子的手里!

    如此一来,更会滋长他的气势也更会弱了自己的名头。

    京都的百姓会怎么看待相府?

    朝中的官员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之辈,他们又会表演出怎样的一番阳奉阴违?

    所以,这家还不能搬。

    但不搬又怎么办呢?

    姬泰一时间忽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忽的升起了这么个念头——

    如果李辰安进京之后,自己和他处好关系,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而自己和奚帷所定下的那些计划,也不会因为一个李辰安而变得如此被动。

    奚帷走了。

    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说剩下的棋局由自己执子……这子,务必要落在双蛟山!

    而今唯一的路,就是尽快的除去李辰安!

    前些日子六公主带着那个未来的驸马爷来了一趟相府,那小子信誓旦旦的说李辰安根本就不可能是皇长子!

    派去广陵城抓捕广陵拳师郑浩阳的人已经出发。

    他们还会将广陵城的那什么沈千山沈巧蝶父女俩一并接来。

    皇上说他三日之后就要去长乐宫……那老夫就亲自坐镇大理寺,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揭开他李辰安的面具!

    假冒皇长子,其罪当诛!

    但现在却还不能诛。

    非但不能诛,他的这一身份还暂时不能揭开,因为双蛟山之局,不仅仅是要消灭李辰安,还要消灭皇城司!

    所以,等他死在了双蛟山,再揭开他的伪装,如此,皇上那边非但不会因李辰安之死而发怒,恐怕反而还会庆幸没有将大宁江山交到那厮的手上。

    再等等吧!

    李辰安,你再蹦跶一些日子吧!

    姬安手里的兵,而今已伪装成各种身份从各个方向去了双蛟山……瓮正在布置,务必得让李辰安带着皇城司的所有人跳进去。

    若是长孙惊鸿同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宁皇这时候脑子里也没闲着。

    他接过了马公公递来的茶盏,想的是李辰安这小子的那烟花。

    呆会得去相府亲眼瞧瞧这玩意儿的威力,如果真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

    就在二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安公公带着李辰安和长孙惊鸿走入了御书房。

    来的途中,常公公已将江南税粮被劫之事告诉了李辰安和长孙惊鸿。

    常公公的本意当然是希望二人能够知晓此事,呆会面对皇上的提问也能有个应对的法子。

    他没有料到二人听了之后竟然仅仅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所以……皇城司早已知道这事!

    那么皇城司为什么按兵不动,等着姬相此刻发难?

    老狐狸一般的常左青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只是……这功劳,会那么好拿到手的么?

    ……

    ……

    这是李辰安第三次见到皇帝。

    第一次是在中秋的那个夜里,在文坛的载道楼上。

    距离有些远,看的不是太清楚。

    第二次是在八月十九的那场大朝会上。

    皇上站在龙台之上,而自己站在下面,其实已能看清,也已经看清,却并不如此刻这般清晰——

    毕竟自己有了个皇长子的身份。

    说起来眼前的这位面容有些倦怠、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的中年男子,还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当然,皇上没有宣布,他也正好不用难受的去叫一声爹!

    “臣、李辰安(长孙惊鸿),参见皇上!”

    “嗯,坐。”

    二人入座。

    皇上尚没有发话,李辰安此刻却忽然看向坐在对面的姬泰。

    他咧嘴冷冷一笑,率先说了一句:“姬贼,你家被小爷我又给炸了!”

    “你家死了很多人,你不回去看看还坐在这里……你这老东西,当真冷血,简直毫无人性啊!”

    姬泰顿时一怔,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小子居然敢在御书房撒野!

    “你……”

    李辰安的神色突然一冷,他恶狠狠的盯着姬泰,一家伙打断了姬泰的话:

    “你什么你?你个老东西上次吐血怎么没将你给吐死啊!”

    “码的!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江南税粮如今巨大,你身为宰相,这事为何没有让兵部派出城防军前去接应?”

    “你干什么吃的?!”

    “就算是分批送至京都,就算匪人有飞天遁地之能,总还能留下一些送达京都,你竟然让江南省府一次全部送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辰安忽然站了起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伸出手来指着姬泰:

    “宁国耗费百亿纹银,耗时数十年才修建的玉广大运河!这条大运河本应该成为宁国经济的一条大动脉,可特么就那么滑稽,居然在双蛟湖那地方存留了一股强悍的水匪,活生生切断了这一条黄江航线!”

    “你告诉我那些水匪是哪里来的?”

    “你告诉我那些水匪所用的刀枪箭羽,为何多出至于军械司?!”

    “说,是不是你这老贼养的?!”

    “你不仅仅是要谋财,皇上……”

    李辰安转头看向了目瞪口呆的皇上,“这老贼不是个好东西,他所想是要谋国!”

    “请皇上下旨先宰了这老东西再审他的罪过,臣用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杀错!”

    姬泰老脸通红。

    他又觉得喉头一甜,连忙将这口老血活生生给咽了下去。

    他慌忙看向了皇上:“皇上,皇上……此子污我,还请皇上为老臣做……”

    “做尼吗个头!”

    李辰安一步跨了出去,一拳砸在了姬泰的脸上。

    “砰……!”

    姬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他一头栽在了地上,气急攻心间两眼一黑,连喷三口老血,他又晕死过去。

第两百九十六章 打得一拳开

    御书房里陡然寂静。

    皇上惊呆了。

    常公公和安公公早就惊呆了。

    就连长孙惊鸿都万万没有料到向来斯文的李辰安,怎的见到姬泰就变得如此暴躁。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李辰安揉了揉手腕,施施然坐在了皇上的对面。

    他脸上刚才那暴躁的情绪顷刻间消失不见,反还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皇上,臣……臣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

    “只是臣这心里实在难以忍受啊!而今咱们宁国最急需的是什么?”

    “是粮!”

    “不仅仅关系到官员们薪俸的发放,还关系到各路边军军心的稳定,甚至还得预防天灾时候对灾民的赈济。”

    他取出了火折子,将茶几上的茶炉给点燃,抬眼和皇上的视线相对,又道:

    “姬泰这老贼在其位不谋其政,在朝中结党营私只为谋求个人利益,令庙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

    “臣……算了,臣也不说这些了。”

    他忽的转头望向了依旧惊诧的常左青,“常公公,来点茶叶可好?”

    常左青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皇上,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安公公吩咐了一句:

    “叫人来将姬相抬去太医院。”

    “你……”

    宁皇又看向了李辰安:“你这一拳倒是发泄了你心头之怒,可有想过后果?”

    李辰安嘴角一翘:“他还能拿我咋的?”

    “除非你这辈子都躲在皇城司里面……就像长孙惊鸿那样,成天躺在那把破椅子上,不然……就会面临莫大危险!”

    李辰安沉吟片刻,忽的问了一句:

    “如此说来,皇上是知道姬泰的那些斑斑劣迹的?”

    没有等皇上回答,李辰安又说道:

    “臣其实很想给皇上您说一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终究得向前看、向前走!”

    “皇上春秋鼎盛,只要您坐在这宫里,哪里还有那么多宵小之辈?”

    “咱宁国在皇上的治理下必然会走出当下之困境,迎来国泰民安之大好局面。”

    “臣……臣也就不需要躺在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下了!”

    这话一出,刚刚拿着茶叶罐子走来的常公公的手忽的一哆嗦,茶叶罐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李辰安身旁的长孙惊鸿心里也陡然一惊,他抿了抿嘴,微微垂头。

    这小子,这话,是你能说的么?

    他是皇上,是你爹!

    这哪有儿子劝导爹的道理?

    长孙惊鸿微微抬眼,却发现皇上的脸上并没有升起怒意,反而还有些落寞。

    “朕……朕叫你来,不是让你揍姬丞相一顿以解你心中之气,也不是让你来劝导朕。”

    “现在不是讨论姬泰是非的时候,摆在面前的最急迫的事便是将那批税粮给朕追回来!”

    “这件事,就由皇城司去办。”

    “另外,朕再过三日便会离开京都去长乐宫,这件事办好之后,写一个详细的折子让常公公送至长乐宫。”

    李辰安点头应下:“臣,一定尽力而为!”

    “行了,朕有些倦了,你们退下!”

    李辰安和长孙惊鸿起身,正要离去,不料皇上又说了一句:

    “辰安,后日傍晚时候来宫里,陪朕吃一顿饭!”

    ……

    ……

    “为什么要那样做?”

    出了御书房,长孙惊鸿和李辰安一老一少二人走在宫中的青石小径上,长孙惊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指的是李辰安当着皇上揍姬泰之事。

    “就为了证明你的身份?”

    “还是为了试探他对你容忍的底线?”

    李辰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都不是。”

    顿了顿,李辰安又道:“就是看不惯姬泰的那张脸……太丑,忍不住就想揍他。”

    长孙惊鸿狐疑的看向了李辰安,“当真?”

    “好吧,我是为了激怒姬泰。”

    “一个人在恼怒的时候最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我会一直激怒姬泰。这就像下棋一样,他落子越快,出现的破绽就会越多,对于整个棋局的走势就会出现误判。”

    “他是个老狐狸啊,他擅长的就是老谋深算,那咱们就必须打乱他的节奏,让他难以去谋难以去仔细的算!”

    “另外,我就是好奇,想要了解一下皇上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听说他在昭化三年冬的那件事之前,其实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但在那之后,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为了卢皇后修建了长乐宫,并从此在长乐宫长住……这说明他至少是个有情、重情的人。”

    “我是不太相信有爱美人而弃江山的皇帝,但今日看来,他确实对这江山并无兴趣。”

    “他明明知道我揍了姬泰一定会激发出许多的矛盾,甚至引发一场巨大的动乱,可你看见他皱一下眉头没有?”

    “他没有!这说明京都发生些什么,甚至宁国发生些什么,他已毫不关心。”

    “只是,我心里却有一个疑问。”

    长孙惊鸿止步,转身看向了李辰安,“有何疑问?”

    “他既然对卢皇后有着如此深情,那就应当将长乐宫建在卢皇后的寝陵附近。”

    “就像小武对孙爷爷的那种深厚感情,小武将孙爷爷的坟埋在水云山上,站在云集别野,抬眼就能看见。”

    “可卢皇后的寝陵在西山南麓的皇家陵园,长乐宫,却在距离西山数百里之地的东山之下。”

    “这,不合常理!”

    长孙惊鸿心里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只是他的面色并没有显露出来。

    “你想多了一些。”

    他抬步又向前而行,“东山之下是广阔的祁水原。”

    “东山之上,有宁国最为著名的太一道道观。”

    “皇上将长乐宫建在东山下的祁水原上,一来是有足够的位置摆下一座城,二来……方便他在太一道道观修道,也方便为卢皇后诵经超度。”

    李辰安眉梢微微一扬,没有和长孙惊鸿再去讨论这个问题。

    或许长孙惊鸿说的对。

    只是他依旧心存怀疑。

    二人路过了那些衙门,才忽然发现原本闹哄哄的衙门只要他们一经过,里面瞬间就变得静悄悄。

    就像真来了两位索命的阎王爷一样。

    长孙惊鸿笑了起来,“看来你那一拳还是有些意义。”

    “当然,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往后,这些王八犊子见了我,先会惧我三分!”

第两百九十七章 你怎么看?

    御书房。

    宁皇并没有因为疲倦而回寝宫。

    他在仔细的煮着刚才李辰安尚未煮好的那一壶茶。

    过了片刻,当茶烟袅袅时候,他熄灭了炉火,给自己斟了一杯。

    这才忽然向侍候在一旁的常左青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常左青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问道:“不知皇上问的是哪件事?”

    “朕问的不是事,是辰安这孩子!”

    “这……既然皇上问起,奴才便斗胆说说。”

    “小李大人生在广陵长在广陵,在规矩上面……他确实是不太了解的,但老奴却觉得这很好!”

    皇上一怔,“好在何处?”

    “这便是赤子之心!”

    “小李大人是一个心思儿单纯的人,他之喜怒不会藏在心里,而是会直接表露出来……就像他揍了姬相那一拳一样。”

    宁皇沉吟片刻:“你不觉得这叫有勇无谋?”

    常左青又躬身回道:

    “老奴倒是以为而今咱们这庙堂之上,各怀心思的所谓的谋太多了一些,反倒让这勇变得难能可贵了起来,再说……”

    “皇上不就是为了见其真心么?”

    “小李大人的这性格应该正合皇上您的心意才对……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孩子,他并无心于这帝位!”

    “当然,他也无心于去太学院当个教授。”

    宁皇一愣,抬眼看向了常左青,“那他有心于什么?”

    “回皇上,老奴前些日子在云集别野传旨的时候,见他和钟离府的三丫头如一对嬉水鸳鸯……他已知道三丫头的病,却依旧不离不弃,依旧恩爱有加,故而老奴以为他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

    “老奴宣旨之后与他闲聊了片刻,他的言语间透露出来的都是山野田园的气息。”

    “他似乎更喜欢做些生意赚些银子和三丫头逍遥人间,对自己诗仙之才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别的少年有这等本事,定会沾沾自喜,甚至会因此而极为骄傲。”

    “可皇上您也看过了,他的身上丝毫没有骄傲的模样,反而一直很是谦虚,很是低调,唯独除了和姬相过不去,但老奴以为,这也不能怪他。”

    宁皇眉间微微一蹙,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说了一句话:

    “可人终究是会变的!”

    “若是他哪一天感受到了权力带给他的滋味……你说,他会不会又变成第二个姬泰,或者……卢战骁!”

    常左青心里一震,躬身一礼,不敢去回这句话。

    “朕也就是随口说说,朕当然希望他不是。”

    “明日,你记得去传朕的口谕,宁知行这些日子躲在他那亲王府里竟然不敢出来露面……着他后日傍晚也来宫里,陪朕吃一顿晚饭。”

    “还有太子……也一并请来。”

    “奴才遵旨!”

    “嗯,你们下去吧,朕想静静。”

    ……

    ……

    姬丞相在御书房又被小李大人当着皇上的面给揍得吐血昏迷,这消息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它甚至比江南税粮被劫更令这些大臣们,或者后宫的那些主子们更加惊诧。

    姬相被抬着离开的御书房,去的地方是太医院。

    而李辰安却是活生生潇潇洒洒走出来的,去的是皇城司!

    这无疑又向所有人传递了一个更为明确的信号——

    皇上对这位皇长子当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

    他非但没有给姬丞相做主,反而还给李辰安委以重任!

    如果李辰安真将那批失窃的税粮给追了回来……

    “你说说,这泼天大功,是不是会令满朝文武刮目相看?是不是会令皇上愈发喜欢?”

    户部尚书府,李文厚的官署里。

    吏部侍郎齐文君坐在李文厚的对面,面带笑意,言语欢喜:

    “这便是皇上对他的进一步的安排!”

    “这是安排!不是考验!”

    “那么多的税粮,除非匪人一把火给烧了,否则根本没可能这么快运抵双蛟岛上!”

    “长孙先生定然已派出来了谍子去寻找,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而小李大人要做的不过就是带着皇城司的那些大小鬼去一趟十里坡那地方。”

    “功劳唾手可得,前途……一片光明,我就不明白你为何还是这么苦着一张脸!”

    “他虽是皇长子,可毕竟而今依旧姓李。就算是他改了姓,在广陵李府二十年,他和你们李家的渊源断不了!”

    李文厚的脸上依旧不咸不淡。

    他没有因为齐文君的这番话而动容,反倒是此刻眉间的愁绪还增添了两分。

    他给齐文君斟了一杯茶,这才开口低声说道:

    “你反过来想想,姬相两次吐血而不倒……皇上当真就是想看看热闹么?皇上依旧是信任姬相的,也或者说,皇上也清楚姬相动不得!”

    “这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任由这样下去,是会死人的!”

    “再说……皇上迟早会去长乐宫,这偌大的皇宫,还不是姬相说了算?”

    “为兄也相信他会找回那批税粮,但贤弟又想想,匪人会那么傻么?”

    “明明知道吃不下,却非要将自己给撑死……所以呀,为兄很是担心他真去了十里坡,那恐怕是个有去无回之局!”

    齐文君咧嘴一笑:“长孙先生肯定明白,所以他定会有所安排。”

    李文厚垂眉,片刻后抬眼看向了齐文君:“皇上恐怕也很明白,如果皇上也有安排……你怎么看?”

    “……”

    齐文君顿时一惊,“皇上就算是有安排,也当是帮着李辰安的啊!”

    李文厚没有说话。

    他在细细的品茶。

    他将杯子里的茶小口小口的喝完,这才徐徐站了起来。

    他忽的向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他的齐文君躬身一礼,吓了齐文君一大跳:“你这是干啥?”

    “辰安与我有些误会,还请贤弟让齐知雪去云集别野告诉辰安一声。”

    “就说……螳螂捕蝉,小心有黄雀在后!”

    齐文君猛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文厚。

    “你就是这么看的?”

    “对,我就是这么看的!”

    “……可有凭据?”

    李文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别人提醒,就当是防个万一!”

    “谁?”

    “昨夜有人送了一张纸条到我府上,署名是温煮雨!”

第两百九十八章 丽贵妃

    齐文君皱起了眉头。

    他听说过温煮雨这个名字。

    但他不明白就算是温煮雨要向李辰安示警为何不将消息直接送去云集别野,而是送到了李文厚的府上。

    李文厚许是看出了齐文君脸上的疑惑,又说了一句:

    “当年,温煮雨在父亲的府上……也就是而今我住的那地方,他在那呆了三年!”

    “我和他其实年岁相仿,只是那时候我已外放为官,三年中倒是回来过两次,所以见过。”

    “他是个极有智慧的人,就算是父亲也待他如上宾。”

    “想来,他是看在昔日父亲的情分上,也是希望我能和辰安相处得更好一些吧。”

    齐文君沉吟片刻,低声问了一句:“昭化三年冬,那孩子,当真是春甫先生抱走的么?”

    李文厚倒是很快的回了这句话:“那时我在濮州上任,并不知道,家父也从来未曾提起。”

    齐文君顿时愈发疑惑。

    因为皇上没可能无缘无故的暗示李辰安就是皇长子!

    也因为如果李辰安不是皇长子,那皇上也不可能任由他羞辱了姬丞相。

    但如果温煮雨的这番示警是真的……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或者说,皇上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一时间齐文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就只有等。

    等双蛟山之事发生之后,恐怕方能拨云见日知道此事分晓。

    ……

    ……

    皇宫后宫。

    百花宫。

    以前叫钟灵宫。

    后来丽贵妃住在了这里,这偌大宫殿的四季便有了百花盛开,于是这里就更名为了百花宫。

    丽贵妃穿着一身显得有些宽大的麻衣正在后花园的那一片美丽的菊园里。

    此刻她直起了腰,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撩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儿,这才转身走到了花园旁的小径上。

    将手里的小锄头递给了一名宫女,又从另一名宫女的手中接过了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擦脸,这才对等候在这里的三皇子宁知远说道:“不就是揍了姬丞相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宁知远一怔,躬身一礼:“母亲,这还不是大事?”

    “若说是大事吧……他又没有拿刀子捅姬泰一刀。若说是小事吧,这影响却很坏。”

    丽贵妃抬步向前方的一处凉亭走去,宁知远跟在了后面。

    “你刚才说他这番举动实在莽撞,其实娘并不这么看。”

    “……娘是怎么看的?”

    丽贵妃坐在了凉亭中,“娘倒是觉得李辰安这事,做的恰到好处!”

    “中秋夜,他丢了两个烟花将姬泰的书房给炸塌了。”

    “八月十九大朝会上,他将姬泰骂的吐血三升昏迷倒地。”

    “今日在御书房里,他又给了姬泰一拳……”

    “如此种种,无不是在表现着他的鲁莽,但你有没有仔细的去想过,他这样做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好处?”

    宁知远愕然的张开了嘴,想了片刻,“立威?”

    “这算是好处之一!”

    丽贵妃接过一宫女送来的一杯花茶,又道:“却不仅仅是立威,他这是在做给皇上看!”

    宁知远愈发惊讶,便听他的母妃又道:

    “事实上,他就算不是皇长子,他的立场也决定了他和姬泰一系势不两立!”

    “他的身上首先是定国侯府的烙印,而定国侯府本就和姬相一系不和,所以发生矛盾是迟早的事。”

    “与其迟,莫如早,又正好皇上暗示了他的身份,他正好借着这一身份将双方的矛盾激发开来。”

    “他干的这些事,会令朝中所有的文武大臣惧怕于他,也会让这些大臣们心里升起对姬相的担忧……或者说是产生隔阂。”

    “都是些墙头草,莫要看他们这些年对姬泰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若是真有人拿了刀要伐了这颗树……他们跑的比谁都要快!”

    “所以,这无形之中就削了姬泰的势,让那些大臣们不敢和姬泰再紧紧的抱成一团。”

    “而他在那些清廉的官员心里,在宁国所有的百姓心里,却成为了英雄一般的存在!”

    丽贵妃喝了一口茶,沉吟片刻又道:“莫要忘记,他还有谏议大夫这么个官儿。”

    “离间了那些大臣之后,他便可以利用这个官职来一个个收拾他们。”

    “监察司那地方,工部正在清理,是奉的李辰安的命令!”

    “那院子里的草已被悉数除去,那些宫殿也正在修缮……那地方,恐怕不日就会成为朝中最光鲜之处,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监察司将因他而重新走入所有人的视线,并且,监察司的第一刀,一定会落在姬泰的头上!”

    宁知远脑子里这才有了一个轮廓。

    这李辰安,是步步为营,他并不是莽撞而为!

    他和姬泰针锋相对,是一箭三雕之举!

    这位皇兄,当真不简单啊!

    “你依旧好生习你的武,这些事,与你无关。”

    丽贵妃放下茶盏,抬眼又看向了夕阳。

    “无论是李辰安做出了怎样的惊人之举,这些都不重要。”

    “姬泰这颗老树,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伐倒的。”

    “毕竟你父皇并没有下旨宣布李辰安他就是皇长子!”

    宁知远此时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他究竟是不是皇长子?”

    丽贵妃微微一笑,“昭化三年冬那件事迷雾重重,娘也不清楚就里。但姬泰已派人去了广陵城,他毕竟在广陵城生活了那么些年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他究竟是十七岁还是二十岁,这件事……很快就会见分晓。”

    “李辰安而今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建立在他是皇长子这一身份之上,若他并不是……”

    丽贵妃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你依旧还是得和他处好关系。”

    “……不是应该疏远么?”

    “听娘的话,上次他没有去赴约,是因为那晚他去了齐国公府。”

    “你大可以直接去皇城司,也或者过些天他搬至梅园,你直接去梅园和他一见!”

    “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你且回去,娘呆会回娘家一趟。”

    ……

    ……

    夕阳落山。

    秋雾渐起。

    李辰安已离开了皇城司向云集别野而去。

    躺在歪脖子树下的长孙惊鸿忽的坐了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王正金钟给叫了过来。

    “去文昌庙看看魏三的尸体还在不在,若在,就带回来。若不在……就别理会。”

    “另外……叫郑旺带点人去一趟广陵城。”

    “去广陵城的具体任务是……?”

    “看看广陵李府里面还有没有人。”

    “再看看商涤回到桃花岛了没有。”

    王正金钟点头应下,却问了一句:“小李大人在广陵城这么些年的痕迹不用抹掉?”

    长孙惊鸿沉吟片刻才说了三个字:

    “不需要!”

第两百九十九章 宁楚楚的决定

    四公主府。

    宁楚楚坐在窗前,秋日夕阳清冷的余晖透过窗棂落在了她的脸上,却未能给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浅浅的红芒。

    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她都坐在这窗前,双手撑着下巴,就这么看着窗外的风、窗外的雨、窗外的雾或者窗外的阳光。

    花园西北角的那颗银杏树的叶子黄得愈发的深了。

    然后在一阵秋风中飘落了一地,给那地方铺上了一层原本应该很是漂亮的金黄。

    对面的那座假山上,曾经翠绿的野草,而今已变成了一片枯黄。

    花圃中的那些花儿也尽皆凋零,以往的勃勃生机早已不再,剩下的是光秃秃的荒芜。

    这是一个萧杀的季节。

    就像宁楚楚此刻的心情一样。

    这让她的贴身侍女纸鸢很是担忧。

    “殿下,今儿个宫里又传来了两个天大的消息。”

    纸鸢希望殿下能够走出那人的阴影,能够如从前那般的活泼那般的明艳。

    宁楚楚就嗯了一声,对这什么天大的消息毫无兴趣。

    “纸鸢,”

    “奴婢在!”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殿下明白什么了?”

    宁楚楚懒洋洋又道:

    “明白那幅对联的意思,眼里有尘天下窄,胸中无事一床宽。”

    “我眼里并没有尘,可我满眼都是那个人。我也很想将他忘记,我是真的想将他忘记,可偏偏他的模样在我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晰……”

    “他是我的大皇兄啊!”

    “造孽!”

    “我觉得我是病了。”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所以,那时候他是知道他的身世的!”

    “只是我从未曾将之联系起来,其实那时候我仅仅是对他有些好奇罢了。”

    纸鸢抿了抿嘴唇,说道:“殿下,奴婢倒是觉得殿下应该看的开一些。”

    “他成为了殿下的兄长,往后他自然不会再作连江点点萍。他会长住在京都,甚至、甚至可能还会住进宫里。”

    “如此……殿下便能与他朝夕相处,他还是他,殿下依旧是殿下,只是身份变成了兄妹,那份感情从男女之情,变成了兄妹之爱,这未尝不是个好事。”

    宁楚楚苦笑一声,“说来倒是简单,可真要去面对,我还没有准备好。”

    “殿下,奴婢觉得你应该有另外一些准备了。今儿个他在御书房,又将姬泰给揍了一拳,奴婢听那些公公们说,姬泰骑虎难下,恐会铤而走险!”

    一听这话,宁楚楚顿时坐直了身子,她转头看向了纸鸢,“当真?”

    “反正他在御书房揍了姬泰这事满朝皆知。”

    宁楚楚秀眉微蹙,沉吟片刻问道:“这些天,还有多少关于他的事?”

    “这可就多了去了,其实若是殿下出门走走,而今整个玉京城那些百姓们所谈多为关于他的事。”

    “……你说来听听。”

    纸鸢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这些天发生在李辰安身上的事,也或者因为李辰安而发生的事向宁楚楚粗略的讲了出来。

    在听这些事的时候,宁楚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回到了从前!

    她的身上又显露出了英姿飒爽的模样。

    她的脸上又渐渐有了生机。

    她听得很认真,偶尔问上两句,偶尔沉思片刻。

    听完了这些故事之后,她终于站了起来。

    她伸展了一下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忽的说了一句:“我饿了,去吩咐厨房多弄几个菜!”

    “另外,叫开阳拿我的牌子去丽镜司,召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在丽镜司等本宫!”

    纸鸢喜于殿下又活了过来,却对殿下的这番安排吃了一惊——

    “殿下,怀老国公不是说对于他的事,最好就是不闻不问的么?”

    宁楚楚眉梢一扬,“外公还说了皇兄太胖,你见皇兄一日少吃了一餐么?”

    纸鸢一噎,心想能这么对比么?

    不过殿下能够走出这房间能够恢复此刻的精神这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转变,至于殿下会去做些什么……似乎已不再重要。

    这一天,天刚擦黑,消沉了一段时间的宁楚楚离开了她的公主府。

    这个夜里,她在丽镜司呆了很久,和丽镜司的北斗七星中的六个仔仔细细的谋划了很久。

    开阳她们是极为了解这位殿下的,却没料到这个晚上,她们的这位殿下仿佛变了一个人。

    “三天,本宫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将丽镜司在京都所有的人甄选一遍!”

    “皇城司有军情七处,咱丽镜司暂时比不了皇城司,但也需要成立一个……就叫绣衣卫!”

    “这绣衣卫需要五百人马,你们将身手不错的人选出来之后,丽镜司上次劫来的那些银子,全部给本宫花出去!”

    “采买兵器盔甲,战马本宫去向皇兄要。”

    “若是银子不够……咱再去找个大户人家劫他一家伙!”

    “十天!”

    “绣衣卫在十天之内必须装备完成!因为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这是本宫的错,本宫浪费了好些天。”

    “就是这样,各自分头去办!”

    “……”

    开阳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不明白今儿个晚上殿下如此慎重的要搞出这大动作是因为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再次打劫!

    于是,开阳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殿下……这、这是要做什么?”

    “不用多问,十日之后,本宫再来会告诉你们!”

    宁楚楚起身离开了丽镜司,留下了六个一脑门雾水的姑娘。

    而此刻的云集别野中,苏沐心也一脑门问号的看着李辰安。

    “我以为你既然有了皇长子这个身份,会将我弄去监察司,你却让我去那什么玄甲营……”

    “弄笔我还是可以的,弄刀,我真的不行!”

    李辰安嘿嘿一笑,给苏沐心斟了一杯茶,“原本已和樊奶奶说好让你去神武军,还好这些日子太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让你去玄甲营也不是让你弄刀,我是想,你去玄甲营有两个好处。”

    “其一,跟着周正学会排兵布阵的本事,打仗这种事情,动脑子比动刀子更重要!”

    “其二嘛,那群少年和我们年岁相仿,却没两个识字的,你去了玄甲营得教会他们识字。”

    “这人啊,只有认识了字才会去看书。”

    “看了书,书看的多了,才会明白一些是非曲直的道理!”

    “我不希望玄甲营都是一群冷冰冰的机器,我所希望的是他们能清楚明白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而不是稀里糊涂的去死!”

第三百章 大皇兄

    京都似乎已经沸腾。

    京都的百姓们简直觉得今岁的这个秋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演出了以往从未曾有过的目不暇接的故事。

    那位小李大人第二次用烟花炸了相府。

    紧接着又传来江南税粮在十里坡被匪人给劫了!

    这消息尚未来得及消化,又听说那位小李大人在御书房将姬相给揍了!

    听说小李大人就当着皇上的面,将姬泰给揍的鼻青脸肿,那老东西不仅仅又吐了三口老血,还被小李大人摁在地上给跺了两脚!

    可惜,那老东西属王八,他还是没有死。

    这些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一时间,那位小李大人超脱了诗仙的范畴,一跃而成了百姓口中下凡的天神。

    据说他是专门来收拾那些鬼魅魍魉之辈的!

    君不见那些朝中的官员们,似乎一个个都没有了以往趾高气扬的模样,似乎都夹起了尾巴变得极为低调起来。

    街道上忽的没有了那些横冲直撞的马车,就连抬着轿子的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轿夫,这时候竟然都低下了头,甚至还会让出了路来。

    一时间,茶楼酒肆又满是关于这位皇长子的传言。

    显然,老百姓对这位皇子暴揍姬丞相的关注远远高于税粮被劫——

    税粮被劫,自然有官府派兵去抢回来,也或者如去年那样无疾而终。

    但高高在上坏事做尽的姬丞相在小李大人的手里吃瘪,这更令人心情愉悦。

    李辰安并不知道这些。

    这两天里,他就是昨儿个将苏沐心带去了皇城司丢给了王正金钟,之后就回到了云集别野,两天没有出门。

    他很忙。

    关着门在忙。

    他带着周怀仁和赵大柱二人在距离主院很远的一处小院子里,三人在不停歇的造烟花。

    这处小院的门口有阿木这尊门神抱着他的刀在把守。

    没有得到李辰安的许可,他的刀就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去。

    直到傍晚时候,李辰安才一身疲倦也一身灰扑扑的走了出来。

    因为,今儿个晚上,皇上要在宫里设宴。

    明日,皇上就要启程离开京都,去长乐宫。

    昨儿个一早,齐知雪来了一趟云集别野,带给他了一句话,这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所以他此刻手里拿着两个鸡蛋大小的烟花。

    “不要担心。”

    看着迎来的钟离若水脸上担忧的表情,李辰安咧嘴一笑,扬了扬手里的这俩玩意儿,可钟离若水却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说了一句:

    “这东西虽然厉害,但若是距离近了,伤敌也会伤己……去洗洗,我叫雪儿准备好了热水。”

    “嗯,你还是不要担心,毕竟虎毒不食子,何况就算我不是子,就算他真在利用我,现在也还没有达到他的目的。”

    钟离若水沉吟片刻,“今儿个我去了一趟侯府,将你告诉我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奶奶,奶奶认可了,神武军会准备好,也会配合你行动,只是奶奶说你这两天有暇去一趟侯府,她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好。”

    李辰安洗浴了一番,换了一身钟离若水给他新做的衣裳,和钟离若水告别,他带着周十八,乘坐安自在所驾的马车离开了云水别野,向皇宫而去。

    ……

    ……

    皇宫后宫。

    百花宫。

    丽贵妃换了一身白色的麻衣,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女儿,心里微微一叹。

    六公主宁漱玉依旧带着面巾,那双眼里满是幽怨还有恶毒的神色。

    “母妃,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就算之前不知道梅园是女儿未来的驸马府,可后面女儿有告诉了他,他却没有改变主意,眼见着梅园可就真的是李辰安的了!”

    “这还算不得什么。”

    “李辰安三番五次对姬相不敬……就算抛去他丞相的身份,这后宫中可还有一个姬贵妃!”

    “怎么说他也是皇亲国戚,按照民间的规矩,他可是父皇的岳父,父皇就是他的半子!”

    “他怎会任由李辰安如此羞辱姬丞相?”

    “就算李辰安真就是卢皇后的儿子,这也逾越了规矩。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父皇他……他这些年是不是变化太大?女儿实在、实在难以理解!”

    丽贵妃依旧带着笑意,一直耐着性子听完了宁漱玉的这番不满之言,这才开口说道:

    “天家,没有这种半子的说法!只有君臣!”

    “另外,人家姬贵妃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宁漱玉顿时愣了一下,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女儿心里不平!”

    “就为了梅园?”

    “不全是……就是、就是见不到他李辰安如此嚣张!”

    丽贵妃嘴角缓缓勾起,慈爱的看着宁漱玉。

    “你仔细想想,你和李辰安有何恩怨?”

    “就算是霍家,在广陵城,霍家与李府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一个是广陵商户,一个是书香门第,八竿子都打不着!”

    “再说书凡那孩子,他在广陵城倒是和李辰安有一些过节。可你再想想,那些过节是过不去的节么?”

    “娘说一句你不爱听的。”

    “现在的李辰安,恐怕早已将那些过去的事忘记。因为那些都是小事,而他现在要做的,却已变成了大事!”

    “甚至他可能已经忘记了霍书凡这个名字!”

    丽贵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又道:

    “娘曾经带着你和你哥去过一趟东山。”

    “东山很高,祁水原很大。”

    “唯有站在东山之巅,方能俯瞰祁水原全貌!”

    “但并不能看清祁水原上的那些草!”

    “因为登上山巅之人,要的是开阔的视野,而不会将视线落在一颗草上!”

    “娘并不是嫌弃书凡就是一颗草,草有草的好处,春来生秋来枯来年春又生……如此往复,虽然平凡,却不担风雨,可享无忧之岁月。”

    “你这孩子,心眼儿还是太小了一些,娘希望的是你能安然的过一辈子。”

    “至于李辰安,他在登山。至于能至何处……娘也不知道。”

    “但娘希望你就站在祁水原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就好!万万不要再去相府,去做那些你自以为聪明,却可能给你带来无尽灾难的傻事!”

    这最后的一句话,丽贵妃的言语颇重。

    可宁漱玉却无法理解丽贵妃的这番良苦用心。

    “所以今儿个晚上父皇设宴,太子殿下、二皇兄还有哥哥都有参加,李辰安也有参加,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真的多了一个大皇兄?”

    丽贵妃沉吟片刻,“你就当他是你的大皇兄,这不是很好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727/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作者:堵上西楼所写的《逍遥小贵婿》为转载作品,逍遥小贵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逍遥小贵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逍遥小贵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逍遥小贵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