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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一十一章 天大的一张饼

    程国公程靖庭端着茶盏看向了李辰安。

    李辰安却陡然瞪大了眼睛——

    为了宁国,堂堂一国公请自己留在京都?

    他老人家是不是喝高了?

    我一广陵城无名小辈,这意思是让我来拯救宁国?

    他不禁咧嘴笑了起来,他根本就没这种崇高的理想,他更不认为自己有那本事去拯救宁国,他依旧只想和钟离若水一起,轻松愉快的过这一辈子。

    事实上,此刻的李辰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玉京城已如日中天。

    他已成为了京都无数学子心中的崇拜的偶像。

    他甚至也成为了各方势力眼里的焦点。

    只不过此刻的那些势力还仅仅是在看着,在等着中秋文会的结果。

    这个结果指的是,他李辰安还能不能再鸣惊人夺得魁首,另外就是他能不能活过中秋之夜!

    “程爷爷,我这个人吧……别的优点还真没有,但还是有这么一点!”

    “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若是说让我做做诗词文章,或者出点主意做点小生意赚点银子,这些我真的还是可以的,但……救国这种事,您老人家所托非人了啊!”

    程靖庭并没有因为李辰安的拒绝感到奇怪。

    毕竟在他看来,李辰安这十七年都是在广陵城那地方渡过,而且这之前在广陵城他还有那么个傻子的名头。

    但反倒是这个傻子的名头更让程靖庭觉得这小子的莫测高深。

    因为能够隐忍十七年之久,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便说明了这小子极有耐心,城府也足够深!

    这样的人,通常思虑周祥,也能活得更久一些。

    他收回了视线,呷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盏,又抬眼看向了李辰安,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么?”

    李辰安摇了摇头。

    “因为花满庭和商涤,这之前都来府上和老夫说起过你!”

    “他们对你的赞誉极高!”

    “甚至他们认为你能和曾经的那位商丞相相提并论!”

    “这话是花满庭说的,他说你不仅仅是诗词文章了得,更为主要的是你的脑子!”

    “你不是个莽夫,识得大体,知道谋定而后动!”

    程哲咽了一口唾沫,转头瞧了瞧李辰安,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在李辰安身上看见半点商丞相那样的风采。

    倒不是太年轻,而是……这小子一脸惊诧的模样。

    这便没有了那种淡定从容的大气,不显智慧,反显浅薄。

    “当然,仅仅凭他们所说并不能打动老夫,老夫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希望老夫能保你在京都无恙。”

    “老夫真正觉得你有这一能力,是因为另外一个人说的话!”

    李辰安又是莫名惊诧,这天下竟然还有人如此高看自己!

    “谁?”

    “温煮雨!”

    这个名字一出,李辰安和陈哲尽皆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李辰安的震惊是他仅仅听说过温煮雨这个名字,但二人却从未曾谋面,他压根就不应该了解自己,他凭什么向程国公推荐了自己?

    陈哲的震惊则在于温煮雨已失踪多年,怎的忽然冒了出来,还和爷爷见过一面。

    “他说,你是局外人!”

    “他说,当今宁国朝廷,几乎被奚帷通过姬泰左右。”

    “就算是燕国公府掌握赤焰军,这也是奚帷谋划的一环,因为当年皇上下旨斩卢战骁满门,其中就有燕国公推波助澜的缘由……”

    “你可以理解为那个案子,是奚帷一手策划,而后还鼓动了燕国公府,共同促成了上车候满门被灭的这场悲剧!”

    “这也是燕基道从此不再留在府上而去云游天下的原因之一!”

    “燕基道和卢战骁,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宁国五大国公府而今实存其四,我程国公府、齐国公府和定国侯府相交莫逆,被视为一党,称为保皇党……太子是正统,明面上我们保持中立,实则就是在保护太子,让他能顺利登基为帝,让宁国三百年国祚能顺利延续!”

    “但燕国公府和骆国公府以及相府又是一派,他们共同的目的是举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德亲王宁知行继承大统。”

    “双方的实力对比……其实他们更高一筹,尤其是还有个奚帷在为此而谋……他之所谋,是狼子野心,是为报墉国灭国之仇!”

    “若是我们双方就此而战,宁国,必然大乱!”

    “宁国四面皆敌,故而绝不能乱。这要怎么办?”

    “温煮雨的意思是……这就需要一个局外的势力插入其中,来牵制平衡我们双方的势力,直到皇上能够醒悟能够明白而今形势,能够拨乱反正……将姬泰一党一网打尽。”

    李辰安目瞪口呆。

    这是神仙打架,与我这凡人何干?

    我若是贸然而入其中,岂不是就成了炮灰?

    “为何是我?”

    程国公俯过身子,满脸严肃,极为认真:

    “因为你是李春甫的孙子!”

    “李春甫当年官居太尉,他留下来了许多人脉,包括他曾经的弟子和那些同僚的子孙后代……你若为官,这些人脉当为你所用!”

    “朝中势力而今皆臣服于姬泰之下,但你不会,因为姬泰想要你的命!”

    “你如果站在朝中,与姬泰针锋相对,那些跪下的人就会站起来许多,他们会站在你的身后!”

    “当然,这也有你的身后站着定国侯府和我程国公府以及齐国公府的缘由!”

    “老夫会举荐你入朝为官……而今朝中还缺一位谏议大夫,正五品上,官儿虽不太大,却可列朝班,其谏言可直达天听!”

    “而后,我们都会助你,直到……姬泰一系被连根拔起!”

    “只要你点头,中秋文会你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从此之后,我们所有的资源都任由你调度!”

    “如何?”

    这是天大的一张饼!

    就在这老人诚挚的言语中、期待的视线中画在了李辰安的面前。

    点点头,便一步登天。

    并且还和定国侯府、程国公府以及齐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阀结为了同盟。

    这换着任何一个少年只怕都难以拒绝。

    可偏偏他是李辰安。

    首先他压根就没有去拯救这个国家的心思,因为这个国家存在与否和他毫不相关。

    其次,这位燕国公所期待是维持而今相对平衡的现状,等待那位昏庸的皇帝能够某一天自发的醒来……这在李辰安看来实在是典型的理想主义。

    这天下从傻子变成天才的只有自己这一个!

    除非是那皇帝也被穿越而来的人附体。

    理想主义这个东西会害死人。

    李辰安可不想死,他还想着陪钟离若水过这一辈子。

    再说,在朝堂上和姬泰那老东西对着干……姑且不说爷爷曾经的那些门生故旧的子孙有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单单姬泰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所织成的那张巨大的网,是那么容易被撕破的么?

    这不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而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兹事体大,我还需要再想想。”

    “好,老夫等你消息。”

    李辰安离开了程国公府,他当然没有去想这事,而是想逃离京都!

    京都水太深。

    就算要干点什么,也需要再苟个两三年!

    在李辰安离开程国公府之后,程国公程靖庭的书房里又走来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老人。

    很老很老的老人!

    这个老人白发苍苍。

    他佝偻着腰,杵着一根拐棍,一颠一颠的来到了门前,而后似乎废了不少力才抬起了腿才跨过了那道门槛。

    他站在了书房中。

    此刻的程哲已目瞪口呆——他是……早已被人们遗忘的怀国公!

    他连忙站了起来,迅速的走到了怀国公的身边,将怀国公搀扶着带到了椅子旁,再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怀国公双手扶着拐杖,那张老脸上却带着一脸的笑意。

    “如何?”

    “那小子狡猾着呢,似乎没那心思当官。”

    “不急,他会选择当官的。”

    程国公一愣,“你这老家伙这些年都没离开过你那老窝,你怎么知道他会选择当官?”

    “这很简单,他只有这一个选择!”

    “……他如果非要和钟离若水回广陵城呢?难道将他给绑起来或者将他腿打断?”

    怀国公摇了摇头,“钟离若水不会回广陵城,所以他也定会留下。”

    “为何?”

    “因为钟离若水那丫头的病,并没有得到根治。樊桃花将她从广陵城叫到京都,就是为了给她治病。”

    程国公恍然大悟,却又疑惑的问了一句:“就算是钟离若水不离开京都,李辰安也大可和钟离若水继续住在花溪别院,那丫头又不缺银子。”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还去见了一个人。”

    “谁?”

    “旧雨楼,商涤!”

    “商涤就能左右李辰安的想法?”

    “商涤不能,但长孙惊鸿或许可以。”

    程靖庭久久没有再问,他一直看着怀国公,这才知道这老家伙并不是如大家所想象的那么安分。

    “卢皇后诞下的那孩子,是不是你派人给抱走的?”

    “不是。”

    程靖庭俯过了身子,低声又说了一句:“你知道是谁!你也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怀国公没有说话。

    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书房的门口,望了望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这些事,就别去操心了。”

    “反倒是你要让定国侯府注意一下长乐宫!”

第两百一十二章 夜无眠 上

    毕竟已过了白露,夜晚已有了几分秋凉。

    这样的夜很是舒服,尤其是在这样的明月夜里,只是蚊虫依旧还很是活跃,多少有些令人心烦。

    皇城司的那处黑楼下的歪脖子树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皇城司的那位老阎王长孙惊鸿依旧躺在他的那张摇椅上,手里依旧拿着那把破烂的蒲扇,偶尔在身上拍打两下,却不是在扇风,而是在打蚊子。

    他对面的那张石桌子前坐着三个少年,三个少年正在聊天。

    他们是王正浩轩、阿木,和他的孙女长孙红衣。

    长孙惊鸿没有闭上眼睛,他在看着这三个少年,那双老眼里满是慈祥,哪里有半分阎王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就这样看了许久,他才微微一叹,心里也有许多的感触——

    自己已经很老了,用老话说,黄土已埋到了脖子处,指不定哪天就下去了。

    但他们还很年轻。

    自己曾经也如他们这般年轻过……年轻,真好!

    精力充沛,意气风发,敢打敢拼,并绝不畏惧,更不会退缩。

    这便是初生之牛犊,这也是三月之朝阳!

    哪像现在的自己。

    有着太多的顾虑,也有着太多的犹豫。

    这些年守着这阎王殿,除了调查一些事情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缘由——这阎王殿接下来交给谁?

    想着这事便有些烦心。

    他收回了视线,抬眼望向了头顶上那被切割开了月亮。

    原本这阎王殿是要交给夏运虎的,但夏运虎似乎等不急了,于是这阎王殿又死了许多人,夏运虎放走了常书生,现在不知所踪。

    其余那四个判官……

    这四个家伙杀人还行,可皇城司不仅仅是杀人,更多的还是要用脑子。

    姬泰那老东西可是眼巴巴等着自己死。

    皇上今儿个意欲见自己,想来也是姬泰在他面前进了谗言,意图说服皇上将自己这个老阎王给赶出去。

    其实这破地方也没啥好呆的,可自己现在却不能走啊!

    三百年宁国,皇城司历经了数次重建。

    而最近的一次则是在皇上登基的第二年,也就是昭化二年。

    重建皇城司并不是皇上的主意,而是……卢皇后的主意!

    甚至让自己来当这个不讨好的阎王,也是卢皇后的主意!

    可万万没有料到昭化三年出了那件大事。

    那件事当然早有预谋,因为那时候自己正好没在京都,而是受皇命去了越国。

    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浣花溪的水早清了,上车候府已化为一片灰烬。

    可自己终究见到了卢皇后最后一面。

    这阎王殿,当交给那个孩子,唯有他接手,才不会愧对了卢皇后。

    只是而今京都黑云压境,那孩子哪里能承受如此之重!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那是阿木的声音。

    “师弟,师兄要纠正你一下!”

    “李辰安他的武功虽然确实不行,可在师兄我看来……他的人品却并没有任何问题!”

    “师傅不是说过的么?学武、德为上!习文、品为根!”

    “他其实算不上是一个武人,因为师兄我这些日子都和他在一起,他对于武功的追求并没有你我这样的执着与热情。”

    “同时,师兄也不认为他是个典型的文人,因为我从未曾见他看过书,也没有见他作过诗词。”

    王正浩轩一愣,“那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值得你为他拼命?”

    阿木沉默。

    长孙红衣看着沉默的阿木,觉得这不喜欢说话的少年很酷。

    长孙惊鸿竖起了耳朵,视线也落在了阿木的脸上,等着阿木对李辰安的评价。

    商涤那老东西对李辰安的评价极高,但这种评价在长孙惊鸿看来,多是因为商涤受了李辰安安那些诗词的影响。

    尤其是他创造的那首诗歌,还有他在京都南门说的那番话。

    长孙惊鸿承认李辰安当得起宁国第一才子,也承认他说的那番话能够激励宁国少年,但他不认为李辰安有那本事在朝中立足。

    在当下庙堂,能够立足者靠的并不是才学。

    要么投靠姬泰,要么……就需要足够的智慧和勇气与姬泰周旋!

    天下有足够才学的学子很多,但那种智慧却需要在实践中去凝练。

    姬泰不会给李辰安历练的时间。

    他不能死,却也不能留在京都。

    他需要时间成长,直到他的羽翼在定国侯府的扶持下丰满起来。

    长孙惊鸿收起了思绪,因为阿木说话了,他说的很慢,似乎很难把握李辰安的特点:

    “我觉得……他更像是个精明的商人!”

    王正浩轩眼睛一瞪:“商人?”

    “今儿个早上,四公主来了一趟花溪别院,他给四公主说了许多赚银子的方法……我虽不懂,但听起来却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尤其是他说最快的法子就是去抢!”

    长孙红衣一呆:“抢?”

    “他是这么说的……其实,说他像是个精明的商人也不准确,因为他明明知道那么多赚钱的法子,却偏偏只酿造了酒!”

    “所以,我倒是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如商人一般很在意银子。”

    王正浩轩这时插了一嘴,“说来说去,也就是胸无大志。”

    阿木又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你这话还是不对!”

    “那你说说他的志向为何?”

    “这……这得等为兄回去之后问问他。”

    “你随我一道去花溪别院!”

    王正浩轩盯着阿木看了片刻,“为啥?”

    “我受了伤,我答应了他你来京都之后由你保护他!”

    “不干!”

    “想不想喝他酿造的画屏春?”

    “……真有那么好喝?”

    “真有!”

    “还是不干!”

    阿木起身,“是不是兄弟?”

    “是!”

    “那就去!”

    王正浩轩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阿木走了。

    长孙红衣目送着二人离开,这才转头向爷爷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个阿木是什么来头?”

    “牧山刀的弟子,王正浩轩那小子的师兄。”

    “这我知道,我问的是他是谁家的少年?”

    “……孤儿。”

    “哦。”

    长孙惊鸿看了看孙女,摇了摇手里的破蒲扇,说了一句:“你也不小了,若是喜欢,便去追求!”

    长孙红衣脸蛋儿一红,垂头,捏着衣摆,“爷爷说啥呢?我、我可没那心思!”

    长孙惊鸿又望向了夜空。

    “中秋夜……爷爷会让王正金钟带人去鱼龙会总部!”

    “你带着御风卫去一趟漠北……要快!”

    长孙红衣一惊,“去漠北干啥?”

    “追上簌琳公主的仪仗、保护她……或者解救她!”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夜无眠 中

    月上中天。

    霍希带着霍书凡离开了燕国公府。

    站在燕国公府的这扇高大的朱红大门前,霍希转头望了望,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眼里是一抹极为羡慕的光芒:

    “这便是真正的高门!”

    “气派、威严,就连府上的下人也举止有度!”

    “你和六公主成婚之后,这样的高门便能随意进出!”

    “有了燕国公的支持与承诺,咱们霍家……虽暂时成不了这等高门,但成为宁国的名门就指日可待了!”

    今晚上燕国公亲自宴请了他们爷孙二人。

    态度说不上多亲切,但也并不冷漠。

    这对于从广陵城而来的霍氏爷孙二人,已是莫大的荣幸。

    因为与这等身份的人同坐一席,这是他们此前从未曾想过的。

    席间燕国公问的多是广陵城之事。

    更多的又是问起的李辰安之事。

    对此霍希自然有他的看法,他已听霍书凡说起过燕子夫与李辰安的那场冲突,燕国公此举之意,当然就是对李辰安多一些了解,然后嘛,定然就是轻易的将李辰安掐死!

    爷孙二人向马车走去。

    霍希又道:“燕国公说要将梅园送给你们,作为驸马府邸……”

    他抬脚上了马车,霍书凡跟上,二人坐在了马车里,他又道:“梅园的整理,这事不能再让燕国公破费。”

    “咱们霍家根基尚浅,要想在京都站稳脚跟,就算你和六公主成亲,也需要和燕国公府打好关系,所以明儿个你就送三万两银票到燕国公府来……咱们霍家也就银子多一点。”

    “这做人啊,重在自知!”

    “燕国公府大气的送出了梅园,咱们也得有所表示,可不能让燕国公小瞧了咱们霍家。”

    马车向京都的霍府而去。

    霍书凡仔细的听着爷爷的吩咐,一一应下,最后问了一句:

    “爷爷,小妹、看起来小妹对李辰安好像还上了心,这事有没有办法成全了小妹?”

    霍希一捋长须毫不犹豫的就摇了摇头:

    “不行!”

    “这之前爷爷被李辰安所骗险些酿成大错……嘴上没毛终究办事不牢,李辰安以为有定国侯府作为后盾就敢肆无忌惮行事……这里是京都!”

    “他已经得罪了商丞相,现在又得罪了燕国公,定国侯府虽然强大,却还没到能与相府和燕国公府同时交恶的高度……若爷爷是定国侯府的家主,在而今之形势下,当果断与李辰安划清界限断绝关系,不然,不然只怕定国侯府也会受到那小子的牵连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回去之后爷爷会好生和书亦说道说道,她这想法太危险!”

    “孙儿明白了,也会劝劝妹妹。”

    “嗯,这女儿家的事都是小事,明儿记得还有一件大事……随爷爷去鸿胪寺向韦老夫子拜师!”

    ……

    ……

    京都霍府位于玉带河中游的第八座桥的西边,这条街巷名为石井巷子,距离京兆府不远,在玉京城算是一处繁华之地。

    因为距离京兆府较近的缘由,这地方向来安全,就连玉京城的痞子们也不敢在这附近撒野,毕竟现在的京兆府府尹向东向大人手里的刀真会杀人。

    但今儿个晚上似乎出现了意外。

    京兆府府尹向东向来晚睡。

    他在京兆府衙门的后院中,正就着一盏灯笼在看着一本书。

    就在这时,后院忽然冲入了一个人来。

    向东抬眼看去,来者是京兆府少尹骆东安,京都骆国公府的六少爷。

    骆东安匆匆来到了向东的面前,拱手一礼,神色极为严肃的说道:“向大人,刚武侯铺陈刚来报,说、说石井巷子的霍府被匪人给抢了!”

    向东眉间一蹙,放下了手里的书:“抓住了没有?”

    “回大人,没有!”

    “为何?”

    “陈刚说匪人有十二个,却皆骑着马蒙着面还带着刀……他们武功很高,武侯铺十五个捕快悉数出动,却被他们轻易给放倒!”

    向东一捋短须,京都要说太平其实谈不上,只是这些年在自己的镇压之下,流匪和江湖中人倒是极少再在京都惹是生非。

    但今儿个晚上却发生了这么个案子……

    “霍家死了几个?”

    “回大人,没死人,只是被匪人给绑了,下官已命捕快前去问个详情。”

    “嗯……”

    向东站了起来,望了望天上的那轮明月,这股匪人既然有十二个之多,还都骑着马带着刀,此刻城门已关闭,他们定然是逃出去的。

    他忽然一惊……莫非是城里某个世家的私兵?

    只是能够拥有私兵的世家身份地位都很高,家里理应不会缺了银子,为何会派了人去那霍府抢劫呢?

    最近听闻霍家霍百杨的儿子被六公主相中,恐怕很快他就能成为六公主的驸马……这案子恰好发生在这时候,莫非是某个家族对此不满?

    也不对!

    如果不满,便会杀人,而不是做出这抢劫之事。

    当下的京都正是多事之秋啊,这时候做任何事都得多长两个心眼儿。

    “走,去霍府!”

    向东和骆东安带了几名捕快向霍府而去,此刻霍希的马车已到了霍府的门口。

    爷孙二人下了马车却忽然一惊,因为霍府的门大开着,门前还站着两个带刀的捕快。

    霍希惊讶的走了过去,却被那捕快给拦下:

    “尔等何人?”

    “老夫此间主人!”

    俩捕快对视了一眼,年长的那捕快看向霍希的时候眼里有少许同情,此刻霍希又问了一句:

    “差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进去吧,你家,被人给劫了。”

    霍希一呆,瞬间脸色突变,他甚至未能顾及霍书凡,他猛的向里面跑了进去。

    当他来到了主院,见到了他的管家知道了发生的事之后,他双眼一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此刻。

    丽镜司总部。

    四公主宁楚楚看着放在面前的如小山一般的这堆金银,还有散落在上面的那些银票,她的眼睛都直了!

    “辰安果然没有骗我!”

    “来钱最快的法子……当真就是抢劫!”

    “开阳,”

    “属下在!”

    “派人清点一下,这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然后……再探探这京都还有谁家适合打劫!”

    开阳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发现殿下变了!

    这真的好么?

    若是事情败露,被姬泰抓住了把柄,恐怕对太子殿下会极为不利!

    “殿下,要不……等这次的风声过了再说?”

    “……有道理,我先回去,明儿告知我弄到了多少银子!”

    “好!”

    宁楚楚带着纸鸢开开心心的回到了她的公主府,然后听见了丫鬟的禀报,她才知道钟离若水晚上来过,并邀请她明儿个去花溪别院一聚。

    她取下了面巾,嘀咕了一句:“莫非是这小妮子知道了本宫去见过李辰安?这是要向本宫问个明白?”

第两百一十四章 夜无眠 下

    户部尚书李府。

    李文厚背负着双手在院子中来回的走着。

    李文渊的视线一直落在二弟的身上,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韦玄墨毕竟是越国人,他虽然曾经在太学院讲学一年,虽然与父亲有过交往……但、但他毕竟亲历过昭化三年那件事。”

    “上车候卢战骁的母亲是越国公主,昭化三年这位老夫人虽已去世,但韦玄墨却也常去上车候府做客,与卢战骁交情极深。”

    “自昭化三年那件事发生之后,韦玄墨便辞去了太学院讲学之职,用了年余时间去过咱们宁国诸多地方,而后返回了越国。”

    “二弟啊,这二十年来,越国再没有派过使节前来咱们宁国,这次的中秋文会,宁国也并没有邀请越国前来参与,但韦玄墨却不请自来……”

    “我在鸿胪寺听闻了一些别国使节的传言,只怕、只怕这一次韦玄墨前来,为的并不是在这文会上彰显越国的文风,而是再看看当下的宁国。”

    “越皇赵允之算起来今岁已该五十七了,越国的帝位面临传承,昭化三年那件事……只怕他会在传位之前办了!”

    李文厚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因为哥哥的这些话感到惊讶,因为这不仅仅是鸿胪寺的那些别国使节有此传言,朝中对于韦玄墨前来也有如此猜测。

    这或许就是皇上从长乐宫回来的原因之一。

    如果真有战端,便会在韦玄墨返回越国之后开启。

    如果越国真要攻打宁国……今岁的秋粮赋税便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但此刻他所想的并不是赋税的征收和运送,他想的还是李辰安的这件事。

    今儿个晚上他带着长子李辰晞去了一趟鸿胪寺,在哥哥这个鸿胪寺少卿的安排下,和韦玄墨见了一面。

    但话不投机。

    他希望在中秋文会上韦玄墨不要针对李辰安,至于原因……因为李辰安是他侄子,就是个从广陵来的小人物,没这必要。

    但韦玄墨仅仅是笑了笑。

    “想要李辰安死的人并非老夫!”

    “事实上老夫极为欣赏李辰安的才华,可惜啊……他生错了地方!”

    “他若是生在越国,老夫保证以他的才华,而今已站在了庙堂之上,受到了皇上的重用!”

    “所以,你来这里来错了地方。”

    “你应该去的是……德亲王府、或者相府!”

    李文厚终究没有去德亲王府和相府,他和大哥李文渊回到了他的家中。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因为他知道了韦玄墨的态度。

    “越国与咱们宁国会不会打一仗,这事你往后万万不要在外人面前去随意揣度。”

    李文厚看向了哥哥,又道:“就算是昭化三年的那件事,你也万万不要再去提起!”

    “父亲临终遗言只有一句,辰安不能死……但现在,这似乎是个必死之局!”

    李文厚望向了天空的那轮明月,沉默了许久,似乎这才下定了决心:“将他送去越国!”

    李文渊一惊,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文厚,也过了片刻才低声的问了一句:“他、他真是卢皇后的孩子?”

    “年岁不对!”

    “父亲临终前,他尚在襁褓之中,而那时候卢皇后的那孩子,应该已经三岁了!”

    李文厚没有回答。

    “明日还得劳烦大哥去一趟花溪别院,邀请他晚上去你府上做客……我会安排人将他给绑起来,连夜送出京都,去越国!”

    ……

    ……

    此刻的李辰安当然不知道他的二伯想要绑架他,他已回到了花溪别院。

    此时月已中天。

    以往这个时候东楼的灯已经熄灭,钟离若水也已经入睡。

    但当他走入主院的时候才发现凉亭里的灯依旧亮着,灯笼下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但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正是钟离若水。

    钟离若水在看着月下荷塘。

    她已知道这片荷塘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但她并没有生气,因为这是李辰安干的。

    那些荷叶荷花皆已不复存在,就连飘着的那些死鱼也被下人们打捞干净,于是这荷塘就没有了荷,就只是一个塘。

    倒是纯粹。

    静谧的荷塘里倒影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水无波,月便圆,于是看在钟离若水的眼里,就是另一种别样的景致。

    若是以往,这样的景致在她的眼里会很美,她会觉得这样的月圆就意味着自己和李辰安修成了正果。

    可今夜这圆月看在她的眼里却有些凄美。

    月亮倒是圆了,但自己却要走了。

    来人间走了这么一遭,今夜静静地回想,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些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做。

    置办的那些产业,赚取的那些银子,这算不得什么事,真正放在自己心上的原来就是那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了空中的那轮明月。

    忽然嫣然一笑,又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自己的。

    本应该早就死了,却被孙神医续命了这么些年。

    本应该孤孤单单的死去,偏偏老天爷又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心爱之人。

    未来无法拥有,但现在至少体会过。

    这,也就够了!

    凉亭外有脚步声传来,她知道李辰安回来了。

    她的心里有些难受,但又有些欢喜。

    她将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都抛在了脑后,她转过了身子,月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带着笑意,光洁如玉。

    根本看不出丝毫的伤悲。

    她站了起来,向李辰安走了过去,就像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妇人一般。

    “这晚才回来,”

    她伸手理了理李辰安的衣襟,“程国公也是,留你那么久……饿了没?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宵夜。”

    李辰安满心温暖,他伸出手来握住了钟离若水的小手,“不饿,你怎么还没睡?”

    “今夜月色极美,便失了睡意。”

    二人牵手走入了凉亭,坐在了桌前,“奶奶晚上来过一次。”

    李辰安微微一怔,安自在已告诉他明儿个老夫人会在侯府见他,老夫人还来这里干什么?

    “她说,明儿个我们去侯府用个晚饭,早一些过去……你弄的那什么神器,真有那么厉害?”

    李辰安嘿嘿一笑,指了指这荷塘,“实在没地方丢,就把这荷塘给炸没了。”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喜意,“这无妨,奶奶说,你的那神器有大用……你得长个心眼儿,可别将造那神器的法子给透露了出去!”

    李辰安大笑,这媳妇好啊!

    尚未成亲,这胳膊肘就知道往里拐!

    “笑啥?给你说正经的呢,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定国侯府里,有没有别人的眼线。”

    顿了顿,钟离若水忽然也俏皮一笑,她看着李辰安,说道:“对了,明儿个我还约了一个人,你和她认识一下。”

第两百一十五章 花非花

    昨儿艳阳,昨晚明月。

    本以为今日又是个晴朗的天,却不料李辰安起来时候天却是灰蒙蒙的。

    似乎要下雨了。

    气温有明显的降低。

    他在院子中一如既往的晨练,阿木站在屋檐下很仔细的看着,王正浩轩懒洋洋靠在屋檐下的那根柱子上也在看着。

    他们看见李辰安打了一趟拳,舞了一会剑。

    王正浩轩摇了摇头,“师兄说的果然没错,他确实不是个练武的料。”

    他站直了身子,背着他的那把刀,兴致缺缺的向凉亭走去,还丢下了一句话:“就这身手,我能杀他一百个!”

    阿木也跟着走了过去,却说了一句:“可他却悟了不二周天诀的前四个动作。”

    王正浩轩一怔,停下了脚步。

    阿木埋头走着,一头撞在了王正浩轩的身上。

    “你说他看明白不二周天诀的前四个动作?”

    阿木退了两步:

    “嗯,他说的,你我都不知道不二周天诀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我相信他说的。”

    王正浩轩又看向了李辰安,这次多看了两眼,因为他知道不二周天诀若是看懂了九式,这家伙恐怕就能成为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武林高手。

    他若是将不二周天诀的十八式都悟透……师傅说江湖千年,诞生了数以百计的大宗师,但真正惊才绝艳的大宗师只有一个!

    他便是洗剑楼的祖师爷吴愚!

    他是至今唯一一个悟透了不二周天诀十八式的人,他背着两把不二剑,无敌江湖三十年!

    那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那自然是王正浩轩这等少年高手一心想要追求的目标!

    师傅还说这些年,除了吴洗尘之外,就再没有人能看懂不二周天诀了,就算是吴洗尘,至今也还未能全部参透,因为吴洗尘而今依旧是一境上阶,他还没有推开大宗师的那扇门!

    这便说明了不二周天诀之难。

    师傅说,练那玩意儿需要的是慧根。

    能看懂自然也就看懂了,看不懂,就算将书翻烂了也是看不懂的。

    这就玄之又玄,这也说明了李辰安至少是有那慧根的。

    恐怕就是他的慧根有些浅。

    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说明他与别的武人的不一样。

    “吴老前辈教他的?”王正浩轩问了一嘴。

    阿木点了点头,“他背上的就是不二剑的雄剑。”

    “……雌剑呢?”

    “老夫人给了钟离若画。”

    王正浩轩一呆,看向了阿木,他已离开京都多年,一直在牧山刀,钟离若画这时还没满五岁,他当然也就不知道。

    “就是若水小姐的亲妹妹。”

    王正浩轩恍然大悟,忽然咧嘴一笑,“就是他的小姨妹了呗。”

    阿木沉吟片刻,猝不及防的给了王正浩轩一刀——“师弟,你的眉毛恐怕要月余时间才能长得出来。”

    王正浩轩胸口一疼,瞪了阿木一眼,转身走入了凉亭。

    他坐在了凉亭里,为自己的眉毛和前额的头发发愁。

    阿木也来到了凉亭中,忽然又问了一句:“昨儿晚给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不就是保他不死么?”

    “为了他的画屏春,他死不了!”

    阿木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因为王正浩轩并不是真的喜欢酒。

    “一世人,两兄弟!”

    王正浩轩乜了阿木一眼,“这话是我说的,另外,我发现你现在的话越来越多了!”

    阿木闭嘴,坐在了凉亭的围栏上,才忽然发现这满塘已连一片绿叶都没有了。

    更不用说曾经的那些美丽的荷花。

    ……

    ……

    宁楚楚今儿个起来的有些早。

    因为钟离若水邀请了她前往花溪别院!

    她有些忐忑,但随后一想,自己去见李辰安聊的都是涉及到丽镜司的正事。

    既然未能表露出自己的心事,去面对钟离若水有什么好怕的?

    少女又装扮了一番。

    依旧戴着那项链耳环,头上依旧插着那根簪子,只是换上了一身烟紫色的长裙。

    就着妆镜转了一圈,少女的心里颇为满意,于是她带着纸鸢出了她这公主府的大门。

    马车在后宫宽阔的道路上往宫门而去,却不料在路过六公主府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什么?霍府昨儿晚上被人给打劫了?”

    “所失之物折银子十万两?”

    “这肯定是李辰安干的!”

    “备车!本宫要去京兆府!”

    这是六公主宁漱玉的声音。

    坐在马车里的宁楚楚嘴角一翘,看向了有些紧张的纸鸢,“这么说,漱玉还真要嫁给那、那谁?”

    “霍书凡,就是广陵城霍家的子孙,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位詹事府少詹事就是他的父亲。”

    “哦……我们在广陵城的时候,不是听说沈家的那个沈巧蝶要嫁给他的么?他还是广陵三大才子之首……为何要当那驸马呢?”

    纸鸢撇了撇嘴,心想你不是还想李辰安当你的驸马么?

    李辰安可是咱宁国第一大才子呢!

    这话她当然不能说,她说的是:“听御用监的小李子说,六公主这事已经成了,因为丽贵妃给御用监的张公公打了招呼,叫御用监备一些婚嫁之物,至于他们何时成亲……这还得等皇上下旨。”

    宁楚楚沉吟片刻,心想以丽贵妃和燕国公府的身份,父皇当不会拒绝。

    何况父皇恐怕也是想着能够将宁漱玉早些嫁出去。

    “对了,殿下,听小李子说他们成亲之后不会住在六公主府上。”

    “那住哪?”

    “小李子说他们会住在梅园,燕国公已请了工部的人在打理梅园了,御用监备好的器物也将送去梅园。”

    宁楚楚愣了一下,“梅园?就是云安郡主曾经所住的那个梅园?”

    “正是!”

    宁楚楚惊疑的嘀咕了一句:“他们胆儿也是够大的!”

    “这不都二十年过去了么?虽说当年梅园死了不少人,但后来燕国公再得到梅园之后,不是还请了玉佛寺的和尚做了足足三天的法事?”

    “听说燕国公后来还去了一趟玉佛寺,请了一尊玉佛回来,在梅园的后院建了一处佛堂,将那玉佛供奉在了佛堂之上……”

    “就算梅园里有冤魂,想来也早已被那玉佛给度化了,奴婢倒是觉得那地方作为驸马府很是不错。”

    宁楚楚没有应纸鸢的这番话。

    因为当年梅园之事,颇为复杂。

第两百一十六章 雾非雾

    宁楚楚没有再去想六公主招驸马这事。

    因为她和六公主宁漱玉之间并没有多少姐妹之情。

    反倒是和宁漱玉的哥哥,三皇子宁知远的往来更多一些。

    所以对于昨儿晚上劫了霍家这事,她的心里没有半点愧疚。

    她想的是昨儿晚上干的那一票居然值十万两银子!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有了这笔银子,接下来丽镜司就可以做更多的事。

    莫要看她是宁国的公主,事实上她每月只有俸银三百两,禄米三百斛。

    听起来似乎不错,但事实上每月都入不敷出,比起那富婆钟离若水……宁楚楚很是羞愧。

    她是很佩服钟离若水的,因为钟离若水赚银子似乎很简单,可自己偏偏做什么就赔什么,至今还欠着太子哥哥五千两银子的债!

    纸鸢忽然看见公主眼睛一亮,她的心里一惊,不知道殿下又在打什么主意。

    宁楚楚说话了,“你说……霍书凡和宁漱玉成亲之后住在了梅园……咱们再去梅园干一票,如何?”

    纸鸢目瞪口呆。

    愕然片刻才回了一句:“六公主的母妃,是燕国公府的人!”

    宁楚楚眉梢一扬,“燕国公府又怎么了?辰安不是说了么,打劫这种事,只要胆大心细,莫要留下把柄痕迹,就凭现在衙门里的那些个官差,他们能查出个什么?”

    “……京兆府的向大人办案听说很不简单!”

    “本宫就不信他能破得了霍府被劫这个案子!”

    纸鸢无言以对,只是觉得自从殿下和李辰安结识之后,殿下似乎偏得越来越远!

    以往的殿下可不是这样的!

    她甚至会约束丽镜司的所有人不可去干那违法乱纪之事!

    但现在呢?

    她竟然亲自带着丽镜司的人去干了,似乎还要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莫非,打劫也是会上瘾的?

    还是李辰安说的话对殿下有种别样的魔力?

    ……

    ……

    李辰安当然也没料到宁楚楚在那么多赚钱的法子中选择了最简单最直接的那一条。

    若是他知道……他会好生给宁楚楚出点打劫的好主意。

    此刻他已晨练完毕,洗漱了一番之后,也坐在了凉亭里。

    天气比昨儿个凉爽了许多,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制冰了。

    他煮上了一壶茶,看了看王正浩轩……这小子的脸轮廓分明极有立体感,只是额头上少了许多头发看上去就像秃顶了的模样。

    这和他十五岁的年龄实在有些违和。

    然后是他的那双依稀还残留了少许的眉毛……他的眉骨尾稍微微向上翘起,却并不是所谓的剑眉,而是如一把刀!

    这种眉相表示这小子性格较为强势,比较霸道,有争强好胜之心,也有宁死不屈之骨气!

    难怪这小子的刀厉害。

    阿木说,刀者,百兵之胆!

    唯一往无前者,方可以刀而牧山!

    这小子确实有牧山之气势。

    “想好了没有?”

    王正浩轩瞅了李辰安一眼,心想若不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若不是他爹嘱咐他先就呆在李辰安身边,小爷才没那耐心保护你的安全!

    他本是希望留在皇城司的。

    在他看来,皇城司干的事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可长孙惊鸿却没有同意他爹的请求,而是让他随着阿木来到了这里。

    “没啥好想的,不过有一点咱们得讲清楚,我没可能十二个时辰都跟着你,比如你入恭,所以……你也得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李辰安给王正浩轩斟了一杯茶,笑道:“那明儿个晚上,你就在鱼龙会总部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

    王正浩轩一惊,“怎么?你这是要去干鱼龙会总部一家伙?”

    他忽然笑了起来,“倒没想到你这书生还有如此胆量,只是……你非得去送死,本少爷真不会陪你!”

    “鱼龙会总部是什么地方?里面长期有鱼龙会的四大长老坐镇!”

    “尤其是大长老司空小英,他可是一境中阶的高手!”

    “你觉得我能干得掉他们么?”

    “再说,你闲着没事在这里多写点诗词文章,让我带去怡红楼让楼里的姑娘们将我奉为座上宾,这岂不是很美妙的事?”

    “出山的时候师傅对我说了一句。”

    “他老人家说,刀虽可牧山,但如果真用刀去牧山……那叫傻子!”

    “所以,打消这个傻主意,咱们聊点别的?”

    “比如风花雪月,如何?”

    李辰安也咧嘴笑了起来,心想你这小屁孩儿懂个屁的风花雪月。

    看来明儿晚上突袭鱼龙会总部这事阿木没对他说,那暂时就不让他去,毕竟这才刚认识,让他陪自己去犯险也说不过去。

    “我就开个玩笑。”

    “开玩笑比较好,但这种玩笑可莫要乱开,鱼龙会可是姬泰那老贼手里的一把刀!”

    王正浩轩端起了茶盏,又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若是去砍姬泰,你带上我,小爷我非得将他剁成了肉泥!”

    “你咋这么恨他?”

    “他太坏!弄得咱宁国乌烟瘴气,民间更是怨声载道,所以,他该死!必须死!”

    李辰安倒没料到这小子还有如此强大的正义感,这是好事,毕竟是热血少年。

    就在这时,钟离若水走了过来。

    许是昨儿晚上她睡的太晚,看上去她的眼睛有一圈浅浅的黑眼圈。

    她坐在了李辰安的身边,看向了王正浩轩,笑道:“小浩轩,咱们多久未见了?”

    王正浩轩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长大了!我们九年未见了!”

    “嘻嘻,小浩轩真长大了,胡子都冒出来了。”

    由不得王正浩轩生气,钟离若水又道:“我记得那年你六岁,将长孙先生养的那只猎狗给炖来吃了,你就被赶去了牧山刀……转眼当真已过去了九年之久。”

    阿木这时候回过了头来。

    他看了看王正浩轩,这才知道小师弟对狗肉确实是真爱。

    王正浩轩脸上忽的一红,正要辩解,那照壁后却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钟离若水正对着照壁,她以为是宁楚楚到了,却没料到进来的是商涤商大家。

    商涤来到了亭子里,谢绝了钟离若水入座的邀请,而是对李辰安说了一句:“随我去见一个人。”

    “……谁?”

    “长孙先生!”

第两百一十七章 长孙惊鸿

    旧雨楼。

    楼依旧。

    长孙惊鸿带着王正金钟此刻就在这旧雨楼主院院子中的那颗参天大叶榕下。

    他抬头看了看这颗大叶榕,忽然说了一句:“我记得当年这颗树和咱们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是同年种下去的。”

    “你说,为什么这旧雨楼的这颗树会长得如此之好,皇城司的那颗树却偏偏长歪了?”

    王正金钟一愣,脸上的络腮胡子抖动了两下,他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属下记得定国侯府也有这么一颗,也长得很不错,至于咱们皇城司的那颗为何长歪了……属下还是去找到常书生比较好!”

    长孙惊鸿那双老眼一瞪,背负着双手走了两步,“你这老小子现在也给老夫打马虎眼了?”“找常书生这事不急,中秋文会之后,李辰安那小子若还是活着,他自然就会跳出来。”

    “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李辰安在中秋之夜未死,姬泰就会派他去刺杀李辰安?”

    长孙惊鸿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杀一个李辰安何须用到常书生。”

    “……那为何说李辰安未死他就会跳出来?”

    “李辰安未死,京都许会出现一些变故!”

    “这样的变故会让局势变得混乱,他们等了这么多年,恐怕是等不急了,但杀一个李辰安并不关乎于大局!”

    王正金钟一愕,“那杀谁才关乎大局?”

    “当然是太子殿下!”

    王正金钟目瞪口呆,却也明白如果太子殿下真被刺杀,虽然还有个三皇子宁知远,但从皇城司而今得到的情报看来,姬泰和燕国公府本就是同盟,那么这太子之位落在二皇子宁知行的手里,其中的利益当早已分配好。

    只要二皇子殿下登基为帝,有了这帝王之身份,就一定会对曾经的对手下手,其结果……定国侯府显然不会束手就擒,局势必然大乱!

    就在王正金钟揣度的时候,长孙惊鸿又道:

    “所以,这回去之后,你就必须时刻在太子殿下身边,只要太子殿下活着,至少目前的局面不会变得更差。”

    “属下遵命!”

    “嗯……你知道为何现在各方势力都未对李辰安动手的原因么?”

    王正金钟摇了摇头。

    长孙惊鸿站定脚步,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一捋长须说道:“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在观望。”

    “首先观望的就是中秋文会上,李辰安能否赢了越国韦玄墨的那些弟子。”

    “如果他赢了,如果他再得到了皇上的赏识,那么那些势力就会认为李辰安的存在是个潜在的威胁。”

    “如果他输了……估摸着姬泰或者姬贵妃都已向皇上进言,只要他输了,皇上恐怕就会下旨砍了他小子的脑袋。”

    “这对于姬泰一系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借的是皇上的刀,如此……就算是定国侯府不满,也难以将这不满发泄到姬泰等人的身上。”

    “其次,定国侯府的那位老夫人至今未见李辰安,这在某些人看来,恐怕就是樊老夫人对李辰安的态度尚不明确,还在犹豫。”

    “那么这时候去刺杀李辰安,一个不好人没杀到反倒激起了定国侯府对李辰安的保护,反倒促成了樊老夫人面见李辰安。”

    “就像上一次花溪别院的那场刺杀一样,定国侯府将安自在送到了花溪别院成为了那地方的一个门房。”

    “若是再来一次,李辰安依旧未死……只怕定国侯府会将隐月阁里的那几个老家伙放两个到李辰安的身边。”

    王正金钟这才知道李辰安这小子牵扯了许多人和事。

    他不太善于这种阴谋诡计,只是隐约间觉得李辰安似乎成为了各方势力争斗的一枚棋子。

    尤其是长孙惊鸿甚至提到了隐月阁……隐月阁乃是樊桃花在二十年前所建……也就是在卢战骁满门被灭那事发生之后。

    隐月阁中究竟有多少高手就连皇城司也不知道,但皇城司知道其中的一个,他就是曾经神武军中的那个疯子——司空豹!

    曾经隐月阁成为了京都高门大阀密切关注的对象,甚至一度超过了卢皇后皇长子失踪一事。

    因为定国侯府建立隐月阁,隐藏无数高手的目的,在诸多知道这事的高门大阀看来,是为了防范上车候府的故事再次上演。

    只是那时太子未立,姬泰尚未把持朝政,还没有而今这水火不容之局罢了。

    但隐月阁的存在却对其余门阀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谁知道樊桃花会如何用这些刀?

    谁知道这些刀万一某天会劈到谁的头上?

    这样的威胁就在眼前,而皇长子失踪……失踪就失踪了吧,毕竟上车侯府已经没人了,毕竟那时皇上还年轻还能生。

    所以当时便有人向皇上上书,借此弹劾定国候,认为定国候有狼子野心,恐又养出了一个上车侯府!

    那时的皇上并不昏庸!

    还极为勤政!

    可偏偏这道数人联名的折子在递到了皇上面前之后,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皇上的任何回应。

    就此,在许多人的眼里,定国侯府便更显高深,甚至因此而成为了能与五大国公府比肩的存在。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隐月阁里的那些人就算还活着,而今已是风烛之年,属下倒是以为就算他们出来,也翻不起几朵浪花来。”

    长孙惊鸿对这句话没有发表他的看法,因为他也不知道隐月阁里究竟藏了多少怪物。

    二十年过去,隐月阁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如果里面是曾经的那批人,他们确实已经老了。

    可樊桃花既然建立了隐月阁,她当然不会是那一时的冲动之举。

    当然,现在皇城司也没再关注隐月阁,因为皇城司要关注的事太多。

    比如……皇上下的那道至今未撤销的密旨——寻找皇长子的下落!

    比如……同样是皇上下的那道密旨——昭化三年梅园之事,卢战骁的女儿、云安郡主卢小雨与郡马乔子桐离奇失踪之事!

    当然还有一些他自己安排的事,比如双蛟湖的那股水匪背后是谁的手,等等。

    破事太多,皇城司的人手也不够,那就只有抓大放小,像隐月阁这种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至少目前还没有造成任何危害的存在,它的调查资料已归入秘档存入了那栋八层楼高的黑楼里,就不是现在需要去大力关注的对象。

    再说……当年皇上看过那道联名的折子之后都没有任何动静,便说明皇上知道隐月楼,甚至知道隐月楼存在的秘密。

    皇上都不在意,自己在意个屁!

    “你知道老夫为何要让你那儿子去李辰安的身边么?”

    “……先生怕李辰安死了?”

    “这是主要原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是啥?”

    长孙惊鸿深吸了一口气,“我老了,你也不年轻了。”

    “呆会看看李辰安,或许……或许你儿子跟在他身边,能有更好的前程!”

    王正金钟大吃一惊,他才回京都,对于李辰安并不了解,而今只知道他的诗词文章了得,极有可能成为定国侯府的姑爷。

    他万万没有料到长孙先生居然会对这个少年如此重视,在他想来,这或许就是李辰安那小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定国侯府的原因。

    他微微躬身,低声说了一句:“先生,钟离三小姐那病……当年皇城司得到的消息是并未能根治!”

    “樊老夫人去宫里向皇上求那两味药,皇上未准,这、属下愚钝,就觉得定国侯府恐怕、恐怕已失去了皇上的恩宠!”

    长孙惊鸿微微一笑,“你真当樊老夫人是去求药的么?”

    “……莫非还有别的说法?”

    “樊老夫人不过是看看皇上的态度罢了!”

    “……可既然皇上未给药,樊老夫人莫非会眼睁睁看着三小姐就这么死去?”

    “嘿嘿,”长孙惊鸿摇了摇头:

    “这才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她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钟离若水香消玉损!”

    “……先生的意思是?”

    “莫要乱猜,这不是我们需要去关心的事,老夫只知道三小姐至少这一次死不了!”

    “樊桃花,她不仅仅是个大宗师,她的智慧……商涤当年那么惊艳,不也被她的智慧折服?”

    “布局蜀州……而今又去了一个刘酌,江南水师,而今已掌握在了定国侯府手里。”

    “不动声色之间,从广陵至蜀州,水路便被定国侯府牢牢把握。”

    “如果真再发生上车侯府那种事,定国侯府可不会重蹈覆辙……进可攻、退可守!”

    “另外,就算以后……三五年之后,钟离若水的病依旧无法治愈,而今的李辰安在文人中的声望已一时无两,再给他三五年时间,有定国侯府的支持,你觉得李辰安未来的前途如何?”

    “樊桃花现在已看清了李辰安的巨大作用,往后恐怕会更加看重!”

    “就算钟离若水真的夭折了……定国侯府那几房还有那么多未出阁的女子……而李辰安是个聪明人,他也需要定国侯府的支持,所以,你现在明白老夫让你儿子去他身边的原因了么?”

第两百一十八章 一杯茶,一句话

    王正金钟听了长孙惊鸿的这一席话之后,已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虽然不善谋略,却也在皇城司这地方见过了太多的阴谋诡计。

    他已听出了长孙惊鸿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如果皇上真对定国侯府下手,定国侯府早有防范,那当然就不会束手就擒!

    皇上疏离朝政多年,而今定国侯府的实力比二十年前更加强大,更不用说还有个不为人知的隐月楼!

    如果皇上现在真要对定国侯府下手,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定国侯府叛出京都!

    退往蜀州!

    那地方朝廷疏于管理,以而今宁国之状况也鞭长莫及。

    定国侯府怕是会在蜀州自立为王!

    宁国自然分崩离析,甚至出现更大的动荡!

    皇上这些年真的糊涂了啊,不就两味药么?这能比宁国之安危来的重要?

    “那……皇上知道定国侯府的这些年在蜀州的布局么?”

    长孙惊鸿点了点头,“定国侯府压根就没去隐瞒,因为有一个堂皇的理由,是为了防备回纥的再次入侵,也是为了镇压蜀州各部落的异动……只是这事儿极为低调,朝中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王正金钟沉吟片刻,躬身一礼:“多谢先生!”

    “无须谢我,这些,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至于后面局势的走向如何,现在还难以断定。”

    “终究要看京都各方势力最终的角逐,程国公府、齐国公府还有定国侯府事实上是站在太子身后的,若是将姬泰一系给打压了下去,若是能将朝中这乱局给拨乱反正……或许这些都不会发生。”

    王正金钟想了想,问了一句:“那先生以为太子一系能否胜出?”

    长孙惊鸿又抬头望向了阴沉的天空,看了许久,似乎想要看出这老天爷的意思来。

    他当然是看不出的,只觉得这局势愈发的复杂了起来。

    “若是李辰安没有来京都,太子一系和二皇子一系之争斗,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因为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宁国真的灭国了!”

    “宁国大乱,外敌必然入侵……比如越国。”

    “若是灭国,这对任何势力都没有好处。”

    “但偏偏来了个李辰安……你说这小子和这等大事无关吧……莫要忘记他是李春甫的孙子!”

    王正金钟又大吃一惊,这才知道李辰安这小子还有这么个身份。

    “事实上李春甫在朝中那么多年的经营,他是有许多门生故旧的,比如京兆府的府尹向东向大人!”

    “这些人,或许在庙堂上站的并不是太高,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实力!”

    “他被任何一方所用,胜利的筹码总会向用他的那一方偏上一些,而今这微妙的平衡就可能因为他而打破!”

    “可若是说他和这等大事有关吧……他却偏偏连个秀才的身份都没有,实实在在是个广陵来的小人物!”

    “一个小人物,原本要搅动这一潭浑水是没可能的,但他偏偏又搅动了,甚至而今还成为了许多人眼里的焦点。”

    “莫想那么多,且看看中秋文会之后,这京都的风云会不会有所变化。”

    王正金钟将长孙惊鸿前后的话结合起来一想,发现了一个问题——

    似乎在长孙惊鸿看来,李辰安这小子已然成为了双方势力斗争的一个关键人物!

    他如果在中秋之夜被皇上下旨给宰了,恐怕定国侯府对皇上的不满会更深,这是有利于二皇子一系的,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定国侯府能跳出来造反。

    这便给了他们一举将太子一系拉下马来的极好机会。

    但如果李辰安没死……那就表示他在中秋文会上夺得魁首,他在学子中的名声会更上一层楼!

    太子殿下一系得到了李辰安,就得到了李春甫的门生故旧,同时,也得到了天下学子的支持!

    他的巨大作用将在这时候彻底表露出来,这理应就是相府迫切的想要他死的缘由。

    “那咱们皇城司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当然,这便是老夫今儿个要见见李辰安,甚至在这等着见李辰安的原因!”

    “他不能死!”

    “他还必须留在京都!”

    ……

    ……

    李辰安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京都派系之争的一个关键人物。

    他只是有些好奇。

    因为昨儿个去户部尚书府见二伯李文厚的时候,他说中秋诗会恐有血光之灾,你最好去见一个人,这人,就是皇城司大名鼎鼎的长孙惊鸿!

    他当然知道中秋文会就是一场鸿门宴,可他并没有打算去见长孙惊鸿。

    因为不熟。

    哪怕长孙惊鸿曾经和自己的爷爷是好友。

    “人,总是会随着时间、随着地位而发生变化的。”

    马车里,李辰安看着商涤微微一笑,又道:“虽然你说长孙惊鸿值得信任,这当然是好事,毕竟多一个强大的帮手做起事来会容易许多。”

    “但中秋文会之事……我爷爷既然曾经当过皇上的老师,你说皇上会因为我失败就宰了我么?”

    “总归是有点旧情的,他就那么无情?”

    商涤想了想,“如果是以前的皇上,你定会无恙。”

    “变化如此之大?”

    “我也许多年没有见过皇上了,但听长孙先生说,皇上自从醉心于炼丹修道之后,他对别的任何事都没有了兴趣,这便是宁国大权落在了姬泰手里的原因。”

    “皇上因为痴迷于修道,这脑子似乎越修越糊涂……他不会去辨别忠奸,他只听信于姬泰或者姬贵妃这种人的谗言。”

    “你想想,你可是正儿八经得罪了姬泰的人,你还挡了二皇子意图娶钟离若水的路!”

    “他们肯定是想要你死的!”

    “那如果你真输了,皇上恐怕已想不起你那爷爷来,或者皇上根本就不知道你爷爷是李春甫这件事!”

    李辰安眉梢一扬,面色一寒,心想在离开京都的时候,是不是将那神器丢几个到相府那院子里去?

    不让小爷好过?

    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马车抵达了旧雨楼。

    二人下了马车,安自在守在了门口,商涤带着李辰安走了进去。

    到了那大叶榕下,李辰安便看见了那个穿着一身青布麻衣的消瘦老人。

    这个老人坐在大榕树下的茶台旁,他的身后站着个魁梧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

    这老人正在煮着一壶茶。

    茶香已飘荡。

    李辰安的鼻子嗅了嗅,走了过去,笑道:“好茶!明前龙井,但这事应当晚辈我来做!”

    他坐在了长孙惊鸿的对面。

    接过了长孙惊鸿手里的茶盏。

    他当真在仔细的煮茶,甚至没有抬头看长孙惊鸿一眼。

    但长孙惊鸿却一直目不转睛的在看着他!

    那双老眼亮起了一抹精光,甚至他的身子还往前俯过去了少许,似乎是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他看见的是——

    淡定。

    自然。

    丝毫没有刻意。

    就连那张脸上的神色都极为自然。

    这是李辰安的气度,但在长孙惊鸿眼里,这些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是这张很是清秀漂亮的脸,像极了某个人!

    尤其是那两道细长的如燕子尖羽般的眉,简直和某个人如出一辙!

    他无意识的摸了摸袖袋中的那封信,那颗早已古井不波的心里此刻已激荡起了阵阵涟漪。

    只是此刻王正金钟也在看着李辰安,若是他看着长孙惊鸿,定会发现长孙惊鸿的那张老脸上的褶子,在不经意间抖动了片刻!

    然后,长孙惊鸿忽然就笑了起来,一脸的欢喜,却什么都没说。

    此间极为安静,只有蝉鸣几许。

    李辰安熟练的煮茶,灭火,斟茶,将茶盏递了过去。

    长孙惊鸿接过茶盏,仔细的嗅了嗅,又吹了吹,而后呷了一口。

    他放下了茶盏,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就这么向外走去。

    却留下了两句话来:

    “好味道,火候拿捏得正好,老夫很喜欢!”

    “明儿个八月十五,上午早一些,让王正浩轩带你来一趟皇城司。”

第两百一十九章 俩狐狸

    王正金钟愕然的看着长孙惊鸿向门口走去。

    他又回头瞧了瞧李辰安,李辰安似乎对长孙先生的忽然离去并不奇怪。

    他此刻居然正端着茶盏,正低头小口的在品着,甚至都没有目送一下长孙先生!

    王正金钟将李辰安的模样记在了脑子里,挠了挠脑袋,想不明白长孙惊鸿在这旧雨楼等了这么久就只留下这两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许是有些话,他希望在旧雨楼和李辰安那小子说吧。

    他也随着长孙惊鸿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了旧雨楼的门口。

    长孙惊鸿站在了安自在的面前。

    他仔细的瞧了瞧睡眼朦胧的圆滚滚的安自在,一捋长须,“看来你这些年实在太闲,若是换上黑白相间的衣裳,颇有些蜀州食铁兽的模样了……莫如到皇城司来?”

    安自在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若是先生早些给我这句话,想来我已在那阎王殿了。”

    长孙惊鸿一愣,“怎么?有了好去处?”

    “算是,随李公子去广陵。”

    “去广陵干啥?”

    “还能干啥,也不瞒先生,帮李公子调教一下他的那些兵。”

    长孙惊鸿愕然三息,大笑,抬步向他的马车走去,连说了三个字:“好、好、好!”

    王正金钟带着一脑门问号驾着马车往皇城司而去,旧雨楼里,商涤坐在了李辰安的面前。

    李辰安另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商涤,“你说的对!”

    商涤一怔,“此话怎讲?”

    “长孙先生,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你这就看出来了?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就凭他说的那句话?”

    李辰安嘴角一翘,“有时候看一个人不需要多少言语,长孙先生看我亦是一样!”

    “其实,当我坐在他的面前,当我从他的手中接过茶壶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对我作出了评价。”

    “而我……在他喝了一口茶起身说了那一句话之后,我也对他作出了评价!”

    商涤看着李辰安,他忽然发现李辰安和长孙惊鸿有个共同的特点——

    特别像狐狸!

    大小两只狐狸!

    长孙惊鸿平日都呆在那阎王殿里,更多的是躺在那颗歪脖子树下。

    他看似什么都没有做,但整个皇城司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整个宁国他所关心的事,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在皇城司这么多年,似乎除了对夏运虎看走了眼之外,其余人他都看的很是清楚。

    他常常自诩他的那双老眼,但皇城司上下所有人怕的却是他的智慧!

    李辰安这小子的话当然比长孙惊鸿多了许多,毕竟是个少年。

    但李辰安对人对事的把握却和长孙惊鸿有异曲同工之妙,若要说二人的不同,在商涤看来便是长孙惊鸿的城府更深,似乎无人能够真正走入他的内心深处。

    但李辰安的道行着实要浅一些,因为他似乎总会对他所信任的人吐露他的心声。

    这是缘于二人的年岁差距太大。

    也是缘于二人的经历不同。

    李辰安毕竟就是个广陵城里的少年,他曾经所经历的那些事就算是在商涤眼里也都不叫个事,当然,他来了京都之后除外。

    但长孙惊鸿却不一样。

    他历经了两代皇帝。

    曾经还是帝师。

    自从掌管了皇城司之后,他所干的事就没几件能够摆在阳光下。

    所以他叫阎王,而李辰安,至少现在,连小鬼也算不上。

    “你是如何评价他的?”

    “睿智、自负、也……骄傲!”

    商涤又微微一愣,因为李辰安的这几个词用在长孙惊鸿身上其实太平常。

    可接着李辰安呷了一口,又说了一句:“他老了,有些瞻前顾后,也有些优柔寡断。”

    商涤这才高看了李辰安一眼。

    他收回了视线,端着茶盏吹了吹,“他可是皇城司提举大人,你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既然认识温煮雨,似乎和温煮雨关系匪浅。那么,温小婉落入鱼龙会的手里,这正好给了他一个消灭鱼龙会的借口。”

    “他本可以堂堂正正命令皇城司直接将鱼龙会给灭了,可他并没有那样做,反而要见见我……”

    “他是皇城司的提举大人,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但他现在所想的却是借着我的刀……他肯定明儿晚上会派人去鱼龙会总部,但他希望的是我向鱼龙会劈出第一刀!”

    李辰安摇了摇头,“就算鱼龙会总部被灭,姬泰首先会将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其次才会去考虑对付皇城司。”

    “老哥,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主动向你提出去见他么?”

    “我希望的是我一觉醒来,鱼龙会总部就不复存在……这样多好?姬泰敢对皇城司寻仇?”

    “但我也不得不佩服他是个极为睿智之人,因为他只喝了一口茶,为了安我的心才说了离开时候的那两句话……他是怕我提出这个请求、也或者担心我不去搭理温小婉那件事!”

    “干脆一走了之。”

    “至于叫我明儿个去一趟皇城司……依旧是为了安我的心,担心我忽然反悔。”

    “而我偏偏又不得不去救温小婉,因为我很想通过温小婉见见那位神秘的煮雨先生。”

    商涤心里很是惊讶。

    惊讶于李辰安的这番认识。

    因为他也向长孙惊鸿提起过,说不如就借着这机会干一票大的,却被长孙惊鸿给否定了。

    长孙惊鸿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却并不能令商涤信服——

    他说,看看李辰安的胆量如何。

    这是胆量的问题么?

    鱼龙会总部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李辰安跑去,只怕连水花也翻不起一朵就死在了里面。

    所以,在商涤后面想来,长孙惊鸿所看的恐怕并不是李辰安的胆量,而是……定国侯府对李辰安究竟有多重视!

    如果定国侯府对李辰安足够重视,樊老夫人就一定不会将李辰安的安危寄托在皇城司的身上!

    她一定会派出侯府的高手随李辰安前往,甚至还可能直接派出了神武军中的黑甲骑兵一举将鱼龙会总部给碾平了!

    皇城司根本不用露面。

    接下来京都局势就会变得更加紧张,因为相府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樊老夫人有没有消息说何时见你?”

    李辰安呷了一口茶,“今儿个下午。”

    商涤沉吟了许久,“中秋文会之后,我将启程前往广陵城。这旧雨楼……”

    他四处环顾了一下,“这旧雨楼就送给你!”

    李辰安一怔:“我也要回广陵城!”

    商涤微微一笑:“你恐怕暂时回不了!”

    “……为何?”

    “你在中秋文会上一定要赢了韦玄墨!”

    “这和我回广陵城有何关系?”

    “老哥寻思吧……你赢了之后,恐怕会有不少人向皇上举荐你入朝为官!”

    李辰安一怔,商涤又说了一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一个远离京都的李辰安,会令许多人失望!”

    “这或许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当然,老哥我也希望你能留在京都。”

    “因为……这里的舞台更高、更大、也更适合你在这舞台上书写一首最好的诗篇来!”

第两百二十章 秋雨 上

    商涤的话在李辰安的耳边久久回荡。

    他不由想起了在程国公府赴宴的那个晚上。

    程国公极为期待的希望他能留在京都,理由是……为了宁国!

    商涤也希望他能留在京都,但商涤的理由是为了他李辰安自己!

    这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恐怕这件事发展至今,已由不得自己去做出选择!

    除非中秋文会输给越国的那些学子们。

    皇上不一定就真会为了这破事砍了自己脑袋,可自己偏偏不能去赌这个不一定。

    因为皇上可以任性,自己虽然是穿越而来的人,但就凭现在的自己,显然无法与国家机器抗衡。

    所以,自己不能有丝毫任性,还必须如履薄冰、步步小心!

    商涤说了许多留在京都的好处,比如会获得长孙惊鸿的友谊。

    也比如能得到天下学子的崇拜追随!

    还比如能让爷爷的门生故旧对自己归心成为自己所拥有的势力。

    毕竟那个户部尚书的官儿虽大,可在朝中或者在民间都太低调,根本就看不出他敢和姬泰对着干的样子。

    而大伯仅仅是个鸿胪寺的少卿。

    等等。

    这些道理李辰安都懂。

    如果真要站在这个历史的舞台上,商涤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都对,甚至自己还要更进一步的去开拓更广的人脉资源。

    比如和二伯李文厚处好关系。

    也比如和丽镜司的那个俊俏头儿走得更近一些。

    可自己当真不想活的这么累,当真只想和钟离若水愉快的过这一辈子。

    至于这宁国会变成个什么模样……李辰安这时候倒没有再觉得与自己无关,因为定国侯府已在局中,而自己即将成为定国侯府的姑爷,这便和自己有了关系。

    那就看看樊老夫人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要帮定国侯府一把,那现在当然是留在京都更方便一些,不过这也得要看钟离若水喜欢住在哪里,毕竟自己完全可以随遇而安。

    也可置身事外!

    住在广陵也好,住在京都也罢,只要和钟离若水在一起,就是家。

    忽然之间,李辰安的观念又有了一些改变,只是他自己倒是没有意识到。

    他仅仅是不希望定国侯府出事,令钟离若水悲伤。

    钟离若水说今儿个早些去定国侯府。

    最好能够早一些过去见见樊老夫人。

    如果樊老夫人同意了自己和钟离若水这件事,如果樊老夫人也和程国公是同样的想法,如果钟离若水也愿意留在京都,那接下来自己就得在京都住上一段时间,就得写一封信回去,将叶破招揽的那百余人和晚溪斋的那些弟子们都弄到京都来。

    钟离若水说水云涧在京都近郊的水云山下。

    水云山很大,自己的人却很少,就让安自在在那地方操练那些人吧。

    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江湖高手。

    如果突袭,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尤其是在给他们都配备了用百炼钢打造而成的武器盔甲之后。

    坐在马车里,李辰安开始计划另一种可能之下自己需要去做的诸多准备。

    而在花溪别院中。

    宁楚楚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的正看着钟离若水。

    “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

    “你说这辈子所找的夫婿,绝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你刚才说我们是情同手足的姐妹,这个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你说希望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和李辰安在一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离若水俏皮一笑,伸手捻了一块宁楚楚带过来的云锦记的马蹄糕,塞到了小嘴里,腮帮子鼓鼓。

    “那时年幼呗!”

    “自从去了广陵城之后,我发现我愈发的想念你。”

    “三月三你来到了广陵城,我发现我特别的高兴。”

    “我觉得吧,既然咱们是姐妹,我就不能那么自私,就像你知道我喜欢吃云锦记的糕点,便总是会带一些来给我解解馋。”

    顿了顿,钟离若水脖子一伸,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又道:

    “其实我知道你是喜欢辰安的,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与其你被皇上下旨嫁给某个不喜欢的人,不如……不如就委屈一下嫁给辰安?”

    宁楚楚那粉嫩的脸蛋儿忽的一红,她不太明白钟离若水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此刻她的心里被钟离若水这突然其来的这番话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本以为钟离若水是要兴师问罪的,所以她带来了一屉云锦记的糕点。

    她本以为钟离若水会委婉的告诫她,让她和李辰安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在爱情这件事上,这小妮子是极度自私的。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钟离若水非但没有问罪,反倒是希望她能常来花溪别院,多与李辰安接触,甚至此刻已彻底挑明了她的态度。

    宁楚楚微微垂头,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向了钟离若水,眼里有欢喜,也依旧有挥之不去的疑惑:

    “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钟离若水扑哧一笑,“麻烦肯定是有的,明儿个中秋夜就是一个大麻烦。”

    “但我对你说这些,倒不是想要你帮他渡过这个麻烦,因为奶奶已有了安排,而刚才商大家带他去了旧雨楼,说是长孙先生要见他……”

    “我想,商大家和他是忘年交,恐怕商大家请长孙先生与他一见,目的也是为了请长孙先生帮他一把。”

    钟离若水转头看向了那片空旷的荷塘,神色并没有丝毫黯然,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哪怕天色有些阴暗,她也一脸的明媚。

    “有奶奶出手,有长孙先生相助,就算是姬泰,恐怕也对他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她收回了视线,又看向了宁楚楚,目光诚挚,言语恳切:

    “我只是不希望你如六公主那般罢了!”

    “这女人啊,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与其找个人凑合着过一辈子,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毕竟在未来的日子里要天天面对,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心情总是会愉悦许多。”

    “我不是大度,只是不想你往后的日子过得太过灰暗罢了。”

    “你仔细想想,我们俩不分大小,现在情同姐妹……往后,我们依旧情同姐妹,如何?”

    宁楚楚怦然心动。

    她本已知道自己的命运。

    她将在她的父皇一道圣旨之下嫁给某个京都权贵家的公子。

    对于像她这样的公主而言,看上去高高在上,听起来也遥不可及,却偏偏没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

    母后早逝,父皇沉迷于炼丹修道,宫中没有人为自己的未来做主。

    不对,还有个太子哥哥!

    这件事得让太子哥哥知道,让他为自己这事来做主!

    她的眼睛忽的一亮,片刻之后却又渐渐隐去。

    “这个……”

    宁楚楚垂头,“终究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还得看看辰安是个怎样的意思。”

    钟离若水心里一疼,强颜欢笑道:“所以,你们得先多接触!”

    “可你不是说中秋之后就回广陵城么?我、我暂时去不了。”

    “不回广陵城了,我寻思在京都多呆一些日子。”

第两百二十一章 秋雨 下

    阴沉沉的天空终究还是落下了雨来。

    不大,却很是细密。

    如丝线一般。

    淅淅沥沥随着阵阵秋风飘荡。

    有那么几丝落在了钟离若水的眉头。

    有些凉。

    于是凉在了她的心头。

    她忽的打了个寒颤,林雪儿已取了一件雪白的斗篷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披在了她的肩上,很是紧张的说道:

    “小姐……要不,您和殿下回房里去坐坐?”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她依旧看着这秋雨,“你先下去,叫厨房炖两盅燕窝,准备一下午饭,辰安呆会应该就会回来了。”

    林雪儿垂头,躬身一礼,“奴婢这就去。”

    她退了下去。

    钟离若水拢了拢斗篷,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暖意。

    因为就算是穿上貂裘,能温暖了身子,也温暖不到那颗冰凉的心。

    钟离若水抬头,望着雨中那愈发灰蒙蒙的天空。

    一场秋雨一场凉。

    这天气变化的如此之快,原来已近了秋分……接下来就是寒露,要不了多久也就入冬了。

    入了冬,就该落雪了。

    落雪了……当大地银装素裹的时候,自己或许也就走了。

    辰安依旧在这里。

    他或许会在这凉亭中温上一杯酒,会为自己的离去而神伤。

    但时间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剂良药。

    它终究会将这一切治愈。

    或许一两年过后,辰安就走出了这悲伤,开始了他新的生活。

    这亭子里坐着的将是他和宁楚楚。

    酒依旧。

    人依旧。

    荷塘里的荷花会再开,鱼也会再长出来。

    只是在水云山上、也或者是在广陵城的桃花山上,多了一座长满了青草开了几朵野花的坟茔罢了。

    “你在想什么?”

    宁楚楚似乎感受到了钟离若水那淡淡的伤悲,她看着钟离若水,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钟离若水嘴角一翘,脸上的笑意如花一般绽放。

    “哪有的事!”

    “你看这雨……”

    钟离若水指了指亭外的雨,“我是在想啊,人们常说春雨贵如油,那么这秋雨呢?”

    没有等宁楚楚回答,她又道:

    “在文人的眼里,这秋雨就是诗就是画就是惆怅的寄托,也或者就是……一把伞、两个人,站在湖畔相互依偎的最好的理由。”

    “我在想呀,这时候的画屏湖畔,若是也有这么一场秋雨,那一定是很美的。”

    宁楚楚一怔,“你不是在广陵城生活了几年,秋雨中的画屏湖莫非你还未曾见过?”

    钟离若水收回了视线,脸上又洋溢起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中带着一丝丝的遗憾。

    “说来你不信,其实我在广陵城的那些年……几乎都在桃花山庄,至多也就是在那座桃花山上。”

    “广陵城当然是去逛过的,不过却如走马观花一般。”

    “画屏湖的秋也是去看过的,不过却没有这样的一场雨,反倒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钟离若水的这些话将宁楚楚的疑惑打消,宁楚楚以为的是钟离若水在广陵城生活的时间更久一些,钟离府也在广陵城里。

    这样的秋雨本就令人惆怅,她许是想家了。

    “你若是在京都呆得无趣,可以像以前那样时常进宫来找我呀!”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看向了宁楚楚,“你这话不对,应该是你往后要多出宫来,到这里,多和辰安聊聊天!”

    宁楚楚脸儿一红,微微垂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如果你真不介意,我会常来。”

    她又抬头看向了钟离若水,视线不再游离也不再躲闪,似乎对这件事已下了决心:

    “我得先回宫里一趟。”

    “急啥?呆会用了午饭再走也不迟,辰安恐怕很快就回来了。”

    “我、我想去见见太子哥哥。”

    少女的心有些迫切,这时候自然就没有心情留下来用饭。

    她很想听听太子哥哥的意见,当然,她也想让太子哥哥见李辰安一面——

    这样,太子哥哥才会放心。

    这样,对李辰安留在京都会更有好处。

    毕竟已让纸鸢悄悄去过了怀国公府,如果怀国公真有办法让李辰安站在那庙堂之上……他和太子哥哥若是能够成为朋友,这无疑是最好的!

    他好。

    我也好!

    宁楚楚起身,仔细的看着钟离若水,忽然以她的公主之身向钟离若水道了个万福!

    这吓了钟离若水一跳。

    她却极为认真的说道:“无论我有没有那命……我们都是姐妹!”

    “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

    ……

    孙驼子的小院子里,小武在劈柴。

    他已劈了许多的柴,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孙铁线佝偻着背,站在屋檐下就这么看着小武劈柴,他看了许久,才转头看了看天井中那濛濛的秋雨。

    屋檐上已经有雨滴落了下来,落在了青石板上,也或者落在了那一簇芭蕉叶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这天忽然之间就转凉。

    过了中秋,京都就很难再有暖和起来的时候了。

    年怕中秋月怕半,过了中秋,距离过年就不远了,距离京都的第一场雪……也不会太远了。

    今儿个他去了一趟侯府,这才回来不久。

    他见过了樊老夫人,樊老夫人说今儿个下午就会见见李辰安。

    至于三小姐的病这件事……暂时当没有这件事!

    这意思就是要隐瞒李辰安?

    或许是吧。

    只是以三小姐的性格,她会不会告诉李辰安呢?

    孙铁线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三小姐就这么死了。

    治疗三小姐的药就差那两味,其余都已备齐,只要从宫里的珍宝阁弄到了那两味药,三小姐便又能再多活两三年。

    两三年的时间很短。

    但两三年也能做不少事,比如……留下她和李辰安的孩子!

    孙铁线那双微微眯着的老眼里忽然露出了一抹明锐的光芒!

    他收回了视线,走到了小武的面前。

    小武手里的斧子没有再劈下去,爷孙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我教给你的治疗三小姐的法子,你学会了么?”

    孙铁线比划着说道。

    小武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饿了。”

    小武比划了几下,意思是将这一堆柴火劈完就去做饭。

    孙铁线有些恼火,不料小武又咿咿呀呀的比划着。

    他的意思是……

    就要入冬了,得多烧一些炭给三小姐送去,不然……她会很冷!

    孙铁线没有再说,心想定国侯府会缺了过冬的炭么?

    不过这是小武的心意。

    便随他去弄吧。

    他转身离开,站在了秋雨中,抬头,忽然嘀咕了一句:“这场雨来的挺好,中秋无月,恰逢文会……老夫正好去珍宝阁走一遭!”

第两百二十二章 这是谁的馊主意?

    京兆府后院。

    京兆府府尹向东向大人规规矩矩的站着,只是他并没有弯腰,也没有垂头。

    哪怕他对面的这位是宁国的六公主!

    “向大人!”

    宁漱玉戴着面巾,将她脸上的那道疤痕遮住,也将她脸上的表情给遮住。

    但她的眼露在外面。

    她的眼微微一眯,眼里透出了一抹凶光。

    “下官在!”

    “你可知道霍家,将是本公主的婆家!”

    “下官知道,不过,殿下说是婆家不妥,毕竟殿下不是下嫁,而是招那位霍公子为驸马!”

    宁漱玉一怔,有些恼火的吼道:“这有多大的区别?”

    “本宫只知道霍书凡成为了本宫的驸马,从此往后,霍家的人,便是皇亲国戚!”

    “昨儿个霍府被匪人所劫,损失钱财十余万两!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什么时候江湖匪人如此猖獗了?”

    “霍府距离这京兆府衙门不过一街之隔,这里还是京都的繁华之地,那些匪人还骑着马……你居然不知道那些匪人跑哪去了……你这京兆府府尹是怎么当的?”

    向东忽然拱手一礼,说了一句:“下官确实失责,正好皇上回了宫,要不……殿下就上书一封给皇上,将下官弹劾了吧!”

    宁漱玉顿时就愣住了,她本想督促向东尽快破案抓获匪人追回被抢的那些财物,却不料这老东西居然像个滚刀肉。

    她是公主,但公主却不能干政。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权利向皇上上书。

    不过,她是皇帝的女儿,本可以私下里告向东一状,那样向东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她却不如四公主宁楚楚那般受父皇喜欢。

    要让向东难受,她只有去找她的母妃。

    母妃虽然整天在院子里锄地,但她毕竟是燕国公的女儿,在父皇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于是,她一声冷笑,“威胁本宫?”

    “好!”

    “你等着!”

    她带着护卫转身而去,身后传来了向东的声音:“老臣,多谢殿下!”

    宁漱玉恨得牙痒痒,她没有回头,就在这秋雨中上了马车,急匆匆往皇宫而去。

    京兆府衙门后院的偏房中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是个胖子!

    当然不是安自在。

    他是当朝太子宁知易!

    他左右看了看,而后便看向了向东,乐呵呵笑了起来。

    “你呀,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向东躬身一礼:“殿下,这是臣的实话……臣老了,这京兆府可是个得罪人的衙门。”

    “京都本就多贵人,臣、臣谋殿下厚爱,将臣从安南行省调至京都,这些年在京都,臣做了点小事,却享了许多福。”

    “臣真累了,想要告老,还望殿下成全!”

    宁知易眉梢一扬,“你才不惑,何来老了?”

    “本宫当年在吏部看过你的档案,李春甫李老大人在当太尉的时候,依旧会抽空去太学院讲学……你是昭化三年进士,春甫先生的得意门生啊!”

    向东苦笑,心想当年先生的门生可不少,但自从先生离开庙堂之后,自从姬丞相一手掌权之后,先生的那些弟子们被姬丞相贬的贬杀的杀,而今还在朝廷的,要么就投靠了姬丞相,要么……就从此闭上了嘴,也蒙上了眼。

    太子殿下虽然护下来了一些人,可太子殿下毕竟尚未登基为帝,甚至他而今的处境也极为堪忧。

    “臣愧对了先生。”

    “有些事,莫要去想那么多。”

    宁知易望向了细密的秋雨,“本宫只要还在东宫,你就无法告老……当然,如果本宫某一天确实无法留在东宫,你、还有本宫喜欢的那些人,本宫会给你们安排一条出路。”

    “就算那条路不太好,至少死不了。”

    “死不了才有希望。”

    “不说这些了,你请本宫来想来也不是说这事的,怎么?莫非是霍府失窃一案牵扯的关系太过复杂?”

    宁知易又看向了向东,胖手一挥,“只管去办!”

    “哪怕这事牵扯到了国公府,也不要畏首畏尾,自有本宫为你做主!”

    向东抬头,咽了一口唾沫,俯过身子,低声说道:

    “殿下,这事……倒不是某个国公府干的。”

    “那是谁?”

    “回殿下,是、是丽镜司!”

    宁知易大吃一惊,“丽镜司?四皇妹?”

    “回殿下,她们骑着马啊,偏偏马蹄没有缠上棉布,又是夜深人静的深夜,偏偏还没有绕绕路,她们一路去往丽镜司总部!”

    “这案子太好查了!”

    “今儿个早上臣一路问过去,就问到了丽镜司的大门前!”

    “幸亏臣没有带那位骆国公府的刘少爷骆东安同去,去的两个捕快都是臣的心腹,所以臣才说这事是江湖匪人干的……臣本以为是殿下的意思……现在看来是臣想错了。”

    宁知易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已没有了刚才的豪迈。

    “你做的对!”

    “但究竟是不是四皇妹干的这事,等本宫回去问她一问。”

    “好,臣等殿下的消息!”

    宁知易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已确定就是宁楚楚干的这事。

    因为宁楚楚很穷,也因为丽镜司很穷。

    甚至整个宁国都很穷!

    这人呀,若是穷得太久,总是会想些办法的,只是宁楚楚他很了解,这个亲妹妹打打杀杀还是可以,可若是说她去抢劫……她恐怕是想不到这个馊主意的。

    是谁给她出的这个主意?

    这人居心不良,其心当诛啊!

    宁知易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又转身回来,“对了,春甫先生的孙子李辰安已到京都十余日,你知道么?”

    向东一怔,又躬身一礼:“臣知道,臣很欢喜!”

    “见过了?”

    “尚未见过。”

    “那你欢喜个啥?”

    “臣听过呀!臣听过他的诗词,也听过他在京都南门说的那番话!”

    “不瞒殿下,臣最喜欢的就是他在京都南门的那句话。”

    宁知易眉梢一扬,“就是而今刻在太学院外石碑上的那些话?”

    “倒不是!”

    “那些话臣当然也喜欢,只是臣更喜欢的是他说的这句:保国者,其君其臣食肉者谋之!

    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宁知易沉默许久,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句话:“在京都,不能让他出事!”

    向东看着宁知易的背影拱手一礼:“臣,明白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心思

    李辰安披着一身细雨回到了花溪别院。

    当他走过那道照壁的时候,钟离若水撑着一把花纸伞欢喜的迎了过去。

    二人站在了细雨中,钟离若水一手撑伞一身拍了拍李辰安身上的水珠,动作极为自然,就像一对共同生活了多年的老夫妻一样。

    “秋渐凉了,你可没带这季节的衣裳。”

    “我让雪儿去请了冯裁缝,得给你添置一些这秋冬的衣物。”

    李辰安咧嘴一笑,“等中秋文会之后咱们就回广陵城,小酒馆里的衣服还挺多。”

    “我想……今岁就在京都过年,你觉得如何?”

    似乎意识到这改变有些唐突,钟离若水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要回广陵城,我便陪着你回去也行。”

    二人同在一把伞下,只是李辰安接过了伞,他另一只手牵着钟离若水的小手,觉得钟离若水的小手有点冷,便一同往东楼的一楼走去。

    “我其实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

    二人来到了东楼的一楼,坐在了茶台前。

    李辰安将在旧雨楼见长孙惊鸿的过程,以及商涤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一道来。

    钟离若水仔细的听着,过了片刻才说道:“长孙先生虽未曾表露他的态度,但既然邀约了你明儿去皇城司一件……那么明儿个晚上鱼龙会总部那事,想来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倒是觉得商大家说的那句话挺好,就是这里的舞台更高、更大、也更适合你在这舞台上书写一首最好的诗篇来!这话颇有道理,但最终你如何选择……我自然是遵从于你的意见。”

    曾经的钟离若水是不希望李辰安涉足于官场的。

    倒不是担心李辰安应对官场复杂局势的能力,仅仅是觉得那样太累。

    她更希望的是自己的夫婿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轻松惬意的去一起去看那春花秋月。

    但现在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却改变了主意。

    自己无法再陪伴李辰安了,如果李辰安能够与四公主宁楚楚修成正果……驸马这个名头其实也仅仅是好听一点罢了,若是说的直白一些,也就是个吃软饭的主儿。

    但李辰安若是在和宁楚楚成亲之前就能站在庙堂之上,能够影响一方,甚至能够在诸多力量的帮助之下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那么皇上就极有可能将四公主下嫁。

    这和招为驸马截然不同。

    只是……李辰安面对的将是姬泰姬丞相,要扳倒姬泰,谈何容易。

    “呆会咱们就去侯府,这事……再听听奶奶的意见。”

    ……

    ……

    当李文渊来到花溪别院,意图请李辰安晚上去他府上的时候,却不料得到的消息是李辰安已和三小姐去了定国侯府。

    马车里,钟离若水瞧了瞧李辰安,本以为李辰安会不会有些担忧,可她在李辰安脸上看见的依旧是一片淡然。

    她还是不太明白一个问题:

    李辰安一直生活在广陵城,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甚至到京都之前,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广陵知府刘酌。

    还是在花老的引荐之下所见。

    通常而言,身份地位并不高的少年所具有的眼界也不会有多高,这样的少年对于豪门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或者说是来自于自上而下的威压的恐惧。

    往往这样的少年在得到豪门的邀请之后都会受宠若惊,觉得这便是自己这一辈子最荣耀的时刻,也或者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他们以结识这样的豪门为荣,并在往后的生涯中,成为他们吹嘘的一个资本。

    但李辰安却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在广陵城的桃花山庄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时候的不卑不亢,还是现在即将抵达侯府见到自己爷爷奶奶时候的从容自若。

    许是他并不知道定国侯府在宁国的地位,也不知道奶奶在武林或者军中的声望有多高。

    “你怕不怕?”钟离若水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怕啥?”

    “我爷爷奶奶呀!”

    李辰安摇了摇头,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能够将孙女培养的如此优秀的老夫人,我相信她一定有着宽阔的胸怀,也一定有着极高的素养。”

    “老夫人的名字我早已听过。”

    “在广陵城的时候,师傅吴洗尘和商老哥都有说起,其实我对她充满了好奇。”

    钟离若水俏皮的瞅了李辰安一眼,“你好奇什么?”

    “好奇曾经的她是怎样的一个江湖奇女子,也好奇而今的她,有着怎样的一种雍容的风采!”

    钟离若水吐了吐小舌头,心想呆会辰安在见到奶奶的时候,希望他不要太过失望。

    她忽然想起了宁楚楚,于是又看向了李辰安,“昨儿不是说让你见一个人的么?你回来的晚了一些,她走的快了一些。”

    “无妨,既然你决定在京都多呆一些日子,往后有的是时间。刚才我写了一封信让熊大快马带去广陵城……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要暂时留在京都,总归还是有一些防备得好。”

    李辰安握住了钟离若水的小手,二人对视,眼里一片柔情。

    “来到京都的这些日子,发生过一些事,也接触过一些人,我大致知道了而今宁国的状况,也大致知道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思来想去,还是得有点准备,所以我让熊大带一些人来京都……就住在水云山,万一有个事,至少手里也能有点力量。”

    钟离若水点了点头,当然,在她的心里对这事不以为然。

    因为她并不知道李辰安而今有多少人。

    就算知道也不会认为这点人能起到多大作用。

    毕竟有定国侯府在。

    无论是花溪别院还是水云涧,在她看来都是最安全的。

    她所喜欢的是李辰安的这番心思,这说明了李辰安有未雨绸缪之意,也有保护自己的之心。

    这便足够。

    “明儿个咱们就去水云涧。”

    “好。”

    “水云涧冬天的雪景是京都一绝,”钟离若水撩开了车帘,望向了车窗外的秋雨,脸上的神色黯然了片刻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到时候,咱们就去水云亭煮酒!”

    她放下了车帘,将秋雨关在了外面,又看向了李辰安,眼里闪耀着一抹期待的光芒。

    “煮画屏春!”

    “我想,那酒香定会飘入隐月阁,许有客至,你定要以礼待之!”

第两百二十四章 定国侯府

    当钟离若水说出隐月阁这名字的时候,李辰安微微一怔:

    “隐月阁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想整个定国侯府也没几个人知道。”

    “但我小时候和大管家蒲爷爷聊天他似乎说漏了嘴,我问他他是不是府上除了奶奶之外身手最高的那一个,他否定了。”

    “我问他那谁才是除了奶奶之外最高的那一个?”

    “他说,是司空豹。”

    “我便问他司空豹怎未曾见过。”

    “他说,那头豹子藏在隐月阁里,而隐月阁就在水云山的某处。里面有不少高手,都是奶奶当年以武服人弄来的,所以,”

    钟离若水狡黠一笑,“所以我便在水云山下建了那处水云涧,当时所想,就是希望能见见隐月阁里的那些高手,也只是好奇罢了。”

    “我在水云涧呆了挺长的时间,那时候孙神医带着小武也在水云涧。一来是孙神医不太喜欢给人治病故而想要隐藏身份,二来……当然是方便为我治病。”

    “呆在水云涧的那几年里,我虽然去了水云山探究了一番,却依旧不知道隐月阁在何处。”

    “但我相信它一定存在!”

    李辰安好奇的问道:“为何相信?”

    “因为蒲爷爷不会骗我,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孙神医虽然医术精湛,但论其武功……他的武功并不高,那时也就四境下阶!”

    “另外,孙神医使用的武器是短刀,但小武所学却不是刀,而是……拳!”

    “你没问过小武?”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小武不会撒谎,但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事,这便说明这是个他不方便告诉我的秘密。”

    “我若问,小武必答,这会违背了他的意愿,会让他从此心里不安。”

    这便是钟离若水的善解人意。

    这也是钟离若水的聪明智慧!

    李辰安觉得这便是自己的幸运。

    二人低声的聊着天,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了下来。

    当李辰安和钟离若水下了马车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定国侯府的大门前,而是在一处亭子前。

    他左右看了看,便看见了一道青石垒成的一人多高的长长围墙。

    他在围墙之中。

    这亭子当然也在围墙之中。

    他抬眼望去,便看见了亭子上的三个大字:下马亭!

    “这是景泰十五年,爷爷和奶奶大胜回纥班师回朝之后,先皇册封爷爷为定国候的时候所建。”

    钟离若水指了指这亭子上的匾额,又道:“这三个字就是先皇亲笔所书,意思很简单,满朝文武,就算是皇帝,到了这里也必须下马或者落轿步行而入。”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最高的皇恩了。

    对此李辰安倒没有升起什么肃然起敬的念头,仅仅是觉得这亭子立在此处的格调很不错。

    毕竟是个连皇上都要下了龙辇步行的地方,足以彰显府中之人尊贵的身份!

    李辰安撑起了一把油纸伞,牵着钟离若水,踩着青石甬道穿过了这下马亭向里而行。

    甬道的两边没有花园,倒是生长着两排桂花树。

    正是桂花飘香时节,秋雨中扑鼻而来的便是阵阵桂花的香味。

    甬道上本应该有落花或者落叶,但漫长的甬道却很是干净,这便说明随时都有人在打扫。

    一路而行,走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这才看见了一面暗红色的围墙。

    围墙上开了一道月亮门。

    门前站着两个穿戴着盔甲手握长枪的兵。

    李辰安回头瞧了瞧,走过的甬道蜿蜒如蛇,桂树掩映下的庭院深深。

    未闻人声,只有偶尔的一两声鸟雀的鸣叫。

    再看这两个士兵,站得就如他们手里的长枪一般笔直。

    哪怕秋雨扑面,他们依旧一动未动。

    这才令李辰安对那位侯爷和老夫人敬佩了起来。

    窥一斑而见全豹,如此看来,老侯爷或者老夫人治下极为严厉,那么治军定然也极为严厉,这恐怕就是神武军厉害的原因。

    只是这样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毕竟这是住家之地而非军营,如此萧杀,若是自己,是不愿意住在这样的环境中的。

    或许这也是钟离若水喜欢住在花溪别院或者水云涧的原因。

    两士兵此刻看向了钟离若水和李辰安。

    二人拱手一礼,同时伸手一引,并没有说一个字,钟离若水显然已习以为常,她就这样带着李辰安走入了那道月亮门。

    “这里是外院,左边院子所住是府上的女婢,右边院子所住是府上的护院……其实都是曾经神武军退役的那些将士们。”

    “右边院子比左边大了许多,因为护院很多,还因为右边院子有一处马厩,还有一处铁匠铺子。”

    “爷爷奶奶住在主院,距离这里还有些远。”

    “主院左右还有东西两院,我记得小时候很是热闹,因为几乎整个定国侯府的人都住在这里。”

    “后来,当然也就渐渐地分了家,我父亲回到了广陵城的钟离府……那毕竟是祖屋所在。”

    “其余的叔伯们也都分了出去,倒不是住不下,而是奶奶认为还是分散一些比较好,有的叔伯留在了京都,也有的去了别的地方,比如蜀州,或者墉州等等。”

    李辰安收起了油纸伞,因为后面的路都是在回廊之中。

    他终于看见了这府上的下人。

    只是那些下人同样极少言语,见到钟离若水之后会道个万福问个好,然后再好奇的看看自己,再然后当然是各忙各的去了。

    依旧清净,或者说……冷清。

    当然,从而今的局势看来,也可能是老夫人故意的安排。

    二人继续前行,又走了盏茶功夫,这才来到了主院。

    刚刚踏入主院,一个声音便陡然传来:

    “哇……!”

    “我不要练剑!”

    “奶奶……我要去看看姐夫!”

    她当然是钟离若画!

    此刻钟离若画正站在雨中嚎啕大哭。

    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伸了出去,看都没看,就这样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飞来的那把同样漆黑的剑!

    就在她夹住这剑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止住了哭声,转头就向这门口瞧了过来。

    然后……

    她那张微胖的脸蛋上的那双眼顿时就亮了。

    她从雨中飞起。

    向李辰安飞了过去。

    “姐夫……救我……!”

    李辰安尚未能反应过来,钟离若画已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两百二十五章 樊桃花

    出现在李辰安眼里的是一张粉嘟嘟的脸。

    这张脸上有着细密的水珠儿,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李辰安总没可能舔一舔。

    他此刻有些呆滞。

    一来是发现自己恐怕连这个刚满五岁的小屁孩儿也打不过,二来是来自背上剑鞘里的那把剑的嗡鸣与震动——

    钟离若画的手里抓着一把剑。

    她挂在了李辰安前胸的脖子上,她手里的那把剑自然就在李辰安的身后。

    距离剑鞘极近。

    这感觉就比当初第一次遇见钟离若画的时候来的更加强烈。

    他确定了钟离若画手里的那把剑和自己背上的这把剑有某种联系,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两把剑本就是一对罢了。

    钟离若画这时也瞪大了眼睛,她也感觉到了自己手里的剑的震动,便觉得有些奇怪,也仅仅只是有些奇怪,她没去细想,也不会去细想。

    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是她奶奶樊桃花的声音:

    “若画……!”

    钟离若画一个激灵,从李辰安的脖子上掉了下来。

    她站在了李辰安的面前,仰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姐夫,我练完剑就去找你!”

    “说好的请我去聚仙阁吃好吃的,莫要忘记了!”

    丢下这句话,她一蹦一跳的跳入了院中的开阔地,就在这秋雨中舞起了剑来。

    小巧的身子在雨中翻飞,漆黑的剑在雨中切割。

    李辰安看不懂钟离若画练的什么剑法,只是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还很好看。

    就像一只翻飞的蝴蝶。

    李辰安拿这小姨子毫无办法,他和钟离若水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二人继续向前而行。

    “小妹……小妹这是太孤独了一些。”

    “毕竟才五岁,当年我五岁的时候,这里很是热闹,有许多的堂兄堂姐们。”

    钟离若水一边走一边说道:

    “其实东西两院还有两处很大的练武场,他们都在练武场里练武,我不能练,只能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是羡慕……”

    她忽然看向了李辰安,问了一句:“我不能练武,便不能陪你闯荡江湖,你、你会不会觉得受到了约束?”

    李辰安微微一笑:“想啥呢?我也不是练武的料,也从未曾想过要去闯荡什么江湖。”

    钟离若水收回了视线,心想就算你不去江湖闯荡,可你已在江湖之中。

    ……

    ……

    秋雨下是一方荷塘。

    李辰安本以为钟离若水会将他带去某个书房。

    却不料来的地方是这一方荷塘。

    看着这荷塘有些眼熟,钟离若水似乎也愣了片刻,因为这方荷塘里也没有了荷花,连完好的荷叶也很难看到一片。

    和花溪别院的那方荷塘几乎一模一样。

    沿着荷塘边的碎石小径继续而行,至荷塘的西头,这里有一颗参天的大叶榕树。

    李辰安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这颗大叶榕上,而是落在了树下——

    树下坐着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握着一根鱼竿。

    他在钓鱼!

    钟离若水带着李辰安来到了这老人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奶奶,孙女将辰安带来了。”

    李辰安一听,才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樊桃花!

    他曾想过初见樊桃花时候的情景——

    比如在一处焚着香的雅致书房。

    比如在一个开满了鲜花的小榭中。

    也或者是在一个放着刀枪剑戟的屋子里。

    他万万没有料到樊桃花会在这雨天蹲在荷塘边钓鱼!

    本以为她是坐着的,这近了才知道她真就是蹲着的!

    樊桃花听见了钟离若水这句话,并没有抬头,而是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浮漂。

    过了片刻才将手里的鱼竿放下,因为那浮漂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昨儿个被你那神器给炸了。”

    “死了许多鱼。”

    “估摸着活下来的鱼也被吓着了。”

    “钓了个把时辰,一尾没有。”

    “算了。”

    她徐徐站了起来,李辰安这才发现樊桃花虽然已过了花甲之年,但她的身子似乎并没有因为年迈而变矮。

    她有一米七左右。

    没有老人的那种迟暮,一眼看去极为干练。

    尤其是那张清瘦的脸上的那双眼!

    她的脸当然已被岁月刻下了许多的痕迹,却依旧可见曾经美丽动人的模样。

    她的眼很是明亮。

    就像被这秋雨洗涤过的大叶榕的叶子一般。

    她的身上没有丝毫定国侯府一品诰命夫人的威严,也没有丝毫大宗师的威严风范。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麻衣,没有任何配饰,就像个乡野人家的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只是她的腰没有佝偻,她的背没有驼,她的精气神极为旺盛罢了。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李辰安认为当用鹤发松姿!

    “老奶奶好!”

    李辰安规规矩矩躬身一礼。

    樊桃花的那双眼看向了李辰安。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严肃,反而洋溢着几分喜意。

    “半月未曾让你来侯府,心里可有怨言?”

    李辰安直起了身子,嘴角一翘,“没有,老奶奶自有道理。”

    “你的酒不错。”

    樊桃花看了李辰安三息,转身而行,钟离若水和李辰安跟在了她的身后。

    “你这孩子,人也很不错。”

    “昨儿个下午程国公来过这里,就刚才没多久,长孙惊鸿也来过这里。当然,前些日子还有一些人来过这里。”

    “陪老身钓鱼。”

    “当然他们主要是说着关于你的事。”

    就这样说着话而行,三人来到了湖畔的一处小木屋子里。

    樊桃花取下了斗笠,脱下了蓑衣,李辰安从她手中接过,挂在了墙上。

    她坐在了一张茶台前,对李辰安和钟离若水招了招手,神色依旧,“来,都坐下,有些事,咱们也应该好生聊聊。”

    二人入座。

    钟离若水煮上了一壶茶。

    樊桃花的视线又落在了李辰安的脸上,仔细的看了片刻。

    “明儿个晚上那文会,有几成胜算?”

    李辰安沉吟三息,“八成!”

    这个回答令樊桃花有些意外,“八成?挺好!”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辰安看向了钟离若水,笑道:“其实,这之前,我也就是只想多赚点银子,和若水愉快的过这一辈子。”

    “现在这个想法也是主要的,如果若水想回广陵城,我便随她一道回去。”

    “如果若水暂时留在京都呢?”

    “那我便也留下。”

    樊桃花垂目,随手从茶台上取了一个茶杯,“这副茶器出自定窑,当今皇上曾经赐给你爷爷之物!”

    “你爷爷李春甫,在昭化六年辞官归隐时候送给了老身。”

    “五杯一壶,底部各刻有一个人的名字。”

    “你爷爷刻上去的,请老身护他们周全。”

    “而今老身老了,你既已至京都,老身倒是觉得程国公的那个主意不错。”

    樊桃花抬头,看向了李辰安,极为严肃的问了一句:

    “你……怕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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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