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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祸从天降

    “殿下,真要解散了丽镜司?”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纸鸢忍不住问了一嘴。

    宁楚楚忽然一叹,整个人似乎松懈了下来,顿时变得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其实他说的是对的!”

    “百年前商丞相建立丽镜司,那是因为那时候贪张枉法者众多,就连皇城司也未能幸免。”

    “商丞相用一个全新的丽镜司,将天下贪官污吏缉拿或者刺杀。采用的手段正如李辰安所言,那叫乱世,当用重典!”

    “可现在形势变了许多……倒不是贪官污吏减少了,而是姬泰掌权一手遮天,用鱼龙会牵制甚至打压了丽镜司,导致丽镜司再无法如百年前那样行惩戒之事。”

    “再说,而今的皇城司在长孙先生的执掌下和百年前可不一样了。虽然这几年皇城司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暗地里,皇城司散布在全国的那些谍子却都在收集着那些官吏的罪证。”

    “长孙先生许是在等一个机会,只是我或者太子哥哥都不知道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丽镜司确实没多少存在的必要。”

    纸鸢抿了抿嘴,“可太子殿下现在不能没有丽镜司。”

    “是啊,所以暂时还是无法解散,那就得先赚银子!”

    说到了赚银子,宁楚楚眼睛一亮,整个人顿时又充满了斗志。

    她看向了纸鸢,兴奋的说道:“他说的那些暴利的行业……钱庄太麻烦,我手里也没有懂得理财的人。”

    “铜铁生意也很麻烦,铜铁矿的开采掌握在工部,工部又掌握在姬泰的手里。”

    “盐要去找到盐井……他说还可以用海水制盐……这事倒是可以给外公说一嘴,那些舅舅们而今都去了东海的那处岛上,有取之不尽的海水,只是这事需要的时间太久。”

    “至于茶叶和丝绸,往返越国或者吴国一趟的时间也要半年左右。”

    “哎,果然还是抢来的最快……”

    “纸鸢,你说咱们先去抢谁?”

    纸鸢一愣,“殿下,京都倒是有许多大户人家……李公子不是和霍家有仇么?霍家家主来京都是要和六公主谈婚事的,应该带来了大量的聘礼,要不……要不就先把霍家给抢了?”

    宁楚楚眼睛一亮,“好!回宫之后你将玉衡和开阳她们叫到我公主府来,趁着这中秋之夜,咱们先干它一票!”

    ……

    ……

    宁楚楚在公主府谋划着这辈子要干的第一件大事。

    霍希压根就没有料到祸从天降!

    他已经从丽贵妃的宫殿里出来,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出了皇宫,来到了等候在此的他的马车旁。

    “去燕国公府!”

    对这车夫吩咐了一句,他和孙子霍书凡上了马车。

    “这件事,总算是稳妥了。就等皇上下了旨意,虽然是招你为驸马,但咱们民间的规矩还是要有……爷爷已经从广陵城调来了大量的钱财,到时候就以纳征之名送入驸马府。”

    霍书凡垂头,嘀咕了一句:“爷爷,六公主她……她不允我纳妾!”

    霍希一捋胡须,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她是公主,当然有着公主的骄傲。”

    “等你们真正成了亲,成了夫妻,这事再徐徐图之吧。”

    “爷爷,孙儿倒是觉得那些钱财还是就放在咱们京都的霍府比较好。一来父亲要用到银子的地方颇多,二来……孙儿若是需要,从霍府拿银子总是更方便一些。”

    霍希一想,这孙子的话有些道理。

    毕竟成为驸马就是皇家的人了,皇家想来是不缺银子用度的,这辈子积攒的这大部分的银钱还是用在霍家人的身上更为值当。

    于是他点了点头,“也好,等你成为驸马之后爷爷也要回广陵城了。”

    “广陵城的事还很多,尤其是要拿下李辰安的酒坊……这件事有燕国公府派人协助就变得简单了许多,咱们霍家也就不用顾及广陵城的钟离府了。”

    “另外,沈千山的女儿沈巧蝶,这一次她代其父去江南收购秋粮,若是能成,则说明了这姑娘确实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到时候爷爷会安排她来京都,就住在京都霍府。”

    “你呢,也不要再说她招什么霉运,就先把她当个小的养在京都霍府吧。”

    “若是她给咱们霍家生下男丁,爷爷答应你,你的这个儿子,将来依旧是霍家的主人!”

    霍书凡能怎么办呢?

    沈巧蝶他只喜欢她的身子,总是觉得这女人在身边就会带来厄运。

    可那位六公主……他甚至连她的身子都无法喜欢,更不用说往后成天面对了。

    思来想去,他忽然很是羡慕那个李辰安!

    这狗曰的,怎么就走了那般好运呢?

    哎,与其面对六公主,他还是觉得面对沈巧蝶会更好一些,至于霉运……这特么都倒霉成了这幅模样,还能霉到哪里去?

    “爷爷,万一定国侯府宣布了李辰安和钟离若水的事,咱们再借着燕国公府的力量去抢了他在广陵城的酒坊……这会不会引来定国侯府的报复?”

    霍书凡很是担心。

    因为燕国公府肯定不怕定国侯府,但霍家却根本无法和定国侯府直接面对呀!

    定国侯府奈何不了燕国公府,可要一家伙将广陵霍家抹平也不是什么太费力的事。

    “你能想到这一层确实不错,所以这事得等你成为了六公主的驸马之后。”

    “另外……丽贵妃不简单啊!”

    “莫要看她穿着素雅,见我们爷俩的时候还是在她那后花园的那一畦地里。”

    “那院子里的菊花种的太好,那荷塘边的桂花也开的太好!”

    “她在用心种花,也在用心谋划!”

    “她既然说了让我们来见见燕国公,那燕国公肯定知道这事的轻重。”

    “爷爷在想……此举,会不会是丽贵妃或者燕国公,甚至是皇上,意图将定国侯府给……灭了!”

    “就如同二十年前皇上下旨杀了上车候卢战骁满门一样!”

    霍书凡一惊,抬头看向了爷爷,霍希面色严肃,又道:“贵人们站得高看得远,我们霍家还是低了太多。”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需要去猜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只需要紧跟着他们,按照他们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你成了六公主的驸马之后,丽贵妃可就是你的岳母,她没道理害了你让她的女儿守寡!”

    “孙儿知道了。”

    马车继续前行,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霍希才又给霍书凡说了一句:“中秋文会,你要参与,因为皇上会去。”

    “好,孙儿当全力以赴!”

    “嗯,明儿个随爷爷去鸿胪寺拜访一下那位越国大儒韦玄墨韦老夫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韦玄墨

    霍书凡疑惑的看着爷爷,问道:

    “拜访韦老夫子做啥?”

    “拜师!”

    “……为何拜一个越国人为师?”

    “因为这个越国大儒很不简单!”

    霍希转头看向了霍书凡,又道:“这不是爷爷的主意,而是丽贵妃的主意,你虽然有着广陵三大才子之首的名头,虽然有着举人身份,但还是太低了一些。”

    “原本爷爷是希望你拜入花老大儒门下……可这老东西不识抬举,他拒绝了爷爷送去的万两银票!”

    “爷爷想丽贵妃此举有两层意思。”

    “其一,这读书人讲究一个师承,若是你成为了韦玄墨的弟子,你这文人的身份会更高一些,成为了六公主的驸马,京都的那些勋贵或者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们也会高看你一眼,也算是给六公主长了脸。”

    “其二嘛……这位韦老夫子在抵达京都的次日就接受了姬相的邀请,如此看来他和姬相的关系颇不寻常,你若是成为了他的弟子,也能距离姬相更近一些。”

    霍书凡沉吟片刻,脸上愈发有些疑惑。

    他俯过身子低声的问了一句:“爷爷,父亲是太子殿下身边近臣……要论起来吧,咱们霍家不是应该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的么?”

    “怎的爷爷几次提起要和姬丞相走的更近一些,莫非……莫非还有一些孙儿不知道的缘由?”

    霍希一捋长须,微微一笑:

    “你会明白的,这些事有爷爷和你父亲去处理,你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成为韦玄墨的弟子……哪怕挂个名也好。”

    “然后和六公主成亲。”

    “六公主毕竟是个女人,心眼儿小一些,将你约束得紧一些,这都很正常。”

    “在往后的驸马生涯中,你万万不可逆了六公主的意思,更要和丽贵妃处好关系……这对咱们霍家,很重要!”

    霍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孙儿明白了。”

    马车停了下来,爷孙二人下了马车,站在了燕国公府的那扇庄严肃穆的朱红大门前。

    而此刻,越国大儒韦玄墨也带着几个最得意的弟子,站在了太学院的那面巨大牌坊前。

    太学院的牌坊旁边新近立了一块高大的石碑。

    韦玄墨和他的弟子们正看着这面石碑。

    石碑上刻着几行极为飘逸的字: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李辰安!

    韦玄墨微微弓着身子,看着这几行字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

    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来摸了摸这石碑,又摸了摸李辰安这三个字,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了他的弟子们。

    “当年为师在这里讲学,那时候没有这面石碑,当然也就没有刻于这石碑上的校训。”

    “李辰安,这种发人深省的话是他说的!”

    “是他在十余日前进入玉京城南门时候,当着数万学子和百姓说的!”

    “为师记得咱们在来到玉京城,你们在听说了李辰安的那些诗词之后,似乎并不是太将他放在眼里……那么现在呢?”

    他又转身指了指这面石碑,语重心长的说道:“为师这一辈子游历了许多国家,见过了许多国家的大儒名人。”

    “他们或许有着了不得的著作传世,也或许有提纲挈领的思想育人。”

    他又转身看向了他的弟子们,极为认真的又道:“世间所谓之大儒者,无一不是知命甚至耳顺之年岁。可李辰安,他才十七!”

    “这几句话,是为师这一生所见的,对读书人读书之目的描述得最为准确、也最能鼓舞人心的话语!”

    “为师以为,将之称为圣言,也不为过!”

    晏表等少年一听,顿时大吃一惊。

    他们当然也能领会这几句话中的那种崇高的思想意识,却万万没有料到恩师居然将这几句话抬得如此之高!

    圣言……这岂不是说他李辰安已超越了大儒,可和圣人比肩?

    “为师知道你们心中不服,为师不会怪你们,你们也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当有不服之心,但是……!”

    韦玄墨忽然加重了语气,一捋白须,眼里透露出来的是隐隐的担忧。

    “你们想过没有?”

    “如果宁国的学子真将李辰安的这句话奉为了圣言,如果他们真的因此而竖立起了崇高的读书理想……宁国会出现巨大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是难以料及的,为师以为经过一代人、至多三代人,宁国的官场也好,民间也罢,都会出现一个崭新的局面!”

    “朝中或许还是会有尸位素餐之人,但更多的却是为这个国家去努力奋斗之人!”

    “官场的风气好了,民间百姓的日子自然就会变好。”

    “为师时常对你们说,一个国家的强盛不在于朝中的官员有多厉害,而在于民间百姓的口袋有多富裕……民强,方能国富!”

    “反过来并不一定成立,比如那个西夜国!”

    “这便是思想的重要性,也就是读书人要从书中、从行万里路中,去领悟到的精神!”

    “李辰安年仅十七就已经明悟,花老大人将他的这几句话刻于石碑竖于这太学院的牌坊之前……他当然是希望这几句话能够让宁国少年觉醒,能够指引这些少年们去追求这话中的理想!”

    “为师也希望你们能够虚心的将这句话记在心上!传播回咱们越国,让咱们越国的读书人也明白这读书的终极奥义!”

    “唯有如此,越国才能更加强盛,才能继续压制住宁国。否则……三代人之后,越国将再不是宁国的对手!”

    晏表等人躬身一礼,“弟子明白了。”

    他们再看向这石碑上的字的时候,神态明显的更加谦卑。

    只是少年心性,便觉得最后李辰安那三个字有些碍眼。

    “走吧,为师带你们去见见花老大人。”

    韦玄墨带着几个弟子踏入了太学院的这高大牌坊,他一边走一边又说道:

    “为师听说在广陵城的时候,花老大人和李辰安一见如故,并因为李辰安的那诗词和他称兄道弟成为了忘年之交。”

    “为师带你们去拜访花老,倒不是让你们向花老请教什么学问,而是听听花老讲李辰安的故事。”

    “中秋文会宁国皇帝下了圣旨要让李辰安参加,这对你们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

    “了解对手很重要。”

    “为师当然不相信你们会输……但为师也担心你们会赢得不太容易!”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江南之事

    显然韦玄墨在太学院牌坊前对李辰安的那番赞誉极高。

    他甚至比宁国的许多人也要看得更远!

    他深知一个国家的强盛和这个国家的少年有着最为密切的关系,他因此而很是忧虑,忧虑于宁国的少年在李辰安的这几句话中觉醒!

    “百年前,宁国出了一个商丞相,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那时候风雨飘摇的宁国从灭国的边沿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韦玄墨站在了通往太学院的这条林荫大道上,又看向了他的这几个弟子们,又道:

    “从宁国的史书、以及民间的传言看来,宁国上下对那位商丞相几乎是奉为了神灵,但在为师看来……其功当然巨大,可他所采用的方法却很是极端。”

    “他救了宁国那一时,却并没有救下宁国这一世!”

    “便是治标而未能治本,因为他并没有给宁国的官员和百姓留下多少高瞻远瞩的思想!百年过去,宁国……又如枯木,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

    “为师本以为宁国再难逢春,却没料到居然又出了个李辰安!”

    左岸秋和羊朵朵震惊的对视了一眼,老师的这番话,竟然将李辰安抬到了和商不器同一高度的位置上!

    不!

    听老师这言下之意,他似乎比商不器还要高!

    果然,韦玄墨深吸了一口气,“为师时常给你们说,一个国家最为重要的便是信仰!”

    “何为信仰?”

    “信仰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简单而言,信仰这个东西能够在人们无助的时候给以力量,在迷茫的时候为人们指引方向,在遇到挫败的时候,给人们以坚强!”

    “所以,一个国家有了信仰,这个国家才有了不屈的脊梁!”

    左岸秋内心一震,问了一句:“老师,李辰安这几句话确实发人深省,可……可这句话就能成为宁国上下的信仰么?”

    韦玄墨微微一笑,“倒不是,但这句话却能让宁国的读书人竖立正确的方向!”

    他带着几个弟子继续向前徐徐而行,又道:“这个世界,终究是读书人所统治的世界。就如你们一样,终究要在越国为官。”

    “当读书人有了方向之后,当他们为此孜孜不倦的努力之后,他们站在了庙堂之上,他们成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管理者。”

    “这个时候你们想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们贯彻了这一思想,这样的思想便会传递给他们治下的百姓。”

    “他们当官就不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了实现这一伟大理想,于是吏治便会清廉。”

    “百姓的日子自然就会更加好过,老百姓读书者少,但他们却知道这样的思想是对他们的好!”

    “于是,这样的信仰便会逐步的建立起来,举国上下齐心,官员百姓同力……所以为师断言,宁国的崛起只需要三代人的时间!”

    顿了顿,韦玄墨又停下了脚步,抬眼看了看这条大道两旁的那些桂花树,“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因为李辰安的那几句话……很难撼动而今腐朽的宁国。”

    “而诸如姬丞相这种人,他们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思想在宁国广为传播的。”

    羊朵朵一愣,“为何?”

    “因为这会伤及到他们的利益!”

    “人这个东西,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在既得利益者的眼里,他们永远不希望变革,哪怕随着亡国而陪葬。”

    “变革会让他们失去手中的权力、失去唾手可得的利益,甚至成为阶下囚。亡国当然也非他们所愿,不过……”

    韦玄墨又抬步向前而行。

    “不过,有些事终究无法逆转,这便是历史的潮流!”

    “总之,你们要牢牢记住李辰安的那几句话,不管宁国未来如何,当让这句话在咱们越国……发扬光大!”

    ……

    ……

    花溪别院。

    李辰安压根就没料到越国的那位韦老大儒会将他随口而出的那几句话奉为了圣言。

    一壶冰镇凉茶已经喝完,他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看了看写在纸上的这封信,转头看向了依旧望着那荷塘的阿木。

    他觉得有些奇怪。

    这家伙莫非对荷花情有独钟?

    这几日他都坐在这凉亭的围栏上,就这样看着那些荷花,极少言语,极为安静,似乎真看出了一朵花来。

    所以这练武之人呀,总是有些怪癖。

    而偏偏有些怪癖的练武之人似乎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比如喜欢种地的萧十三娘。

    比如那个痴情的慕容荷。

    也比如喜欢看星星看下雨看落雪的小武。

    还比如那个喜欢用人血来画枫叶的妙手丹青常书生。

    自己是个正常人,所以成不了那样的高手也情有可原。

    李辰安眉梢一扬收回了视线,起身在这凉亭里走了两步,心里在琢磨着江南发生的事。

    那个漂亮小姐姐……忘记了问她名字……她说的这些如果是真的,那么蔡正遥便没有令自己失望。

    不过那个前未婚妻沈巧蝶也是个有魄力的经商天才。

    她居然通过霍家和江南行省平江城的曹家搭上了线……这倒也正常,那小姐姐说霍家与江南织造司的曹家联姻,而沈巧蝶和自己退婚之后一心想要嫁给霍书凡。

    曹家在江南耕耘多年,和各县郡的县令郡守几乎都熟悉,所以沈巧蝶便通过他们掌握了江南秋粮的定价权。

    不过蔡正遥这老江湖也不简单。

    他竟然硬生生的用银子去砸,硬是将江南那些产粮大户给砸下来了半数!

    随后的剧本和自己所推敲的差不多,沈巧蝶当然不会让,于是她也真金白银的砸了进去。

    现在江南粮价比去岁时候已经上涨了三成,李辰安给蔡正遥的目标已经达成,所以蔡正遥在江南一粒粮食也没有买到,全部进了沈巧蝶的囊中。

    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去抢这么多的粮食了。

    这件事最为关键的是两处——

    其一便是钟离秋阳!

    这个舅子而今是临水城水师提督,江南各地的粮食要运往广陵城,必经临水城!

    其二就看叶破的了。

    那姑娘说叶破这些日子网络了百来个江湖悍匪……真的是穷凶极恶的那种悍匪!

    钟离秋阳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官儿,打劫这种事他带着水军去办当然不太妥当,但叶破带着这些不要命的江湖悍匪去干,却最合适不过!

    所以,大致也就在这个月末,此事成与不成当见分晓。

    就在这时,熊大从外面匆匆而来。

    “少爷,刚才外面有个人说将这封信给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尚书府

    李辰安微微一怔,接过了这封信打开来。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午时,通顺巷子,户部尚书府。”

    字倒是很漂亮。

    却没有落款,言语生硬,就是简单的说了个时间地点……

    李辰安眉梢一扬,这个二伯看来确实不太待见自己。

    原本就打算去拜访一下二伯,倒不是要去抱抱这位户部尚书的大腿,仅仅是代表父亲向他问个安,顺便看看这个人罢了。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

    没料到今儿个他居然派了人送来了这么个纸条,既然不想见,又何必要见见呢?

    抬眼望了望天空,距离午时已不远。

    钟离若水去了定国侯府,她说晚上去程国公府赴宴这事不用等她,那么她今儿个在定国侯府呆的时间就会很长。

    左右无事,那就去户部尚书府看看吧。

    按理去自己的亲二伯家怎也不能空着手去,但李辰安又想了想,当真没有花一钱银子买个啥礼物,就这样将阿木留在了别院,叫上安自在驾着马车,二人往通顺巷子而去。

    马车车厢的车帘开着。

    安自在坐在前面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要睡着的模样。

    李辰安探头探脑的看着,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京都十余日,却还没正儿八经的逛过京都的这些街巷。

    看来这辈子是不太可能在这京都的街头走一走了。

    对此倒是没啥遗憾,反倒是对回到广陵城再去往蜀州有些期待。

    “安叔,”

    “嗯?”

    “我和若水回广陵时候,你随我们一起走,如何?”

    安自在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看李辰安,“这得看老夫人的意思……我就一老兵,随你们去广陵城干啥?”

    李辰安咧嘴一笑,“我有一些新兵。”

    安自在又是一怔,视线看向了前方,这才知道李辰安这小子居然在广陵城养了一些兵。

    可惜他并没有问李辰安有多少新兵。

    他以为这是广陵城钟离府的意思,借着李辰安的手暗地里再准备一批兵,那数量当然是不会少的。

    这是好事!

    自己早已打上了定国侯府的烙印,在当前这种局势之下,定国侯府的力量越强大未来就越安全。

    而自己现在闲着无事,如果真的能够去广陵城训练那些新兵,当然是最好的。

    于是,他又说了一句:“中秋估计老夫人要见你,我的去留……都在老夫人的一句话中。”

    李辰安大喜,回到广陵城之后,李家军要重新整合。

    李小花手里只有一百二十号人,他计划将晚溪斋的那些女弟子也编入军中,因为丽镜司看起来没啥指望了。

    另外就是叶破招揽来的百来号江湖悍匪!

    这些人可不太好驯服,至少李小花是使不动他们的,但有了安自在就不一样了。

    再说熊大他们这些曾经的老兵他也准备收入李家军中,他们原本就是安自在的手下,有安自在带领他们,他们心里也不会不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这安自在可就是现成的最好的将领,有了他去统兵,自己会少很多事。

    虽然他胖了点,但架不住经验老到身手还极高啊!

    “那你要做好准备,老夫人那边……我会说服她的!”

    安自在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李辰安如何说服樊老夫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活干了!

    自己似乎能够减肥了。

    ……

    ……

    从花溪别院前往通顺巷子有些远。

    要经过足足五条街巷,其中就要经过文昌巷子。

    文坛和文昌庙位于文昌巷子的东边,背靠玉带河。

    文昌庙的斜对面就是宁国最高学府——太学院!

    马车路过文昌巷子的时候,李辰安仔细的看了看文坛所在的地方,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太学院。

    花满庭花老哥就在这里,而今刘酌之事已尘埃落定,自己也脱离了鱼龙会,呆会从尚书府回来,当顺便去看看他。

    如此想着,马车来到了通顺巷子的户部尚书府门前。

    李辰安下了马车,看了看这户部尚书府的那扇朱红大门。

    门前有两尊石狮子,不是太大,倒也有几分威严模样。

    这门楣上写着的倒不是户部尚书府这五个字,而是李府二字。

    他抬步走了上去,站在了门前,叩响了门环。

    十息左右时间,这门嘎吱一声开了,门里探出了一个青衣小厮的脑袋。

    “公子何人?”

    “李辰安!”

    那小厮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李辰安,将门打开来,躬身一礼:“公子请进!”

    并没有发生恶奴看不起穷酸小子这种狗血之事,反而这小厮还很是恭敬。

    “多谢小哥!”

    这青衣小厮又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更浓,“公子客气!”

    李辰安迈入了这扇门,那青衣小厮将门关上,走在了李辰安的前面:“公子请随小人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了这李府的青石小径上,李辰安左右看了看,这李府似乎不是太大,至少这前花园就还没有广陵城的李府开阔。

    府上也很是安静,不知道是家丁下人不多还是因为已至午时的缘故。

    不过院子里的花草倒是修剪得很是整齐,和商涤的那处旧雨楼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就这样一路而行,穿过了两道月亮门,走过了三处回廊,这青衣小厮将李辰安带到了后院。

    “老爷在里面等你。”

    “多谢!”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李辰安看了看后院西厢房的这扇虚掩的门,抬手推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他看见的是一个坐在书桌前的背影。

    那人听见了开门声并没有转身,他似乎在写着什么,他也说了一个字:

    “坐!”

    没多少感情色彩。

    也就谈不上冰冷或者欢喜。

    李辰安不以为意,他坐在了茶桌前,取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茶炉。

    他就这样煮上了一壶茶!

    李文厚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放下了手里的笔,转过身来微微愣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

    他来到了李辰安的对面坐下。

    李辰安抬头看了他一眼。

    确实是父亲的哥哥。

    面容消瘦,眉眼间的神态有着七分相似。

    李文厚也看着李辰安,他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见到自己的亲侄子而喜悦,甚至李辰安觉得他的那双眼里藏着的是一丝不喜、或者说是……厌恶!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李家父辈三兄弟之间的恩怨他至今不知道,但现在看来这恩怨确实有些深,深就深吧,和自己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于是,李辰安依旧自若的煮茶。

    他没有说话。

    李文厚就看着他煮茶,许是终究憋不住了,他终于说了一句,就四个字:

    “你不该来!”

第两百章 新蝉噪晴午

    太学院后院有一处小木楼。

    小木楼外院子里的东北角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竹林外有一方小小的荷塘。

    荷塘边有一颗大榕树。

    大榕树下摆放着一张古旧的桌案。

    荷塘里只有荷花七八朵,却有蜻蜓五六只。

    荷花的静与蜻蜓的动便让这小小的荷塘变得灵动了起来。

    再有这晴午时候这颗大榕树上的烦蝉鸣叫,便让这小院子也充满了生机。

    大榕树下的桌案旁围坐着足足六个人!

    但此刻,这六个人却没有一个发出丝毫声音!

    于是,此间便只剩下了蝉鸣。

    越国大儒韦玄墨和他的四个弟子正看着花满庭花老大人在桌上写字,那张纸上已落下了三个字《将敬酒》!

    这首诗在韦玄墨和他的弟子们进入玉京城的第一天就已经听过。

    但此刻,当花满庭再将这首诗写出来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这种感觉和听完全不一样!

    花满庭这一笔飘逸的行书将《将进酒》这首诗的洒脱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第一句落于纸面,哪怕这首诗他们都已能倒背如流,却依然感觉到了那磅礴的气势。

    花满庭一挥而就,数息之后整首诗跃然于纸上。

    他放下了毛笔,微微一笑,抬眼看了看韦玄墨,“三月时候在广陵城,在广陵城的浅墨书院,他饮酒而作了这首诗!”

    “也正是因为老夫亲眼见到了他所作的这首诗,老夫便将他视为了忘年交!”

    韦玄墨也抬起了头来,“此子大才,但我还是有些疑惑!”

    “韦夫子请讲。”

    韦玄墨指了指这首诗,眉间微蹙,“他才十七岁,按照你刚才所言,他前十七年在广陵城都寂寂无名,甚至被人们认为是个傻子。”

    “你我都知道诗词文章这种事,多在于平日的积累。天下才子文人众多,虽也有天才,但如他李辰安这样忽然之间一朝开窍便一鸣惊人的天才……我走遍了天下,着实未曾见过这等令人惊艳的天才少年!”

    “所以我有些怀疑,尤其是这首诗里的这一句……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这岑夫子和丹丘生显然是两个人的名字。”

    “您可知道广陵城有没有这样的两个人?”

    “另外,此诗气势豪迈感情奔放,字里行间也透露出了诗人羁傲不逊孤高自傲的性格。”

    “可据我这两天对李辰安的了解……他似乎做事极为细致,性子里也多谦和,似乎和这羁傲孤高沾不上关系,反倒是有其爷爷的遗风。”

    没等花满庭解释,韦玄墨又继续说道:

    “再说他创造的那首诗歌,那曲《天净沙》确实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文体,但这首《天净沙》行文风格和这首《将进酒》又截然不同!”

    “所谓文风,世间千年流传下来的那些名人诗篇,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特色。”

    “或激越高亢、或清婉秀丽、或言辞绮丽,也或质朴平易。”

    “不一样的风格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这种情况有,但极少,可李辰安的每一首诗词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

    “我实难相信他能博采众长还不留痕迹,反倒是觉得……这些诗词,本就是不同的人所作!”

    韦玄墨端起了茶盏,看向了花满庭,意味深长的又说了一句:“是不是宁国需要这样一个人?”

    花满庭一捋长须眉梢一挑,他当然听明白了韦玄墨这话的意思——

    举宁国各大儒之力来将那李辰安打造成神!

    而今宁国不宁,于是竖立起李辰安这面旗子,让他成为宁国读书人之偶像,然后他所作的诗词,甚至他所说的话,都会成为宁国学子追捧的对象!

    在这种时候,李辰安再说出读书人为何而读书这样的言语,当然就会令宁国所有的读书人去深思、去追随,甚至为之而改变曾经的理想。

    他的声望在读书人中将一时无两。

    那么这时候如果姬丞相一系对李辰安动了手,让李辰安一命呜呼,其后果……恐怕就是宁国学子为他而振臂呐喊,更有可能这庞大的学子群体为他而让姬丞相一系无法下台。

    也可能是马上下台!

    这或许便是姬泰而今要杀李辰安的顾虑!

    这或许也是这些日子钟离若水的娘再没有任何声息的缘由。

    当李辰安说的那几句话刻在石碑上,竖立于太学院的牌坊前的时候,当李辰安脱离了鱼龙会,与姬泰划清了界限的时候,他的名声在京都的学子中,已经一时无两!

    “宁国当然需要这样的一个人!”

    “但你的猜测却错了!”

    “当时在他写下《将进酒》这首诗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一句岑夫子和丹丘生是谁。”

    “他说,岑夫子名叫岑勋,丹丘生名叫元丹丘,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韦玄墨一怔,便听花满庭又道:“他说……这二人是他在梦中认识,视为知己,醒来依旧记得很清晰。”

    这就无法查证了。

    这种太过玄妙之事难以辨其真假,韦玄墨将信将疑也只好作罢。

    “至于你说他的行文风格,”

    花满庭给韦玄墨斟了一杯茶,笑道:“中秋诗会,他奉旨参加,我想在中秋诗会上你会重新认识他,并深信这天下真有那种我等凡夫俗子无法想象的天才!”

    花满庭这句话就令韦玄墨和他的弟子们都是一惊。

    以花满庭在文学上的造诣,他竟然认为自己是凡夫俗子,却认为李辰安是连他也无法企及的天才!

    这岂不是说他的诗文无人能敌?

    晏表四人当然是不信的,因为他们在越国就被称为天才,何况他们这次来了很多这样的天才!

    他李辰安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可能凭着他一个人挑翻越国国子监的数十名博学少年!

    韦玄墨当然也不信。

    此次中秋文会的命题,为了公平起见,是由他和太学院的四名大儒各自命题交给宁国皇帝,并没有署名。

    文会上,宁国皇帝会选何题目,甚至他会不会也命一两个题目,这无人知道。

    他李辰安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他毕竟只有一个脑子,怎可能敌得过自己的这帮极为优秀的弟子?

    话他当然不能这么说。

    “花老哥这番话可勾起了我对他的强烈兴趣。”

    “若是花老哥方便,能否约他出来,我也很想和他见见!”

第两百零一章 余响藏深幽

    被花满庭誉为天才,被韦玄墨牢记于心的李辰安,此刻正在户部尚书府后院的书房里。

    李文厚坐在他的对面,看了他许久,说出了那四个字:

    “你不该来!”

    李辰安没有回答,他甚至这时候都没有抬眼看看李文厚。

    他在煮茶。

    他想的是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但来都来了,喝一杯茶就走吧。

    回到广陵城,去了蜀州,肯定是将父母妹妹一并带上的。

    从此之后,广陵李府也就不复存在了,与京都这两房也离得更远,恐怕当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窗外的蝉鸣阵阵。

    茶炉上的茶烟袅袅。

    茶炉的火已经熄灭。

    书房里依旧很热,但李辰安并没出汗,或许这就是心静自然凉。

    他斟了两杯茶,推了一杯过去,这才抬头看了看李文厚,“可我已经来了!”

    “来京都之前,父亲还是希望我能看看你和大伯。但我来京都的主要目的倒并不是这个,我主要是来看看钟离若水。”

    “说来也不怕你生气,在我看来,广陵李家与京都李家,能够和睦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其实各过各的日子,彼此互不打扰,这样的岁月也算是静好。”

    “毕竟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活法。”

    “而今你高居户部尚书之位,家父依旧是广陵城竹下书院的一个小小院正,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官居高位的苦恼,但我知道广陵李家而今很是和睦。”

    “家父没啥理想,这挺好。他所喜欢的也就是每日一壶酒,母亲再给他弄两个佐酒的小菜,这便是他每天回家之后的幸福。”

    “这种幸福很简单,却很真实,至少他寝能安,食能香,这便够了。”

    李文厚听了李辰安的这席话之后沉默了许久。

    他徐徐站起,来到了窗前,听着这晴午时候的那些蝉鸣,过了片刻才转过身来。

    “看来你确实长大了。”

    “看来,你和曾经的那个你,也确实不一样了。”

    “听到你说这些,二伯心里很喜欢,甚至很羡慕你父亲而今的这种日子。”

    他走了过来,又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脸上的神色依旧严肃,这在李辰安看来,恐怕这个二伯就不会笑。

    毕竟堂堂一户部尚书,还是严肃一些比较好。

    “你父亲留在广陵城,这是你爷爷的遗命!”

    李文厚看着李辰安此刻震惊的表情,又很是严肃的说道:

    “你爷爷是在昭化六年,也就是十七年前回的广陵城,那时我在濮州任知府一职。”

    “昭化六年冬,你爷爷将我和你大伯都叫回了广陵城,那个晚上你爷爷和我们三兄弟说了许多……他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其中,你父亲留在广陵城守着广陵李府,这便是那个晚上你爷爷定下来的。”

    “当时的你、你年纪尚幼,你爷爷很喜欢你,甚至那个晚上还抱着你。”

    “他还说了一句,他说……你这一生就在广陵渡过……去别的地方也可以,但万万不要去京都!”

    “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何让你来了京都,但你真不应该来,哪怕你和钟离若水真的两情相悦、哪怕未来的某一天你成了钟离府的姑爷……我听说皇上下旨让你参加后天晚上的中秋文会……”

    李文厚俯过了身子,脸上有些紧张。

    “姬泰能够把持朝政多年,其势力远不是大家眼见的这般简单!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一个谁也未能见过的智计过妖的奚帷!”

    “德亲王一直喜欢钟离若水,而你却在这中间横插了一杠子……和定国侯府联姻,这对于德亲王很重要!”

    “姬泰的心思满朝皆知,他就是要让德亲王入主东宫最终登上皇位。”

    “若是德亲王和定国侯府联姻,这事几乎就不会再有意外。可偏偏现在因为你的出现而导致了这个意外……所以,说你是姬泰或者德亲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毫不为过!”

    “而这,便是前些日子鱼龙会意图在花溪别院刺杀你的原因。”

    “当然,这是姬贵妃顺势而为,因为请鱼龙会杀你,想必你也知道这是钟离若水的母亲的意思……”

    “你大致不知道钟离若水母亲的娘家!”

    “她姓荣,荣姓,是曾经玉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姓!曾经在京都也是风光无两的存在,却在二十年前,因为卷入了辅国大将军、上车候卢战骁满门被灭一案而被皇上打压。”

    “荣怡音在嫁给钟离塑的时候是在昭化三年,卢战骁之事也是发生在昭化三年,她刚刚嫁入定国侯府!”

    “荣府受到此案牵涉之后,皇上曾经召见过钟离破,此事知道的人极少,二伯也是最近才从宫里的一个老太监的嘴里听到。”

    “皇上的意思是,让钟离塑休了荣怡音,毕竟荣府被定性为卢战骁的同党,定国侯府因为一个荣怡音和这件事有了牵扯不太妥当。”

    “可樊老夫人却没有那样做!”

    “她让钟离塑带着荣怡音回到了广陵城,一去便是二十年!”

    “而今皇上不理朝政,多在长乐宫,或许荣怡音认为是到了恢复荣府曾经辉煌的时候了,所以她将希望寄托在了钟离若水的身上,所想便是让钟离若水嫁给德亲王宁知行……”

    “宁知行若是真登基为帝,钟离若水就是未来宁国的皇后,荣怡音之念,可轻易实现,但你的存在,却令她的希望如泡沫一般的破灭!”

    李文厚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讲述了一番,目的是希望李辰安知道而今他所面临的局面。

    李辰安也很是认真的听着,这才知道这些事的背后原来还有这些狗血的故事。

    他以为也就是这样了。

    他当然不会因为荣怡音的这念想而放弃了钟离若水。

    至于那些敌人……确实个个都很强大,也确实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正面去刚的。

    所以,他需要时间。

    需要回广陵城,去蜀州,用两三年的时间培养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些其实并不是最主要的!”

    李文厚端起了茶盏,茶水微烫,他吹了吹,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这话该不该对李辰安说,或者怎么说。

    他呷了一口茶,又看向了李辰安,终究还是没有将想要说的那句话说出来,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中秋诗会,恐有血光之灾……你最好去见一个人!”

    “谁?”

    “长孙惊鸿!”

第两百零二章 堂兄妹

    李辰安并不知道李文厚让自己去见见长孙惊鸿有何意义。

    他听商涤说起过长孙惊鸿。

    他知道长孙惊鸿曾经和自己爷爷的关系似乎不错,毕竟都当过帝师,只是一文一武罢了。

    而后当今皇上登基,爷爷跟着成为了当朝太尉,而长孙惊鸿也执掌了宁国赫赫有名的皇城司。

    现在爷爷早已驾鹤西去,但皇城司的长孙惊鸿依旧健在。

    不过商涤说长孙惊鸿在二十年前上车候卢战骁满门被灭一案之后,似乎就变了个人。

    他极少再离开皇城司的那处阴森之地,甚至住在了那栋黑楼里!

    在旧雨楼的那天,商涤倒是说过引荐他去见见长孙惊鸿,只是被后来发生的那些事给耽搁了,而这几日里和钟离若水商量好了中秋文会之后就回广陵城,自己也就没了再去找商涤见长孙惊鸿的心思。

    毕竟那是爷爷辈的感情。

    长孙惊鸿也很老了,他恐怕也没多少精力为自己的这些事来操心。

    李辰安呷了一口茶,看了看李文厚,并没有问为何要去见长孙惊鸿,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你和姬泰之间……究竟是敌是友?”

    “说不上敌友,他是丞相,统领六部,是我的上官。”

    李文厚许是理解错了李辰安问这话的意思,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是户部尚书,但在你这件事上,就算我去求姬泰也无济于事!”

    “还是那句话,你挡住了他们的路!”

    “若是你就此退出,向天下宣布你和钟离若水之间毫无关系,并离开花溪别院,径直回广陵城去。我想,许多人都会松一口气。他们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而你……也能在广陵城安然的度过这一辈子!”

    “其实,樊老夫人至今没有让你去定国侯府,我想……这里面恐怕也有这些原因。”

    “定国侯府虽然强大,可还赶不上曾经的上车候府。”

    李文厚说完这番话便一直看着李辰安。

    他希望李辰安能够明白当下之形势,能够明哲保身知难而退!

    他请李辰安来府上,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受人之托!

    所托之人不是姬丞相,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姬贵妃。

    她是那个在后宫里与世无争喜欢种点花花草草的丽贵妃!

    丽贵妃出自燕国公府。

    按照道理李辰安而今的身份很是微妙,许多人都能在他的身上做出不一样的文章。

    比如他若是死在了鱼龙会的手里,定国侯府和相府之间这表象上的和平极有可能被打破。

    京都会陷入混乱。

    但混乱的京都对于相府又是一种难得的机会!

    又比如李辰安若是在中秋文会上输给了越国的那些才子,他顶着宁国第一才子的名头,却让皇上在越国人的面前丢了脸面,若是皇上下旨砍了他的脑袋,定国侯府只怕会因此生出了异心来。

    这对于别的势力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李文厚当然是以为丽贵妃出于一片好心。

    因为丽贵妃说,现在的宁国已经很乱了,若是京都再乱……只怕国将不国。

    李辰安是一枚关键的棋子。

    只有他跳出了这张棋盘,这棋局当然并不会就此打住,但执棋的双方总会缓和一些,留给宁国的时间也就更多一些。

    皇上既然回了宫,想来也不愿意看见这些糟心事。

    天下女子何其多,李辰安又何必在钟离若水这一棵树上吊死!

    于是,李文厚心不甘情不愿的约见了李辰安。

    现在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轮到李辰安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如果李辰安依旧是曾经的那个傻子,李文厚还会有些担心,但现在看来李辰安确实变得精明了。

    和精明的人说话,这样会轻松一些,因为精明的人会权衡利弊,会知取舍!

    而这取舍很是简单,在李文厚看来,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因为李辰安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他撼动不了庞大的相府,他更左右不了京都各方势力。

    他唯有退!

    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

    然而,李辰安此刻却微微一笑。

    他站了起来,迎着李文厚有些紧张的视线,淡淡的说道:“我不过就是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罢了!”

    “我只想和我所喜欢的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罢了!”

    “这事儿弄得太复杂,我不喜欢。”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的肚子很饿,你却不留我吃个午饭……告辞!”

    就在李文厚震惊的、失望的、不解的视线中,李辰安背负着双手,昂首挺胸的走出了这间书房。

    他沿着抄手回廊向前而行,心中却在想着心事。

    这些破事看来是躲不了的,既然躲不了,那就必须去面对。

    不能指望任何人,包括定国侯府。

    回花溪别院!

    将炸、药给弄出来!

    枪炮暂时造不出来,老子弄几个手、雷炸、弹恐怕还是有可能的!

    再不济绑上个炸、药包,玩命……老子两世为人,谁怕了个谁?!

    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迷了路。

    这尚书府并不大,但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却有些陌生,来的时候并未曾经过这里。

    他站在了一处院子中。

    左右望了望,院子里有一座颇为高大的假山,院子四周种了不少树,多为桂花树。

    就在这时,假山后忽有琴音响起,然后有悠扬的歌声传来。

    李辰安仔细一听,顿时乐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唱的是自己所写的那首《天净沙》!

    得去问问路。

    于是他抬步绕过了那座假山,便看见角落的那处桂树林中有一方亭台。

    亭台里有一个女子正在专心的弹琴,专心的唱歌。

    那女子是面向他的,却因为专注并没有发现他的闯入。

    李辰安走到了那亭台前,那女子才忽然闭上了嘴抬起了头,然后……大吃了一惊!

    她的手离开了琴弦捂住了小嘴儿,眼睛瞪得贼大,过了片刻才放开了手,问了一句:“你是谁?”

    李辰安咧嘴一笑:“我是李辰安,你又是谁?”

    李蕊又愣了一下,“你、你是李辰安?广陵李辰安?”

    “正是!”

    李蕊大喜,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

    “堂哥!你真是我堂哥李辰安?我是李蕊,快快请坐,父亲请你来的?我正好对这首《天净沙》不甚了解,本寻思去花溪别院找你,可、可父亲不允,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李辰安就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这是闯入了堂妹的闺院!

    他现在只想回花溪别院搞大事,哪里有心思在这浪费时间。

    他转身就走,背对着李蕊摆了摆手:“堂兄没空,改日也不妥,再见!”

第两百零三章 阎王与判官

    皇宫西北角。

    黑楼外的那颗歪脖子大树下。

    长孙惊鸿正躺在那张摇椅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那把破烂的蒲扇。

    这里依旧很安静。

    安静的连蝉鸣都没有一声。

    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商涤,另一个是个魁梧壮硕的汉子。

    这汉子有一脸络腮胡子。

    还有一双如墨一般浓黑的笔直的眉!

    他穿着一袭黑衣,黑衣的袖口上绣着三道金线。

    他明明一身风尘仆仆,偏偏那张略显黝黑的脸上却神采奕奕。

    他便是皇城司四大判官之首的王正金钟!

    长孙惊鸿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瞅了王正金钟一眼,问了一句:“你儿子呢?”

    “嘿嘿,”王正金钟咧嘴一笑:“找他师兄阿木去了。”

    “啥境界了?”

    “嘿嘿,”王正金钟又咧嘴一笑,一脸的骄傲:“二境上阶!”

    长孙惊慌也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扇子,说了两个字:“不错!”

    “犬子能当先生一句不错,这便是天大的荣耀!”

    “少拍老子马屁!我说的不错,指的是他来到京都就去寻他的师兄,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情谊!”

    说着这话,长孙惊鸿从摇椅上一屁股坐了起来,没有去看王正金钟此刻那尴尬的表情,他看向了商涤。

    “你真那么看重那小子?真要将旧雨楼送给他?”

    商涤点了点头,“现在的问题是……若是先生不救他,我那旧雨楼恐怕也送不出去了。”

    “脱离鱼龙会……将燕国公府的燕子夫从聚仙阁的三楼给丢了下来……入京都的时候出尽了风头,甚至花老头还将他的那些话奉为圣言刻在了石碑上安置在了太学院的牌坊前……”

    长孙惊鸿站了起来,摇着破扇子在歪脖子树下走了两步。

    “和他爷爷的性格大相径庭,不知低调、不懂进退,成了被人利用的那把刀还不自知。你告诉我,凭什么救他?”

    王正金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刚刚回到皇城司,不知道此刻长孙惊鸿和商涤说的是谁。

    “一个少年。”

    “哦。”

    天下少年何其多,只是能够被商涤看重,商涤还摆不平还需要请长孙惊鸿出手的少年,这小子听起来似乎也不简单。

    王正金钟好奇的看向了商涤,便听商涤说道:

    “先生错了!”

    王正金钟大吃一惊,因为长孙惊鸿这老头最讨厌有人说他错了!

    果然,长孙惊鸿手里的破扇子停止了摇动,他转身看向了商涤,二人视线相对,商涤却并没有躲闪。

    “其一,念在旧情,他是李春甫的孙子,你当出手相救!”

    “其二,他入京都说的那番话并不是不知低调,而是当时之形势!”

    “我倒是以为他用那番话化解了那场危机,还令京都的所有学子们因此而反省……非但不是低调,在我和花老头看来,那就是睿智!”

    “其三,燕子夫本就是京都恶少,仗着燕国公府和他的母亲之身份在京都干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

    “按照道理,这样的人,本应该受到皇城司的裁决,可他却依旧逍遥法外……我非但不觉得李辰安将他从三楼丢下去错了,我甚至觉得李辰安应该宰了他!”

    “最后,花老头将他的话奉为圣言,你不知道他的那些话对太学院的学子们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这样的影响是极好的,花老头说……这或许就是宁国未来的希望!”

    商涤义正严词的说着,王正金钟本还有些担心商涤被长孙惊鸿给丢出去,他小心翼翼的瞄了长孙惊鸿一眼,却发现长孙惊鸿虽然眉间微蹙,却在很认真的听着。

    他知道了那个惹事的小子叫李辰安。

    他也知道了那小子的爷爷居然是李春甫。

    只是广陵城的李家早已没落,反倒是京都李府自从李文厚当了户部尚书之后名声愈发响亮。

    他还是不知道李辰安惹下了什么祸事需要长孙先生出手。

    他也不知道李辰安说了什么话能令花老大人奉为圣言,他只知道那小子的才学肯定很高,因为无论是商涤还是花满庭,这俩老头都很骄傲!

    商涤的言语并没有停下,他深知必须打动长孙惊鸿,才能在中秋之夜保李辰安无忧。

    “在广陵城的时候,就在吴洗尘的那座桃花山上。那时广陵城的百姓对他的风评并不好,可那小子对那些风评却充耳不闻,反倒是酿出了桃花酿!”

    “我问了他为何不生气,他说……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

    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这便是他的胸襟!”

    “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将他视为忘年之交!”

    “你觉得能够说出这番话的少年,他是那种不知低调、不懂进退,成了被人利用的那把刀还不自知的人么?”

    说到这里,商涤躬身一礼:“先生久居此间,怕是已没有了昔日之棱角。”

    “若我商涤早知道皇城司如此不堪……我加入这皇城司又有何用?”

    “既然道不同,那先生自去走那阳关道,我便追随我那兄弟去闯闯这独木桥!”

    “告辞!”

    商涤说完,转身就走。

    长孙惊鸿眉梢一扬,看向了商涤的背影忽然一声大吼:“站住!”

    商涤止步,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回来!”

    商涤转身,向长孙惊鸿走去。

    “将他说的这句话,给老夫写下来!”

    商涤一怔,“贴在皇城司的大门上?有些不妥!皇城司是阎王殿,是杀人的地方,这句话倒是贴在玉佛寺比较妥当!”

    “贴个屁!”

    长孙惊鸿走到了那张摇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摇椅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仰头望着这颗歪脖子树上支离破碎的天空,沉吟片刻才说了一句:“今儿个晚上,去你旧雨楼见见他。”

    “今儿个晚上不行。”

    “为啥?”

    “程国公约了他,就在今儿晚上,你要见他,得明天!”

    “……比老子还忙!那就明天上午。”

    “大人,皇上明天上午要在御书房见你!”

    “没空,告诉皇上一声,说老夫有恙!”

第两百零四章 神器

    安自在惊讶的看着从李府仓皇逃出来的李辰安,有些不解,他向李府的那扇大门望了望,便看见了追出来的一个俊俏姑娘。

    “堂兄……堂兄……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跑什么劲啊!”

    “走走走,快回去!”

    李辰安登上了马车,安自在驾车离去。

    站在李府门前的李蕊跺了跺脚,咬了咬嘴唇,转身回到了她的闺院。

    她没有再去弹琴,而是换了一身衣裳,带上了一个丫鬟,叫了一个车夫也出了门。

    她并没有往花溪别院而去。

    而是去了她大伯的家里。

    李辰安的大名早已在京都流传,今儿个李辰安来了李府,这个消息当告知堂姐李秋燕,无论如何应该请这位远道而来的堂兄吃一顿饭说说广陵的故事。

    若是能得他的一首诗词就更好了!

    李蕊满心欢喜的离去,却不知道他的父亲这时候正坐立难安。

    李文厚的夫人李常氏走入了书房。

    她看了看正在书房中背负着双手垂首徘徊的夫君,便知道夫君劝说李辰安之事失败了。

    “怎也应该将那孩子留下来用了饭再走。”

    李文厚站定,转身,看向了妻子,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他怎就如此固执呢?!”

    “相公,其实为妻以为你是不是将这事儿弄得太复杂了一些?”

    “这些日子我也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事,那孩子……街坊们对那孩子的评价极高,尤其是在他脱离了鱼龙会之后!”

    “街坊们说,李家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而今看来怕是又要添一个状元郎了!”

    “可他却无功名,连个秀才身份都没有,所以状元是不太可能,但蕊儿却说他的那些诗词能入《宁诗词集渊百篇》,他在南门说的那些话,还被花老夫子立为太学院校训,刻在了太学院外的那石碑上。”

    “所以这孩子怕是有真才实学的,那么钟离府的三小姐和他两情相悦……这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古人言这男女感情上的事劝合不劝离,为妻听说定国侯府的那位老夫人极为疼爱三小姐……爱屋及乌,想来那位老夫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辰安跳入火坑中去。”

    李文厚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茶桌前。

    沉吟了许久,才缓缓的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

    “我一个女人家,确实也不知道那些大事,我只是觉得吧……辰安这孩子又没招谁惹谁,不就是有个心仪的姑娘么?”

    “就因为二皇子也喜欢那姑娘辰安就要让出去?”

    “这有些欺负人!”

    “为妻还听说三小姐根本就不喜欢二皇子,甚至为此樊老夫人还去面见过皇上,那二皇子这般死缠烂打就是他之过,与辰安何干?”

    李文厚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结发之妻,“慎言!”

    “你所听说的,不过都是些谬传罢了!”

    “为夫希望他能放弃三小姐回广陵……其一是他能活下来,其二……”

    李文厚终究没有说出第二个理由。

    他徐徐站了起来,“饿了,准备开饭,呆会还要上朝。”

    李常氏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忽然问了一句:“公公将三弟留在广陵,莫非真有别的原因?”

    “……没有。”

    李文厚向门口走去,又说了一句:“辰晞回来叫他在府上等我,我带他去见一个人。”

    “谁?”

    “韦玄墨!”

    ……

    ……

    李辰安回到了花溪别院,他急匆匆就去了那栋护院房,将周怀仁和熊大叫了过来,写了一张纸递给了周怀仁。

    “你们速去帮我把这上面的东西买回来!”

    周怀仁一瞧:火硝、木炭、硫磺、陶罐、棉线……

    他惊讶的抬头看向了李辰安,却没有问这是用来干啥,因为少爷脸上的神色是少有的严峻。

    二人起身离去,李辰安这才走入了别院的后院。

    阿木依旧坐在那凉亭的围栏上,依旧在看着那一塘的荷花。

    李辰安坐在了凉亭里,极为安静的等了个把时辰,一直等到周怀仁和熊大二人挑着两副担子回来,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意。

    “随我来。”

    他带着二人绕过了那方荷塘,来到了后面的一处小杂院里。

    阿木抬头,那房子的门已关上。

    他不知道李辰安神神秘秘的要干什么,而后又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这满塘的荷花,忽然发现这几日钟离若雨没有再来。

    恐怕若雨小姐和齐知山,已如那一朵并蒂莲。

    就在阿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小杂院里忽然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阿木一惊,身体从围栏上电射而出,一脚踩在了那朵并蒂莲上,他向那处小杂院飞了过去。

    那房间的门开了。

    里面冲出了三个灰头土脸的人。

    “咳咳咳咳……!”

    李辰安猛烈的咳嗽,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阿木落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没有问。

    “哈哈哈哈……”李辰安忽然大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周叔,熊大,来来来,这次不会出错!”

    周怀仁和熊大心有余悸的对视了一眼,才看见彼此的头发眉毛都被烧去了不少。

    “你这是干啥?”阿木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在弄一件神器,很快你就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

    李辰安带着熊大和周怀仁又走入了那房间,这次没有关门。

    阿木想了想,也抬步走了进去。

    “一硫、二硝、三木炭,按照这个配比来配制!”

    “对对对,将配好的材料都装进这个罐子里,将这棉线用油净泡好埋入其中……注意将这些粉末给夯实了!”

    阿木目瞪口呆的看着,依旧不知道李辰安要弄个啥。

    如此又半个时辰过去,天色已黄昏。

    花溪别院外面走来了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背着一把刀,也披着那一身的夕阳。

    他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却发现这院子里空空如也。

    “咦,安叔不是说师兄就在这里面的么?”

    “人呢?”

    他来到了凉亭里,正要坐下,正想煮一壶茶!

    就在这时!

    他转头向那方荷塘看去。

    便看见一个黑溜溜的东西从远处向这荷塘飞来!

    “这是啥?”

    少年拔刀。

    一跃而起!

    他窜出了凉亭,嘴里发出了一声大吼:“呔……!”

    他一刀劈在了那飞来的罐子上!

    “轰……!”

    一声震天巨响。

    一篷斗大的烟雾升腾!

    就在阿木和李辰安等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一个人从那烟雾中飞起,然后……

    他“噗通”一声掉在了荷塘里。

第两百零五章 王正浩轩

    “师弟?”

    阿木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师弟……!”

    他一声惨叫,身子拔地而起向那荷塘飞去。

    他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师弟,你可千万不能死了啊!”

    李辰安一惊,“王正浩轩?”

    这特么的!

    这小子怎么就那么巧来了这里呢?

    你来就来了,你去劈那一刀干啥?

    刚才丢出去的依旧是个实验品,但这个实验品在李辰安看来基本也没多大的改进余地了,最多也就是向里面再添加一些锋锐的铁蒺藜啥的来增加杀伤力。

    造这玩意儿毕竟不是他的长项,能够捣鼓出这罐装炸、弹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这玩意儿。

    毕竟这玩意儿看来威力还可以——

    它至少撂翻了一个二境上阶的天才高手!

    若是丢入鱼龙会总部的人群中……

    李辰安来不及细想,现在显然是看看王正浩轩是不是活着更重要。

    若是因为这实验弄死一个有着巨大潜力的少年高手,那可就真不值当了。

    于是,他也向那荷塘跑去。

    却忽然一怔,阿木站在荷塘边,正看着荷塘。

    可荷塘里除了那些被震的面目全非的荷花之外并没有人。

    “人呢?”

    过了三息,阿木说道:

    “……估计沉了。”

    估计沉了?

    这肯定是沉了啊!

    “为何不救?”

    又过了三息,阿木又说了一句:

    “……我不会游泳!”

    李辰安顿时无语,一家伙跳入了水中,片刻之后他从水中托起了一个人来。

    李辰安将这人丢给了阿木,他爬上岸来,也来不及去换衣服,而是俯下了身子,伸出了一只手来探了探王正浩轩的鼻息。

    片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有气在,暂时没死。

    想了想,他跪在了王正浩轩面前,脑子里在想着前世电视里所看过的做人工呼吸的动作,却没料到他这一跪,引起了阿木的误会。

    “死了?”

    “师弟……你怎能死了呢?!”

    阿木顿时觉得脑子有些晕,他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就在李辰安震惊的视线中嚎啕大哭起来!

    他真的是在哭呀!

    还是无比伤心的那种!

    李辰安心里一叹,觉得阿木果然是性情中人,果然是值得自己结交的好兄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阿木这种极少表现出自己情感的木讷少年,他的悲伤一旦爆发,那真是惊天动地!

    李辰安正要安慰一下阿木,却见阿木以头抢地声音悲戚的又道:

    “师弟啊,你这一死……师傅他老人家的那条狗……这冤曲师兄还指望你某天能够给我洗去……”

    “你倒是一走了之,这锅……师兄岂不是要背一辈子!”

    李辰安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王正浩轩和他师傅的那条狗有什么关系。

    他很好奇那条狗的性别,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种事的时候。

    他拍了拍阿木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他没死!”

    阿木的痛哭声顿时止住,那双眼睛顿时看向了李辰安,眼里燃起了熊熊的光芒:“当真?”

    “你摸摸他的脉搏不就知道了!”

    “啊……对!”

    阿木的手落在了王正浩轩的手腕上,片刻,那张原本如刀一般冰冷的脸顿时温暖了起来。

    “那你跪下来干啥?”

    “……将他救醒啊!”

    “磕头?求老天爷显灵?”

    李辰安瞪了阿木一眼,没文化真可怕。

    很显然王正浩轩是被那爆、炸给震晕了掉入了荷塘,很显然他喝了不少水,所以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将他肚子里的水给排出来,还得给他做做人工呼吸,毕竟他的呼吸太过微弱。

    “你让开!”

    阿木站了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

    李辰安将王正浩轩放平,双手摁在了王正浩轩的腹部。

    就在这时候,刚才那一声强烈的爆、炸声引来了门房安自在。

    安自在有些慌张的从天而来。

    他尚未落地,却陡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见李辰安俯下了身子!

    然后……他的嘴向躺在地上的王正浩轩凑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候,王正浩轩从昏迷中醒来。

    他刚一睁眼,眼里出现的是一张极速放大的男人的脸!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万万没有料到刚离开牧山刀,刚来到京都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迟疑了这片刻。

    李辰安的嘴对上了他的嘴!

    王正浩轩眼睛陡然大睁,终于聚焦的瞳孔中显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上闭上的那双眼——

    这活儿李辰安也没干过呀!

    他也不忍直视呀!

    所以,他找准了王正浩轩的嘴之后,他的眼也是闭上的。

    此刻他的心里其实正在抱怨,重活一辈子,这初吻居然给了一个男人!

    王正浩轩想要反抗,因为……他实在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

    接着,他便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上面那人的嘴里传来了过来,渡入了他的嘴里!

    “呜呜……!”

    “砰……!”

    王正浩轩抬腿就是一脚,李辰安“啊……!”的一声惨叫,阿木抬头,便见李辰安向天上飞去,然后,他一家伙撞上了正从天上落下来的安自在!

    “啊……!”

    李辰安受到了二次伤害。

    他狂喷了一口血,然后他落了下来,便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

    “啊……救命……!”

    安自在飞来,伸手,抓住了李辰安,终究平安落地,只是李辰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正浩轩已经站了起来,他想要拔出背上的刀,才发现他的刀已落入了荷塘。

    他恶狠狠的盯着一脸苍白的李辰安,有些惊恐的问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木也看着李辰安。

    就连安自在、周怀仁和熊大,这时也都无比震惊的看着李辰安。

    李辰安一声苦笑,一撩衣袖擦了擦嘴边的血:“我若是说为了救你,你信么?”

    王正浩轩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信!”

    “那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帅?”

    王正浩轩点头,“这个我承认!”

    “你先去照照镜子!”

    王正浩轩没有去照镜子,他蹲在了荷塘边,便看见了荷塘里倒影的那张脸。

    他顿时有些惊慌。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没有。

    他又摸了摸前额的头发,还是没有。

    他豁然转身:“这是谁?”

    阿木沉吟三息:

    “师弟,是你!”

    “……师兄,我怎么变这样了?”

    阿木又沉吟三息,反问了一句:“师弟,你是不是又偷吃了师傅的鹅,故而受到了老天爷的惩罚?”

第两百零六章 震撼全场

    王正浩轩不明白偷吃了师傅的鹅和自己变得不帅了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明白向来木讷的师兄怎么会猜到自己偷吃了师傅的鹅。

    他此刻甚至没有去想他的那把掉入了荷塘里的刀。

    他有些慌。

    因为在他看来,颜值这个东西比什么都重要!

    他站了起来,望着这一片狼藉的荷塘开始回忆——

    自己欢喜的来到了这处院子。

    走入了那方凉亭,没看见师兄。

    然后……对了,然后看见一冒着火花的东西向这荷塘飞来,自己本能的飞起劈了那玩意儿一刀。

    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看见了一篷巨大的烟雾。

    然后没有然后了。

    所以自己的眉毛和头发,是被那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玩意给弄没了?

    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自己就变丑了?

    他看向了阿木,“师兄,那是何物?”

    阿木看向了李辰安,又看向了王正浩轩,“他说……那叫神器!”

    王正浩轩目瞪口呆。

    能够直接将自己这个二境上阶的高手一家伙弄成这样,确实称得上是神器!

    输在神器的手上,似乎也不太冤。

    于是,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只是自己而今这模样,怎么出去见人呢?

    此刻安自在也看向了李辰安,“那爆炸是你弄出来的?”

    “嗯,正好在实验,结果这小子一刀劈了过去,就被炸成了这样,幸亏这小子武功深厚,不然恐怕当场就没了。”

    安自在大吃一惊,“这么厉害?还有没有?再来一家伙我瞧瞧!”

    “额,稍等,我再去做一个。”

    “……这么简单?”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其实也挺难。”

    于是,李辰安向那处小杂院走去。

    身后跟了一串尾巴。

    李辰安并没有避开这些人,因为这些人都值得他信任,另外,黑火、药已经调制而成,他们就算是看见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比例如何。

    王正浩轩看得极为仔细,因为他的眉毛和头发是被这玩意儿给烧没的。

    可看着看着,他看不出个名堂。

    就看见李辰安将那些粉末子给装入了那罐子里,然后用个小木棒槌在小心翼翼的锤着。

    就是这样。

    这玩意也能称之为神器?

    神器若是这么简单,江湖上岂不是神器漫天飞了?

    他觉得无趣了。

    觉得这玩意儿恐怕是骗人的。

    于是忽然转头看向了阿木:“这小子是谁?”

    “李辰安。”

    “……就是钟离若水的那个未婚夫?”

    “正是。”

    “……你怎么会在这?”

    “我和他是兄弟,是来保护他的,只是前些日子打了一架受了点小伤。”

    “哦……被谁打伤的呢?呆会师弟我就去把他砍了,毕竟我们也是兄弟!”

    “被师兄我杀了。”

    “师兄威武!”

    “师弟过奖……你究竟是不是偷吃了师傅的鹅被师傅给赶出来的?”

    王正浩轩脖子一硬,摇头,否认,“没有!”

    “师傅最疼我,怎会将我给赶了出来?”

    阿木单纯,不疑有他,因为师傅确实最疼这小师弟,确实没可能因为一只鹅将小师弟给赶了出来。

    应该是小师弟闭关结束突破了二境上阶,师傅让他出山历练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师傅养的那一群鹅都被这小师弟下了毒手!

    他爹王正金钟去牧山刀,是去赔那些鹅的银子的!

    那不是普通的鹅!

    如果李辰安看见便知道那是天鹅!

    这时代称为鸿鹄,也就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的鸿鹄!

    是师傅从吴国的天音阁偷回来的蛋好不容易孵化出来的!

    王正浩轩无法直视阿木那双代表着正义的眼光,他又看向了李辰安,转移了话题:“钟离若水那么骄傲,怎么会看上了他呢?”

    李辰安听见了这句话,并没有抬头,反倒是阿木说了一句:“因为你的刀很厉害,但他的文采……小师弟啊,你拍马也赶不上!”

    “若雨小姐说若水小姐不喜欢刀,喜欢握笔之人,所以他们才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王正浩轩愣了一下,在牧山刀多年,师兄这个人极少言语,更不会对别人有任何评价,可现在师兄却一直在维护着他。

    师兄的眼光也是极高的,可不是任意一个阿猫阿狗就能让师兄为他卖命。

    如此说来,这小子不仅仅是诗文了得,恐怕人品也还可以。

    他当然没有去想也给李辰安卖命。

    因为这天下他还没遇见能够让他为之去卖命的人!

    “他的酒,很不错!”阿木忽然又说了一句。

    王正浩轩一愣,“有瑞露好喝?”

    “好喝百倍!”

    “……我尝尝!”

    “这里没有了。”

    “哪里有?”

    “广陵城!”

    “……那我们去广陵城!”

    “再等等。”

    “等什么?”

    阿木看向了王正浩轩,“呆会告诉你,且再看看他这神器的威力如何!”

    李辰安抱着个罐子站了起来,安自在惊讶的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能有那么大的动静?”

    李辰安咧嘴一笑:“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就在安自在难以相信的视线中,李辰安抱着这罐子走了出去,一行人自然也跟了上去。

    他站在了这处荷塘边,左右望了望,发现除了这荷塘就没地方丢,也确认了这院子里没有别的人。

    他取出了火折子,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点燃了引信。

    引信里裹有药粉再浸泡了桐油,这时候引信便噼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

    李辰安举起了这罐子,然后向那荷塘丢了过去。

    安自在等人都以为这东西又会在空中爆炸,却不料它“噗通”一声落入了荷塘里。

    荷塘里冒了一串泡泡。

    安自在转头看向了李辰安,“失败了?”

    “没有。”

    “水底也行?”

    李辰安不敢肯定,却也点了点头:“应该行。”

    安自在又看向了那荷塘……

    三息之后!

    “轰……!”的一声巨响。

    荷塘就像煮开了的锅一样,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仿佛蛟龙出海一般!

    所有人被那巨响震得双耳嗡鸣,但视线却极为震惊的落在了那水柱之上!

    有鱼在空中飞舞。

    有荷花在空中飘荡!

    然后水柱落下。

    荷塘里没有一片完好的荷叶,更没有一朵完好的荷花,只有水面飘着的翻了肚子的……鱼!

第两百零七章 死而无憾

    日落西山。

    花溪别院一片宁静。

    就连那些蝉鸣似乎都因为那两场爆炸声而闭上了嘴。

    王正浩轩此刻再看向李辰安的时候,眼里再没有了丝毫轻视,因为他知道了这神器确实能要了人的命!

    鱼能死,人也会死!

    自己没死,那是命大!

    他心有余悸,此刻才很是庆幸。

    阿木呆呆的坐在了凉亭的那围栏上,他依旧看着这片荷塘,忽然发现这或许就叫物是人非、不对,那些荷花全没了,人反倒是没变,除了师弟少了眉毛头发,所以应该叫……面目全非!

    他本将对钟离若雨的那份思念寄托在了这荷花之上,这些日子静看荷花,他甚至已知道那些花何时会开何时会谢。

    但现在……它们全没了。

    那还看啥?

    若雨小姐和齐知山恐怕正在这晚霞中并肩而立,正在看燕子归巢,正在看花开花谢。

    那样的美丽是属于若雨小姐的。

    我什么都没有。

    不。

    我还有两个兄弟!

    阿木起身,转身,脸上忽然露出了极为少见的一抹笑意。

    “师弟,你真的变得不帅了!”

    王正浩轩听到这句话,便觉得胸口一疼,仿佛被人刺了一刀。

    他瞪了阿木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才是最好的!”

    而此刻安自在也看着那片荷塘,不过他看的不是那些残花,而是那满塘的死鱼!

    作为曾经神武军的骠骑将军,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李辰安捣鼓出来的这神器在军事中的应用。

    如果将这东西投掷于敌阵之中……

    轰的一家伙,那些敌人会不会也如这死鱼一样人仰马翻?

    应该是可以的!

    就算弄不死人也能惊了敌人的战马。

    敌人的阵型会乱,这便给了己方最好的战斗机会!

    他此刻也转过了身来,再看向李辰安时,那双因为胖而变得很小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明亮的光芒。

    “这玩意能否大量制造?”

    李辰安点头:“能!”

    “好,你再做一个,我带去侯府!”

    这意思当然明了,他这是要带着这东西去告诉樊老夫人,让樊老夫人和侯爷亲眼见见这玩意儿的厉害。

    以他们的英明,当能明白这东西在战场上的巨大作用。

    如此,他们就更能明白李辰安这个孙女婿活着的最大的价值——

    作为宁国堂堂的侯府,作为侯府的老侯爷和老夫人,他们看待某个人的时候只怕更多的是看这个人对家族能有多大贡献。

    虽然老夫人疼爱三小姐,虽然三小姐和李辰安两情相悦,但在安自在这些日子看来,李辰安的诗词文章……恐怕并没有打动老夫人的心。

    毕竟是军人世家。

    倒不是说势力,而是讲求一个实际!

    老夫人能保护三小姐一时,却无法保护三小姐一世。

    所以在三小姐的这件终身大事上,老夫人至今还是在犹豫,故而没有立刻见见李辰安。

    可若是将李辰安制造的这神器让老夫人亲眼见了它的威力,这件事只怕立马就会敲定,老夫人和侯爷甚至会直接到花溪别院来。

    无它。

    这玩意儿的作用太过巨大,几乎能够左右一场战斗的胜负。

    这是个宝贝!

    李辰安自然也就成了最大的那个宝贝!

    李辰安当然明白了安自在的意思,他拱手一礼,“多谢!”

    他转身向那小杂院走去,路过荷塘,看了看那些死鱼和残花,觉得有些煞了风景。

    ……

    ……

    而此刻的定国侯府。

    钟离破的书房中。

    钟离若水抬眼看了看她的母亲。

    母亲的脸上一脸的愤怒。

    她又转头看了看奶奶,奶奶的神色依旧如常,而爷爷正端起了茶盏,似乎借此掩饰此刻的尴尬。

    “我和辰安之事,用不着商量!”

    钟离若水又看向她的母亲,言语极为坚定。

    “我这辈子就没想过要找一个武夫!”

    “从我懂事、从我开始憧憬未来的夫婿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要找一个怎样的人!”

    “他一定是个文人,所以我才在三月三于画屏湖弄了那以文选婿……不是以武选婿!”

    “我知道自己不能练武,所以我才使劲的赚银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赚那么多的银子么?”

    “因为我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家族,你们所有人……包括爷爷和奶奶,都希望我能嫁给一个有强大背景的世家,甚至是嫁入皇室!”

    “这非我所愿!”

    “所以……你若是依旧要坚持将我和辰安分开,我可以离开钟离府,我赚的银子,足够我和辰安这辈子衣食无忧!”

    荣怡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知道女儿真的长大了,也才知道女儿比所有人想象的更聪明!

    她早已在预防着有这么一天。

    她为了追求她所谓的幸福,甚至不惜离开定国侯府!

    可是……

    荣怡音看了看樊老夫人,“母亲,有些事,还是您给她说比较好。”

    樊老夫人沉吟片刻,“若水,奶奶并不反对你和李辰安之间的事。所以他才能安然的入京都,才能住在你的花溪别院。”

    “但奶奶这些日子却并未见他,是因为奶奶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见他。”

    钟离若水一愣,“既不反对,为何不见?”

    “因为你的身体!”

    钟离若水顿时瞪大了眼睛,小嘴儿喏喏,她显然从奶奶的这番话中觉察到了什么,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过了数息她才说道:“孙老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昨儿个小武还来过一次别院,送来了一罐子汤药,他也说我已无大碍。”

    “小武不会骗我,因为他从不骗任何人!”

    “再说……再说如果我身子真有问题,宁知行当知道,他又为何会想要向我求亲?”

    樊桃花垂头,手里转动着一串佛珠。

    珠子转的忽快忽慢,这便是她内心的不宁静。

    她注视着钟离若水,那双老眼里有些不忍,却还是说了一句:

    “你的病,并没有根除,仅仅是被压制了下来!”

    樊桃花手里的佛珠不再转动,她似已下定了决心,不再向钟离若水隐瞒这事。

    “小武至今也只对你说了谎,因为这是他师傅的命令!”

    “至于宁知行,他确实也知道,他这么急着想要娶你,怕的就是、就是你出现了意外。”

    “他想要和你成亲,要的只不过是定国侯府的一个态度。”

    “咱们不说这些,你的病要想根治,只有一个办法!”

    钟离若水顿时一惊,她也看着樊桃花,却并没有问是个什么办法,而是问道:“这么说……我依旧会死?早死?”

    樊桃花没有回答,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钟离若水的那双眼里的神采渐渐褪去。

    她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流逝,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

    她坐的笔直的腰也弯了下来。

    她伸手捧起了桌上的茶盏,似乎想要感受一下从那茶盏上传来的温暖。

    她的眼里擎着泪水,却拼命的忍着,没有让一滴眼泪流出来。

    她现在明白了所有人都骗了她!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从小到大,定国侯府的每一个人一直都宠着她,都让着她,什么事都顺着她。

    原来自己是个将死之人!

    原来孙神医并未能将自己从鬼门关前给拽回来。

    她没有去怨任何一个人,更没有去怨孙神医或者小武,是他让自己多活了这些年岁,并在最好的年龄,遇见了心爱的人。

    她想到了李辰安。

    忽然觉得自己这是不是骗了李辰安?

    说好的相守一辈子,不离不弃,但现在看来,自己是无法去信守那个诺言了。

    “我还能活多久?”

    “……皇室珍宝阁存有两味最为名贵的药材,若是将这两味药材入药,经孙神医的调配熬制……许能再延你、三五年寿命!”

    “这便是你娘希望你嫁给二皇子的原因!”

    “奶奶确实因为你这事去过宫里见过皇上,其实……奶奶和皇上所谈,并不是拒绝宁知行,而是……要那两味药作为宁知行娶你的聘礼!”

    “但皇上拒绝了,所以奶奶和他吵了一架!”

    钟离若水抬头,“既然如此,你们为何又要让辰安住在花溪别院?”

    “因为,若没有那两味药,你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奶奶希望你、希望你的余生,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

    “没有那两味药,我还能活多久?”

    “孙神医说……下次再犯病,或无药可救!”

    顿了顿,樊桃花又道:“奶奶还在寻找天下武功最优秀的少年……你这病若要根治,必须找到练成了纯阳内功的少年!”

    “你这是阴气闭穴,唯有练成了纯阳内功的少年与你行房,以采阳补阴之法,方能彻底解决。”

    “可惜,虽然吴洗尘将不二周天诀给了李辰安……那就是天下最正宗的纯阳心法……可惜,李辰安至今才练成了四式……可惜,就连洗剑楼的弟子也再没有谁练成此功法!”

    “这些年,奶奶没有闲着,你别急,奶奶还在找,让松山剑院所有弟子都在天下寻找!”

    “若是找不到……奶奶会再去宫里为你抢回来那两味药!”

    钟离若水忽然站了起来。

    “不用再找了,就算找到,我也不会与那人行房。”

    “你也别去宫里,那样太危险,甚至会置定国侯府于万劫不复之境!”

    “若是那样,我就算活着……也毫无意义!”

    “我要回去了,既然剩下的日子不多……我当多陪陪辰安……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死去,这也……无憾!”

第两百零八章 长夜空 上

    钟离若水离开了定国侯府。

    她站在侯府的大门前站了许久,终究没有往花溪别院而去。

    她带着林雪儿上了马车,去了孙驼子的那处小院子。

    马车里,林雪儿很是惊讶的看了看钟离若水。

    她是钟离若水的贴身丫鬟,但她并不能进入定国侯府的那处书房,所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小姐的眼圈那么红,怕是在商议李辰安这件事上受了莫大的委屈。

    “老夫人也、也不同意?”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看向了车窗外。

    “倒不是,我心里有些乱,让我静静。”

    林雪儿闭嘴,心里愈发担心。

    因为小姐一直是个坚强坚韧的人。

    就算是小姐十岁那年的那个冬天,因为那病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小姐也没有如现在这般沮丧……夫人也在那书房,怕是小姐和夫人为了李辰安撕破了脸皮。

    值得么?

    林雪儿不知道。

    只是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马车抵达孙神医的那处小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钟离若水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夜空,一轮明月已经升起,如玉盘一样,很是璀璨也很是漂亮。

    就是、就是显得太清冷了一点。

    就像自己此刻的心绪一样。

    李辰安这时候应该已去了程国公府了吧。

    这事,该如何向他开口呢?

    瞒着他?

    让他陪自己度过这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告诉他?

    他怎可能娶一个将死的女人!

    我该怎么办呢?

    若是早知道,我哪里会举行三月三的那场文会!

    没有那场文会,我与他便不会相识,他依旧会呆在广陵城,经营着他那小酒馆,或许沈巧蝶见他变了模样二人会重修于好。

    也或许,他会在广陵城遇见另外的某个少女,然后就如他所想的那般在那小酒馆里舒舒服服平平淡淡的过这一辈子。

    他不会到京都来。

    更不会因为自己而卷入诸多势力的斗争之中。

    我对不住他!

    对了,四公主宁楚楚似乎对他有意!

    原本是不希望宁楚楚见到李辰安的,但现在……得促成他们之间这段姻缘,算是自己临死之前,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如此一想,钟离若水反倒是轻松了一些。

    如果李辰安成为了四公主宁楚楚的驸马,想来姬泰和宁知行都不会再为难他。

    钟离若水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果断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呆会向孙神医求证之后,若自己确实如奶奶所言,那就立刻入宫,去四公主宁楚楚的府上!

    “叩门!”

    林雪儿走了过去,叩响了门环。

    片刻,那门开了,小武站在了门前。

    他看见了林雪儿,微微一惊,抬眼又看见了钟离若水,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咿咿呀呀……”

    他和钟离若水交流了两句,然后带着钟离如水主仆二人去了后院。

    孙驼子正在天井里的那张石桌子前坐着喝酒。

    不是桃花酿也不是画屏春,而是京都最为寻常的散酒。

    他听见了脚步声,放下酒盏抬头一瞧,眼皮子忽然没来由的跳动了两下。

    他站了起来,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这时候三小姐没道理独自来这里。

    “小姐请坐!”

    钟离若水道了个万福,脸上洋溢着笑意,已看不出刚才的悲戚。

    “多谢孙爷爷!”

    她坐在了孙驼子的对面,小武跑去了厨房,取了两幅碗筷,但林雪儿并没有落座,她依旧站在钟离若水的身后。

    石桌子上只有两道佐酒小菜。

    一碟卤猪头肉。

    一碟酱猪尾巴。

    孙驼子没有问,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钟离若水。

    钟离若水也没有直奔主题,她伸手捻了一块猪尾巴,小口的啃着,说道:“我记得以前在水云涧的时候,孙爷爷就喜欢这猪尾巴。”

    “我还记得孙爷爷说小孩子不要吃,吃了做任何事都会落在别人的后面。”

    “所以那时候我是不敢吃的,因为我生怕落在了别人的后面。”

    “但后来、后来见你吃的那么香,于是偷偷的尝了尝,才知道这酱猪尾巴原来那么好吃……于是落在别人后面这就变得不重要了。”

    孙驼子咧嘴笑了起来,“安公公每晚酱的猪尾巴第二天总是会少一两条,原来是你偷吃的?”

    “嘻嘻,安公公可是皇上曾经的御厨,他的手艺确实不错……就算是现在年岁大了,在聚仙阁,他还是掌勺老师傅。”

    “嗯,这也算是他的福分了。你多吃点,这猪尾巴,还真就是他亲手酱制的!”

    “难怪这味道还是那么熟悉。”

    “酱猪尾巴佐酒其味更鲜,你要不要来一杯?”

    “好!”

    小武很轻易的就看懂了他们对话的口语,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师傅,然后取了一个杯子,为钟离若水斟上了一杯酒。

    钟离若水小品了一口,有些辣,有些涩,确实比李辰安的画屏春差了太多。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酒能壮胆!

    于是,她一口干了这杯酒。

    看了看小武,指了指酒杯,小武看了看师傅,孙驼子微微点了点头。

    钟离若水吃了一块猪尾巴,喝了三杯酒。

    她的脸蛋儿微红,只是在这月光下看的不是太清楚。

    她放下了酒杯,也没有再去捻一块猪尾巴,她看向了孙驼子,无比认真的问了一句:

    “孙爷爷,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孙驼子手里的酒盏定格在半空中。

    小武哑然的张大了嘴巴。

    钟离若水身后的林雪儿大吃一惊,隐隐猜到了什么。

    分明只过了十息,却让孙驼子三人觉得似乎过了一整年!

    他放下了酒盏,避开了钟离若水的视线,反问了一句:“今儿个去了侯府?”

    “嗯!”

    “孙爷爷,你告诉我实话,因为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必须得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这样才能将身后的事安排妥当。”

    “你奶奶叫你来京都,怕的就是今年的这个冬天,因为这是距离你上次犯病的第五个年头!”

    “……”

    钟离若水收回了视线,抬头望向了天井上的四角的夜空。

    月亮还没有升到这里,这方夜空有繁星点点。

    “这么说,没两个月了。”

    “也不一定,小武去姥山采回来的这些药很好,你若是按时服用,许能撑过这个冬,到了来年春末就、就……”

    “就等下一个冬天?”

    “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我知道了!”

    钟离若水站了起来,又向孙驼子道了一个万福,强颜一笑:“这酒可不好喝,往后……我会让辰安多给你送一些画屏春来!”

    孙驼子也站了起来,“你莫要胡思乱想,办法总是会有的!”

    “嗯,我先告辞!”

    “……好!”

    小武送钟离若水离开了小院子,他吚吚呜呜的比划着,钟离若水嘴角一翘,双手也比划着,嘴里说道:“你答应过后天晚上陪辰安去参加中秋文会,可千万要将他给带回别院!”

    “不,带去水云涧!”

    她转身而去。

    小武的那双干净的脸上泪流满面!

第两百零九章 长夜空 下

    “小姐,现在去哪?”

    “去……宫里!”

    “去宫里干啥?”

    “去看看四公主呀!”

    林雪儿不知道这时候小姐去看四公主干什么,她的心里很慌也很乱,这才知道来的时候小姐想要静静的缘由。

    但她现在不想静。

    因为这样的安静让她很害怕。

    “孙神医都说了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只是那些办法都、都太渺茫。”

    钟离若水看向了林雪儿,在知道实情之后,她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于是她骨子里的那种坚强就这样自然的浮现了出来。

    “自古红颜多薄命,其实我早该死了……十岁那年的那个冬天就该死了。”

    “孙爷爷将我从阎王的手里给拽了回来,老天爷又赏给了我五年的寿命。”

    “这五年我很快乐。”

    “但最快乐的就是今岁。”

    “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它将辰安送到了我的身边。”

    “你曾经问我究竟喜欢他什么……其实,那时候我说不上来。但现在我知道了!”

    钟离若水掀开车帘,看向了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脸上洒满了皎洁的月光,令她愈发的美丽,是那种遗憾和喜悦交织在一起的美丽。

    这种美丽没有任何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若非得要有个比喻,便如山涧雨后,彩虹之下山崖上带着雨珠儿的百合花。

    “我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

    “我喜欢他那坏坏的笑。”

    “我还喜欢他淡然的性子……当然还有他那一身了不得的才华!”

    “有时候我总是会想一个问题,人,真的能够有如此之大的变化么?于是时常会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个李辰安和曾经的那个传言中的李辰安并不是一个人!”

    “他说的那些发人深省的话,他酿造的令人欲罢不能的酒,还有他那双似乎能够看透一切的眼……我总觉得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是老天爷送给我的!”

    “我在梦中都会偷偷的笑醒。”

    “但现在……”

    钟离若水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她的神色又变得落寞了起来,于是便如那朵百合花就此凋谢。

    她关上了车帘,将月光关在了车厢外。

    无论如何,她只是一个年芳及笄的少女,这个冬天,她才将满十六岁。

    她正在花季,正处于少女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自从在广陵城认识了李辰安之后,自从某一天就那样莫名的喜欢上了李辰安之后,少女的心里天天都比蜜还要甜。

    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就连桃花山庄里的那些桃花,她也觉得比往年来的都要漂亮。

    那便是恋爱的感觉。

    她为他似乎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许多。

    比如她收敛了那原本那不太讲究的行为习惯,在李辰安的面前装出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为了李辰安,她甚至还演了一出遇刺的剧情。

    也比如以往的她并不好动,更多的是呆在桃花山庄,可后来为了见到李辰安,她时常去了那处小酒馆。

    而后如她所愿。

    李辰安也喜欢上了她。

    于是,二人的身影便一同留在了桃花山庄,也留在了二井沟巷子的那处榕树下小酒馆里。

    她不在乎李辰安的身世,正如她对宁楚楚说的那样——

    只要他的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我本就是豪门,我和他成亲之后,李府也就是豪门!

    在她的计划中,这次京都之行结束,二人回到广陵城,李辰安便会请他的父亲前往钟离府提亲。

    至于母亲的阻碍,她本以为在京都见到奶奶之后便能迎刃而解。

    因为整个定国侯府的人都疼爱她,而奶奶更甚!

    奶奶会给自己做主,和李辰安之事,如铁板钉钉。

    原本也应该如铁板钉钉。

    就算母亲真要反对,她甚至已做好了随李辰安私奔的打算。

    就像她对母亲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我就算是离开钟离府,又何妨?

    可现在她才知道奶奶叫自己来京都,并不是为了李辰安这件事。

    而是自己这身体之事。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切的一切,这一瞬间在少女的心里轰然破碎。

    历历过往,让少女的眼泪在这漆黑的车厢里终于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小姐……!”

    林雪儿感觉到了钟离若水的抽搐,她连忙扶住了钟离若水的肩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没事,就是、就是有些不甘!”

    钟离若水取出了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坐直了身子,“我的事,你记住,不要在辰安面前透露半句!”

    “尤其是神态,你要如以往一样,他很敏感,你若是表现出异样他定能察觉。”

    “我不想让他担心。”

    “中秋文会很重要,万万不能因为我而有半点闪失!”

    “中秋文会之后……我们就回广陵城。”

    “呆会去了四公主府上,你也莫要吱声。至于我和四公主聊什么,你也记住将听见的话……烂在肚子里!”

    林雪儿垂头,“奴婢知道了。”

    马车来到了皇宫门前,钟离若水出示了宁楚楚曾经给她的那面腰牌,禁卫将她放了进去。

    然而,当她抵达四公主府的时候却未能看见宁楚楚。

    就连这公主府的那些婢女们也不知道四公主今儿个晚上去了哪里。

    钟离若水留了一句话,邀请四公主明儿个在花溪别院一见。

    她离开了皇宫,上了马车,向花溪别院而去。

    没有人知道宁楚楚去了丽镜司总部。

    今儿个晚上,她要带着丽镜司的高手去京都霍府干一票大的!

    ……

    ……

    花溪别院。

    凉亭里亮起了一盏灯笼。

    西楼的一楼二楼都是黑乎乎的,李辰安去程国公府赴宴尚未回来,难道他还带了阿木?

    钟离若水坐在了凉亭中,双手撑着下巴,忽然瞪大了眼睛,这才看见月光下的那原本美丽的荷塘,居然变得面目全非!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雪儿,去问问熊大他们。”

    “奴婢先去叫厨房给小姐做点吃的。”

    “不用,我不饿。”

    “……好吧!”

    林雪儿掌着一盏灯笼往院外而去,钟离若水想了片刻,也掌着灯笼去了东楼的二楼。

    她从一张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

    她将这木匣子抱到了书案上,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摆在了桌案上。

    这些,是她这些年置办的属于她的家业!

    有许多地契,也有许多房契,还有许多八福钱庄的银票票据!

    她坐在了书案前,拿起了花溪别院的地契,“这个得给辰安,不然他在京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又拿起了玉屏街的那几处铺子的地契房契,“这些也得给辰安,往后他的酒会卖到京都来,这些铺子正好需要。”

    “聚仙阁……他往后在京都多有应酬,也得给他。”

    “水云涧,他挺喜欢喝茶的,也喜欢清净,还是得给他。”

    “至于这些银票,如果宁楚楚真和他成了亲,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宁楚楚为丽镜司发愁。丽镜司需要大量的银子,有了这些银票,他就不用为银子的事去劳神,那样他会活得更轻松一些。”

    月光从窗外洒入,少女又取出了木匣子最底下的两封信和一张纸。

    将这张纸展开来,铺在了书案上。

    这张纸上有不太好看的字,却有她心里最好的那首词!

    这是在离开广陵城的时候李辰安写给她的。

    词名《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而今,我只争这朝暮,哪怕能陪你多一天,也是好的。”

    她又打开了一封信。

    信上依旧是一纸不太好看的字,可她却露出了一抹微笑,觉得这字好看极了。

    这是李辰安回她的信。

    信里也有一首她极为喜欢的词。

    词名《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当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啊!

    这首词这世界还有三个人知道,他们是陈哲、齐知雪和宁楚楚!

    犹记得当时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宁楚楚正好在,自己如献宝一样的向他们诵读了这首词,甚至还对宁楚楚说你若是真求了皇上,我还真没啥意见,不过……真有那么个时候,你可得叫我一声姐姐!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可而今……自己却连这姐姐也当不成了。

    这封信里辰安还说桃花山庄的那些桃子收获之后,他会用那些桃子来给自己酿造一种桃儿酒。

    他说那是一种可用来消暑的酒,若是冰镇之后饮用更佳。

    他未曾料到也会来京都,那些桃子早已成熟,只怕都烂在了地里。

    要想喝到他说的冰镇桃儿酒只有来年秋!

    来年秋!

    少女神色萧索,又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夜空。

    夜空很美,有圆月星辰。

    可它们似乎都很寂寞。

    “来年秋,我怕是等不到了。”

    “若你还能记得我……且将那酒,洒我坟头!”

第两百一十章 程国公府

    阿木并没有随李辰安来程国公府。

    阿木随着他的小师弟王正浩轩去了皇城司。

    李辰安是和安自在去的程国公府。

    去的时间有些晚。

    当安自在将那神物送至定国侯府的时候,钟离若水也正好离开了定国侯府去了孙驼子的小院子里。

    那神物就在钟离破和樊桃花的疑惑中爆、炸,同样是在一方荷塘中,效果当然震撼,令钟离破和樊桃花以及荣怡音都吓了一大跳,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那方荷塘当然也就这样被毁了。

    飘了一荷塘的残花碎叶,荷塘里的鱼显然也没料到死神来临。

    就这么一家伙,让樊桃花当场就决定明儿个见李辰安!

    因为她和钟离破都意识到了这神物的巨大作用,自然也意识到了李辰安巨大的价值。

    这便是现实。

    荣怡音的眼里却露出了一抹失望。

    如此看来,终究无法再说服婆婆,那么女儿就将在李辰安的身边香消玉损。

    而荣府,也再无恢复昔日荣光的希望。

    安自在欢喜的回到了别院,将这消息告诉李辰安之后,李辰安当然也喜出望外——

    用那东西敲开了定国侯府的门。

    那么接下来自己和樊老夫人或者侯爷说起和钟离若水的事,当水到渠成!

    现在是八月十三。

    若是八月下旬动身回广陵城,抵达广陵城的时候是九月初。

    请父亲去钟离府提亲,说不定今岁冬就能与钟离若水成亲。

    冬天有些冷,这便有了暖被窝的人。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终算是落了地,生了根。

    李辰安欢欢喜喜的和安自在去了程国公府,他并不知道钟离若水出现的巨大变故。

    ……

    ……

    当钟离若水离开孙驼子那小院向皇宫而去的时候,程国公府上的宴席已经结束。

    宴席上的那些寒暄历来都不会涉及到重要的事,只不过是宾主双方相互认识、相互多一分了解的过程。

    李辰安随着程国公去了他的书房。

    同去的还有程哲。

    这里,才是谈事情的地方。

    李辰安本就不相信像程国公这样的人会闲得无聊就请自己吃一顿饭。

    他坐在了程国公的对面,许是刚才相谈甚欢,程国公多喝了两杯的缘由,他的那张满是皱褶的脸泛着几许红光。

    看上去气色很不错。

    精神头儿也很不错。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程靖庭屏退了前来侍候的两个丫鬟,让程哲陪坐在了一旁煮茶。

    他抬眼看向了李辰安,忽然说了一句:“你可知道为何燕国公府的那个燕子夫没来找你麻烦?”

    李辰安一怔,“是因为我住在花溪别院?他终究要给定国侯府几分脸面?”

    程靖庭咧嘴一笑,“那小子莫要说定国侯府的脸面,就算是老夫这国公府……他也照旧敢提剑来劈上两剑!”

    “那可是个不会吃半点亏的主儿,你将他从聚仙阁的三楼给丢了下去,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依着他的性子,他定会带上燕国公府养的那些死士找回那场子,就算是你在花溪别院不出来,他依旧会带人杀进去!”

    李辰安愕然张了张嘴,才知道自己将那事想的有些简单了。

    “莫非是燕国公约束了他?”

    “不是,而是燕国公命他去了无涯关!”

    李辰安顿时有些迷糊,“无涯关是什么地方?”

    “宁国之南,与吴国接壤的一处边关!”

    这就挺远的了。

    很显然燕国公并不是担心燕子夫再来招惹自己,因为燕国公府有这样的实力来招惹自己,甚至真的杀了自己。

    可燕国公却让燕子夫去了那遥远的边关之地……这当然也不是发配。

    李辰安看向了程靖庭,眼里满是疑惑。

    就连正在煮茶的陈哲此刻也看向了他爷爷,他知道燕子夫离开了京都,却不知道那京都一霸为何离开了京都。

    “那地方,在四十年前,并不是宁国的领地。”

    程靖庭一捋白须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景泰二十七年之前,宁国与吴国之间还存在一个国家,它就是墉国!”

    “墉国不大,只有三州二十六县郡。但墉国却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整个国家地势平缓,土地肥沃,四季分明,极为适合农作物的生长,故而那时候的墉国尚算富强。”

    “只是相比于宁国,它的人口太少,兵力比宁国差了太多。”

    程靖庭没有直接说燕子夫为何去了无涯关,反倒是讲起了那一段并不久远的历史。

    这历史程哲是知道的,但李辰安确实不知道,所以他听的很认真。

    “宁国其实窥觑墉国许久,只是因为墉国与吴国之间的关系不错,宁国迟迟难以对墉国下手。”

    “就这样到了景泰二十五年。”

    “吴国国内出了一些变故……也就是帝位之争。先皇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派了宁国辅国大将军、上车候卢战骁统兵十万征伐墉国!”

    “此战历时两年,也就是在景泰二十七年,墉国被卢战骁灭国!”

    “从那之后,墉国就成为了宁国的国土,也就是现在的安南行省。”

    “无涯关就在无涯山,这处关隘自然也成为了宁国与吴国的边关,驻守的便是卢战骁的那支与定国侯府神武军齐名的赤炎军!”

    “墉国皇室被卢战骁杀了个干干净净……其实墉国皇室还是活下来了几个人,比如……姬泰身边的那个奚帷!”

    李辰安大吃一惊,他已听过奚帷这个名字数次,这才知道那智计过妖的老家伙居然是曾经墉国皇室中人。

    “姬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用这种人?”

    程靖庭微微一笑:“因为天下知道奚帷是曾经墉国皇室余孽之事的人屈指可数!”

    “这也是长孙惊鸿这些年花费了大量精力才从种种蛛丝马迹之中查出来的,他并没用向皇上去说,因为说了也没人相信,因为奚帷这个名字许多人都听过,却从未曾有人见过!”

    “而后,就有昭化三年时候的卢战骁满门被灭。”

    “燕国公府坐收渔利,取得了赤焰军的控制权。”

    “经过这二十年的清洗,而今的赤焰军,已然成为了燕国公府的私兵!”

    “燕子夫是燕国公府的长子长孙,他就是未来的燕国公。所以,他去无涯关,并不是因为怕你,而是因为燕国公那老东西要着手培养燕子夫了!”

    李辰安还是有些疑惑,因为这些事,和他并没啥关系。

    程靖庭接过了程哲递来的茶盏,又说了一句:“叫你来,倒不是让你听听这些隐秘故事,而是,老夫听说你意欲中秋文会之后离开京都……你能否留下?”

    “为了宁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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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