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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贵婿txt下载     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毒计

    苏沐心这小子是个典型的文人。

    他生的眉清目秀。

    他喜欢穿一身白色的儒衫。

    就连走路,他也喜欢一手摇着扇子,另一只手背在背后。

    在李辰安看来,这样的少年多少会有些心高气傲,尤其这小子还是京都四大才子之首!

    许是书看得太多,也可能是戏文看得太多,这样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对于未来的妻子几乎都会报以幻想——

    比如某个世家的千金。

    也比如某个高官家的小姐。

    再不济也是某个清白人家的出落得水灵灵的心灵手巧的姑娘。

    可慕容荷和这些都沾不上半点关系。

    她是松山剑院最为杰出的弟子。

    她还是个孤儿!

    她不会做饭,不会女红,更不会写诗词文章。

    但她却有着别的女子没有的那份胆识。

    她离开松山剑院来到了京都,就为了寻找苏沐心。

    苏沐心去了广陵城,于是,她也去了广陵城。

    原本李辰安撮合他们这件事的目的并不单纯,慕容荷是鱼龙会的客座长老,那时的他是丽镜司的绣衣使。

    他仅仅是担心慕容荷拔出她背上的剑宰了自己。

    他本以为苏沐心不会真的就喜欢上了慕容荷。

    可现在看来,这小子似乎真信了自己的话,他当真接受了慕容荷的那番真挚的感情,找了一个爱他的人。

    慕容荷依旧背着她的剑,却似乎没有一个高手的模样,反倒更像是个贤惠的妻子。

    甚至他们到了凉亭外的时候,她仅仅是抬眼看了看李辰安和钟离若水,而后她的视线在阿木的背上停留了三息,后面她就一直看着苏沐心。

    满眼的柔情。

    整个世界仿佛都和她无关。

    就算额头的汗珠儿滚落,也没有迷糊她的视线。

    “我忽然有些怀念榕树下小酒馆。”

    苏沐心走入了凉亭,慕容荷收起了伞。

    李辰安邀请二人坐下,苏沐心又道:“那颗榕树是真的好,小酒馆的后院很是凉快,哪里像这京都……这该死的天,热的人都不想动弹。”

    “我说,来这里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李辰安咧嘴一笑:“别废话,你小子这么热跑来……是不是花老哥有什么吩咐?”

    苏沐心摇了摇头,“老师倒是很想来看看你,但还需要刘师兄抵达了蜀州这个消息传回京都才行。”

    “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

    “啥事?”

    苏沐心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刘师兄之死,这件事虽然因为你昨儿个在南门的那番话平息了下去,但这事并没有这样轻易就结束!”

    “太学院有宁国大儒三人,除了老师,其余二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详情,他们对你……敌意极重!”

    “他们认为你在南门说的那番话是沽名钓誉,甚至认为你就是背靠了定国侯府这棵大树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来京都。”

    “老师说他们甚至已经知道了你在广陵城的那些过往,于是怀疑你所作的那些诗词,甚至你在南门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于你父亲的手笔!”

    “所以,他们有了一番安排,为的就是让你在天下学子的面前出丑,让你的名声一落千丈……你在南门的那番话,其实打动了太学院的许多学子,我回太学院之后,甚至有不少学子前来向我打听你的为人。”

    “老师让我来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

    李辰安眉间一蹙,“他们想做什么?”

    其实李辰安已经料到,既然是宁国大儒,那肯定不会提着剑来砍他,无外乎就是在诗词文章上来为难他。

    “这不已经八月初五了么?”

    “八月十五,京都每年最为浓重的中秋文会,你会收到请帖,他们恐怕会在中秋文会上对你发难!”

    李辰安眉间顿时舒展,“小事!”

    苏沐心俯过身子:“可别大意!毕竟是大儒!”

    “只要公平,我就不担心什么。”

    “倒是公平,因为到时候不仅仅有住在京都的五名咱宁国的大儒,老师说恐怕还有从越国而来的那位韦玄墨韦老夫子。”

    李辰安一怔,一旁的钟离若水忽然好奇的问道:“韦老夫子也来京都了?”

    “还在路上,听说也就这几天就到了。”

    李辰安问了一句:“韦老夫子是谁?”

    “越国最为有名的大儒!”钟离若水向李辰安介绍道:“听奶奶说,这位韦老夫子在二十岁的时候便周游列国,他在西域、在回纥、在塞外荒人的部落、在吴国,也在咱们宁国都呆了不少时间。”

    “天下学子,都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道理。”

    “但天下学子真正做到了行万里路者,唯有越国的韦玄墨韦夫子!”

    “他曾经在宁国那三年,就在太学院任教了一年,而后便去游离了宁国的许多地方。”

    钟离若水讲完,看向了苏沐心,问道:“他来咱们宁国干啥?”

    “老师说公文上写的是带越国翰林院学子前来进行文化交流。”

    “但老师又说,这韦老夫子偏偏选了这中秋之前数天抵达,其意……恐怕是借着这场中秋文会,让越国的学子和咱们宁国的学子一较高下!”

    “哦……”钟离若水恍然大悟,视线看向了李辰安,心想这来者怕是不善,不过如果李郎去参加了端午文会,恐怕会给韦老夫子一个意外惊喜。

    “对了,老师还说恐怕皇上也会去文会现场……皇上若是去了,那些皇子公主们怕是都得要去,所以你还是得要有所准备才行!”

    李辰安明白了苏沐心这话的意思。

    如果那两个所谓的大儒在文会上对自己发难,而自己却没有交上一份令他们闭口的答卷,只怕他们就会向皇上提起,由皇上降罪来治了自己!

    完美的避过了鱼龙会,更是令钟离府也无法伸出援手。

    只要皇上下了旨意,那自己就必死无疑!

    这便是借刀杀人,借皇上的刀,来砍了自己的脑袋!

    这又是谁出的主意呢?

    李辰安沉吟片刻,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回广陵城,如何?”

    对于温小婉,李辰安仅仅是有些怀念她那妙曼的身子,远远没有到为了救她不惜自己性命的时候。

    再说有商涤在谋划,她若是还活着,许能逃过一劫。

    但自己这一劫却不太好逃,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苏沐心一怔,过了五息,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可就在这时,门房带着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

    这老太监撩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扯着那公鸭般的嗓子吼了一声:“谁是李辰安?接旨!”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圣旨

    德亲王府位于玉带河下游第十二桥的东边。

    这里距离皇宫很远,这里甚至已远离了玉京城的繁华处。

    这是一条并不宽阔的街巷,街巷的两旁生长着繁茂的梧桐树,所以这条街巷便有了一个很美的名字——

    栖凤巷子!

    德亲王府就在栖凤巷子的南头。

    占地当然极大,院墙当然也极高。

    就在那院墙里,就在主院的书房中,刚被皇上封为德亲王仅仅月余的二皇子宁知行此刻就坐在书房中的茶桌旁。

    他的对面是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妙龄婢女,两个婢女正在给他打扇。

    他没有煮茶,因为天太热,茶太烫,他的面前放着一壶酒,黑衣老人的手里端着一杯酒。

    “越国的响泉倒是能够和京都的瑞露媲美,”

    黑衣老人又品了一口,那张仿佛只蒙着一层皮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他弯腰放下了酒杯,又道:“但比之李辰安的画屏春……相去甚远!”

    二皇子微微一笑,“前儿个晚上在外公家里喝了一盅画屏春,确实如此,可那小子的画屏春产量极小。另外呢……本王也还没机会和李辰安见个面,所以就只有委屈你了,就当解渴吧。”

    黑衣老人抬起了头,那双浑浊的眼看向了宁知行。

    “姬相今儿个有些忙,毕竟越国的那位韦老夫子要抵达京都了,有些事需要姬相亲自去安排一下,所以他派了老夫来问问殿下。”

    宁知行那双剑眉微微一挑,“就是那道圣旨的事?”

    “对,姬相有些疑惑,觉得李辰安这枚棋子尚未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殿下为何想要将这枚棋子给捻出棋盘?”

    宁知行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笑道:“因为本王不允许这京都有这么猖狂的人存在!”

    黑衣人一愕,顿时沉默。

    李辰安入京都这才是第二天。

    可京都大街小巷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学子文人,甚至就连青楼的姑娘们,他们谈论最多的确实是李辰安这个名字。

    因为他在京都南门的那番举动,更因为他在京都南门留下的那番话语。

    还因为他那身份,以及他在广陵城所做的那些事。

    他的诗词能入《宁诗词集渊百篇》!

    他开创了诗歌这个全新的流派,一首《天净沙》在京都广为流传。

    还有他的酒!

    无论是桃花酿还是更好的画屏春。

    桃花酿这酒已有商人从广陵城贩卖到了玉京城,当然数量极少,喝到的人也极少,可桃花酿的名气已在京都响亮,甚至盖过了京都的瑞露。

    就这么一个从广陵城而来的小人物,却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京都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可若是说他猖狂……似乎有些牵强。

    在黑衣老人看来,这李辰安并没有对二皇子产生丝毫威胁,二人甚至可以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至少目前是这样。

    另外,李辰安还有大用,他若是真被皇上给宰了,这局棋可就不完美了。

    二皇子宁知行看了看黑衣老人的那张脸,收敛了笑意,语气变得冰冷了起来,“不就死一个广陵城的小人物么?这种死法本王以为是最好的!”

    “相府不会和定国侯府起了冲突,定国候府既然忠君……那父皇宰了李辰安,想来定国候或者那位老夫人也不会为那小子和父皇翻脸。”

    沉吟片刻,他又说了一句:“另外嘛,他住在花溪别院,本王……大不喜!”

    黑衣老人深深的看了二皇子一眼,他招了招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一把抱起了轮椅,就这样走出了书房。

    他将轮椅放在了地上,推着黑衣老人离开了德亲王府。

    “你去告诉姬相一声,这是姬贵妃的主意!”

    男子回了一句:“推你回去再告诉姬相也不迟。”

    “……也是,皇上尚未抵达京都,但皇上的圣旨就已经到了……那就舍弃这枚棋子吧,有些可惜,但无碍大局。”

    “走慢一点,这太阳晒着挺舒服,”

    黑衣老人抬头望了望被繁茂的梧桐叶分割了的湛蓝的天,“余生,不知道这样的太阳还能晒多久。”

    “温煮雨,你再不出来师兄我可就老死了!”

    “那个孩子,你究竟把他藏在了何处?”

    ……

    ……

    花溪别院。

    李辰安从这老太监的手里接过了这道圣旨,他站了起来,从袖袋中摸出了千两银票,笑眯眯的塞到了他的手里。

    “公公贵姓?”

    老太监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一叠银票的厚度。

    他那张老脸也露出了一抹笑意,不错,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冤杂家这么热来跑一趟。

    “杂家姓马,李公子,你的大名杂家在宫里可也是有所耳闻,当真是少年英杰,难怪皇上尚未回宫就下了这道旨意……”

    “你当明白皇上对你的期许,中秋文会,若你能再放异彩……想必皇上定有重赏,说不定就这样踏入庙堂,前途可期啊!”

    李辰安拱手一礼:“多谢公公吉言,若小子真有那一天,”

    他俯过身子,在马公公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小子对公公定会重谢!”

    “哈哈哈哈,”马公公爽朗一笑,“有定国侯府在后面帮衬,有皇上的赏识,到时候杂家可还要仰仗李公子的照拂!”

    花花轿子二人就这么各怀鬼胎的抬了抬,而后马公公告辞,李辰安送他出了这花溪别院的大门才走了回里。

    钟离若水等人很是担心的看着他,只有阿木例外。

    他依旧站在围栏边,依旧拿着他那酒囊,依旧望着烈日下的荷花。

    他似乎并没有听见刚才马公公宣读的那道圣旨。

    他依旧如一把冰冷冷的刀!

    李辰安此刻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跑路是没路可跑了,不过这也说明我在某些人的眼里真成了一根刺。”

    “挺好!”

    “……可这是一出明显的阳谋!”苏沐心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

    这确实是个阳谋。

    因为圣旨里说道:

    朕闻广陵才子李辰安诗文惊天下,被誉为宁国第一才子!

    朕又闻越国大儒韦玄墨将率越国才子抵京,共襄八月中秋诗会之盛举。

    朕意,李辰安列席,当在中秋诗会上为宁国争光,为朕争光!

    钦此!

    这相当于皇帝向李辰安发出的一封邀请函。

    用的是李辰安宁国第一才子的名头!

    目的是在文会上击败越国的才子!

    没有说输了如何,也没有说赢了如何。

    李辰安不得不参加,还必须赢!

    因为皇上丢不起那个脸面!

    “你们别担心什么,我依旧是那句话,诗词文章这种事情,对于我而言其实真的很简单!”

    说这句话的时候,阿木回头看了李辰安一眼。

    就在这时,熊大三人端着一个罐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三小姐好,”

    他们在亭子外躬身一礼,便看向了李辰安,脸上满是好奇:“公子,你要的这东西,我们收集了不少。”

    李辰安顿时一乐,“拿来……去取两盆水,少爷我给你们变个戏法!”

    钟离若水抬眼,心想都这时候了,他那心也真的大,居然还要变个什么戏法!

    是个什么戏法呢?

    少女有些好奇,也在忐忑中有些期待。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冰镇凉茶

    钟离若水的贴身丫鬟林雪儿带着下人端来了一大一小两盆水放在了桌子上。

    除了阿木,其余所有人都看向了李辰安。

    李辰安拿起那罐子闻了闻,味道很冲,正是硝石粉无疑。

    想了想,他又对林雪儿说了一句:“厨房不是熬了凉茶么?将凉茶都取来。”

    “哦!”

    林雪儿满脑门问号的转身离去,钟离若水好奇的问道:“这是……做个什么?”

    “嘿嘿,我给你们变出一盆冰来!”

    钟离若水一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顿时看向了李辰安,“冰?”

    “这大夏天你说变出一盆冰来?”

    “是啊,呆会你们就能见证这个奇迹!”

    莫要说钟离若水不信,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信,就连阿木也不例外。

    他依旧望着荷塘。

    其实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荷塘中的那一朵荷花上。

    那朵荷花尚未完全绽放,却在湖中亭亭玉立,看在他的眼里,那朵荷花就像钟离若雨一样美丽。

    他听到了李辰安的这句话,还是没有回头,嘴角却翘起了少许,心想这李辰安是不是想用这种手段来进一步获取钟离若水的好感?

    这便是取悦女人的手段?

    只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他却信誓旦旦这样说了。

    他怎么去圆这个谎话?

    是谁给他的这胡说八道的勇气?

    熊大这时候咧嘴憨憨一笑,他挠了挠脑袋,“少爷,你若是说能变出一朵花来……小人觉得吧,恐怕还能有一分可能。”

    “你说变出一盆冰……”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那火辣辣的日头,

    “你若是真变出了一盆冰,那可就是天上的神仙,往后您有任何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也在所不辞!”

    “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哦!”

    熊大锤了锤胸膛,“反悔我熊大就是熊!”

    “好,你们等着瞧!”

    片刻功夫,林雪儿端来了一罐凉茶。

    李辰安将小盆放入了大盆中,又将这凉茶罐子放入了小盆中,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罐子里的硝石粉倒入了大盆的水中。

    数息之后,钟离若水等人便震惊的看见这水盆中升起了烟雾!

    这烟雾越来越浓郁,随着这烟雾的升起,这炙热的空气似乎变得凉快了少许。

    苏沐心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李辰安:“为何会这样?”

    “这玩意遇水会吸收大量的热,于是周围空气的温度就会降低,低温和高温相遇就会凝成小水珠,便是你们所见的这烟雾。”

    “呆会你们就会看见盆里的水,结成为冰!”

    阿木此刻也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一丝凉意。

    他震惊的转身,看了看那盆上的烟雾,又看了看李辰安,忽然发现这小子有些神秘起来。

    他似乎真能变出冰来!

    往后跟着他,似乎也还有点意思。

    这等神奇的现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一刻就连钟离若水似乎也忘记了李辰安即将面对的中秋文会的大麻烦。

    她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大小的盆子,忽然觉得李辰安更加神秘,心想若是他真的变出了冰来——

    这大热的天,若是有冰来降温,那日子会有多舒服?

    放眼整个宁国,在这样暑热的天气里能享受到冰带来的舒爽,除了皇上、恐怕其余的贵妃都没有这个资格。

    无它,冰块的存放太难。

    皇室每年冬倒是会让工部征召民夫采冰,据说那些冰块就存放在后宫的某处冰窖中。

    但存放的量始终有限,到了夏日炎热季节,冰窖里的冰块融化的也不少。

    所以爷爷说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毫无节制的享受这玩意儿。

    现在李辰安居然能这样凭空变出冰来……

    若是送给爷爷和奶奶,如果在他们的房间里放上这么两盆冰……恐怕他们会喜笑颜开,更加喜欢李辰安!

    呆会就去一趟侯府!

    带上这盆冰!

    皇上下的这道圣旨这事得告诉奶奶,如果李辰安在中秋文会有个什么闪失,定国侯府如果早有布置,李辰安当能化险为夷!

    李辰安此刻仅仅是想要喝一杯凉茶而已,他却没料到钟离若水已想了许多。

    就这样过去了个把时辰,水盆上的雾气渐渐散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小水盆中,一个个目瞪口呆——

    小水盆的水,当真结成了冰!

    那一罐子凉茶就冻在小水盆中!

    那冰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还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成了!”

    钟离若水大喜,她拍着小手一下子跳了起来,“真变出了冰呢!你好厉害!”

    除了阿木,所有人此刻都在欢呼!

    他们见证了一个奇迹,亲眼看见了李辰安的这一伟大创举

    阿木的喉结耸动了两下,他的表情依旧很酷,只是他的内心同样惊讶。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走来了几个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精美长裙的女人,她的身后是她的婢女,有人撑伞,有人打扇。

    她是钟离若水的娘亲钟离夫人荣怡音!

    她听见了那凉亭里的欢呼声。

    她皱起了眉头抬眼看了过去,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荒唐!”

    她加快了脚步,来到了那处凉亭,李辰安等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

    此间顿时鸦雀无声。

    “成何体统!”

    荣怡音一声呵斥,“男男女女聚于此,这像什么?”

    “下人丫头也没个规矩,这是小姐主院,是你们这些下人能随意进来的么?!”

    “还有你……!”

    她看向了李辰安,正要出言教训,却没料到钟离若水说话了。

    “娘,辰安住在这里是奶奶的意思!”

    “另外,他们来这里,是受了我的邀请!”

    “对了,这大热的天娘来这里怕是渴了,女儿请你尝尝这刚做好的冰……”

    她望向了李辰安,“这叫什么来着?”

    李辰安咧嘴一笑:“冰镇凉茶。”

    “对对对,冰镇凉茶,娘你先尝尝!”

    说着这话,钟离若水将已取出来的罐子拿起,到了一碗凉茶,递给了她的娘亲。

    荣怡音此刻已看见了桌上的大小盆子,自然也看见了那一小盆的冰……

    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了疑惑,因为这玩意儿在这个时节,只有宫里可见!

    莫非是女儿从宫里带出来的?

    钟离若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嘻嘻一笑,一脸骄傲,“这是辰安刚刚变出来的呢,你手里的碗就很冰,娘,你先尝尝,他说能清热解暑!”

    荣怡音顿时一惊,她这才发现捧着的碗很冰,这种感觉很舒服,只是这李辰安……他怎么能在这大夏天变出冰来了呢?

    她喝了一口这冰镇凉茶,一股沁人脾肺的冰爽味道顺喉而下,仿佛顷刻间这一身暑意尽消,浑身的汗似乎也瞬间收敛。

    这种感觉实在舒服!

    于是,她咕噜咕噜喝光了这一碗凉茶,似乎还意犹未尽。

    她瞪了李辰安一眼,看向了钟离若水,“你奶奶叫你过去一趟!”

    “好咧,那我就把这凉茶和冰盆一起带去!”

    “留一点给你们尝尝!”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识抬举!

    钟离若水带着剑舞走了。

    苏沐心也带着慕容荷走了,因为这位钟离夫人留了下来。

    熊大等人当然也走了。

    凉亭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盆冰被钟离若水带走了的缘由,阿木忽然觉得这凉亭里有些热。

    他看了看李辰安,背着他的刀也离开了这里,去了院子角落的一处阴凉地。

    荣怡音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没有让她的丫鬟给她打扇。

    李辰安这时煮上了一壶茶,因为那罐凉茶也被钟离若水带走了。

    他本等着这位钟离夫人训话,却没料到荣怡音此刻却偏偏没有说一句话。

    她就这么蹙眉看着他,这令李辰安的心里有些异样。

    因为这个未来的岳母大致也就三十七八岁。

    钟离府毕竟是钟离府,这岳母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所以她比之母亲显得年轻许多。

    她能成为钟离塑的夫人,她能生出钟离若水这么漂亮的女儿,她的颜值是很高的,另外,她的身子也没有走形,所以她和人老珠黄这个词毫无关系。

    李辰安不敢直视,因为……一个冷艳的贵妇人,其实足以挑战他的软肋!

    “伯母,将心比心吧,我大致能猜到你在担心什么。”

    荣怡音眉间紧蹙,她依旧盯着李辰安,忽然问了一句:“要怎样你才能离开我女儿!”

    李辰安沉吟片刻:“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小子才会与若水别!”

    荣怡音愣了一下,“……这么说,你是要死缠烂打到底了?”

    “伯母,这不叫死缠烂打,这是我与若水之间的感情!”

    荣怡音嗤笑了一声,眉梢一扬,转眼看向了那一片荷塘,“感情?你不配和我女儿谈感情!”

    “感情这个东西很贵!”

    “本夫人依旧是曾经对你说过的那句话,莫要以为你能赚点银子就能给若水一个安稳的家!”

    “你的那点银子,就算是在广陵钟离府面前,也不值一提!”

    她收回了视线,盯着李辰安,“你才十七,你有大才华,你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心仪的女子!”

    “离开我女儿,你要官也好,要银子也罢,你说出来,本夫人都会答应你!”

    李辰安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过去。

    也抬眼看了看这位钟离夫人,问了一句:“伯母,你为什么就想要拆散我们呢?”

    这一次钟离夫人沉默了许久。

    “定国侯府的危机,不是你能解决的!”

    “那谁能?”

    “这不是你该问的!”

    李辰安眉间一蹙,“这么说……你是想用若水的幸福去换取定国侯府的平安?”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你这句话还是说的不对!”

    “应该说是定国侯府能因此而平安,若水也能因此而幸福!”

    “甚至、甚至你若是现在答应,你……你还能活着离开京都,回你的广陵城!”

    李辰安垂目,端起了茶盏。

    茶水很烫,杯子也很烫。

    他从钟离夫人这句话中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有人向这位夫人许了诺言,只要自己离开钟离若水,便能保住这条小命。

    这人是谁?

    能让钟离夫人认为能保定国侯府平安的人,他要么就是皇上,要么就是皇子亲王!

    当时钟离若水来京都,听闻就是姬贵妃想要钟离若水嫁给二皇子宁知行……

    “伯母觉得二皇子真的就能赢了太子殿下入主东宫,甚至继承大统么?”

    钟离夫人倒是没料到李辰安如此敏锐的看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当能知难而退。

    “古语有句话,叫夏虫不可语冰!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你的阶层决定了你所处的位置,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你视野所见的范围!”

    “本夫人也认为你诗文了得,可哪又如何?你依旧站在山脚下,所见最多不过是数顷田地!”

    “至于二皇子能不能入主东宫,这不是你能够随意去猜测的!这里面牵涉到许多的人和事……而你,本就是个局外之人,也永远都是局外之人!”

    李辰安倒没有否定她的这番话,甚至还极为赞同。

    但这件事偏偏涉及到自己和钟离若水,他当然无法接受。

    “可老夫人是认可了我们的。”

    “……老夫人性格豪爽,也正因老夫人的缘由你还活着!不然,你踏入南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可老夫人已经老了,无法庇护你们一辈子,也无法庇护定国侯府一辈子!”

    “这江山终究是宁家的江山,定国侯府的那么多人终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总不能逃离这片土地吧?”

    钟离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又沉声说道:“宁国毕竟有两个大宗师!”

    “燕国公府的那位燕基道……他可比老夫人年轻许多,他还是当今皇上昔日的同窗好友!”

    “本夫人以为你学识渊博,当懂得一些道理!”

    “你,无法带给若水幸福!”

    “你带给她的将是无穷的灾难!甚至这灾难会波及到整个定国侯府上上下下的数千人!”

    “这是本夫人最后一次问你,你若是答应,现在就可离开京都,我保证皇上不会因为你的离去追究你不尊旨意之罪!”

    “另外……还是那句话,你想要什么,本夫人就给你什么!”

    “你就在广陵城逍遥快活一辈子,这不好么?”

    要说起来,这位钟离夫人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在李辰安听来,她此刻说的这些其实也都没错。

    错就错在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性格啊!

    钟离若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真正喜欢的第一个女人!

    是她让他明白自己真切的活在这个世界,是她让他确定了自己活下去的所有目标。

    如果没有了她,自己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这便是归属。

    是钟离若水给了他的这份归属,并让他有了动力为未来的美好去奋斗。

    所以,哪怕钟离夫人说的再有道理,只要是想要拆散他们,就毫无道理!

    “我若是依旧不愿意呢?”

    此间的气氛顿时冰冷,仿佛比刚才制冰的时候还要冷上许多倍!

    钟离夫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真的是不懂事啊!”

    “我给你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认为你死了可惜,仅仅是不想若水与我因为你生出了嫌隙罢了!”

    钟离夫人站了起来。

    踏步向凉亭外走去。

    “你既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去死吧!”

    她的话音刚落,东西两栋楼上飞下了四个人来!

    他们黑衣蒙面。

    他们手里的武器在阳光下散发着森然寒芒!

    他们向这处凉亭飞来,举起了手中的刀剑。

    钟离夫人没有回头,她的身后跟着那几个婢女。

    有人给她撑伞,有人为她打扇。

    她觉得那冰镇凉茶真的不错,可惜,这小子真的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居然会觉得情比金坚!

    李辰安豁然站起。

    右手拔剑。

    左手落在腰间,手里扣着一把小李飞刀。

    就在这时,阿木从院子角落的那阴影中走了出来。

    左手拿着那酒囊,右手握住了背上的刀!

第一百七十章 东宫

    皇宫,东宫。

    太子书房。

    当朝太子宁知易合上了摆在面前的一道奏折,他揉了揉眉头,屏退了身后为他打扇的两名宫女,双手撑着扶手,有些艰难的将他那肥胖的身子从椅子中提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额头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甚至还静立了片刻喘了几口气。

    他迟缓的走到了茶桌旁,看了看坐在桌旁的皇妹宁楚楚,露出了一抹宠溺的微笑。

    “今儿怎么有暇来看看哥。”

    宁楚楚看着皇兄的视线里隐隐有些担忧,“你……这朝中的事既然有姬丞相在处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多活动一下,再不济就在这东宫走走也是好的。”

    宁知易悠悠一叹坐在了宁楚楚的对面,“其实,姬丞相给我的这些奏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大事我这个当太子的却并不知道。”

    “不过,从这些小事中也能看出一些大事来,比如今岁秋收在即,各地呈上来的匪患相比去岁少了一半。”

    “这便说明今岁的秋粮总体上应该是丰收的,至于最后能有多少进入户部,这就能看出他们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煮一壶茶吧……”

    “另外,比如前些日子就报上来的越国的那位韦玄墨韦老夫子,他率领越国学子前来宁国,文书上写的是两国文化交流,对此,我的看法却有些不一样。”

    宁楚楚煮着茶,这时抬眼看了看宁知易,“有何不一样?”

    “我想啊……其一,韦玄墨是越国帝师,不仅仅是越国当今皇上的老师,他还是越国当朝太子的老师!”

    “你的丽镜司前两年不是从越国传回过一些消息么?韦玄墨深受越国皇帝重视,越皇赵允之知人善任,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

    “我以为韦玄墨此来宁国,参加文会是假,一探宁国虚实是真!”

    宁楚楚一惊,在宁国三百余年的历史中,与东边的越国一直交好,从未曾发生过一次战争。

    太子哥哥如此说,莫非越国也在窥觑着宁国?

    而今宁国采用了最下乘的和亲手段去平息漠北的大荒国之乱,因为西域的西夜国正在厉兵秣马虎视眈眈。

    如果西夜国再次东进,越国在这时候举兵西来……

    “所以父皇回来,就是为了和韦玄墨见上一面?”

    宁知易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毕竟当年韦玄墨在京都呆过一年,还在太学院当过教习。”

    “可此一时彼一时!”

    “这就是我猜测韦玄墨来宁国的第二个原因。”

    宁楚楚手握茶壶问道:“还有啥?”

    “昭化三年那件事!”

    宁楚楚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渣。

    昭化三年,皇上下旨,斩杀辅国大将军、上车候卢战骁满门。

    卢战骁的母亲,便是越国当今皇帝的亲姑姑!

    当然,昭化三年时候卢战骁的母亲已经去世,所以这件事发生之后,从越国得来的消息是越皇赵允之仅仅闭门沉思了一天。

    而今二十年过去,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越国和宁国之间依旧如初,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昭化三年事件就此成为了一段尘封的往事,同时被尘封的还有另一些事——

    其一,卢战骁的妹妹卢秋霜卢皇后在昭化三年秋诞下了一个儿子,他本应该是宁国最名正言顺的太子!

    可他却在满月时候失踪了!

    那是一个冬天,京都大雪。

    宁国皇后卢秋霜因儿子失踪悲痛之下悬梁自尽!

    那时,太子哥哥降生,昭化五年,父皇立哥哥为太子,立母亲为后。

    其二,父皇真正心爱的女人依旧是卢皇后,所以父皇一直不喜太子哥哥,直到母亲因为生自己的时候难产而亡,在临终时对父皇说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父皇才对太子哥哥好了一点。

    也只是一点。

    他依旧不喜太子哥哥,却并没有废黜太子哥哥东宫的地位。

    而更为严重的一个后果是,父皇自昭化五年始,开始醉心于问道长生,渐渐疏远国事,至昭化七年开始修建长乐宫。

    至此,宁国的大权旁落,几乎被姬丞相一手把持。

    宁国的国力也因长乐宫巨大的耗资而江河日下。

    这些过往的故事,宁楚楚当然没有参与,那时候她尚未出生。

    但丽镜司有记载,她详细的看过那段往事。

    此刻太子哥哥忽然提到昭化三年那件事,她顿时失态,甚至不顾及溅出来的滚烫的茶水烫伤了她的小腿。

    “你的意思是……越国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宁知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仅仅是我的猜测,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对了,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宁知易转移了话题,宁楚楚却依旧在想着昭化三年这件事。

    “如果他活着,也该二十岁了。”

    “在丽镜司的秘档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叫温煮雨,但仅仅就出现了三次。”

    “一次是昭化三年春卢战骁满门被灭之后,当时的太傅李春甫带他去过一次宫里,见过一次卢皇后!”

    “第二次是他于昭化四年春离开了京都,去了广陵城,修建了那处煮雨小筑。”

    “最后一次是昭化十年秋,煮雨小筑灭门惨案……这件事是鱼龙会做的,姬泰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在丽镜司的秘档中,却并没有写这温煮雨究竟是死是活……我觉得,这个人恐怕和卢皇后的儿子失踪有极大的关系!”

    宁知易一怔,那两道稀疏的眉头一蹙,“既然温煮雨是李春甫带去宫里的,那李家……”

    宁楚楚忽然站了起来,“对,李家!李家定有蛛丝马迹可查!”

    “你先别急,这些年来姬泰没有对李家做什么,我倒是认为李春甫就算真知道什么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对了,李家三房的李辰安到了京都,这小子很不错,在南门说的那些话为兄感触极深。”

    “你不是说任命了他为丽镜司广陵州的绣衣使么?啥时候带他入宫,为兄很想见见他。”

    宁楚楚脸蛋儿微红,“可那时我是女扮男装去的。”

    “这有啥,他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就说是你是你的妹妹不就行了?”

    这话有些绕,宁楚楚听懂了。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对呀,我这就出宫去见见他!”

    宁知易极有深意的一笑,“你是担心父皇的那道旨意?”

    宁楚楚抿了抿嘴唇,“这肯定是姬贵妃那女人的狠毒主意!”

    “这一关,他不太好过啊……呆会凉快一些,为兄去那小黑楼见见长孙先生。”

    “谢皇兄!”

    “你……你要注意一下身份!”

    宁楚楚脸蛋儿又是一红,言语有些悲戚:“我知道,所以我真的很羡慕钟离若水。”

    她却不知道此刻的钟离若水就像一只发了疯的母老虎!

    钟离若水去了定国侯府,才知道奶奶并没有叫她去一趟。

    那一瞬间,她的心比那一盆掉在地上的冰还要凉!

    她知道母亲是故意将她支开。

    那母亲会对李辰安做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阿木的刀 上

    一辆漆黑的马车在京都的大道上飞驰。

    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从阿木的背上拔出!

    花溪别院的主院里,阿木从角落的阴影走来,一步三丈。

    在他的长刀拔出的那一瞬间,他的左手将那酒酿挂在了腰间。

    他单脚落地,“砰……!”的一声,落脚的那块石板碎裂。

    他的身子陡然飞起,在飞起的那一刻,他双手握刀,向东楼扑来的一名杀手迎面劈了下去!

    日头已西斜,却依旧强烈。

    阳光照耀在了他的身上,他那一身黑衣仿佛更黑。

    阳光也照耀在了他的刀上,他的刀愈发的明亮。

    璀璨!

    并夺目!

    “锵……!”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就在李辰安的视线中,阿木的那一刀如匹练一般和那杀手手里的剑撞击在了一起。

    就在那一瞬间,那杀手被这一刀劈得身子倒飞而去,也就在那一瞬间,阿木手里的长刀一轮,向另一个杀手劈了下去。

    这一刀却并没有劈中那杀手手里的剑。

    阿木虚晃了一刀,他落在了地上。

    因为西楼飞来的两个杀手已近那凉亭。

    他身子一弓,长刀拖在了身后。

    他的脚下陡然发力,他拖着长刀一步向靠近了凉亭的两个杀手冲去。

    其疾如风。

    长刀在地上似乎摩擦出了火花。

    就在他的脚尖落地的那一刹那,他的长刀已从地上飞起,借着这股前冲之力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明亮的弧线。

    当长刀当空时候,他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刀柄,他的人却从地上弹了起来。

    长刀继续画着那道弧线。

    然后斩落了下去。

    那两个已冲至凉亭的杀手就在长刀斩落的一瞬间忽然后退。

    退的极快。

    甚至比从天上冲来的速度还要快!

    他们感觉到了这一刀森然的寒意。

    还有那一往无回的……杀意!

    “砰……!”

    长刀劈在了地上,凉亭的那一级青石台阶,在这一声巨响之下活生生裂出了一道口子。

    长刀从地上弹起,阿木右手一抖,卸去了多余的力道,他站在了这凉亭的外面。

    站得笔直。

    就像此刻竖在他身旁的那把刀一样。

    他一共劈出了三刀。

    击退了从两个方向而来的四个杀手!

    他的左手落在了腰间,取下了那酒囊,然后用大拇指撬开了木塞,仰着脖子喝了一口,然后……他的手抖了抖。

    酒囊里已没有酒。

    他又将这酒囊挂在了腰间,看向了站在对面两丈外的四个杀手。

    他忽然转头对李辰安说了一句:“莫要忘了,画屏春管够!”

    李辰安点头:“不会忘记,画屏春,管够!”

    “好,你当心着点,我要去杀人了。你若是怕,就回过头去。”

    “我不怕,你也当心着点,你若死了,我那画屏春可就节约下来了。”

    阿木又看向了那四个黑衣人,李辰安没有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一翘。

    他笑了。

    那张如刀削一般的脸上,忽然间有如冰雪消融。

    然后……

    他弓身。

    握刀。

    如炮弹一般的弹了出去。

    刀起时,如纸屑一般的轻。

    刀落时,如山岳一般的重!

    这处院子很是宽敞,可在他刀起的那一刻,李辰安满眼都是刀光。

    在他刀落的那一刻……李辰安满眼都是血光!

    没有人惊呼。

    没有人惨叫。

    这一刻只有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就连那不绝于耳的蝉鸣,都忽然消失无踪。

    李辰安当然没有怕,他一直在看着。

    他发现阿木的刀速度极快,可他依旧能够清晰的把握住那刀的轨迹。

    于是,他仿佛看见了阿木在空中画出的一幅美丽的画——

    以那些杀手的血,画出的横的、竖的、斜的、还有带着弧度的各种线条。

    有些凌乱,但凌乱间却有一种抽象的美感。

    仅仅三十息的时间,阿木一共斩出了六十二刀!

    他手里的刀,就像他的手臂一样灵活。

    无论是刀刃还是刀背甚至刀柄,在他的手里,都是刀!

    有人被一刀两断,有人被刀背砸晕,也有人被刀柄撞得连退三步吐血八口。

    然后李辰安看见了阿木最后的那一刀。

    那一刀就像一道彩虹。

    它从地上而起,向上而撩。

    它从最后那个杀手的裆下撩过,然后划破了他的腹部。

    它带着鲜红的血依旧向上,铛……的一声落在了阿木身后的青石板上。

    长刀落地,那道鲜血彩虹才渐渐消散。

    阿木看都没有去看一眼那四具尸体。

    他转身,向凉亭走出了三步。

    他的右手一扬,将长刀抗在了肩上。

    当他刚刚迈出第四步的时候,他的脚却忽然停在了空中,然后收了回来。

    李辰安的视线越过了阿木,他眉间一蹙,那照壁后,走来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穿着一身锦缎长衫的背着一杆枪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人走过照壁便看见了地上的那四具尸体,他咧嘴一笑,双手有节略的拍了起来。

    “啪啪啪……!”

    他踩着地上的血向前而行。

    阿木在他的掌声中徐徐转过了身子。

    “牧山刀的刀,果然是一把好刀!”

    阿木的双眼微微一眯,李辰安已走出了凉亭,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啊……我叫罗月半。”

    阿木眉间一蹙,“雁照门的鬼见愁罗月半?”

    “看来还是有人记得雁照门的,我是来杀李辰安的,你若是不想死,可站在一旁看看。”

    李辰安不知道啥雁照门,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没来由的熟悉。

    他看了看阿木,阿木那张刀削般的脸绷得很紧,看上去很是严肃。

    “这人,很厉害?”

    “也算不得多厉害,二境上阶而已!”

    李辰安顿时一惊,阿木才三境上阶,这就算加上自己这个菜鸟也打不过呀!

    可这时阿木却已经握紧了他手里的刀,冷冷的对李辰安说了两句话:“你退下!”

    “我若不死,保你不死。我若死了……你找人给你收尸!”

    李辰安转身就走。

    他站在了凉亭口,手里也捏紧了那把小李飞刀。

    罗月半看着阿木摇了摇头:“可惜了。”

    “若再给你两年时间,我恐怕也不愿去接你手中的刀。”

    “但现在嘛……”

    他的话音未落,阿木的长刀已如狂风一般的砍了过去。

    其势如虹!

    其战意,可撼天地!

    此刻的阿木,已与他的刀融为了一体。

    面对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境界的高手,他浑然不惧。

    因为……

    在牧山刀的大门前有一块巨大的石碑!

    每一个牧山刀的弟子在进入牧山刀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摸刀,而是观那石碑十日!

    石碑上只有两行字:

    刀者,百兵之胆!

    唯一往无前者,方可以刀而牧山!

第一百七十二章 阿木的刀 下

    剑舞手里的鞭子实实在在的抽在了马臀上。

    她甚至一路都在大叫:“让开……快让开!”

    这是一辆漆黑的马车。

    车厢上写有钟离两个白色的大字。

    京都的人几乎都知道这就是定国侯府的马车。

    但定国侯府的马车出行向来不疾不徐,因为天下事,能让定国侯府如此急迫者少有。

    街上的人因为暑热的缘由并不太多,这些人听到了剑舞的吆喝,看见了这辆马车之后都纷至让到了街道的两旁,心里却有些疑惑。

    心想莫非是出了啥大事?

    可这辆马车所去的地方却并不是皇宫,而是……花溪别院!

    那是钟离三小姐的地方。

    那地方谁敢去撒野?

    与此同时,从皇宫里也出来了一辆马车。

    只是这辆马车走得并不快,因为上面坐着的是宁国四公主宁楚楚,她并不知道花溪别院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些事。

    钟离若水也不知道定国侯府的那位老奶奶做了一件事。

    当钟离若水急匆匆离开定国侯府的那一刻,樊桃花看了看钟离若水的背影,并没有将她唤回,而是从地上将那块已融化了不少的冰给捡了起来。

    然后将倒在桌上的那凉茶罐子也扶了起来。

    凉茶洒了许多出来,但还剩下一些。

    她倒了两杯,递给了一脸漆黑的钟离破一杯,她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抹欢喜:“尝尝,凉丝丝的,消暑真的不错!”

    钟离破没有喝。

    “她是不是疯了!”

    “她没有疯,只是……只是站得太低,看见的就是眼前的这蝇头小利罢了。”

    “辰安若是有个意外……若水那丫头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嗯,牧山刀的刀在他身边,不过这把刀还需要打磨一些时间,”

    樊桃花说着这话,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安自在!”

    一个球滚了进来。

    他站在了樊桃花和钟离破的面前。

    他不高,很胖,就像一个球一样。

    “老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花溪别院,若是有高手……我指的是阿木也挡不住的高手,你给我带一句话给那人!”

    “好,带啥话?”

    “够了!”

    “……我这就去!”

    安自在又如一个球一样的滚了出去,然后一弹……他已飞到了天上,迅速消失不见。

    “神行太保的八步赶蝉比起吴洗尘的乘风步法还是要略逊一筹,可惜……”

    樊桃花又喝了一口冰镇凉茶,“可惜洗剑楼的不二周天诀却难寻有缘之人!”

    钟离破又看了看樊桃花,“吴洗尘去了越国,他与九灯和尚那一战,你就不担心?”

    “原本不担心,但他将不二剑的雄剑给了李辰安,这就让我有些担心了。”

    “可又能如何?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他若是能够活着回来,许能看见那一扇门。”

    就在这时,外面有个童稚的声音响起。

    她是钟离若画!

    “奶奶,是不是有人要杀姐夫?”

    “我去帮帮他哦!”

    樊桃花从桌上拿起了一把剑。

    这也是一把漆黑的剑。

    不二剑有雌雄两把。

    这当然就是那把雌剑。

    “这雌剑,本应该由若水使用,可惜若水无法练武。”

    她抛出了这把剑,冲着外面说了一嘴:“别想偷懒,练剑!”

    钟离若画“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伸出了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这把剑,“奶奶……姐夫死了姐姐怎么办呀!”

    ……

    ……

    鬼见愁罗月半看着阿木劈来的那一刀。

    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

    他反手从背上抽出了他的枪,就在那一刀气势最盛的时候,他一枪向那一刀扫了过去。

    “铛……!”

    刀枪在空中相遇。

    阿木陡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直至刀柄,他的虎口在这一撞之下裂开。

    他的长刀被荡开。

    罗月半手里的长枪一挺,在空中挽出了朵朵枪花向阿木笔直的刺了过来。

    阿木转身,拖刀,向凉亭方向踏出了一步。

    他将后背留给了罗月半,这本是战斗的大忌,可偏偏罗月半反而皱起了眉头——

    阿木并不是退。

    他是为这一刀蓄力!

    他的左脚落地,踏碎了一块石板,他整个人以左脚为支点陡然转身。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手里的刀顺势一轮,然后再次举过了头顶!

    他没有去挡罗月半刺来的这一枪!

    他就在李辰安惊恐的视线中,左脚猛然向前一踏,双手握刀,又向罗月半当头劈了下去!

    刀和枪差不多长。

    罗月半的这一枪刺入阿木的胸口,阿木的刀也必然劈到罗月半的身上。

    阿木的眼里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将死的不是自己。

    罗月半却在那一瞬间止步。

    他的枪也在那一瞬间没有再向前分毫。

    他后退了一步!

    他的枪再次横扫,又退了一步,这一枪扫到了阿木的刀上,但势已去,枪上的力道已弱了三分。

    “锵锵锵锵……!”

    刀和枪连续撞击了数次。

    阿木一步步向前,罗月半一步步后退。

    刀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再大开大合,而是变得细碎,就像用一把菜刀在剁肉一样。

    罗月半连退五步卸去了阿木那一刀之威。

    他的枪也变得细碎,就像绣花一样。

    就在李辰安目不暇接之中,阿木中枪!

    罗月半中刀!

    罗月半的枪刺中了阿木的左肩胛,阿木的刀劈中了罗月半的右大腿。

    二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阿木难再进一步,罗月半也不能再后退一步。

    刀光枪影中,李辰安看见的是鲜血的挥洒。

    他不知道是谁的血。

    他很想射出手里的小李飞刀,但二人转换的实在太快,他没有射中罗月半的把握。

    就在这时候,天上却落下了一个球!

    他“砰……!”的一声砸了下来,不是砸在旁边,而是砸在了二人的中间!

    那一刀一枪居然没有将他的身子刺出个窟窿,反而在那一震之下,阿木和罗月半各退了两步。

    李辰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那照壁后又走出了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老太监!

    他的双手抄在袖子里,似乎并不觉得这天道的热。

    他站在了罗月半的身旁,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中间的那个矮胖子。

    “安自在,你这是来帮李辰安的?”

    安自在看着这老太监嘿嘿一笑,“萧公公,你这是来帮罗月半的?”

    “哈哈哈哈,杂家就是看看,不过……如果你出手,杂家就只能挡你片刻。”

    “哦,我不是来帮谁的,我就是帮老夫人带一句话来!”

    萧公公一怔,“老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她说什么了?”

    “老夫人说……够了!”

    “……”萧公公的脸色顿时有些阴,然而就这两个字,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老夫人说够了,那便够了。”

    他深深的看了看依旧站在凉亭口的李辰安,对罗月半说了一句:“走吧。”

    李辰安本以为这事因为樊老夫人的两个字就结束了,却不料阿木此刻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我觉得不够!”

    我觉得不够!

    这句话从阿木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但这句话却在这一瞬间令这里鸦雀无声!

    因为这句话掷地有声!

    安自在没有想到,作为姬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萧公公也万万没有想到。

    就连萧公公也在樊老夫人这两个字的面前低头退避,可偏偏这小子却毫无畏惧。

    他不仅仅是这样说了。

    接下来他就这么做了!

    他的话音未落,他的长刀再次举起。

    他浑然没在意这里有两个更高的高手!

    他就这么一刀向罗月半劈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永不凋零的花

    花溪别院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旁边站着一个富贵的女人,她是钟离若水的娘亲荣怡音。

    她的身后有一个婢女给她撑着伞,还有两个婢女给她打着扇。

    她知道这别院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她本以为这件事能够很快结束,可至今那位萧公公却还没有出来。

    这令她有些烦躁。

    但她还不能走。

    因为她相信女儿钟离若水去了定国侯府之后,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赶回。

    说不定那位老太婆还会亲自前来。

    但花溪别院距离定国侯府有些远,就算她们真赶了回来,这里面的事当已经结束。

    李辰安死了。

    女儿肯定会和自己闹腾一番,毕竟看起来女儿确实对那李辰安情根深种,但在荣怡音看来,这段本就不应该出现的感情终究会在岁月的流逝中消散殆尽。

    哪个少女没有过梦中的情人呢?

    天下有情人真成了眷属的,又能有几个?

    最终还不是嫁给了利益!

    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

    至于那位老夫人,老夫人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她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定国侯府的利益,如果李辰安死透了,她或许会责骂自己几句,却不会因为李辰安这个外人真把自己这个媳妇怎样,甚至她的心里恐怕还会欢喜。

    她回头望了望这处别院,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冰冷的表情。

    “不识抬举……这是你咎由自取!”

    ……

    ……

    花溪别院内院。

    就在阿木一步踏出,就在他这一脚之下的青石板碎裂的那一瞬间,安自在往一旁移动了一步让出了这一刀的路!

    站在对面的萧公公双手依旧抄在袖子中,在那一刻,他的那张老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也让出了一步。

    安自在让这一步是因为阿木的的那句话:我觉得不够!

    这个来自牧山刀的少年的这份胆识让他很是喜欢,因为唯一往无前者,方可以刀而牧山!

    这少年既然有如此气势,那就让他试试。

    而萧公公之让则是这件事本只能到此为止,可这个愣头青偏偏说了这么一句不讲理的话。

    这很好!

    自己没有违背樊老夫人的意思。

    是他自己要寻死!

    他坚信二境上阶的罗月半,一定能够在十招之内,将这少年斩杀!

    他要寻死,当然要成全他。

    罗月半在阿木挥刀的那一刻也提起了枪。

    他向前冲出了一步。

    手里的长枪在那一瞬间杀意大盛!

    枪尖在阳光下变成了一道道的虚影,那些虚影仿佛织成了一道光幕,那光幕仿佛一道坚固的墙!

    这道墙就立在了他的面前,风不能进,雨也不能进。

    他相信这一枪足以挡住阿木蓄势而来的这一刀!

    他更相信只要挡住了阿木的这一刀,下一枪就能要了阿木的命!

    阿木那张刀削般的脸上只有坚毅的表情。

    他的双眼如刀。

    他看着那道枪影幻化出来的光幕根本就没有去多想分毫。

    他就这么一刀劈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

    长刀劈在了那光幕之上,实际是劈在了那一枪之上。

    光幕一阵晃动,并没有破。

    罗月半手里的长枪依旧在高频的抖动,他挡住了这一刀,然而……

    阿木双脚站定,双手一翻,长刀倏忽而扬,瞬间又斩落了下来。

    “轰……轰……轰……!”

    阿木一刀又一刀的向前劈去。

    他浑然没有在意被罗月半的枪反震而来的力道已令他的双臂麻木。

    他更没有在意他双手的虎口再一次迸裂,流出的血,已染红了他的刀柄,甚至从刀柄滴落在了地上。

    刚才战斗时候留下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现在那些伤口依旧在流血,甚至流的更多。

    可他却毫无感觉。

    他的眼里只有那枪影。

    他的刀只有劈碎那枪影的念头。

    于是,他更加的执着,也更加的专注!

    于是,看上去就更加的疯狂!

    罗月半万万没有料到对面这少年会用如此笨拙、如此毫无章法的刀来砍自己的枪。

    他握枪的手也被那一刀一刀的巨大力量震得有些酸楚,他依旧没有后退半步,他相信那少年已是强弩之末。

    于是,他内力疯狂的运转,一时间枪花更盛,枪影更密集。

    有枪从枪影中而来,刺中了阿木的手臂、刺中了阿木的大腿,也刺中了阿木的肩胛。

    阿木变成了一个血人。

    李辰安的眉头皱得更紧。

    但阿木也没有后退半步。

    他的刀依旧凌冽。

    他的气势反而还在渐渐攀升!

    一旁的安自在看着浑身浴血的阿木不由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这个少年还能劈出几刀,还能再抗几枪。

    他只知道若是阿木最终无法破开罗月半的枪影,这个少年……必死无疑!

    萧公公脸上依旧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觉得那少年已至穷途,此刻那攀升的气势,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只是……他原本以为罗月半能够在十招解决这个少年,可现在,似乎已过去了二十招。

    “砰……”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的时候。

    罗月半虚晃了一枪,荡开了阿木的刀,欺身一步,一脚踹到了阿木的腹部!

    阿木被这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他的身子在空中飞舞,飞过了那凉亭,他落在的那荷塘中。

    他的脚正好站在了一朵半开的莲花上。

    那是他刚才站在凉亭里一直在看着的那朵莲。

    他觉得这朵半开的莲就像正当妙龄的钟离若雨一样,青涩中偏偏装着一副成熟的样子。

    他垂头,因为脚下微微一沉。

    这朵半开的莲卸去了最后的力道,却无法承受这力道。

    它碎了。

    它的花瓣落入了湖中。

    阿木在这一瞬间觉得心口有些疼。

    他的脚尖一点,身子陡然飞起。

    他飞到了那凉亭的顶上,一脚踏下,凉亭轰然倒塌,李辰安一步跑到了凉亭之外,抬头,便见阿木在空中拖刀!

    他一跃而起,起而落,长刀从他的身后抡起,在那一刹那,西去的太阳,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你!”

    “去!”

    “死!”

    “吧!”

    安自在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公公瞳孔一缩!

    阿木长刀璀璨,这哪里是三境上阶的内力!

    他突破了!

    他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内力就攀升了一节!

    当他最后那个字出口的那一刻,他骇然已破了二境,甚至一步迈入了二境中阶!

    对面的罗月半这一刻感受到了那一刀气机的锁定。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股发至内心的寒意!

    他是鬼见愁,此刻他看着空中那难以直视的一刀,便仿佛真的见了鬼一样!

    可他不能退!

    退必死!

    于是,他挺枪,向那灿烂一刀横扫而去!

    他必须荡开这一刀,因为这是那少年气势最强的一刀!

    也因为这就是牧山刀的刀!

    “砰……!”

    “咔嚓……!”

    “啊……!”

    阿木落地。

    手握长刀。

    刀刃鲜红。

    血溅了他一脸。

    他看了看被这一刀劈开的罗月半,没有因为自己在战斗中的突破而惊喜,更没有因为杀了罗月半而得意。

    他那张脸依旧如他的刀一样冰冷。

    他转身,拖着刀,一步一步走到了那荷塘边。

    他看着荷塘里那飘着的零碎的花瓣,看了很久。

    忽然咧嘴一笑。

    依旧没有人看见他的笑脸。

    其实,这酷酷的笑很好看。

    然后,他“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昏迷的那一刻,对冲过来的李辰安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花开在心里,才能永不凋零!”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发飙的钟离若水

    李辰安听不懂阿木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知道阿木伤得很重。

    他还知道从这一刻始,阿木就是他这辈子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最好的兄弟!

    他不能让阿木因为自己而死!

    他一把将阿木给抱了起来,疯了一样的大吼:“找郎中,快带我去找郎中!”

    他抱着阿木冲了出去,用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

    “熊大!”

    “周叔!”

    “你们人呢!”

    打斗至今,护院里的护卫一个都没有出来。

    当李辰安跑到护院的时候,才看见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

    没有血。

    他来不及去查看。

    他又向花溪别院的大门冲去。

    安自在滚到了他的身边,说了一句:“跟我来!”

    李辰安抱着阿木跟着安自在飞快的跑出了花溪别院,他看见了那个贵妇人,他停下了脚步,冷冷的对那贵妇人说了一句话:

    “如果我兄弟死了……哪怕你是若水的娘,我也不会放过你!”

    安自在看了看,没有说一个字,他带着李辰安消失在了荣怡音惊诧的视线中。

    荣怡音的惊诧不是因为李辰安这句威胁她的话,而是李辰安居然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荣怡音转身,便看见萧公公抄着双手垂着头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萧公公对荣怡音拱手一礼:

    “……走吧,没杀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罗月半呢?”

    “死了,两半!”

    “……安自在出了手?”

    “不是,死在那个少年刀客的手上。”

    荣怡音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飞快而来。

    萧公公转头看了一眼,“夫人,娘娘大致再两天就和皇上回来了,再从长计议吧……杂家先走一步。”

    他抬步离去,荣怡音一脸寒霜。

    她看向了停下来的那辆马车,看着从马车里急匆匆下来的那个姑娘。

    她当然是钟离若水。

    钟离若水的那张脸蛋儿此刻紧紧的绷着,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再是面对李辰安时候的那万众柔情,而是……一片冰冷!

    她站在了她的娘亲面前。

    她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荣怡音,声音如从腊月的寒冬而来:

    “我对你很失望!”

    “你根本不配当我的娘!”

    “为了京都荣府恢复昔日荣光,你竟然不惜牺牲了我的幸福!”

    “你是不是认为我依旧是曾经的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儿?”

    “你错了!”

    “你忘记了我还是那个最好强,也最容不得任何人左右我思想的女子!”

    “哪怕你是我娘,也不行!”

    “李辰安若是少了半根毫毛……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便到此为止!”

    “我钟离若水说到做到!”

    钟离若水转身,抬步向花溪别院里匆匆而去。

    荣怡音看向了钟离若水的背影,忽然吼道:“你是我生的!”

    “我是你娘!”

    “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这没良心的,为了他你就敢这么说你的娘了?!”

    钟离若水没有停步,甚至她的脚步还更快了一些,她的心里很慌,她根本不想再浪费丁点时间。

    她走入了内院,绕过了那照壁,顿时一惊。

    她看见的是地上的五具尸体,还有那些尸体流出的一地的血!

    她慌忙跑了过去,一具一具的仔细看了过去,然后她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剑舞说了一句:“那些护院一个没来,你去看看!”

    “是。”

    剑舞离开。

    钟离若水就站在这血泊中,她看着那倒塌的凉亭,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湿透。

    不是因为这暑热,而是因为她的紧张。

    没有看见李辰安和阿木的尸体。

    阿木是个高手。

    阿木答应了保护李辰安的安全……他们人呢?

    片刻之后,剑舞带着周怀仁等十来个护卫来到了主院里。

    周怀仁等人一瞧,顿时全都跪在了钟离若水的面前。

    “小姐,我得、我等罪该万死!”

    钟离若水的眼里没有任何表情,她冷冷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周怀仁羞愧垂头,“我等听到主院的打斗声就冲了出来,却没料到遇见了一个高手。”

    “他、他将我们全都点了穴道……我等,我等无用,请小姐责罚!”

    钟离若水眉梢一挑,这才知道母亲为了杀死李辰安安排得事无巨细。

    “你们起来吧……将那些尸体扔到后山去喂狼……剑舞!”

    “小姐!”

    “我们走。”

    “……去哪?”

    “去找京都的医馆!”

    就在这时,那照壁后又走来了一个女子。

    她是四公主宁楚楚。

    她画了个淡妆,穿着一身绣有云纹的白色长裙。

    她打扮的楚楚动人……她本不是一个喜欢打扮的人。

    但今儿个要来见李辰安,她却神使鬼差的认真打扮了一番。

    所以她错过了许多。

    只是此刻她来到这院子看见地上的这些尸体的时候,顿时就明白了许多。

    她原本脸上的期待这一瞬间消失。

    她变得紧张了起来。

    她来到了钟离若水的身边,看了看正在搬弄着那些尸体的下人,低声问了一句:“谁干的?”

    她没有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已猜到这就是针对李辰安的一场刺杀。

    钟离若水深吸了一口气,“我娘!”

    “……”

    宁楚楚明白了,她的视线落在了钟离若水的脸上,“他人呢?”

    “我刚回来,还不知道,应该在某个医馆。”

    宁楚楚转身,“玉衡!”

    “属下在!”

    “让玉京城丽镜司上下所有人,搜寻全场医馆,找到李辰安,速速来报!”

    “……属下遵命!”

    玉衡迟疑了那么三息。

    因为这样的命令,只有在玉京城有天大的事发生之后才会下达!

    在她加入丽镜司的这十来年中还从未曾有过。

    四公主此刻却破天荒的下达了这么个命令。

    为的,仅仅是寻找那个从广陵城而来的少年李辰安!

    她转身离去。

    没多久,玉京城忽然之间风声鹤唳!

    只是宁楚楚和钟离若水并不知道。

    她们坐在了东楼的一楼。

    钟离若水这时也没去想宁楚楚为何会来。

    她有些失神落魄。

    她看着门外依旧铺满一地的阳光,泪珠儿忽然流了下来。

    “都怪我!”

    “我轻易的相信了娘的话!”

    “他变出了冰来,还弄了一壶好喝的冰镇凉茶。”

    “娘说奶奶找我有事,我便带着那盆冰和那一壶冰镇凉茶去了侯府……”

    “我万万没有想到娘是要支开我,为的就是杀了他!”

    她收回了视线,泪眼婆娑的看向了宁楚楚,“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势力?”

    “李辰安哪里不好了?她明明知道我喜欢李辰安,她怎么就下得了这般狠毒的手呢!”

    “……李辰安若是无恙还好,但他恐怕也会因此而另眼看我……”

    “我不该走的。”

    钟离若水又看向了门外,一脸的悲戚。

    “我不该离开广陵来京都的。”

    “我若不来……他也不会来。”

    “他不来京都,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都怨我!”

    宁楚楚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安慰钟离若水。

    她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痛。

    她觉得自己才不该来。

    更不该生起了对李辰安的那份爱慕的心思。

    这让她有一种罪恶感。

    可他真的是自己最先遇见的啊!

    可惜,他却成不了自己的商丞相!

    “放心吧,他、他就是个祸害!”

    “好人才会命不长,他能活一千年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满城惊 上

    玉京城皇宫西北角有一处用高墙围起来的巨大院落。

    它距离皇宫群殿有些远,院落里的那些楼宇的建筑风格也和皇宫群殿完全不一样。

    那高墙是黑色的。

    高墙里的大大小小数十座小楼,也全都是黑色的。

    那些小楼除了最角落的那一栋之外,其余皆是二层楼。

    角落的那一栋有八层。

    它其实是一座塔,但它的名字里却没有塔。

    它同样通体漆黑,所以它就叫黑楼。

    这地方比皇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静,就连蝉鸣,在这里也几无可闻。

    这里就是宁国皇城司的总部。

    黑楼就是这处总部的心脏!

    而长孙惊鸿,则是这里的主人。

    他不喜欢夏日,更不喜欢夏日的蝉鸣,所以每每夏天一到,皇城司的那些官员谍子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林子里的蝉抓个干净。

    久而久之,这里就没有了蝉。

    然后就变得如现在这般安静。

    太子宁知易在这院子的外面就下了马车,他没有带一个侍卫,就在皇城司知客的带领下走入了这处院子,向那栋黑楼走去。

    院子外很热,走入这院子之后他却觉得这里凉飕飕的。

    有那些遮天蔽日的大叶榕的原因,也有这里四处都阴沉沉的原因。

    树干上是青苔,那些小木楼的墙上,也满是青苔。

    据说在前朝时候,这地方其实是刑场。

    宁国建国之后,为了镇压这里的阴气,于是建了那座黑楼,却没料到三百年过去,这里比曾经的刑场还要阴森可怖。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喜欢这里。

    甚至朝中绝大多数官员都没来过这里,也一辈子都不想来这里。

    皇城司干的事,对于这些官员而言都不是好事。

    若是被皇城司给盯上……那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所以,这里也被那些官员们私底下叫做阎王殿。

    至于那位阎王,当然就是皇城司提举大人长孙惊鸿!

    宁知易气喘吁吁的爬到了第八层楼上。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坐在窗前的一个穿着一袭红衣的姑娘。

    “红衣,长孙先生呢?”

    她穿着一身红衣,她就叫红衣,她是长孙惊鸿的孙女……长孙红衣!

    长孙红衣站了起来,拱手一礼,“殿下,爷爷在楼下的那颗歪脖子树下纳凉。”

    “……”宁知易整个人都不好了。

    爬这楼,真的很累啊!

    可就算是他这太子之尊,也不敢让人去将长孙惊鸿给叫上来。

    所以,他咽了一口唾沫,又喘了两口气,“我这就去寻他。”

    “有急事?”

    “……倒是不急,就是有点小事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长孙红衣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哦,那我带你下去。”

    宁知易又艰难的下了楼,转头望了望这八层高的楼,心想为啥要建这么高呢?

    二人来到了角落的那颗歪脖子树下。

    树下有一张四方桌子,还有四张石凳子。

    长孙惊鸿并没有坐在那石凳子上,而是躺在树下的一把摇椅上。

    他一手摇着一把破烂的蒲扇,一手端着一盏茶,那摇椅一摇一晃,他眯着眼睛嘴里正在哼着一首曲儿: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他的声音很难听,甚至跑了调,但他那张老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里都填满了享受二字。

    长孙红衣带着太子宁知易就站在他的身边,等着他唱完了这首歌,他才睁开了眼睛,瞅了瞅宁知易,一屁股坐了起来。

    “殿下,你又胖了!”

    “……”宁知易觉得胸口有些疼。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先生,你又瘦了!”

    “有钱难买老来瘦,还是瘦些的好,请坐!红衣,去把井里的那壶凉茶取来。”

    “好的,爷爷。”

    长孙红衣转身而去,长孙惊鸿依旧坐在那摇椅上,他又看向了宁知易,“有事?”

    “不是我的事。”

    “……那是谁的事?”

    “李辰安!”

    长孙惊鸿眉间微蹙,“就是做了那首《天净沙》的李辰安?殿下看中了这小子?”

    宁知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要说,这小子在南门说的那番话,我倒是极为佩服。但现在这种局面……我若是拉拢他,反倒是害了他。”

    “今儿来寻先生主要有两件事。”

    这时长孙红衣端着一罐子凉茶走了过来,她给宁知易倒了一碗,坐在了一旁,便听宁知易又道:

    “其一,父皇尚未回宫,却发了一道圣旨回来,是给李辰安的,着他参加八月十五中秋文会一事……这件事四皇妹说恐怕没那么简单,背后怕是姬贵妃出的主意。”

    “四皇妹似乎对那小子有点意思,另外我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在了姬贵妃的手里,所以,想请先生看在他爷爷和您曾是至交好友的份上,在父皇回宫之后,帮他在父皇面前为他求条生路。”

    长孙惊鸿没有回答,反是长孙红衣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是说姬贵妃要害李辰安?”

    “他一个广陵城来的小人物,值得姬贵妃动手么?”

    宁知易沉吟片刻:“这也是猜测,要说起来他确实不值得姬贵妃出手,但……二皇弟是极为中意钟离若水的,可钟离若水喜欢的却是李辰安。”

    “哦,要说起来我也很是好奇,钟离若水怎么会看中他了呢?”

    宁知易也不知道呀,所以他无法回答。

    长孙惊鸿喝了一口茶,“第二件事是啥?”

    “这第二件事,就是想问问先生那一段往事。”

    “先生可知道温煮雨这个人?”

    长孙惊鸿抬眼看了看宁知易,沉吟片刻:“知道。”

    “那……先生可知道我本应该有一个兄长?”

    “死了。”

    宁知易一怔,“真死了?”

    “二十年不见,皇城司、鱼龙会、丽镜司都找了二十年了,说是把咱宁国犁了个遍也不为过,但确实没有任何音讯,就当他死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中年汉子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站在了长孙惊鸿的面前,躬身一礼:“大人,刚得到个消息。”

    “什么消息?”

    “丽镜司在搜寻全城医馆!”

    长孙惊慌一愣,“为啥?”

    “花溪别院出了事,罗月半带了四个杀手去花溪别院杀李辰安……这是定国侯府樊老夫人的那位四媳妇,也就是钟离若水的娘亲请了萧公公所为……姬贵妃宫里的那位老太监。”

    长孙惊鸿豁然一惊,“李辰安重伤?”

    “不是,罗月半和他的四个手下全死,被一个叫阿木的少年所杀……牧山刀的弟子。”

    “李辰安抱着阿木去求医,钟离若水不知道李辰安去了哪个医馆,四公主殿下给丽镜司下的命令。”

    长孙惊鸿一捋长须,“我知道了……”

    他的那双老眼徐徐眯了起来,眼里透射出一股凌冽的锋芒:

    “红衣,你带一百黑骑,今夜子时,将上宫堂、开元馆、沉香楼,还有聚宝阁……统统给我烧了!”

    “里面的所有人……杀之!”

    长孙红衣大吃了一惊,因为这几个地方都是姬丞相的产业,也是姬贵妃的产业!

    太子宁知易也是一震,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长孙惊鸿,便见长孙惊鸿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句:

    “皇城司这些年太低调,以至于许多人都忘记了。”

    “该是露露脸的时候了,不然……这老虎不发威,都还真以为是只病猫!”

第一百七十六章 满城惊 下

    日落。

    渐有云生。

    至暮时,有乌云覆盖了京都的上空。

    偏偏又没有一丝风,空气很是闷热。

    相府。

    下朝归来的姬泰站在那一片荷塘边,抬眼看了看这低矮的天空,嘴里说出了一句话:“怕是有一场雨了……也该下一场雨了。”

    他旁边有一把轮椅。

    轮椅上坐着的那个黑袍老人将手里的一粒花生米丢入了荷塘,引来一群鱼的争夺。

    “老夫还是认为此时杀李辰安太急迫了一些!”

    姬泰没有转身,他应了一句:“这事……是钟离塑的夫人荣怡音给贵妃娘娘的主意。荣府这些年败落了,荣怡音所想,当然是希望钟离若水能够嫁给知行,至少是个王妃……”

    “而今看来荣怡音嫁给钟离塑,恐怕荣家的那位家主所想原本就是希望依托于定国侯府,只是这些年定国侯府却并没有向荣家伸出多少援手。”

    姬泰摇了摇手里的蒲扇,看着那些浮出了水面的鱼儿,想了想,又道:“当然,知行若是真能娶到钟离若水也是极好的,姑且不论知行能得到多少定国侯府的帮助,只要定国侯府能够袖手旁观,这事的把握也就多了几层,所以,杀李辰安,老夫没有阻止。”

    黑袍老人沉吟片刻,抬眼看了看姬泰的背影,忽然觉得姬泰也老了。

    他没有以前站得直。

    更为关键的是,在这件事上,他前后的态度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荣怡音早已抵京,也早已和姬贵妃见过面。

    如果要杀李辰安,最好的法子是派人去广陵城,或者在李辰安来京都的途中,而不是李辰安已经进京,甚至已经住在了花溪别院。

    这个时候,事实上定国侯府已向京都所有人表明了态度。

    那位樊老夫人为了钟离若水这事甚至入宫去和皇上吵过,她还默许了李辰安住在花溪别院,这足以说明她至少不反对钟离若水和李辰安那么近距离的接触。

    但她旗帜鲜明的反对了钟离若水嫁给二皇子宁知行!

    荣府的那个女人,愚蠢啊!

    她让姬贵妃派了萧公公带着罗月半去杀李辰安,如果当真杀死了李辰安,这事还能有转机,可偏偏李辰安没死,反而罗月半等人死了。

    可以预见,接下来定国侯府会更加谨慎的保护李辰安的安危,定国侯府对姬贵妃也会更加小心防范。

    明明姬贵妃求了皇上的旨意,这棋其实算是一手妙招。

    可惜啊,这已经八月初五了,再等十天多好!

    这事之后,那八月十五中秋文会上,就算皇上真要下旨斩了李辰安……定国侯府会不会做些什么?

    黑袍老人如此想着,又抬眼看了看姬泰的背影,没有再说这件已经发生的事,“皇上这次回来,二皇子……他的封地在蜀州晋原县。”

    “按照律制,封王就需要前往封地就藩。”

    “老夫倒是觉得,能再拖一拖,拖个一年半载才是最好。”

    姬泰的那双老眼微微眯了起来,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所以,簌琳公主和亲之事,不可成!”

    黑袍老人点了点头,忽然转头向外望去,便见这相府的大管家康时济急匆匆走了过来。

    康时济向黑袍老人拱手一礼,站在了姬泰的身旁,低声说道:“老爷,丽镜司的那些小崽子倾巢出动,在全城搜查医馆……听说是在找李辰安!”

    姬泰猛的转身,他看向了康时济,“你是说丽镜司的人在找李辰安?”

    “回老爷,正是!”

    姬泰面色阴沉,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老夫知道了……去叫杨四贤过来!”

    “小人遵命!”

    康时济转身离去,姬泰看向了那黑袍老人,“你怎么看?”

    “……要么是四公主去广陵城的时候,对李辰安也生起了喜欢之意。要么……李辰安更早加入了丽镜司……但我更倾向于前一种看法。”

    “你是说宁楚楚在广陵城呆的那点时间就喜欢上了李辰安?”

    “这不奇怪,因为钟离若水也是在三月三的那文会之后喜欢上的李辰安。而那时,四公主正好就在广陵城!”

    “李辰安做那首《蝶恋花》正好是在那一天。”

    姬泰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这小子,究竟有怎样的魅力?”

    “一个是钟离府的千金,一个是皇室的公主……就因为他的诗词他的酒?”

    “宁楚楚能够掌握丽镜司凭借的可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智慧!”

    “老夫一直认为像宁楚楚这样的女人,一定是理智的,也一定是以大局为重的……看来老夫倒是小瞧了李辰安。”

    他忽然咧嘴一笑,一捋长须又道:“李辰安毕竟是鱼龙会的人,来人啊……让杨四贤带鱼龙会的人,给老夫也去寻找李辰安!”

    ……

    ……

    终于有了风起。

    天上的乌云开始翻滚了起来。

    有雷声在云上轰鸣,也有闪电撕裂了云层,在渐黑的空中闪耀。

    玉京城的百姓们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终于等来了这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当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的时候,街巷上本应该少有行人。

    可京都的百姓却豁然发现这气氛有些不一样?——

    街上的人确实并不多,可偏偏是一队一队急急忙忙奔跑的人!

    这些人的目标很是明确,他们去往的地方都是街巷上的那些医馆!

    那些医馆已经数次被这些神秘的人光顾。

    这些人进去并不是求医问药,而是极为严肃的说是丽镜司或者鱼龙会在执行公务!

    那所谓的公务倒是简单,就是找一个叫李辰安的人!

    这李辰安昨儿个才入京都,这就同时惹上了丽镜司和鱼龙会?

    这小子当真厉害得紧。

    却不知道他去了哪家医馆?

    也不知道他去医馆所为何事!

    李辰安根本就不在医馆。

    安自在带着他去的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有一个驼背的老头,还有一条脱毛的老黄狗。

    此时小院子西厢房的灯笼已经亮起,阿木就躺在这房间的那张床上。

    驼背老头在院角的井边洗了洗手上的血迹,看了看落下来的大雨,沿着回廊来到了西厢房,又站在床前看了看呼吸已平稳的睡着了的阿木,这才转身坐在了桌前,看向了安自在。

    “命算是保住了,但他这一身的伤要养好,恐怕得半年!”

    安自在咧嘴一笑看向了李辰安,“怎样?放眼整个宁国,若论医术,孙驼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李辰安起身,躬身一礼:“多谢孙神医!”

    孙驼子大手一摆:“多谢个屁!老子可不是什么神医,只不过当年在军中救治的人多了……尤其是这种外伤,你别听安胖子的,另外,这忙可不是白帮,老子救人要钱!”

    “好说,多少银子?”

    “看在安胖子的面上,就给一千两!”

    安自在顿时就跳了起来,“孙驼子,他可是老夫人的孙女婿!”

    “……”

    孙驼子一惊,抬眼看向了李辰安。

    “老夫人的哪个孙女?”

    “钟离若水!”

    “……好吧,免费。”

    “往后,你若是有啥毛病老夫也免费给你医治,但有一点你需要记住!”

    “前辈请讲!”

    孙驼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对若水小姐要好一些!若是你负了她……老子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弟

    宁楚楚是在这场雨落下之前回的皇宫。

    她在花溪别院和钟离若水聊着天,两人都因为李辰安尚无消息而心不在焉。

    她们等来了几波丽镜司的回报,然而最终却依旧没有找到李辰安。

    宁楚楚离开之后钟离若水又去了一趟定国侯府,然后……她带着一坛子画屏春,在那场暴雨来临的时候,带着剑舞到了孙驼背的那处不显眼的院子里。

    这当然是她奶奶告诉她的。

    因为安自在也没有回侯府。

    钟离若水认识孙驼背,而且很熟悉。

    她无法练武,她的身体有些问题,在京都的那些年,就是这位孙铁线孙神医给她医治调理的。

    可最后还是没有根治,她依旧不能练武,不过体寒的问题这些年却再也没有发生。

    所以钟离若水见到孙驼背的时候很是亲切。

    当然,主要还是她见着了李辰安,而李辰安全须全尾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归功于躺在床上的阿木,等他醒来,当好好感谢他!

    “孙爷爷,小武呢?”

    钟离若水拍开了酒坛子的泥封,倒了三碗酒,递了一碗给孙驼子,又递了一碗给安自在,最后一碗递给了李辰安。

    “好酒!”

    孙驼子端起酒碗深深的嗅了一口,“这味道,比瑞露好上百倍!哪里弄来的这酒?”

    钟离若水欢喜的一笑,“这以后,这种酒给您管够!”

    “……真的?快说说这是谁酿造出来的?莫非曲家改良了瑞露的工艺?”

    “可不是呢,孙爷爷,这酒啊……”

    钟离若水一脸骄傲的看了看李辰安,“这酒,就是辰安在广陵所酿造!”

    孙驼子顿时看向了李辰安,眼里有些惊诧:“小子,这酒,往后多给老夫送一些来!”

    李辰安咧嘴一笑:“好!”

    他尚不知道这孙驼子的身世,但既然钟离若水如此敬重这位老人,想来这位老人不仅仅是医术高超,恐怕他和定国侯府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说这位老人救了阿木一命,就凭这一点,自己就没有丝毫理由拒绝。

    孙驼子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撩起衣袖擦了擦嘴,畅快的呼出了一口浓烈的酒气,又兴奋的说了两个字:“好酒!”

    钟离若水又给他倒了一碗,又问了一句:“小武呢?这么大的雨,他跑哪去了?”

    “去姥山了,采几味药,按照时日算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哦,”

    钟离若水转头看向了剑舞,“你去一趟聚仙阁,叫佟掌柜的吩咐厨子做几个好菜送来。”

    “好!”

    剑舞转身离开,钟离若水又看向了安自在笑道:“今儿之事,还要多谢安叔!”

    安自在咧嘴一笑:“可别谢我,这是老夫人的吩咐!”

    钟离若水忽然眼里忽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她看着安自在那张圆圆的脸,眉儿一扬,问道:“安叔,若是我向奶奶将你要过来……你愿还是不愿?”

    安自在一怔,他当然明白了钟离若水这话的意思。

    阿木为了保护李辰安躺在了床上,现在李辰安的身边也就没有了高手,偏偏这小子在京都却不大太平。

    “当然愿意,毕竟在侯府我闲着也是闲着,在花溪别院还有周怀仁他们这帮旧部。”

    钟离若水顿时欢喜,“好,明儿个我就向奶奶说说,若是你来了花溪别院,他……你可得帮我看好他了!”

    至此,孙驼子才真正明白钟离若水是真喜欢上了李辰安这小子。

    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忧虑,当然这丝忧虑没有人发现。

    他端起酒碗来呷了一口,问了一句:“三小姐,这些年,可有畏寒?”

    “没呢,这还得多谢孙爷爷以往的费心调理。”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了,这酒你可以喝一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钟离若水眼睛一亮,“真的?”

    “孙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

    钟离若水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她喝了一小口,片刻,那张漂亮的脸蛋儿顿时通红。

    就在四人喝着酒说着话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阿木鼻子忽然抽了抽,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眼珠子转了转,有些茫然的偏过了头来。

    他看见了李辰安,他的那张冰冷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因为李辰安没死,这是他的责任,他做到了!

    可李辰安他们却依旧没有看见阿木的笑。

    “酒……酒……!”

    李辰安回头,阿木那张脸依旧冰冷,在灯光的映衬下也显得有些惨白,更像他的那把刀。

    李辰安端着一碗酒走了过去,他坐在了床前,将阿木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兄弟,多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一世人,两兄弟,你现在伤势很重,酒不能多喝,只此一碗,等你痊愈……随你喝够!”

    听了李辰安的这番话,阿木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他的眼里露出了一抹恐惧!

    他在面对罗月半的时候都没有半分恐惧,但此刻却真的很是恐惧!

    因为兄弟这两个字!

    这辈子活到现在二十岁,称自己为兄弟者,李辰安是第二人!

    第一个称他为兄弟的是牧山刀的那位天才师弟王正浩轩!

    作为一名孤儿,他并不太清楚兄弟这个词有多重,但他知道这个词曾经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他本没有兄弟。

    但自从去了牧山刀,自从小师弟王正浩轩来了牧山刀,自从那个冬天在牧山刀后山的那座土地庙里,王正浩轩抹了一把嘴,装着一副大人的模样对他说:“师兄,从此往后,你我就是兄弟!”

    “兄弟者,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今儿个咱们就用这锅狗肉拜个把子,既然拜把子成为兄弟……你是兄,我是弟,小弟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王正浩轩那年七岁。

    他从袖袋中摸出了一把银票!

    那是阿木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足足三千两银票!

    “你若不收下,就说明看不起我这个弟弟!”

    “我王正浩轩啥都缺就是不缺银子,拿着,这门派里的饭菜不太好吃,没事总得出去打个牙祭啥的。”

    阿木不知道怎样的牙祭价值三千两银子。

    王正浩轩硬是将那三千两银票塞到了阿木的手里。

    就在阿木感动得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的时候,王正浩轩拍了拍小手儿站了起来,冲着他嘿嘿一笑:“兄长,这锅里炖的这锅狗肉味道不错吧?”

    那味道确实不错。

    尤其是在那寒冬腊月的时节。

    王正浩轩抬步向外走去,“你再多吃点,吃了千万别吱声,我悄悄告诉你,这是师傅养的那条狗!”

    “……”

    阿木被寻狗而来、寻着狗肉香味而来的师傅活捉。

    师傅吃光了剩下的狗肉,他被师傅罚去洗过涯闭关三年!

    这三年中,他刀道大进,当然,他对兄弟这个词也有了与众不同的理解。

    虽然出关之后王正浩轩依旧和他打得火热,可他却有些怕,尤其是怕再吃到一锅鹅肉——师傅放弃了养狗,他养了不少鹅!

    此刻猛然听见李辰安也叫他一声兄弟……

    他狐疑的看了看这碗酒,又抬眼看了看李辰安,心想这酒里面会不会有啥东西?

    李辰安哪里知道这短短时间阿木想了这么多啊。

    他将碗凑到了阿木的嘴边,一脸亲切,“说好了,喝了这一碗你就好好睡觉,等伤差不多好了咱们再回去。”

    阿木沉吟片刻,终究无法抵挡这酒味的诱惑。

    他咕噜咕噜喝了这碗酒,又狐疑的看了看李辰安,他躺了下去,觉得这酒的味道真的不错。

    值得自己给他卖命。

    就像小师弟王正浩轩其实也不错,值得给他背锅一样。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孙驼子与小武

    李辰安等人那个晚上没有离去。

    因为雨势太大,也因为李辰安希望能够守在阿木身边。

    这毕竟这家伙是用命来保护自己的兄弟!

    那个夜里,京都的居民们迎来了久违的凉爽,大家都睡得很香,哪怕雷声阵阵,哪怕大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屋檐。

    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夜里京都发生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上宫堂、开元馆、沉香楼,聚宝阁,这四处在京都鼎鼎有名的商铺,被人在一夜之间洗劫一空不说,还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就连那些铺子的门楼都被劈了个七零八落。

    若不是这场雨,或许会被那些歹人一家伙给烧个通透!

    第二天一大早,住在这些铺子附近的街坊们才发现。

    这时候雨已停,风也住,有漫天朝霞。

    这些街坊们就惊呆了!

    因为这些产业,据闻都是姬丞相名下的最赚钱的产业!

    这宁国的江山而今都把持在姬丞相的手里,谁特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抢了这位姬千岁的银子?!

    再说这些产业都有鱼龙会的高手坐镇,能够将这些高手也斩光杀尽……干这活的是哪路神仙?

    不过,干得漂亮!

    有人联想到昨日丽镜司和鱼龙会都在找李辰安,于是京都渐渐起了这么个传言:

    听说就是姬丞相派了人想杀李辰安,结果没杀着,惹恼了定国侯府,这不,定国侯府随便露出一颗獠牙,这就够姬丞相喝上一壶的!

    当然也有人说是丽镜司干的这事,因为丽镜司是鱼龙会的死对头,这些年二者之间似乎没怎么正面碰撞过,恐怕是借着李辰安失踪这个由头,丽镜司率先向鱼龙会发难。

    但这些说法都不太能站住脚,因为李辰安本就是鱼龙会的一舵主。

    姬丞相没理由杀他自己的鱼龙会的一个年轻有为的舵主呀!

    丽镜司找李辰安,恐怕是丽镜司想要弄死李辰安,而后鱼龙会倾巢而出,多半是为了保护李辰安。

    但无论真相如何,从目前看来,姬丞相应该是暂时输了一子。

    那么接下来,这京都,恐怕极难平静。

    可在京都百姓们的翘首期待中,他们所以为的又一场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至少这五天京都的一切都极为平静。

    就连京兆府也仅仅是派了几个捕快去看了看现场,顺便将那些尸体给拖了去。

    而后,便再无动静。

    那几处破烂的铺子依旧那么摆在繁华大街最好的地方,就像碍眼的牛皮癣一样,令每一个路过的路人都驻足观看片刻,而后摇摇头咧嘴一笑,吐一口唾沫扬长而去。

    ……

    这一切李辰安并不知道。

    这五天他都住在孙铁线的小院子里陪着阿木。

    另一个留下的人是安自在。

    安自在似乎在任何地方都很自在。

    比如此刻。

    他搬了一把凉椅躺在天井的一处阴凉角落,左手摇着一把蒲扇,右手端着一杯李辰安弄出来的冰镇凉茶,摇摇扇子,喝口凉茶,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露出的便是无比惬意的表情。

    树上烦蝉的嘶鸣与他无关。

    人世间的破事更与他无关。

    因为心宽,故而体胖。

    他就是这些年这样胖起来的。

    “安叔,”

    李辰安端了个独凳走了过来,坐在了安自在的身旁,看了看他露出来的那一身肥肉,问了一句:“孙老当年也在军中呆过?”

    安自在摇了摇扇子,咧嘴笑道:“孙驼子当年可是神武军的守护神!”

    “景泰十三年,家主奉命出征讨伐回纥,老夫人随行,也带上了孙驼子……老夫人夜袭大震关……那一战非常惨烈!”

    似乎回想起了那场战役,安自在手里的蒲扇放在了胸前,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出了一会神,又道:“老夫人带着一千神武军精锐,以吴洗尘为前锋,攻上大震关关头时候死伤过半!”

    “孙驼子就在后方营地中没日没夜的救人,足足五天五夜没有合眼。”

    “总之……整个神武军一万黑骑营将士,就没有人不欠孙驼子一条命的!”

    “所以在神武军中,家主和老夫人威望第一,孙驼子就排第二,你说这老家伙是不是厉害?”

    李辰安恍然,心想这就是在世华佗了,难怪安自在对他推崇备至。

    “这老家伙不仅仅是医术高超,一身武艺也至一境下阶。”

    “但他真正可怕的地方却不是他的那身武艺,其实,天下少有人知道,他真正擅长的是用毒!”

    李辰安一怔,又听安自在说道:“景泰十四年,老夫人率一千神武黑骑千里奔袭,在赤火原追上了回纥大军主力。”

    “回纥王燎野可足手下依旧有五万大军,却在老夫人一击之下溃不成军……此举,孙驼子居功至伟。”

    “因为他的毒!”

    “吴洗尘一人一马一剑还带着孙驼子的毒杀入敌军阵营,他飞到了天上,洒下了那些毒粉。”

    “那日,恰好是西南风,敌军将士吸入了那些毒粉,仅仅半炷香的功夫,几乎倒下了一半!”

    “这给老夫人生擒回纥王燎野可足创造了绝佳战机,那一战,就此完美的结束。”

    “凯旋之后,老家主要为孙驼子在皇上面前请功,却被孙驼子给拒绝了,他深藏功与名,就这样大隐于京都,带着他的徒弟小武……他某年去山野采药时候捡来的一个孤儿,今年也才、才十六七岁吧,就这样住在这小院子里,一住,就已经三十来年。”

    “他没有成家?”

    安自在摇了摇头,“这老家伙说他救了不少人,却没有杀的人多,一身杀孽过重,怕报应到自己的家人……不过这老家伙以前很喜欢去青楼,只是自从带了小武之后,他似乎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培养小武身上,也就再没有去过青楼。”

    李辰安咧嘴一笑,心想这便是他有了希望的寄托。

    安自在说孙驼子最擅长的是用毒,这句话令李辰安生起了一些别样的想法,比如用毒去杀一些人,也比如用毒去救某个人。

    商涤说鱼龙会的水牢就在鱼龙会总部,那地方防卫森严,若想要硬攻,需要皇城司派出大量高手,这相当于皇城司和姬丞相彻底撕破了脸,不知道长孙先生会不会为了一个温小婉去下一个鱼死网破的决定。

    所以,那日在旧雨楼,李辰安最终和商涤定下的第二个方案就是引蛇出洞。

    这就是钟离若水很是担心的地方。

    蛇太多。

    就算商涤带着他的人引了一部分蛇出去,可李辰安单枪匹马去闯鱼龙会水牢……这事总有些不靠谱。

    但如果带着孙驼子的毒去……

    李辰安笑了起来。

    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李辰安转头一看,阳光下走来了一个比阳光更阳光的少年!

    他披头散发。

    衣衫褴褛。

    仿佛一野人。

    他明明一身风尘。

    偏偏又让人觉得极为干净。

    因为他的那张脸,和他的那双眼!

    那张脸很是白净,那双眼极为澄澈。

    脸无垢,眼无瑕,再加上那张脸上的那无忧无虑的欢喜,和那双眼里如山涧清泉般的灵动,展现在李辰安眼里的,便是一个他前世今生都从未曾见过的天底下最干净的少年!

    那少年背着个背篓欢喜的走了过来。

    他看着李辰安有些疑惑,看着安自在便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

    接着李辰安就吃了一惊——

    “咿咿呀呀……”

    那少年比划着在说什么!

    安自在也比划着,然后指了指西厢房。

    那少年又欢喜的转身向西厢房而去。

    “他就是小武!”

    “……他是个哑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性直如刀

    昭化二十三年八月十二。

    清晨。

    朝霞漫天。

    花溪别院主院。

    西楼一楼屋檐下的那一对燕子早已离巢,这对燕子夫妇已经将它们的四个儿女养大,今儿个似乎要教给它们自己觅食的本领。

    它们飞得并不远,也并不高,就在阿木的视线中。

    李辰安昨儿个夜里带着阿木回到了花溪别院,今儿个一大早扶着阿木坐在了新建起来的那凉亭外。

    阿木说,他想晒晒太阳。

    其实是在这凉亭外的荷塘边才不会遮挡他看这些燕子的视线。

    经过孙驼子这几日的疗伤,阿木这条命算是稳稳的捡了回来,只是失血过多,他的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儿比起以往已明显好了许多。

    孙驼子说原本他以为阿木要完全恢复恐怕得半年,现在看来恐怕三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对于李辰安而言三个月并不长,但对于阿木而言,他却觉得很长很长。

    尤其是那晚下了一场暴雨。

    那么那场雨后,钟离若雨应该将那首《长相思》交到了齐知山的手上。

    距离那场雨已经过去了七天。

    七天……

    想来若雨小姐已达成所愿。

    我应该祝福她!

    那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阿木看着空中的燕子,又转头看了看那荷塘。

    那朵被踩碎的莲花的花瓣没有了踪影。

    它们明明应该就在荷塘里。

    但它们确实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估计除了自己,都没有人知道这荷塘中,曾经有一朵即将盛开的莲。

    就像这些小燕子一样,过些日子它们就将去往更南的南方,留在这屋檐下的只是一个无人关注的空巢。

    少有人知道它们来过这里,出生在这里,而后离开了这里。

    所以,这就是空。

    燕子明年还会再来,只是这燕巢不知道会不会换上新的主人罢了。

    阿木释怀,将那抹残念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那是一片孤寂的湖。

    再没有丝毫涟漪。

    只有一朵娇美的莲亭亭玉立。

    为他一个人而绽放。

    他伸手,握住了竖在椅子旁边的刀。

    从这一刻起,他的心里只有刀!

    他的那张刀削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依旧无人看见。

    他收回了视线,脸色又如从前。

    他看向了院落中,院子里李辰安正在练剑。

    他比较惊诧于那把剑,他知道那是不二剑,因为他曾经在见到樊老夫人的时候也见钟离若画用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剑。

    那是吴国洗剑楼的镇楼之剑!

    居然李辰安的身上也有一把……看着李辰安那毫无章法的舞剑,阿木摇了摇头,觉得实在是浪费了那么好的一把剑。

    李辰安已收了剑,他就在阿木的视线中在院中站定,凝神静气片刻,掷出了手里的飞刀。

    他在不知疲倦的练着他的飞刀,这令阿木眉间微蹙,因为李辰安的飞刀比他的剑法不知好了多少。

    钟离若水从东楼走了出来,她站在了院子里,看着李辰安练飞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倒不是觉得李辰安有多厉害,仅仅是觉得一觉醒来能够看见李辰安,心里便无来由的欢喜。

    当朝阳跃出天际的时候李辰安再次捡回了所有的飞刀。

    他站在那画出的靶子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心里也生出了欢喜,绝大多数都正中靶心,比以往准头又高了一些。

    他去院角的水井旁洗了洗,转身向钟离若水走去,就这样牵着钟离若水的手来到了阿木身边。

    “你的暗器用的不错。”

    “但师傅却要我练剑。”

    阿木瞅了李辰安一眼,“吴老前辈的不二剑若是练好了当然更不错,只是……你真不适合练剑。”

    阿木不懂得委婉,他的性格也和他的刀一样。

    李辰安扬了扬眉并没有在意,他将阿木一把给抱了起来,抱到了凉亭中,放在了凳子上。

    “其实,我真不适合练武。”

    阿木耿直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你练武的时机晚了许多,就当强身健体吧。”

    说完这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杀人这种事,有我!”

    李辰安就喜欢这样的兄弟。

    “往后,杀人这种事少不了你的,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恢复。”

    “中秋还有三天,我陪你去文坛!”

    文坛,是玉京城的八个著名景点之一。

    它就在太学院的对面,文昌庙的旁边。

    李辰安这些日子都没出门,当然也就还未曾去过,却听钟离若水说过。

    那是宁国每三年一次的殿试张榜的地方,也是三百年宁国状元、榜眼、探花的留名之地。

    除此之外,那地方也是宁国的文人骚客们的留墨之地。

    所以,它就是宁国所有学子们心中的圣地!

    李辰安煮上了一壶茶,摇了摇头:“你需要静养三个月!”

    “不,喝了你的酒,我已离不开你的酒,所以你不能死!”

    这大清早的说死多不吉利!

    李辰安瞅了阿木一眼,阿木却一脸极为认真的模样。

    “有安叔在,你打得过安叔不?”

    阿木摇头。

    “这不就得了,酒依旧管够,你,只管养伤!往后……陪着我去杀人!”

    阿木转头看向了荷塘,半晌才吐出了一个字:“好!”

    李辰安看向了钟离若水,这才问了一句:“初五晚上那件事,是谁干的有没有消息?”

    这指的是上宫堂、开元馆、沉香楼,聚宝阁这四处姬泰的产业被一家伙给全端了的事。

    李辰安以为是丽镜司干的,所以托了钟离若水去问问那个俊俏公公,然而钟离若水却摇了摇头:“不是丽镜司。”

    李辰安一愕,心想这京都敢如此大胆的和姬丞相对着干,还能有谁?

    “奶奶说恐怕是长孙先生。”

    “皇城司的长孙惊鸿?”

    “嗯。”

    李辰安眉间微蹙,“姬泰没有反击?”

    “许是皇上已回宫,姬泰虽贵为丞相,可长孙先生毕竟当过皇上的老师……再说姬泰的鱼龙会恐怕也不是皇城司的对手,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攻击皇城司的那处阎王殿。”

    李辰安想不明白长孙惊鸿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就为了警告一下姬泰?

    这只能让姬泰更加警觉,更加下力气去提升鱼龙会的实力。

    他若是真要压制姬泰,大可以对鱼龙会总部发起攻击,一举将鱼龙会给铲除……左右是和姬泰撕破脸皮,那不如做得更绝一些。

    李辰安如此想的时候,皇城司那黑楼下的歪脖子树下,长孙红衣也这样问了她爷爷一句:

    “不如就一举将鱼龙会总部给灭了!”

    长孙惊鸿微微一笑。

    他喜欢这样宁静的清晨。

    因为这是一天中少有的凉快时候。

    他没有坐在那张摇椅上,而是坐在石桌子前,他正在和商涤下棋。

    商涤此刻没有落子,也抬眼看向了长孙惊鸿。

    他同样觉得应该如此。

    长孙惊鸿仅仅说了四个字:

    “奚帷没死!”

    商涤眉梢一扬,“不是查出来奚帷就在相府么?”

    长孙惊鸿不置可否。

    “你是知道奚帷的智计的,这老东西没弄死之前……谁知道他在鱼龙会埋了多少坑?”

    “奚帷不死,不动鱼龙会,这是温煮雨说的。”

    商涤大吃一惊:“温煮雨来了京都?”

    “来了,又走了。”

    “去了何处?”

    “找奚帷!”

    商涤又是一怔,心想莫非相府的那个奚帷是假的?

    “那温小婉这件事……?”

    “常书生进京了!”

第一百八十章 杨四贤来访

    长孙惊鸿没有说救还是不救温小婉,他说了一句常书生进京了。

    这令商涤大吃了一惊。

    但这话的意思却已经明白——

    鱼龙会放出了温小婉就在其总部水牢的这个消息,这就是一个饵,所图原本以为是为了钓上温煮雨这条鱼,而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温煮雨明明来了京都,他显然知道那就是个陷阱,但鱼龙会水牢中关着的却是他女儿!他既然又放心离开,显然长孙惊鸿对此会给温煮雨一个交代。

    只是长孙惊鸿既然没有说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商涤当然也就没去追问。

    姬泰将常书生给秘密招回了京都,这是一件大事。

    “常书生而今究竟是什么境界?”

    “一境上阶!”

    “……他是如何逃出咱们皇城司密牢的?”

    长孙惊鸿一缕长须,淡然一笑:“夏运虎叛变!”

    商涤豁然大惊,难以置信。

    他和长孙惊鸿聊了半个时辰匆匆离去,没有回旧雨楼,而是径直去了花溪别院。

    ……

    ……

    而此刻,杨四贤已抵达了花溪别院外。

    他正站在花溪别院的那牌坊前,微微弯着腰,背负着双手仔细的看着牌坊旁那颗大叶榕下的那张凉椅上躺着的安自在!

    安自在闭着眼睛,肚子上放着一把蒲扇,地上还放着一坛子酒。

    他似乎真的睡着了。

    只是杨四贤的眼里却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子直了起来,他抬起了左脚,正要跨入这道牌坊,却不料安自在忽然伸出了一只脚。

    于是,杨四贤收回了迈出去的脚,躬身一礼:“安大将军好!”

    “小人鱼龙会天下巡查杨四贤,前来见见鱼龙会广陵分舵舵主李辰安……以为安大将军睡着不敢吵醒……不知安大将军怎会、怎会在这里?”

    他报出的是鱼龙会天下巡查这个身份,要找的是鱼龙会的舵主李辰安,这便是上级要见下级,还是主动来见,为的当是鱼龙会的公事。

    他惹不起安自在!

    因为就算是鱼龙会的那些个长老们也惹不起眼前的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死胖子!

    只是这个死胖子向来不都在定国侯府里面呆着的么?

    这么热的天,莫非是樊老夫人又处罚他了?

    安自在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看杨四贤,“老子现在是这花溪别院的门房!”

    杨四贤大吃一惊,他咽了一口唾沫,露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安大将军说笑了,这天下……恐怕只有皇上或者樊老夫人才有资格让您当个门房!”

    “别废话,你回鱼龙会之后告诉那八只乌龟,老子就是这花溪别院如假包换的门房!老子无聊,让他们来此一战!”

    “啊……这、安大将军果然非常人也……小人可能进去?”

    “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内,若是你还没出来……你就自己去死吧!”

    杨四贤又躬身一礼,“多谢大将军!”

    安自在收回了脚,杨四贤连忙走了过去,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湿透——

    天下听说过安大将军的人很多,但见过安大将军的人却极少。

    他原本一直在大震关。

    不,应该说他本来的职责是镇守大震关,可偏偏他没有那样做!

    他在昭化三年时候在大震关呆的太过无聊,于是率领了一支千人黑骑深入回纥领地。

    这一次他不是千里奔袭,而是跋涉万里!

    他就用一千黑骑扫荡了回纥无数城镇,令回纥人闻风丧胆,纷纷向内地迁移。

    他在回纥的领地上肆掠了足足三年!

    他抢回来了大量的优良战马!

    并将大震关至赤火原一线变成了宁国的牧场!

    回纥王赤赞干布数次向皇上上书抗议,甚至派了使团前来,最终皇上一道旨意撤掉了安自在大将军一职,令其即刻回京。

    毕竟回纥早已向宁国称臣,安自在做的这事似乎很不地道,皇上似乎也觉得有损上国颜面。

    但杨四贤却知道将安自在撤职召回,这是出自姬相之手。

    姬相说……虎,之所以猛,在于其居于山野。

    若断其牙困之于闹市,则温顺如猫,不足惧也!

    然而,安自在回到京都之后,当天晚上闯入鱼龙会总部,一人一马一槊将鱼龙会总部杀了个天翻地覆!

    那时候的安自在不胖。

    但依旧很矮。

    可他手里的槊却很长,还很重!

    那晚鱼龙会总部有长老四人,四人重伤,他大笑离去。

    为此,姬相沉默的喝了一壶酒,又说了一句话:“樊桃花……果然厉害!”

    就此,姬相不再招惹定国侯府。

    鱼龙会上下见到安自在更是退避三舍!

    这样的人物,他居然在这里当了个门房……他胖成了一个球,恐怕他的牙和爪子已不再锋利。

    就这样想着,杨四贤在内院守卫熊大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凉亭里。

    他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他向钟离若水躬身一礼,小意的说了一句:“三小姐好!”

    他又向李辰安拱了拱手:“李舵主,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钟离若水并不认识杨四贤,她惊讶的看向了李辰安,李辰安放下了手里的笔,笑道:“杨老,您这可是折煞小子我了!”

    “若水,这位便是鱼龙会的天下巡查杨四贤杨老,在广陵时候我们相谈甚欢……只是,”

    他转头看向了杨四贤,“你不是说要去追簌琳公主仪仗的么?”

    “这个,上面担心我这身子骨受不了追不上,便派了别的人去。”

    “哦,杨老请坐。”

    杨四贤坐下,李辰安给他斟了一杯茶,而后开始叙旧。

    可杨四贤并不是来和李辰安叙旧的呀,他的时间有限,可偏偏李辰安又极为热情,偏偏又不问他一句前来所为何事,这弄得他有些难受。

    “杨老,我听说前些日子那场暴雨,有人抢了咱们姬相的那些产业……这谁干的?您老吱个声,小子带人去将这场子给找回来!”

    杨四贤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谁给你小子的这番勇气?

    “对了,杨老,中秋文会,你有时间来参加么?我要去拿个魁首,我是鱼龙会的人,这番荣誉应该与鱼龙会上下共享……咱们鱼龙会总得去点有头脸的人吧?”

    许是李辰安嘴说干了,他终于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杨四贤也终于逮住了这说话的机会:

    “辰安啊,中秋文会咱们鱼龙会是肯定会派人去为你捧场的……估计会去两个长老,至于老夫,老夫尚无参加的资格。”

    “是这样,今儿来寻你,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哦,杨老请问,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蜀州飞鸽传书送来一个消息。”

    李辰安一怔,俯过了身子,“蜀州?什么消息?”

    “刘酌,他已抵达蜀州!”

    李辰安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你不是亲眼见着他葬身在了那湖中了么?”

    杨四贤盯着李辰安,似乎想从他的神色中辨出真假。

    “那天,那些着白衣者,不是白衣盟的人!”

    “……那是什么人?”

    “老夫也想知道。”

    “你是怀疑我?”

    “哈哈哈哈……”杨四贤忽然大笑,他亲昵的拍了拍李辰安的肩膀,“我怎会怀疑你!”

    他站了起来,“明儿个可有暇?想不想去鱼龙会总部看看?”

    李辰安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从怀中取出了那墨玉牌子:“你若是怀疑我,就把这牌子收回去!”

    “另外,我其实也想去找你,因为我很想知道姬贵妃派人来杀我,我差点就死在这里了,姬丞相……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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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727/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 作者:堵上西楼所写的《逍遥小贵婿》为转载作品,逍遥小贵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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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贵婿介绍:
钻石王老五李辰安穿越至宁国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这身世实在有些悲剧:
三岁启蒙至十一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三年又血本无归。
他就是街坊们口中的傻子,偏偏还遇见了狗血的退婚。
面对如此开局,李辰安淡然一笑吟诵了一首词,不料却进入了贵人的眼,于是遇见了一些奇特的人和事,就此走出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
“若是问我的理想,我真的只是想开个小酒馆赚点银子逍遥的过这一辈子。”
“若是问我而今的成就……其实都是他们逼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许多美好的、悲伤的,精彩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逍遥小贵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贵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贵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