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7章 不解风情
“你说什么?”
从那股大脑宕机感里缓过来的卫燃晕晕乎乎的反问了一句,同时却也忍不住在心底嘀咕着,“果然只要杀了目击者,盗窃就算不被发现”。
“你偷偷看我和姐姐换衣服了?”
凡妮莎不等卫燃回答,却又带着笑意追问道,“我和姐姐谁的身材比较好?”
“我可没看到”
卫燃从源头上掐死了这个问题,他能清晰的感觉出来,这个姑娘似乎有其他的目的,而并非出于法国人骨子里荷尔蒙超标附加的“浪漫”。
“你可真没有情调”凡妮莎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挫败感。
你是瞎么?看不到侉子里的那具尸体咋的?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却一点不耽误他将车子开到了一座被炸断的桥上。
“先下车”
卫燃招呼的凡妮莎下来之后,先从挎斗里将两人的鞋子拿下来,随后又拆下了挎斗外侧装杂物的边箱,招呼着凡妮莎将断桥的碎砖碎石装进去,随后又和那具近乎赤裸的尸体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噗通!哗啦!”
飞溅的水花中,这具尸体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便义无反顾的藏进了水底。
“上车”
卫燃跨上摩托之后招呼了一声,等凡妮莎坐在了自己身后,立刻拧动油门,驾驶着这辆摩托离开了抛尸地。
只不过,他这开出去都不到五百米,却不得不因为身后那姑娘乱摸的手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偷看我们换衣服了?”凡妮莎似乎有些不死心似的贴着卫燃的耳朵问道。
轻轻拿走对方试图解开自己腰带的那只手,卫燃索性熄灭了摩托车,下车自豪一边脱掉身上的链狗制服一边将对方的小心思挑明,“凡妮莎,你明明都被吓坏了,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我调情,是因为担心去杂货店里偷东西这件事被我告诉我的外祖父对吧?”
见凡妮莎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慌乱之色,卫燃继续一边脱衣服一边猜测道,“或者是因为你想偷走保险箱里的那些借据?”
“你你都知道了?”凡妮莎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低下了头,磨磨蹭蹭的从车子上下来。
“你第一次去撬保险箱的时候,我为了免得你尴尬,可是在厨房里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呢。”卫燃故意说道。
“我”
凡妮莎突然就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但那个老混蛋临走之前威胁我们,如果今年年底还是还不上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欠下的那些高利贷,我就必须做他的情人抵债!
可那个该死的混蛋都已经快70岁了!我宁愿和一百个德国人上床,也不想让他碰我一下!”
似乎是找到了情绪和压力的宣泄口,凡妮莎在阿河畔略显冰凉的晚风中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我以为我只要努力学习法律,就能找到他的犯罪证据,然后把他送进监狱。
可是都还没等我毕业,战争就开始了,等我赶回家里的时候,法国竟然已经投降了!法律现在只是一张废纸!我能怎么办?!我和姐姐支付的利息已经超过本金的七倍了,难道让我给那个老家伙做情人吗?我看到他就觉得恶心!”
“我的表哥斯皮尔先生不打算帮你吗?”卫燃说话间,已经将脱下来的链狗制服叠好丢进了摩托车的挎斗里。
“他自己都欠着那个老家伙钱呢”
凡妮莎抽了抽鼻子,“你不也是因为欠他的钱,才同意来这里帮他看店顺便盯着我和姐姐的吗?”
怎么谁都欠他的钱?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一边重新穿上自己的鞋子一边安慰道,“别哭了凡妮莎,我们的目标一致,我愿意接下这份工作其实也是为了找到借据消除债务。”
“真真的?”凡妮莎惊喜的抬起头问道。
“海蒂肯定已经拿到装有借据的盒子了吧?”卫燃反问道,“我本来也打算趁着帮他看守杂货店找到那些借据呢。”
“多亏了那位好心的德国先生”
凡妮莎总算破涕为笑,“要不是他帮忙,我恐怕要用一个晚上才能撬开那些保险箱呢。”
“就你?”
卫燃还真不是看不起这姑娘,那杂货店的老式门锁都得好几分钟才能捅咕开,等她把那台保险箱撬开,恐怕二战都结束了。
“我可是每天都去试着撬.”
凡妮莎说道这里突然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的问道,“所以我之前几次偷偷过去试衣服你也都看到了?!你这个变态!偷窥狂!”
“戴高乐作证,今天真的是第一次。”
卫燃坦诚的说道,“我之前可没遇到过你,好了,快点把你身上这套衣服脱下来吧,我们要尽快把这些衣服和这辆摩托找地方藏起来才行。”
“路易国王活过来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凡妮莎嘟嘟囔囔的嘀咕着,同时也动作麻利的脱掉了她身上那套链狗制服。
等他学着卫燃的样子将脱下来的制服叠好放进了摩托车的挎斗,两人又一起盘算了一番从这俩链狗身上缴获来的东西。
对于凡妮莎这个曾经负债累累的姑娘来说,这俩链狗身上最吸引她的,莫过于那俩钱夹子里的配给券和德国马克,还有几张染着血的法郎和英镑,以及几双还带着包装纸的丝袜——这同样是硬通货,睡法国女人的硬通货。
卫燃在意的,却是这俩链狗的武器——一支个头稍大的PP手枪,以及一支稍小了一号的PPK手枪,外加两支MP35冲锋枪,以及配套的弹匣,当然,还有两支他用着最顺手的毛瑟刺刀。
“维克多,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凡妮莎在打开一个装满了套套的盒子之后突兀的问道。
“那是老子定力好”
卫燃偷偷嘀咕了一句,真当家里住的那些姑娘是摆设吗?某历史学者的定力早就练出来了。更何况,他可没办法确定这算不算那本瞎了心的破本子给自己的考验,自然是要怂一点了。
只不过,这么伤人的话自然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我们才刚杀过人”
卫燃无奈的说道,“相比做些什么,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藏好这辆摩托,然后想办法悄无声息的摸回去才行,而且我们还要商量一下口供,免得明天德国人找上门来说漏了。”
提起这个,凡妮莎立刻扣上了手里那个装满了套套的铁皮盒子,连同那俩装满了钱和配给券的钱夹子,乃至那几双丝袜全都丢进了摩托车的挎斗里,同时带着小小的尴尬说道,“继续往前走吧,那里有座荒废的教堂,我们可以把摩托藏在那里。”
“上车吧”
卫燃说话间,将那些武器弹药也放进了挎斗,再次骑上了摩托。
等凡妮莎也骑上来,他立刻拧动油门,在对方的指引下,开到了也就两公里外的一片挨着河岸的荒地上。
这里何止有一座教堂,在教堂的周围,还分布着一圈墓地,在沿着河道弥漫来的雾气笼罩下,难免显得格外阴森。
“你就别进去了,在这附近等我吧。”卫燃在河畔再次踩下了刹车。
闻言,凡妮莎立刻点点头从摩托车上下来,裹紧衣服蹲在了一颗橡树的阴影里。
无声的笑了笑,卫燃骑着摩托驶入墓地中央,在绕着那座坍塌的教堂转了一圈之后,将其停在了一垛麦秸堆的边上。
左右看了看,他再次取出了防毒面具包,将了之前放进去的花口撸子以及那把一战匕首放在车座子上,转而将那两把刺刀和两支刚刚缴获的德国手枪放了进去。
见依旧能成功的收进金属本子,卫燃立刻将那支一战匕首和那支花口撸子全都丢到了教堂废墟里。
转身抄起不远处放着的草叉子,卫燃在一番使劲儿之后,顺利的将麦秸垛推倒,严丝合缝的盖住了那辆摩托。
离开这片墓地汇合了在外面等着的凡妮莎,卫燃带着她小心的绕过了巡逻队,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凌晨三点左右,悄无声息的从裁缝店的后门钻了进去。
此时,海蒂早就已经回来了,她不但回来了,而且还给卫燃二人烧好了洗澡水,顺便还带回来好几件秋冬穿的衣服
这些衣服有的明显是他们姐妹俩穿的,有的却是男装。在卫燃二人回来之前,她正守着蜡烛灯,用缝纫机将这些衣服多余的口袋缝起来呢。
“你回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吧?”卫燃赶在海蒂开口之前问道。
“没有”海蒂摇了摇头,“我特意等到月亮被云挡住的时候回来的。”
“先去洗澡吧”卫燃赶在凡妮莎开口之前说道,“等下我们喝一杯,顺便聊聊今天晚上都做什么了。”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姐妹俩立刻点了点头,目送着卫燃离开了房间,穿过院子钻进了裁缝店里。
等他回到二楼,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了。
见状,他也不客气,直接脱了衣服躺进去,用香皂好好的将全身上下都搓洗了一遍。
等他将穿过的脏衣服丢进院子里的木盆里,端着装满钱财的抽屉以及刚刚从防毒面具包里拎出来的白兰地找到那姐妹俩的时候,凡妮莎也刚好从她的卧室出来。
“这是在保险箱里找到的借据”
海蒂等卫燃坐下之后,颇有些忐忑的打开了那个木匣子,“我们的借据,斯皮尔的借据,当然,还有你的,都在这里面了。”
闻言,卫燃在这对姐妹紧张的注视下,面带微笑的给这木头匣子盖上了盖子,走到壁炉边打开了炉门,直接将其丢进了正在燃烧的炭火上。
“好了,我们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债务。”
卫燃拍拍手说道,“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闻言,凡妮莎立刻帮忙打开了那瓶白兰地,又从橱柜里翻出三个杯子,格外实诚的全都都倒的满满当当。
“这些是从杂货店的其他几个保险箱里搜出来的”
卫燃说着,掀开了抽屉上盖着的毯子,“另外三个保险箱和被打开的保险箱密码一致,而且我早就找到了钥匙。”
“这么多?”海蒂和凡妮莎看着满满一抽屉的金银细软不由的发出了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
“我们平分了吧”
卫燃慷慨的说道,他把这些东西偷回来,纯粹是为了完成语言任务,但这些东西又不可能带到后世,所以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
“真的.真的可以吗?”海蒂难以置信的看着卫燃。
“当然”卫燃无所谓的说道,“快点分一分吧,我们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闻言,海蒂咬咬牙,却只是将抽屉里的现金和银币平均分成了三份,接着却起身从厨房里找来几个玻璃罐头瓶,将其余的那些首饰和怀表、腕表乃至金币一股脑的倒进去,接着又在拧上盖子之后,招呼着凡妮莎帮忙融化了几支蜡烛,将罐头瓶的盖子在里面蘸了蘸。
等一切忙完,她才解释道,“这些东西暂时埋起来吧,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日子过的比较艰难,我们再把它们挖出来。”
说到这里,海蒂又补充道,“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连斯皮尔都不能知道。”
“好!”凡妮莎第一个应了下来,随后,卫燃也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征得了两人的允许,海蒂又从厨房里找来一个大号的粗陶罐子,将那些罐头瓶一个挨着一个的放进去之后,又往里塞了不少旧衣服破毯子充当缓冲,随后让卫燃将其抬到了院子里那个狭小的防空避难所里。
三人合力挖开略显潮湿的泥土将粗陶罐子放进去,并且由卫燃亲手盖上了能有汤盆大小的粗陶盖子。
最后合力给地面完成回填铺上木板,又把多余的土洒在了周围的花丛里,三人也借着刚刚忙碌的功夫对好了口供。
眼瞅着天色将亮未亮,三人也各自回了房间,洗干净了身上的灰尘泥土之后躺在了床上。
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短暂睡眠过后,卫燃在闹钟的催促下起床下楼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已经在后院里浆洗他们昨天穿过、以及“偷”回来的那些衣服了。
不仅如此,卫燃也注意到,那些偷回来的衣服上,全都缝上了一个小铁片。
见状,卫燃笑了笑却并没有上前帮忙,只是从不远处桌子上拿了两片面包当作早餐,一边吃着,一边打开了裁缝店的店门。
此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半左右,外面的街道上算不上热闹,但也不算冷清。
更好的消息是,对面的雷诺杂货店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依旧大门紧锁,就连周围的邻居,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奇或者八卦。
没有我的历史里,海蒂姐妹俩是怎么解决那俩链狗的?又或者,她们为什么要对那对链狗起杀心呢?难道是因为链狗发现了那些借据?
又或者从那些借据了知道了斯皮尔的存在?更或者,他们对海蒂姐妹起了贪念?
这么想的话,无论哪个理由,确实都已经够那对姐妹做出反抗了。
卫燃一边用抹布擦拭着店门一边暗暗思索着,对于两个年轻姑娘来说,杀死两只链狗听起来似乎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但又似乎没有那么困难。毕竟.那俩链狗终究是男人。
就在他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走神的时候,几个德国军官也结伴走了过来,他们的手里,有的拎着一瓶葡萄酒,有的拎着些熏肉或者奶酪,还有的则拿着一张报纸。
“嘿!吸错了!”
卫燃热情的伸直右手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热情的用法语招呼道,“先生们,进来擦擦鞋子吧!”
“他说什么?”其中一个中尉在回应卫燃的招呼之后,扭头朝手拿酒瓶子的那个问道。
“问我们要不要擦鞋”
那名中尉说着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靴子,“去擦擦吧?顺便可以把衣服丢在这里洗一洗,我的制服都是在这里洗的,虽然洗的不是很干净,但这里的店主非常漂亮。”
“这么说的话,我的大衣也该熨烫一下了。”另一个中尉立刻说道。
“这里的店主是犹太人吗?”一个脸上带着荣誉伤疤上尉问道。
“不是”
手里拿着酒瓶子的那个说话间已经走进了被卫燃推开店门的裁缝店,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漂亮的金发,蓝色眼珠白皮肤,五官非常精致,我第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
她还有个妹妹,个子更高一些,但是胸脯要小的多,而且是个短发,说实话,我不喜欢短发的姑娘,更别提她太瘦了。”
这几个德国人肆无忌惮的对海蒂姐妹评头论足功夫,也自顾自的坐满了那张沙发,刚刚叭叭叭一直在哔哔的那个也换上法语,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卫燃,“帮我们把靴子都擦一擦吧,顺便把我们的大衣熨烫一下,还有,我的衣服洗好了吗?”
“请稍等,我看一下。”卫燃说着接过了纸条,走到货架边寻找着对应的衣服。
与此同时,听到风铃声的海蒂也从后院走了出来,打着招呼的同时,热情的用法语和刚刚一直在评价她的那个中尉行了一记法式贴面礼。
这无疑是最好的招牌了,是以都没等卫燃找到那位中尉的制服,其余几个,包括那个上尉都将各自的大衣脱下来交给了海蒂,连说带比划的表示需要熨烫服务。
“你们需要熨烫的是老二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找到的制服和衬衣交给了那名颇为得意的中尉。后者在接过衣服之后,却直接钻进了换衣间,显然是准备将身上这套换下来。
趁着唯一会法语的这名中尉去换衣服的功夫,海蒂也给其余的几位各自端了一杯廉价的红茶,同时也格外愧疚的表示,因为配给制的关系,这是她这里唯一能提供的饮品。
见那几个人德国佬被海蒂迷的根本没心思注意自己,卫燃索性也不急着给他们擦鞋子,反而将几个铸铁熨斗放在了早晨才点燃的壁炉上加热。
一边听着那些毫无营养的闲聊,一边慢条斯理的熨烫着那些衣服,卫燃顺便还借着背靠柜台的海蒂做掩护,从那几件大衣忘了取出的钱包里或是抽走一张小面额的纸币,或是捏出一枚硬币,悄无声息的将它们藏在了那块擦桌子的抹布里。
在他的忙碌中,那些大衣被一件件的熨烫平整,期间几个进来洗衣服的士兵,在见到那几个中尉上尉的时候,也难免敬礼打招呼。
在卫燃和海蒂默契的有意为之之下,这几个人的大衣和靴子,从早晨刚开门,一直忙活到了将近中午这才相继忙完。
而在这最危险的第一个上午,依旧没有德国士兵或者链狗去对面的杂货店搜查。
显然,昨晚那俩链狗八成是背着所有人干的私活儿,现在很可能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凉透了呢。
虽然没能拿这几个军官充当挡箭牌,但格外热情的海蒂却收获了远超劳动价值的配给券以及一瓶红酒和一块奶酪,以及两包香烟作为“陪聊”的酬劳。
赶在中午饭前送走了这几个聊的格外开心的军官,海蒂叉着腰长长的吁了口气,“和人聊天可真辛苦,维克多,你可不要和斯皮尔说这件事。”
“我什么都没看到”卫燃一边收拾柜台上的工具一边笑着说道。
“这个是你的封口费”
海蒂说着,将两包香烟丢给了卫燃,她自己则抱着这一上午收来的几件脏衣服去了后院。
展开那块抹布,卫燃将浸湿的几张纸币和那几枚硬币塞进了兜里。
都不等他脸上浮现出笑模样,那股难以言喻的大脑宕机感也再次来袭,他也在天旋地转中,再一次感受到鼻孔处似乎流出了些温热的液体。
“噗通”
几乎就在他因为眩晕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的时候,一只链狗也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
这名链狗被卫燃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用还算熟练的法语问道。
“我”
卫燃一边抵抗着那股子仍未消散的恶心感觉,一边打着颤说道,“我流鼻血了,但是我晕血,帮帮帮我.”
闻言,那名链狗立刻跑到柜台边上,抄起刚刚熨烫大衣用的湿毛巾,先帮着卫燃擦掉了手上的血迹,随后又帮他擦掉了鼻孔流出的血迹。
“海蒂太太!”
这名链狗大声喊着,同时也用毛巾捂住了卫燃仍在流血的鼻子。
“怎么了?”
海蒂快步跑了过来,在见到那名链狗时顿时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事发了——尤其卫燃还半躺在地上,而且口鼻处似乎还有血迹!
“他流鼻血,然后因为晕血晕倒了。”
这名看着也就二十六七岁的链狗颇有些嫌弃的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胆子这么小的男人。”
海蒂愣了愣,反应极快的跑过来,一边掏出手帕帮卫燃堵住鼻孔一边说道,“我的妹妹凡妮莎也是这样,这似乎是遗传的。”
“海蒂太太不怕吗?”这名链狗好奇的问道。
“他们两个晕血都是我来照顾,就算怕也已经习惯了。”
海蒂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是来洗衣服的吗?”
“差点忘了正事”
这名链狗放下染血的毛巾,“海蒂太太,卢卡斯和朱利安来过你这里吗?昨天他们来这里缝过裤子还修过靴子。”
“我好像有些印象”
海蒂一边在对方的帮助下,将已经恢复过来,但仍在装样子的卫燃搀扶到沙发上一边说道,“他们昨天确实来过我这里,我没记错的话,卢卡斯先生会法语对吧?”
“对,就是他们。”这名链狗点点头,“他们今天来过吗?昨天他们还说,今天要把他们的脏衣服送过来洗呢。”
“没有”
海蒂摇摇头,“今天上午没有宪兵来过,只有几位军官先生在这里趁着熨烫大衣和擦鞋的时候聊了一上午,其余的都是些士兵了,他们没有这个。”
说完,海蒂,还指了指对方脖子上硕大的金属牌子。
“这就奇怪了”这名链狗忍不住用德语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你找他们有什么急事吗?”海蒂一边用另一条湿毛巾帮卫燃擦拭鼻血一边好奇的问道。
“是我们的队长找他们”这名链狗说道,“现在就差他们两个了,我以为他们在这里偷懒呢。”
“我可没见过哪位宪兵先生偷懒”海蒂笑着说道,“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勤奋的德国人了,不过”
“不过什么?”这名宪兵立刻问道。
“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过夜呢?”
海蒂指了指窗外大街上路过的德国士兵,“你看,几乎每个德国人都有女伴,我猜他们说不定也有。”
“我再去其他地方找一找吧”
这名链狗说着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说道,“海蒂太太,如果你见到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一定要让他们尽快回去。”
“如果我见到他们,肯定会帮你通知的。”
海蒂起身承诺道,“等下维克多恢复了,如果我们不忙,我也会让他帮忙去外面找找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这名链狗已经推开了店门,一溜烟的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等那店门自己关上,海蒂也重新坐在了卫燃的身旁,一边帮他擦拭已经不在往外流的鼻血一边低声问道,“你真的晕血?”
“假的”
微眯着眼睛的卫燃低声说道,“刚好流鼻血,刚好看到他进来,所以晕一下,谁会怀疑晕血的人是杀人犯呢?”
闻言,海蒂笑了笑,嘴上却忧心忡忡的问道,“他们是不是快发现了?”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卫燃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忍不住在琢磨着,这俩语言任务明显是妥了,可这次学会的到底是个啥?
除了这点疑惑,他也开始琢磨着,该准备准备完成拍照的任务了。
第1318章 逃
9月14号这天下午,海蒂的裁缝店里说不上忙碌,海蒂姐妹俩自从午饭过后,始终都在院子里忙着浆洗衣服。
在前面守着裁缝店的卫燃除了偶尔应付些诸如熨烫衣服或者擦鞋、收取衣服的琐碎工作之外,还忙里抽闲的用手头能找到的材料,给昨天找到的那个应急氧气瓶做了个可以固定在腰带上的帆布套,顺便还给呼吸面罩里外浸了一层蜡油,并且做了个可以收紧将其固定在脸上的帆布束带。
除了这些琐事,他也一直盯着窗外路对面的杂货店,时不时的,看到有链狗经过,还会跑出门儿,东瞧西望的踅摸一圈。
万幸,一直到他们决定打烊,也没有人尝试打开杂货店的店门,更没有人上门再来裁缝店寻找过线索,当然,他名义上帮忙寻找的那俩失踪链狗也不可思议的再没有出现过。
如昨天一样,卫燃和凡妮莎俩人在打烊之后,拿着海蒂给的配给券,排队领取着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的食物,并没有因为昨天的意外之财,有任何的挥霍举动。
“凡妮莎,你会什么外语吗?”
拎着食物往裁缝店走的路上,一整天都没琢磨明白学会了什么语言的卫燃索性决定从周围人的身上找找线索。
“外语?”凡妮莎奇怪的看了眼卫燃,“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聊聊”
卫燃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如果我们有人会德语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那些客人说的是什么了。”
“我可不会德语”
凡妮莎摇摇头,紧跟着却说道,“你知道,我是学法律的。”
“所以呢?”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我虽然不会德语,但我会拉丁语,拉丁语是我们的必修课。”
“你还会拉丁语?”卫燃诧异的问道。
“你不会吗?”凡妮莎反问道。
“你觉得我可能会吗?”
卫燃摊摊手,将问题又丢了回去,“说两句拉丁语听听,我还没听任何人说过拉丁语呢。”
“你真的不会拉丁语?”
凡妮莎这句话却是用拉丁语说出来的,而卫燃则毫无障碍的听懂了,只不过,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满是茫然之色。
“看来你真的不懂拉丁语”
凡妮莎又换回了法语,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问道,“英语你总会吧?我和姐姐都会英语,因为我们的妈妈就是英国人。”
“你妈妈是英国人?”卫燃同样贴着对方的耳朵用英语问道,同时也算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很奇怪吗?”
凡妮莎显然并没有听出来卫燃在套话,毫无心机的用老伦敦二环内口音的英语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说道,“她是个裁缝,来法国学习服装设计的裁缝。
我姐姐的裁缝手艺就是和我妈妈学的,以前那家店也是我的爸爸妈妈一起经营的。”
“所以你的父母其实都是裁缝?”
卫燃用法语问道,同时也在心底尝试着,暗暗用拉丁语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这金属本子教人知识虽然方便,但在不知道自己学会了什么的前提下,脑子里是真的“找不到匹配的数据库”。
“准确的说只有我妈妈是”
凡妮莎同样换回了法语,颇为自豪的答道,“我的爸爸是个布料商人,我妈妈经常说,他的生意并不是很好,否则就不会经营裁缝店了。”
“很般配的一对儿”
卫燃诚恳的说道,这不就是卖煎饼的嫁给了卖大葱的了吗?确实是般配。
“姐姐和斯皮尔先生也很般配”
凡妮莎颇有些羡慕的说道,随后再次贴着卫燃的耳朵,踮着脚低声用法语说道,“而且,姐姐好像已经怀孕了,这件事是她偷偷告诉我的,她还不确定呢,所以暂时不准备告诉斯皮尔先生。
而且我也发誓帮她暂时保密的,维克多,你可不能偷偷告诉斯皮尔先生。”
“我发誓,我肯定保密。”卫燃做出承诺的同时,一颗心却不由的一直往下沉。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次的回归任务里还有个逃出围捕呢,如果海蒂真的怀孕了,接下来的逃亡对她来说着实是有些危险。
但无论如何,昨天晚上他们三人确实和那俩链狗的死有关,想洗脱嫌疑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对姐妹似乎根本就没有准备逃的打算。
当话题聊到这里的时候,两人也走到了裁缝店的门口,并且不分先后的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两辆挎斗摩托,以及在杂货店门口站岗的两名链狗。
“脸上要露出好奇的表情”
卫燃贴着耳朵低声嘱咐的同时,还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原本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丝惊恐之色的凡妮莎不由的一愣,当她察觉到卫燃在自己的屁股上捏了一下之后,脸上原本刚刚要浮现出来的惊恐和紧张,也被这一下捏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脸颊绯红的羞涩。
等他们俩走进裁缝店,却发现海蒂正和一个上尉军衔的链狗坐在沙发上,而在海蒂的另一边,还坐着中午的时候过来询问过的那只年轻些的链狗。
“你们回来的正好”
海蒂见卫燃和凡妮莎进来,立刻说道,“维克多,你今天下午见过昨天来缝补裤子以及钉鞋掌的那两位先生吗?”
“没有”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拎着的食物交给了凡妮莎,“我整个下午都在留意外面经过的宪兵,但是并没有看到他们。”
“队长,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晕血的胆小鬼。”
中午饭前曾经救助过晕血的卫燃的那个年轻链狗用德语说道,“旁边那个害羞胆怯的姑娘是海蒂女士的妹妹凡妮莎了。”
那只上尉链狗看着卫燃上下打量了一番,用德语说道,“问问他,昨天他们来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说完,这只上尉还摸出烟盒,给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了卫燃。
“谢谢”
卫燃赶忙双手接过,并且趁着那个年轻链狗翻译的功夫将其点燃,随后又将昨天那俩链狗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大概的描述了一番。
“昨天离开之后,他们再没有来过吗?”这只上尉链狗不急不慢的用德语问道。
“和他说,我想和他单独谈谈,请海蒂女士和凡妮莎暂时回避一下。”
当这句话被那个年轻链狗翻译成法语之后,海蒂温柔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去准备晚餐,两位先生如果有时间,不如等下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餐吧,算是对萨米先生照顾我弟弟维克多的感谢,我们还有半瓶干邑,可以一起喝掉。”
听手下翻译完,那名上尉倒是格外痛快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吃一顿晚餐吧。萨米,让汉斯去取一些食材过来,有什么就弄些什么过来。”
“好!”
名叫萨米的士兵说完立刻起身,先接受了海蒂的邀请,接着推开店门,招呼着外面的一名同伴驾驶摩托去取食材。
在这期间,那只上尉链狗一直打量着略显局促的卫燃,而海蒂则拉着凡妮莎走进里间,走进了院子里。
“姐姐,怎.”
“嘘——”海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去准备晚餐。”
“好,好吧。”凡妮莎点点头应了下来,压下心头的不安,抱着并不算多的食材跟着海蒂走进了房间里。
等那个名叫萨米的年轻链狗重新坐在卫燃的另一边,那名上尉这才说道,“问问他,卢卡斯或者朱利安是否和他的姐姐或者妹妹上过床。”
“先生,您把我的姐姐和妹妹当成路边的寂女了吗?”
卫燃等萨米翻译完之后带着愤怒问道,“如果我的姐姐妹妹需要靠和男人上床赚钱,她们何必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每天从早晨就要开始浆洗衣服?”
“看来我们误会海蒂女士和凡妮莎小姐了”
这名上尉听完了萨米的翻译之后,那张阴沉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不知道在我问出这个失礼的问题之后,你还欢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
依旧是耐心的等萨米翻译完,卫燃很是用力喘了口气,这才看着下午“救”过自己的那个年轻链狗说道,“萨米先生,我们愿意邀请您和您的上司用晚餐,是为了感谢您的善良和对我的无私帮助。
如果您的上司对我的姐姐或者妹妹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么很抱歉,我们并不欢迎你们。最后,是否留下来用晚餐,请你来决定吧。”
卫燃这义愤填膺的反将一军,顿时难住了那个年轻的链狗萨米,而那名上尉链狗,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手下脸上为难的表情,“萨米,这个小伙子说什么了?”
稍作犹豫,萨米还是将卫燃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了自己的上司。
“看来我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这名上尉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不留下来吃晚餐了吗?”链狗萨米跟着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汉斯已经去取食材了。”
“等我们找到卢卡斯和朱利安再来这里吃晚餐吧”
那名上尉说完看了眼卫燃,“和他说,请他不要误会,我刚刚的询问只是为了寻找线索的合理怀疑,并非质疑他的姐姐和妹妹的贞洁。
另外,让他替我向海蒂女士致歉,我们临时有事先回去了。萨米,等下你留下来,等汉斯送来食材之后,你和他一起回去。”
“是!”
名叫萨米的链狗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目送着他的上司坐上挎斗摩托离开之后,这才将那番话翻译给了卫燃。
“萨米,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卫燃故作慌乱的问道。
“不会的”
萨米摆摆手,一脸崇拜的说道,“我们队长可不是卢卡斯那样的小心眼儿,他是个优秀的警察,非常冷静而且经验丰富的警察。”
“看来真的惹上麻烦了”
卫燃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内心提高警惕的同时,嘴上也热情的朝着萨米发出了晚餐的邀请。
万幸,这个年轻的链狗着实是个老实孩子,连连拒绝了卫燃的邀请,等那个名叫汉斯的链狗送来满满一箱子食材之后,立刻便搭着挎斗摩托跑没了影子。
看着那满满一箱子各种蔬菜和夹杂其中的红酒、面包、牛肉、香肠、以及奶酪和黄油,卫燃却根本就高兴不起来。他知道,那些链狗锁定路对面的杂货店,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紧不慢的锁死了店门,卫燃抱着那一箱子食材走进里间,穿过了房门和院子,找到了正在壁炉边忙着烹饪晚餐的海蒂和凡妮莎。
“那两位先生呢?”海蒂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他们走了”卫燃说着,将抱着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
这话一说出口,凡妮莎立刻松了口气,用围裙胡乱擦了擦手之后走到桌边,一边在卫燃抱来的箱子里翻找着,一边惊喜的说道,“竟然还有这么大一块牛肉,而且还有一瓶红酒!我们今晚”
“我们今晚必须离开了圣奥梅尔了”
海蒂停下手里的工作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有预感,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杂货店那里。”
“离开?”
凡妮莎愣了愣,低声反问道,“那不是相当于承认了那两个人的失踪和我们有关吗?而且现在他们别说证据,他们连尸体都没找到呢。”
“证据?”
卫燃不由的接过了话茬,“对于那些链狗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们只需要怀疑就够了,如果等他们找到证据再跑,我们恐怕连这个院子都跑不出去了。”
“可我们去.”
“去菲利普大堡”
海蒂解下围裙低声说道,“我们去菲利普大堡找斯皮尔!他肯定有办法把我们藏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内心愈发不安的卫燃追问道。
“天黑之后吧,既然那两位先生不留下来吃晚餐了,我们随便吃点东西就出发”
说完这句话,海蒂却又立刻反悔了,一边系上围裙一边说道,“不,晚点,我们等午夜再出发!今天晚上我们要好好吃一顿。”
“既然这样,我去拿相机,然后我们趁着天还没有黑拍几张照片吧?”卫燃适时的提议道。
“相机?”凡妮莎好奇的看着卫燃,“你哪来的相机?”
“当然是我的祖父送我的”卫燃理所当然的语气也让这对姐妹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既然做出了决定,姐妹俩立刻用现有的丰盛食材开始制作晚餐,卫燃则回裁缝店逛了一圈,拎着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的禄来双反,给正忙着烹饪晚餐的姐妹俩先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又招呼着她们去裁缝店里拍了几张照片。
“我们穿上昨天带回来的那些衣服拍几张吧?”凡妮莎提议道,“那些衣服洗过之后我都挂在壁炉边烘干了。”
“时间还来得及”海蒂没有多想便赞同了这个提议。
赶在太阳忙着下班的这点时间,这姐妹俩换上了昨晚偷来的衣服,在院子里摆着各种造型,让卫燃给她们拍下了一张张单人照片以及一张张的合影。
在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下,卫燃和这对姐妹拍下了最后一张合影,这才结伴走进了房间,将一直在壁炉上保温的法国炖菜和洋葱汤端上了桌。
因为晚上要忙着逃命,三人都明智的没有喝酒,不仅没喝酒,就连谈话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姐姐”
凡妮莎咽下嘴里的牛肉,含糊不清的低声问道,“我们逃到菲利普大堡就安全了吗?”
“我不知道”
海蒂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甚至不确定斯皮尔还在不在菲利普大堡,他已经超过一周没有消息了,但是我们除了去找他还能去哪呢?”
凡妮莎闻言陷入了沉默,卫燃张了张嘴,最终没有给出他的建议。
“吃饱之后大家都各自收拾东西吧”海蒂最终说道,“不要带太多的东西。”
“姐姐,我们昨天埋起来的那些”
“那些东西就埋在那里吧”
海蒂说道,“带着它们反而会让我们更加危险,而且昨天维克多不是已经分了我们一笔钱了吗?再加上我们存的钱已经足够用了。”
“等下我们换上德国人的制服”
白天时候就在琢磨逃亡方案的卫燃虽然不会建议逃亡方向,但他却可以就逃亡方法给出些建议,“海蒂,你或许还需要把头发简短一点儿,我们穿着德国人的制服能更安全的离开圣奥梅尔,然后我们可以去找昨天藏起来的那辆摩托,如果它还没有被发现的话,我们也许能在天亮之前就赶到菲利普大堡。”
当他把这个提议说出来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纷纷眼前一亮,前者更是立刻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剪头发,凡妮莎,你来收拾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也要想办法藏起来。”
“交给我吧!”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起身跑上了楼。
见状,卫燃同样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这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索性套上从楼下拿来的德军制服,将昨天分到手的那些钱随手揣进兜里,接着又翻出那支超大号的手电筒,给它换上了新电池就算是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相比他这边的干脆,院子另一头的海蒂和凡妮莎此时正忙着各自修剪头发,顺便商量着哪些东西该带走,那些东西可以留下呢。
裁缝店的二楼,卫燃给窗子打开一道缝隙,和衣躺在床上盖上毯子,闭上眼睛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晚上八点十一分,海蒂和凡妮莎不但剪了头发,而且各自洗了澡换了衣服,并且同样各自在外面套上了一套德军制服,不仅如此,她们俩此时连决定带走的东西也都收拢到了两个并不算大的皮制手拎包里。
在这一刻,这对姐妹却并没有补觉补充精神的想法,反而坐在壁炉边低声聊着什么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和焦灼。
同样是在这一刻,卫燃却从睡梦中惊醒,翻身凑到窗帘边上,侧耳倾听着外面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当他轻轻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到远处开过来几辆挎斗摩托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拔腿跑下楼,穿过院子冲进了海蒂姐妹俩住的那栋小楼。
“快走!”卫燃低声说道,“他们恐怕已经找到杂货店了”。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心头一沉,赶忙起身,顺便拎起了手边的皮包。
几乎就在杂货店的店门被撞开的同时,他们三人也在夜色中从后门离开了家,顺便还不忘锁死了那扇门。
这对姐妹终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她们带着卫燃,贴着周围的建筑阴影,摸黑跑向了城外的方向。
当那些德国链狗冲上杂货店的二楼,发现卧室地板上残留的大片干涸血迹,并且最终撬开保险箱发现那些腥臭的尸块的时候,卫燃已经在海蒂和凡妮莎的带领下摸到了阿河的河边,借着芦苇的掩护,离开了圣奥梅尔的城区。
根本不敢开灯更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卫燃三人绕过巡逻队之后,玩了命的往藏匿摩托车的墓地方向跑着。
这个时候,杂货店的二楼,黄昏时曾盘问过卫燃的那名上尉链狗,也举着手电筒,注意到了当初被海蒂丢弃在二楼的那卷布料。
侧着头和手电筒看了看布料下的桌子上积攒的灰尘,他接着又在这卷布料上摸了摸甚至将鼻子凑到上面闻了闻。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发出了命令,“去把街对面那家裁缝店的三个人抓过来。”
“是!”
名叫萨米的年轻链狗立刻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同伴快步下楼,跑向了街道对面的裁缝店,先从周围将其包围之后,随后便开始了拍门。
他们能找到杂货店,要得益于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停过的排查,这才总算找到了些许线索——某个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流莺透露,她昨晚曾经见过有辆挎斗摩托停在了杂货店门口,并且从里面抓走了一个人。
虽然那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并不确定昨晚从这里抓人的是不是失踪的那俩链狗,但这些链狗确实丢了一辆摩托,这对于这些链狗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把门打开”萨米话音未落,另一个链狗已经拿来一把剪线钳,轻而易举的剪断了推拉防盗门的挂锁。
不出意外,当一群链狗闯进裁缝店里的时候,除了桌子上根本没有收拾的晚餐厨余,他们根本没找到一个活口。
等那名上尉得到消息赶过来,他只是看了眼仍在燃烧的壁炉,又端起茶杯摸了摸里面仍有些许温度的红茶,便立刻说道,“那三个人还没有跑远,萨米,天亮之前抓到他们送到我的办公室。另外,通知少校,让他立刻派人守住圣奥梅尔的主要出入通道。”
“是!”萨米立刻挺直胸膛大声应了这命令。
第1319章 最后一公里
圣奥梅尔城外,出城必经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辆满载着德国士兵的卡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不等车子熄火,那些士兵便跳了下来,动作麻利的架起了两挺机枪,而那辆卡车,也将刺目的车灯对准了城区的方向。
距离这个十字路口不过三四百米,仍旧位于城市部分的河边,链狗萨米也带着同伴,在一只军犬一路嗅闻带领下往前追着。
“汉斯”
第一次独立负责抓捕任务的萨米可没有什么耐心,“让他们牵着莉莉继续慢慢找,我们两个驾驶摩托沿着河道先追过去,出城之后河畔的这条路是通往加莱的,我们可不能放跑那几个裁缝。”
“再叫上两个人吧”
年龄稍大一些的汉斯谨慎的提议道,“他们有三个人,万一卢卡斯他们的武器和摩托车都在他们手里,即便是女人,也很容易对我们形成压制。”
“说的对!”
萨米立刻发出了新的命令,“布莱恩、鲁道夫,你们两个驾驶另一辆摩托和我们一起追。”
“是!”两个跟在身后的年轻链狗立刻应了下来。
在萨米的安排之下,两辆挎斗摩托立刻沿着河畔的公路追了出去,坐在挎斗上的萨米和那个名叫鲁道夫的链狗,还各自将挎斗上的车灯转到了对准河道的方向。
几乎同一时间,离着他们差不多有一公里远的河畔,当初卫燃和凡妮莎抛尸的断桥上游不到百米远的一片芦苇丛边上,三人却各自脱掉了身上的德军制服和穿在里面的衣服,以及脚上的鞋袜。
“我可不想等下穿着湿透的内衣。”
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脱掉了她的内衣,接着又脱掉了她的内裤,毫不遮掩的展示着她纤瘦的身体。
旁边同样在脱衣服的海蒂似乎觉得这理由说得过去,竟然也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两片衣服脱下来塞进了包里。
呵.奔放的法国人
卫燃声音不大不小的用汉语嘀咕了一句,同样毫无障碍的脱掉了自己的内裤——他同样不想穿着湿内裤赶路,尤其是这种鬼天气。
“哗啦!”
卫燃最先用路上捡的一根棍子,挑着用德军制服装起来的衣服,一步步的走进了冰凉的阿河,踩着水泅渡到了四五十米外的对岸。
几乎前后脚,赤身裸体的海蒂和凡妮莎姐妹俩也有样学样,各自用棍子挑着装有衣服鞋子的皮包,在渐起的雾气中,咬牙忍耐着冰凉刺骨的河水游向了对岸。
渡河,这无疑是卫燃的建议,当然,他这建议的初衷可不是为了看姑娘的身体,仅仅只是为了能能清除掉三人一路留下的气味儿,免得被四条腿的链狗追上来。
当裁缝的这两天时间,他可不止一次的见过那些德国士兵牵着德牧逛街。更何况,去对岸还能迷惑很可能已经追过来的敌人——河对岸是个三岔路口。
趁着那姐妹俩还没游上来,他用那套德军制服把身上的水渍擦了擦,等开始穿衣服的时候,海蒂姐妹俩也刚好游上岸。
“你们速度快点,记得别把东西丢在这里。”
穿好衣服的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快步跑向了河畔的岔路口,从兜里掏出出门前顺手塞进兜里的两根香肠,胡乱掰成几节之后丢到了这条岔路口的三个方向。
这还没完,他还用一轴缝鞋子用的尼龙线和装在防毒面具包里的一支PP手枪布置了一个绊发装置。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也刚好穿上了衣服。依旧不敢耽搁,三人立刻沿着河岸继续往前跑着,时不时的,卫燃还会回头留意身后的方向。
“躲起来!”
如此往前跑了不到五分钟,在看到身后车灯的同时,卫燃便立刻一手拉着一个躲到了路边的排水渠趴下来。
又等了不到一分钟,两辆摩托沿着河对岸的路相继开过来,与此同时,挎斗上的车灯也缓缓扫过了河道两侧,并最终开往了他们三人准备去的方向。
“走”
卫燃重新站起来,带着两个拎着包的姑娘继续贴着路边一路小跑着。
“凡妮莎,还有多远?”
持续跑了十多分钟之后,卫燃见这对姐妹已经气喘吁吁脚步沉重,索性放慢速度低声问道。
“不不远了”
凡妮莎单手叉着腰,用力喘了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照照我们现在,现在的速度,最多,十分钟,对,再有十分钟,就能,就能看到墓地了。”
“休息两分钟”
卫燃话虽如此,却再次一手拉着一个往前走着,努力不让自己去考虑海蒂已经怀孕了,并不适合这样剧烈运动的问题。
“砰!”
恰在此时,身后寂静的夜色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声枪响,紧跟着,便又是一连串冲锋枪扫射时的密集枪声。
“渡河!”卫燃咬咬牙做出了新的决定。
海蒂和凡妮莎在夜色中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便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胡乱塞进包里,和同样脱掉了衣服的卫燃再次走进冰凉的河道,高举着包和衣服游向了对岸。
再次爬上河堤匆忙穿好了衣服,三人沿着河道继续跑着。
这宛若铁人三项的逃亡说起来容易但却着实累人,可即便如此,他们却全都不敢停下来。
这次他们跑出去都不到两百米,正前方却再次隐约冒出了刺目的车灯。
见状,三人立刻钻进河畔的芦苇丛里蹲下来,屏住呼吸焦灼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辆摩托车从距离他们不到三米远的路上呼啸而过,风驰电掣的开往了来时的方向。
“走”卫燃低声招呼着姐妹俩,三人在雾气中继续往前跑着。
终于,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片墓碑以及废弃教堂的轮廓,越往里走,卫燃甚至看到了被他推翻的麦秸垛。
示意海蒂和凡妮莎在一颗粗大的树木阴影里藏好,卫燃猫着腰往前快走了几步,躲在一座墓碑的后面,取出防毒面具包又从里面拿出了剩下的那支PPK手枪以及一把毛瑟刺刀。
推弹上膛收了面具包,卫燃如当初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绕着教堂废墟转了一圈,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埋伏,这才快步跑到麦秸垛的边上,重新抄起那把草叉子,准备“刨”出藏在这里的挎斗摩托。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不远处的教堂废墟里却走出了一只双手分别举着枪和方盒子手电筒链狗!
“把手举起来!”
这名链狗举着手里的枪用法语发出了命令,同时也一步步的走向了卫燃,用手电筒对着他的头,语气愤怒的说道,“果然是你们杀了卢卡斯和朱利安!”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眯缝着眼睛看着白天时候才“救”过自己的链狗萨米,无奈的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萨米说着,已经走到了卫燃的身前,用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往远处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堵残存的墙壁前。
“把手按在墙上,额头贴着墙壁。”萨米一板一眼的发出了命令,“否则我不介意带一具尸体回去。”
闻言,卫燃老老实实的将手按在了墙上,同时微微绷着手腕,不让藏在袖口里的刺刀顺着袖口滑下去。
一手拿着手枪,萨米将方盒子手电筒叼在嘴里,用空出来的手摸向了卫燃的衣服,想拿走了兜里那支上着子弹的PPK手枪,随后又在他的腰间和胸口以及两侧肋部摸了摸。
用手枪的枪口顶住卫燃的后腰,他一点点的蹲下来去摸卫燃的小腿两侧。
直到确定卫燃的身上再没有武器,萨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把手背到背后”
萨米发出了新的命令,同时将手伸到背后,准备取出手铐,与此同时,卫燃也立刻放下手臂,并且借助垂臂的动作,将袖口藏着的毛瑟刺刀甩到了墙上,发出了“当啷”一声磕碰。
近乎下意识的,萨米便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仍旧叼在嘴里的手电筒也跟着照了过去。
然而,都没等他看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动静,卫燃却已经用手抓住了顶着自己后腰的那支手枪的套筒,并且将手指头塞到了扳机的后面。
“嘭!”
卫燃尥蹶子似的一脚准确的踢在了萨米的裆部,迫使对方收腹弯腰,紧跟着他也猛的转身,将另一只手抡起来,用最坚硬的手肘部位,狠狠的撞在了萨米的耳后,轻而易举的将其打晕。
然而,都不等萨米倒地,墓地外面却传来了“砰”的一声枪响,紧跟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枪响!
坏了!
卫燃心头一沉,手脚麻利的拆开了他的双手关节,并且从他的后腰皮夹子里抽出那条T形手铐,将他的双脚铐在了一起。
弯腰捡起那把刺刀,他又收走了刚刚被萨米缴走的手枪,乃至萨米自己的手枪和肩上背着的冲锋枪。
刻意没管萨米身旁仍旧亮着的手电筒,卫燃兜着圈子跑向了刚刚枪声响起的方向,也是海蒂姐妹藏身的方向。
很快,他便看到一辆亮着车灯的挎斗摩托正前方,凡妮莎正骑在一具尸体的身上,在刺目的车灯下一次次的举起手里握着的刺刀,又一次次的捅进那具裤子已经退到膝盖的链狗尸体胸膛。
而在距离她不远的挎斗边上,还跪坐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开丢的满地都是的海蒂。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迈步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件沾满了草茬的风衣递给了近乎赤裸的海蒂,随后轻轻走到了凡妮莎的身旁,取走了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把刺刀丢到一边,接着又将她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那支绍尔1913型手枪轻轻拿走丢到了一边。
“好了,凡妮莎,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满身是血的凡妮莎轻柔的拽起来,同时用身体挡住了身后那具胸口被扎成了筛子的尸体。
那具尸体的脸虽然也被刺刀划出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依旧可以认出来,那是昨天傍晚,给他们送食材的那只链狗汉斯。
直到走远里,凡妮莎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卫燃轻轻将这个瘦弱的姑娘揽在怀里安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而且海蒂也需要你的安慰。”
“没事,我没事。”
凡妮莎闻言立刻挣脱了卫燃,用满是血迹的手胡乱擦了擦汹涌不止的眼泪,跌跌撞撞的走到刚刚站起身披上风衣的海蒂身旁,将她抱在了怀里。
“凡妮莎,你和海蒂会谁会驾驶摩托?”卫燃一边从那具链狗尸体的身上搜刮武器一边问道。
“都会,我们都会。”
海蒂用风衣的领口遮住脖颈处的掐痕,强自镇定的答道,“我们的家里以前有一辆诺顿摩托,是我的妈妈从英国带来的,我们都会骑。”
“你们去墓园里”
卫燃指了指教堂的方向,“在麦秸垛里藏着之前那辆摩托,你们去把它刨出来,然后你们换上自己的衣服,先别穿车子里的链狗制服。
另外,那个名叫萨米的链狗也在那里,如果你们有时间,帮我把他的衣服也扒下来。”
闻言,海蒂点点头,和凡妮莎对视了一眼之后,姐妹俩快步跑进了墓园。
等这姐妹俩的身影被浓雾挡住,卫燃这才将那具链狗的尸体扛到了摩托车上,让他的上半身趴在拧开盖子的油箱上面,同时却也把挂在他胸口的卵形手榴弹卡在了油箱口,并且将拉发线拴在了他的胸口扣子上。
紧接着,他又取出那轴缝鞋线,将一头拴在机枪扳机上,随后锁死了机枪做好了准备。
最后,他又像是在挑衅一样,故意脱掉了身上那套德军制服甩在了摩托车刺目的大灯上。
他这边刚刚忙完,已经换了平民衣服的海蒂和凡妮莎也将那辆藏起来的宝马挎斗摩托开了出来。
“我把那只链狗杀了”
海蒂在凡妮莎停下车子的同时抢先说道,“当然,他的衣服已经被我们脱下来了,尸体用麦秸盖住了。”
闻言,卫燃除了有些遗憾还没来得及套出些口供之外,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示意凡妮莎把摩托往前开了开,随后用拴住机枪扳机的线轴做了个绊发陷阱。
随后,他又将充当陷阱的摩托车上挂着的备用油桶拎到凡妮莎驾驶的摩托边上,给油箱里加满了燃油,并且将剩下的汽油倒在了陷阱摩托的挎斗里。
最后拿上缴获的武器,卫燃没敢耽搁时间,亲自驾驶着摩托,在凡妮莎的指引下,连车灯都不敢开,仅仅只靠着月光,以最快的速度开往了菲利普大堡的方向。
如此紧赶慢赶的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卫燃这才再次停下了车子,招呼着海蒂和凡妮莎一起换上链狗的制服,顺便还教会了她们怎么使用缴获的手枪、冲锋枪乃至挎斗上的机枪。
重新让车子跑起来,卫燃主动问道,“凡妮莎,你们哪来的手枪?”
“杂货店”
凡妮莎庆幸的说道,“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偷了一把枪,今天收拾行李的时候顺便就带上了。”
闻言,卫燃没有再继续问当初他被萨米用枪指住的时候她们姐妹遭遇了什么,只是将油门拧到了底,在一条岔路口离开了通往加莱的公路,转而驾向了菲利普大堡的方向。
万幸,即便为了迷惑追兵绕了些路,但两地终究不算苔原,都不到晚上十点,他们一车三人便摸黑开到了一个叫做布尔堡的地方。
“从这里继续往前就是格拉沃利讷,穿过它就是菲利普大堡了。”
坐在卫燃身后的凡妮莎伸手指着正前方说道,“看到那个很亮的光点了吗?那就是黑白灯塔,斯皮尔先生就在那里工作。”
看了眼远处的光点,卫燃缓缓降低了车速,最终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河道问道,“那是什么河?”
“阿河,还是阿河。”
坐在挎斗里的海蒂开口说道,“它就是在菲利普大堡那里入海的。”
大致估测了一番距离,卫燃思索片刻后说道,“下车,我们走过去,这辆摩托该丢掉了,另外,把这身制服也脱掉吧,接下来它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立刻从车上下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异口同声的问道,“武器呢?这些武器也丢掉吗?”
“丢掉”
卫燃说话间,已经接过了两位姑娘手里的冲锋枪,清空弹膛纸盒直接丢进了河道,“只留下手枪防身就好了,就算加上斯皮尔表哥,我们一共也只有四个人,给我们再多的武器也没有意义,所以我们的重点是绝对不能被发现。”
说完,他又打开了挎斗上的一个边箱,将脱下来的制服和靴子,乃至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重能让人在三天之内患上颈椎病的金属牌子全都塞了进去。
等海蒂和凡妮莎也各自脱掉了外面套着的制服,换上包里的衣服,卫燃示意她们往后站了站,再次启动车子拧动油门,并在车速提起来之前跳了下来。
“哗啦!”
这辆摩托车在路上自顾自的跑了几十米之后,沿着石头河堤一头扎进了河道,在冒出一连串的气泡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走吧”
卫燃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迈开步子走向了那座灯塔的方向。
“我们会不会给斯皮尔带来麻烦?”
这才刚刚走出去不到十米,海蒂便忧心忡忡的问出了一个早就已经晚了的问题。
凡妮莎倒是格外的清醒又格外的乐观,“姐姐,如果他觉得我们是麻烦,那他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大不了自己想办法找条船离开法国好了。”
闻言,海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根本就不现实的话题。
在掺杂着忐忑和茫然的沉默中,三人沿着河道近乎小跑的走着,时不时的,卫燃还会倒着跑两步看看身后。
万幸,直到他们在种满了大麦的田野里兜着圈子绕过已经被战争摧毁的格拉沃利讷,他们来时的方向都没有出现要命的车灯。
这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他们三人和灯塔之间的直线距离只剩下了不到一公里。
但也就是这最后的一公里,不但有一座灯火管制的小镇,而且还有驻扎在这里的德军部队,以及夜间巡逻的士兵!
显而易见,想穿过这座小镇进入灯塔根本就不现实,三人的注意力,也难免全都聚集在了奔流入海的阿河之上。
“灯塔在河道的右边”
海蒂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身上的风衣塞进包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河边伸手试了试冰凉的河水,嘴上不停的说道,“我们到灯塔之间河道的长度大概在一公里左右,而且是顺流而下,所以我们大可以游过去,只要遇到危险就潜入水下好了。
但我并不知道灯塔里有没有别的人,更不知道斯皮尔还在不在灯塔里工作。”
稍作停顿,海蒂补充道,“他上次给我来信,还是在大概十天前,万一万一他被德国人抓走了,恐怕.”
“我们总要试试”
凡妮莎说道,“大不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
“不,我先.”
“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卫燃打断了这姐妹俩的争执,“我们现在的位置并不算多么安全,留下来的风险和游到灯塔那里的风险是差不多的。
所以一起游过去吧,这样就算有谁坚持不住了,至少还能相互照顾一下。另外,把不必要的东西留下来吧。”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咬咬牙同意了卫燃的建议,先将包里的钱财等物塞进了兜里,随后各自脱了脚上的靴子塞进提包,接着又往里装了些淤泥和石头,将其沉入了冰凉的河道。
“哗啦”
微弱的水花声中三人相继走进冰凉的阿河,任由河水顺着裤腿、袖口和领口灌进去,也任由河水推搡着他们,在夜色中,在头顶那些繁忙的轰炸机的“掩护”下,飞速拉近着和灯塔之间的距离。
第1320章 斯皮尔的逃亡计划
冰冷刺骨,水流却并不算多么湍急的阿河河道中央,一堆从上游飘荡来的芦苇在水流的推动下朝着下游飘动着,根本就没有引起河岸上那些巡逻士兵们的注意。
那些时不时的便抬头看看夜空的巡逻兵们并不知道,就在那堆芦苇之下,便藏着卫燃和海蒂以及凡妮莎三人。
芦苇之下,卫燃将一个浸蜡处理的飞行员氧气面罩递给了身旁抓着自己腰带的凡妮莎,等后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之后,立刻拧开了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小号氧气瓶的阀门,让她吸了一口氧气,接着又吝啬的拧死了阀门,将面罩递给了另一边同样抓着自己腰带的海蒂。
这次,都还没等他打开阀门,一道光束却从岸边打到了芦苇上。
见状,三人立刻潜入了水下,仅仅只靠那根缝鞋的尼龙线,拽着头顶的芦苇,不让它漂的太快。
五秒钟,十秒种,二十秒钟,终于,当卫燃默数到37的时候,那道手电筒光束终于因为距离越来越远,不再对准水面上的芦苇,卫燃也立刻拧开阀门,让几乎已经坚持不住的海蒂用力吸了一大口气。
眼瞅着她呼出的气泡被头顶的芦苇挡住,卫燃等对方拍了拍自己的头顶之后,立刻拧死了阀门,将面罩扣在自己的口鼻之上,咬住了呼吸嘴拧开了阀门。
这套伪装和潜行方法,是他在河道里游过一片芦苇丛的制作的,防着的便是时不时在河岸巡逻的士兵,乃至那些巡逻半途,或是点燃香烟偷懒,或是干脆站在岸边撒尿的缺德鬼。
给自己缓了口气,卫燃将面罩又递给了另一边的凡妮莎,三人如此配合着,一点点的熬着最后的这几百米距离。
终于,三人看到了穿过头顶的芦苇和河水仍旧看的清清楚楚的一团亮光,海蒂也在吸了最后一口氧气之后松开了头顶那堆芦苇的“风筝线”,带着卫燃和凡妮莎游向了河道右岸,险之又险的抱住了一座小型码头栈桥的原木柱子。
如果是在游泳池里,普通人来回游上一公里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但在阿河的河道里,因为水流的推动,这一公里的距离,三人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而已。
可是,这河水的温度,又怎么比得上游泳池里的池水暖和?此时,别说身材娇弱的海蒂和凡妮莎,即便是卫燃,也已经冷的全身都在颤抖了。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小心翼翼的冒头,并在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才敢冒险上浮观察了一番两侧以及头顶的栈桥,直到确定栈桥周围没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重新躲回栈桥的阴影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就是那里了”
海蒂指了指岸边不过百米外的灯塔,哆嗦着说道,“如果.如果斯皮尔还在那里工作,他这个时候肯定在,在呼!在灯塔的二楼忙着抄写工作。”
“这次不能一起去了”
卫燃强忍着身上的寒意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坚持一下,我先去看看,如果有危险我会开枪提醒你们,到时候.到时候你们唯一的出路,或许就是顺着河道进入英吉利海峡。”
“你小心点”海蒂低声说道,似乎没有听到卫燃那让人近乎绝望的备选方案一般。
拎着氧气瓶,卫燃一步一步的往岸上走着,等爬上相对干燥的河堤,他却停下来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仔细拧干之后,甚至不忘用湿衣服把头发上的水渍擦了擦。
左右看了看,卫燃取出防毒面具包,将气瓶塞进去,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了衬衣衬裤,赤着脚爬上了河堤。
见脚底的水分已经被吸干不会留下脚印,他这才借着建筑物的阴影,快步跑向了百米外的灯塔。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却猛的趴下来,像一只壁虎一般四肢并用的爬到了路边一辆不知什么原因被烧毁的卡车下面。
几乎就在他将最后一条腿收进卡车底盘下面的时候,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也一扫而过,紧跟着,一支十多人的巡逻队,便排着队,在领头那名拿着手电筒的士兵带领下不急不缓的走向了上游的方向。
目送着这队人走远,卫燃立刻爬出来,一溜烟的跑到了灯塔下面。
轻轻推了推灯塔入口的木门,见这木门从里面反锁了,卫燃咬咬牙,用手轻轻敲了敲。
稍等片刻,见里面根本没有动静,他不得不加大了力道再次敲了敲。
这下,总算有个人问道,“谁?”
“是我,开门。”
卫燃低声说道,同时却取出了一把毛瑟刺刀握在手里,并将修长的锋刃贴在了胳膊上。他根本没见过自己的“表哥”斯皮尔,不止没见过真人,他甚至连照片都没见过。
“维克多?”
显然,卫燃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房门里的人却立刻听出了卫燃的声音。
很快,随着厚重的木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卫燃也看到了一个手里拎着煤油灯,满头金发,身上穿着工装裤和高领毛衣的高瘦男人,让人觉得颇为别扭的是,这个男人还留着元首同款的小胡子。
“关灯”
卫燃说话间已经闪身钻进了灯塔,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关闭了木门。
给他开门的金发男人反应同样不慢,直接拧灭了油灯,紧张的问道,“维克多,你怎么来这里了?海蒂呢?她遇到危险了?”
“看来确实是斯皮尔了”
卫燃心头松懈下来,却并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将其拽到身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道,“灯塔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灯塔里就我自己。”斯皮尔低声答道,“快告诉我,海蒂”
“你这里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吗?”
卫燃不等对方问完,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德国人找不到的地方。”
“有,有!”斯皮尔立刻点了点头,“虽然不大,但.”
“快去拿两件暖和的衣服,我们去接海蒂和凡妮莎,其余的等下再说。”
卫燃这次话才说完,斯皮尔便立刻低声说道,“快松手!”
接住油灯松开对方的脖领,斯皮尔打开身后的木门,顺手从门边的位置一抓,取下一件呢子大衣塞给了卫燃,并在拿取另一件风衣的时候低声问道,“她们在哪?”
“和我来”
卫燃带着对方离开灯塔,快步跑到了百多米外的码头。
在他的低声呼唤中,仍旧泡在水里的海蒂和凡妮莎立刻爬上了河堤。
“有什么话等下再说,把身上的水拧一拧我们快点回去。”卫燃在海蒂和斯皮尔抱在一起之前催促道。
闻言,海蒂姐妹俩立刻脱了身上的毛衣和裤子拧掉水分,同时任由卫燃和斯皮尔帮她们披上了风衣。
“衣服鞋子也要拿走”
斯皮尔格外谨慎的说道,几乎同一时间,卫燃也将他自己的衣服鞋子翻出来,用外套包起来之后,连同姐妹俩脱下来的湿衣服一起甩在了肩头。
没有多余的交流,更没有浪费时间,四人绕过又一轮巡逻队之后,快步跑进了灯塔里。
“阿嚏!”都不等身后的木门关上,凡妮莎便打了个喷嚏。
“先上楼!”
斯皮尔说着,从兜里摸出个打火机重新点燃了油灯,引着他们沿着盘旋的楼梯爬上了灯塔,最终来到了位于那盏不断旋转的超大号煤油灯正下方的房间里。
“先换上我的衣服”
斯皮尔将油灯随手放在桌边,打开一口木头箱子,从里面取出三条裤子和三件衬衫分给了卫燃三人,接着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三双厚实的羊毛袜子。
“维克多,我带你去上面换衣服吧。”
斯皮尔招呼着领到衣服的卫燃又离开了这个温暖且狭小的房间,踩着盘旋的楼梯来到了距离那盏煤油灯不足三米的位置。
“维克多,到底发生什么了?”
斯皮尔趁着卫燃换衣服的功夫问道,“把你湿掉的衣服都脱下来吧,等下我会帮你烤干的。”
“我们杀人了”
卫燃一边将脱掉的衣服放在台阶上,一边把圣奥梅尔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番,顺便,也穿好了对方提供的衣服裤子。
“你们杀死了两个链狗?”
斯皮尔皱了皱眉头,那张还算帅气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恐。但很快,他便坚定且信心满满的说道,“放心吧维克多,我会保护你们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卫燃有些刨根问底的问道。
沉默片刻,斯皮尔在楼下传来海蒂的呼唤声之后,一边往下走一边低声说道,“等下一起解释,我们先下去吧。”
跟着对方一边往楼下走,等他们回到下面的房间时,海蒂和凡妮莎已经分别换上了斯皮尔的工装裤和衬衣以及羊毛袜子,此时正在分别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呢。
见海蒂和斯皮尔毫无顾忌的抱在一起开始了热吻,卫燃和凡妮莎对视一眼,两人摊摊手,拿上姐妹俩换下来的湿衣服,暂时离开房间,将衣服摊开晾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等他们二人再回来的时候,斯皮尔已经给每人都倒了一杯热茶,此时正忙活着加热食物呢。
“我最近没敢联系你们,是担心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斯皮尔说话间坐在了海蒂的身旁,压低了声音格外歉意的说道,“我从我的老师那里得到消息,下个月的时候就要颁布新的法令了,到时候不但我这样的正统犹太人会被限制自由,而且祖父或者外祖父里面有超过三个人是犹太人,或者配偶是犹太人的,都会被视为犹太人。
比如维克多,按照下个月将出台的法律,你也是个犹太人了,哪怕你没有进行割礼,哪怕你和我一样,并不信仰犹太教,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简直是在胡扯!”学法律出身的凡妮莎愤怒的说道,“这算怎么狗屁法令!”
“这是针对犹太人的法令”
斯皮尔坦然平静的说道,“下个月开始,恐怕我的守塔工作也要被禁止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工作实在是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死于英国人的轰炸,恐怕我的工作早就被人替代了。”
“斯皮尔,你打算怎么办?”海蒂攥紧了斯皮尔的手惊慌的问道。
沉默片刻,斯皮尔低声说道,“本来,我打算想办法跑到英国,然后再想办法联系你们,让你们也去英国,你知道的,现在我们只能通过明信片联系,这些计划我不可能写在明信片上。
而且我担心我失败之后会牵连你们,这才一直没有联系你们。”
“现在呢?”卫燃开口问道,“你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现在.”
斯皮尔看了看身旁的海蒂,又看了看卫燃和凡妮莎,热切的说道,“和我一起逃跑吧,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带着你们一起逃跑,但你们都不是犹太人,根本不用和我一样冒险。
现在现在我们一起去英国吧?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现在只差一个坏天气了。”
闻言,卫燃却是心头一颤,此时距离9月15号只剩下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等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天气就会开始变坏。
到了16号,不但天气会变坏,而且英国人的反击也该到了,到时候这片港口停泊的那些德国军舰和渡海船只都将直面红茶灌顶的优雅怒火。
“你打算怎么去英国?”凡妮莎在她的姐姐海蒂踌躇不安中抢先问道。
斯皮尔笑了笑,拉着海蒂起身说道,“和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准备。”
见这俩姑娘已经亦步亦趋的跟着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小房间,卫燃索性也就跟着下楼,又回到了灯塔的一楼。
在斯皮尔的招呼之下,卫燃帮着挪开墙角处的两个200升容量的油桶,接着又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了一道盘旋往下,根本没有台阶,完全就是个斜坡的楼梯。
“这里是灯塔的地下室,也是很久以前存放煤油和杂物的地方。”
斯皮尔说话间已经换了一盏安全性更好的戴维灯,往下走的同时不忘说道,“现在这座灯塔随时都有被轰炸的危险,所以煤油都在灯塔外面的油库放着了,这里也只剩下各种杂物,你们下来的时候小心点。”
话音未落,斯皮尔已经跪下来,匍匐着爬过了一个倾倒的柜子下面狭小的三角形空间。
等海蒂和凡妮莎爬过去,走在最后的卫燃也跟着爬过了这狭小的空隙,接着又匍匐着绕过了几个200升容量的油桶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
直到最后,当四人终于可以站起来的时候,斯皮尔却已经轻而易举的将一个被压在杂物下面的油桶拽了出来。
“都在这里面了”斯皮尔说着已经第一个钻了进去。
随着海蒂姐妹俩钻进去之后,卫燃发现这里面的空间远比他以为的要狭窄。
看头顶的坡度,这个藏在杂物堆里的隐秘空间似乎位于盘旋楼梯的正下方,而且周围还用厚实的棉布堵住了所有可能透光的缝隙。
但在这个最多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的狭窄空间里却放着不少东西。
在头顶悬吊着的一个和床板几乎等长的木板上,挂着好几套倍耐力公司生产的49/bis型潜水服。
虽然倍耐力这个公司在后世被提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和轮胎有关。
但在这个年代,这个意大利品牌除了造车轱辘,同时却也是个造潜水服的行家——反正都是和充气以及橡胶制品有关。
不说别的,就眼前这几套潜水服,八成就是德国的水下排爆员的装备。
只是这些德国的军用装备,怎么会出现这里?
压下心头的疑惑,卫燃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继续踅摸,随后又在那张单人床下面,发现了两个足有一米五长短的医用氧气瓶。
继续观察,他还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这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摆在墙角处的一些染发剂,再看看斯皮尔满头的金发,卫燃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是如何隐藏他犹太人最容易看到的特征的。
“这就是你的计划?”
海蒂此时同样看着头顶挂着的那些潜水服,好奇的问道,“你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些潜水服是个意外”
斯皮尔说这话的时候难掩语气中的笑意,“大概十天前,英国人的轰炸机丢下来的炸弹炸沉了一艘船,就在距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
后来轰炸结束,德国人派了不少潜水员去查看情况,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艘货船在水下发生了爆炸,当时我刚好在灯塔值班,用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
“后来呢?”凡妮莎追问道。
“那天晚上涨潮的时候,有不少穿着潜水服的潜水员尸体和海鱼的尸体被海浪推上了沙滩。”
斯皮尔随意的拿起一件说道,“我把那些尸体都送回大海了,顺便把这些潜水服带了回来,当然,这些潜水服我都仔细的刷过了,床底下的箱子里,还有配套的保暖内衣,那些内衣我也都已经洗干净了,如果你们觉得冷可以穿上,保暖效果非常好。”
“你准备用这些潜水服逃出去?”海蒂瞪大了眼睛问道。
“对!”斯皮尔点点头,格外得意的低声说道,“我还特意去黑市花大价钱买来了两大瓶氧气呢。”
“说的具体点,你打算怎么做?”卫燃追问道。
“你们知道的,我以前是个救援潜水员。”
斯皮尔放下手里的潜水服低声解释道,“今年夏天英国人从敦刻尔克逃跑的时候,我当时就在那里帮忙。本来那些英国人答应带着我一起撤退去英国的,但是他们最后还是变卦了。”
“我记得这件事”
海蒂跟着说道,“我当时就说那些英国人不值得信任。”
“确实不值得信任”
斯皮尔笑着说道,“我虽然没能和他们一起逃去英国,但是我在那附近坠毁的一架英国飞机上找到了一个充气救生筏。现在那个救生筏就在码头下面的淤泥里藏着。
我的计划是利用潜水服出海,等进入外海之后,就吹起救生筏横渡加莱海峡。”
“这就是你说的只差一个坏天气?”卫燃开口问道。
“对”
斯皮尔点点头,“我们需要一阵足够强劲持久的东北风,足够让海峡的海流逆转方向的东北风,它不但会推着我们的救生筏离开海岸,而且会推着我们穿过海峡。”
“德国人肯定在海岸线布防了吧?”
卫燃的新问题刚刚问出口,斯皮尔便指了指头顶,“维克多,我可是灯塔看守,有什么是在灯塔上看不到的呢?”
闻言,卫燃不由的哑然,确实,只要站在灯塔上,这海岸线的布置就算没办法窥得全貌,规划出一条逃往外海的路线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们逃跑的时候不会遇到了那座救援浮标吧?卫燃后知后觉的将两件事穿在了一起。
恰在此时,斯皮尔的兜里传来了一阵响动,后者摸出个怀表看了看说道,“你们在这里休息下吧,我要去给塔灯加油上链了。另外,晚上不会有人来灯塔里的,出入口我也会给你们留着。
但是白天随时可能有巡视员过来,尤其现在的巡视员是个德国人,所以白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还有,等下我会给你们送些吃的喝的下来,等你们的衣服干了,我也会给你们送下来的。”
“斯皮尔,我和你一起上去吧。”海蒂说话间也站了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和我来吧”斯皮尔说着,已经摸出个手电筒打开,弯腰钻出了这个狭窄隐蔽的空间。
目送着海蒂也跟着离开,凡妮莎又等了片刻之后,直到头顶没了动静这才低声问道,“维克多,你觉得斯皮尔的计划能成功呢?”
不等卫燃回答,凡妮莎忧心忡忡的说道,“姐姐已经怀孕了,她怎么可能跟着斯皮尔潜水然后横渡加莱海峡?”
“可是不跑就是死”卫燃叹了口气,不得不提醒道,“我们杀了两个链狗。”
“是啊”凡妮莎咬咬牙,“我要上去听听他们谈了什么。”
话音未落,这姑娘已经抄起床上放着的一个小号手电筒,弯着腰钻了出去。
第1321章 听不懂的谈话
地下室的隐蔽空间里,耳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小,卫燃立刻取出防毒面具包里那个早已没有气压的小号氧气瓶,又从床下将一个沉甸甸的大号液氧瓶给拽出来抱到了床上,并且将屁股那一头垫高了些。
左右一番寻找,他成功的从床底下一个装满羊毛衬衣衬裤的木头箱子里抽出了一根两边带有接口的橡胶管。
将一头连在液氧瓶上,一头连在了那个小号的氧气瓶上。随着两个气瓶的阀门被依次拧开,在嗤嗤作响中,压力表指针开始缓缓移动,接口处也渐渐开始结霜,被卫燃拿在手里的小号氧气瓶也渐渐变重。
等到压力表上的指针进入红区,他立刻关了大小气瓶的阀门,在嗤的一声泄气声中断开了橡胶管,他身后墙上挂着的戴维灯亮度也稍稍提高了一瞬,接着又恢复了原来的亮度。
收起小号氧气瓶,又将大号氧气瓶抱回床底下恢复原状,卫燃伸手从箱子里拿了一套羊毛衬衣衬裤看了看,毫无压力的脱掉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重新穿上衣裤让身体暖和起来,他这才有心思从头顶取下一套潜水服看了看。
不得不说,斯皮尔这“舔包”的手艺确实不错,这随便取下来的一套潜水服身上的零件可谓一样不缺,尤其在左手的手臂上,还用刀鞘固定着一把沛纳海生产的潜水刀,而在右手腕的位置,则固定着同样来自这家公司的潜水表。
但同时他也注意到,这套潜水服似乎有不少破损,并且都以类似给自行车补胎的方式进行了修补。
这特么能用嘛
卫燃咧咧嘴,对于斯皮尔的计划,也不由的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恰在此时,外面再次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之后,凡妮莎便攥着手电筒钻了进来。
“他们说什么了?”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说什么”
凡妮莎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在忙着上床,门都没来得及关。”
说完,这姑娘也注意到了卫燃丢在床上的潜水服,凑过来一边打量一边问道,“维克多,你会潜水吗?”
“你会?”卫燃反问道。
“当然会”
凡妮莎理所当然的答道,“斯皮尔以前教过我和姐姐,去年夏天,他还带着我们去圣马洛潜水呢。你呢?你会不会?”
“问题不大”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斯皮尔以前也经常潜水?”
“他前年才从气象学院毕业,潜水好像是他们的必修课。”
凡妮莎颇有些崇拜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本来该被派去北极工作的,现在却只能守着这座破灯塔。”
“他是怎么和海蒂认识的?”卫燃继续延伸着这个话题。
“我读大学那年的夏天,我和姐姐去尼斯度假,他在我们度假的那片海岸担任冲浪教练。”
闲聊刚刚进行到这里,灯塔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哨音以及冲锋枪开火的声音。
闻言卫燃和凡妮莎心头一沉,相隔不到半分钟,海蒂便拎着个提包匆匆跑进地下室,在她的身后,地下室的入口也被外面的斯皮尔用木板和油桶挡住。
“怎么回事?”凡妮莎低声问道。
“不知道”
海蒂放下手里的提包低声解释道,“刚刚似乎有一群德国人在追什么人,我们从窗子往外看的时候,只看到海滩上有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在乱晃,而且德国人在用冲锋枪扫射什么。”
说到这里,海蒂已经打开了提包,先从里面抽出三根儿堪称兵器的法棍,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一把分解“兵器”用的折叠小锯子。
这还没完,脖颈处还残存着草莓印的海蒂接下来又从提包里拿出了两套估计是从敦刻尔克捡来的英军饭盒,以及一个带有盖子的搪瓷奶罐。
等她打开这些奶罐的盖子,里面装的却是满满一桶浓稠的法式大乱炖。而被凡妮莎打开的英军饭盒里,装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熏鱼干和三套餐具。
“先吃点东西吧”
海蒂一边用锯子将其中一根法棍锯开一边低声说道,“不过我们的动静最好小一点儿,尤其要留意外面有没有敲门声。”
闻言,卫燃和凡妮莎各自点了点头,接过海蒂分给他们的法棍,将其中一头儿泡在滚烫的乱炖浓汤里,耐心的等着泡软之后再送进嘴巴。
并排坐在并不算多么宽敞的小床上各自填饱了肚子,卫燃主动起身说道,“你们在这里休息吧,床底下的箱子里有保暖衬衣可以穿上。”
“你呢?”凡妮莎见卫燃准备往外走,立刻问道。
“我去外面守着”
卫燃说话间已经拿起了刚刚凡妮莎用过的小号手电筒,“快休息吧,我们只是轮流守夜,到时间我会叫醒你们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沿着狭窄的通道艰难的钻了出去。海蒂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前者说道,“你在床上休息.”
“你去床上吧”
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两套保暖的衬衣衬裤,在将其中一套分给海蒂之后,一边换衣服一边低声问道,“你和斯皮尔说你怀孕的事情了吗?”
“还没有”
同样在换衣服的海蒂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和他说这件事?如果我说了,他肯定会想办法留下来。”
“可是.”
“我甚至都还不确定自己是否怀孕了呢”
海蒂抢先说道,“总之,在抵达英国之前,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斯皮尔。而且凡妮莎,如果我们能逃到英国,无论对于我们还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闻言,凡妮莎张张嘴,最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躲在外面的卫燃也无声的叹了口气,借着手电筒的光束,观察着这间堆满杂物的地下室。
因为灯塔本身上面细下面粗的结构特点,这地下室的面积自然比顶部那个小房间要宽敞的多。当然,这里面堆积的杂物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除了时不时就能看到的油桶,这里还有各种破家具、旧木板,又或者成卷的帆布、成捆的绳子,甚至还放着一对看起来能有三四百斤重的船锚,以及好几箱子锈迹斑斑的船钉。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还在墙角一个看起来样式颇为复古的木头架子最底层,发现了十几瓶落满了灰尘的酒,以及几个同样落满了灰尘的酒杯和两个锈迹斑斑的开瓶器。
随意的抽出一瓶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卫燃在看到上面残破的商标时不由的一乐,这是一瓶白兰地,1920年装瓶的白兰地。
重新拎起一瓶看了看,还是白兰地,还是同一年装瓶的白兰地。
难道是当年的灯塔看守留下的?
卫燃一边嘀咕的同时,也根本不耽误他取出防毒面具包,将其中一瓶装进包里,并且成功的收回了金属本子。
随意找了捆帆布坐下来,卫燃将手电筒放在一边,先把酒瓶子上的灰尘胡乱擦了擦,随后用一起找到的开瓶器开了这瓶陈酿了整整20年的白兰地,对瓶吹的灌了一口。
他现在确实需要喝一杯——这略有些潮湿的地下室里,实在算不上多么暖和。
连续两大口酒下肚,卫燃果断的塞上了瓶塞,将这捆弥漫着浓厚霉味的帆布展开,裹在身上靠着一张破桌子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名义上说要守夜,实则仅仅只是为了让出休息空间的卫燃便进入了梦乡。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地下室入口的油桶正在被人搬走,见状,他立刻掀开帆布,同时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缴获来的PPK手枪。
万幸,随着木板被掀开,站在外面的只有斯皮尔一个人。
“海蒂?维克多?凡妮”斯皮尔在外面隆隆的飞机轰鸣中压着嗓子喊道。
“我在”
卫燃低声应了对方的回应,借着一楼透进来的亮光绕开了地下室里的杂物。
“我把早餐送来了,抱歉,还是炖菜。”
斯皮尔说着,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奶罐递给了卫燃,接着又将两个布包袱也递了过来,“你们的衣服和鞋子也已经烤干了。”
“谢谢”
卫燃接过这些东西的同时,海蒂也从身后拎着昨晚装乱炖的奶罐走了过来。
“昨天晚上什么情况?”卫燃一边传递着手里的东西一边低声问道。
“似乎是有人准备驾驶小船顺着阿河出海但是被发现了”
斯皮尔一边接过卫燃递来的空奶罐一边低声解释道,“刚刚我用望远镜看,好像是一家三口,他们的尸体就被丢在沙滩上,那条小船早晨的时候也被德国烧毁了。”
“上帝.”
海蒂在听到这个恐怖的消息时不由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遮掩不住的惊恐之色。
“不用担心”
斯皮尔语气苍白的低声安慰道,“我们会安全离开的,我发誓,好了,我要把入口档起来了,再有一会儿说不定巡视员会来卡纳克,你们都有点耐心,坏天气很快就要到了。”
说完,斯皮尔已经将手里拿着的木板盖在了出入口上。
“斯皮尔,现在几点了?”卫燃最后问道。
“我看一下”
斯皮尔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块铜壳怀表打开看了一眼,“上午八点四十四分。”
还有差不多12个小时
卫燃暗暗嘀咕着,任由斯皮尔从外面盖住了另一块厚实的木板,又和海蒂以及凡妮莎听着他挪动油桶压住了这两块木板。
拎着食物回到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海蒂和凡妮莎姐妹俩换上了属于她们的衣服和靴子,卫燃则将奶罐的盖子打开,给每人的饭盒里倒了些浓稠的鱼肉炖菜。
搭配着昨晚吃剩下的法棍三两口填饱了肚子,终于有鞋子穿的卫燃也在地下室里选了个距离那小空间最远的位置撒了泡尿,随后从防毒面具包里翻出了那枚当初和借据一起找到的金壳猎装怀表,一番摸索之后,将时间调整到了9点整。
此时已经是9月15号,就和之前的一周一样,德国的轰炸机不分昼夜的忙着给伦敦刷炸弹。
相比天上的忙碌,卫燃却再次躺在帆布上打起了瞌睡,他不知道斯皮尔打算什么时候出逃,但他却无比清楚的知道,今天晚上天气就会变差,等到深夜,就会刮起强劲的东北风。
所以会是今天晚上吗?
相比这个无比重要,但即便斯皮尔都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却仍旧没有放弃另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这次的两个语言任务里,其中一个学会的是拉丁语,另一个学会的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个小问题答案的猜测卫燃有很多,可奈何,在没有对应的情景帮他“加载数据库”,那些猜测也终究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可就在他准备放弃这个小困扰的时候,却听到了灯塔一楼隐约传来的敲门声。
几乎就在他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跑到被堵住的楼梯口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也先后跑了过来。
片刻之后,随着踩踏楼梯的脚步声以及“吱呀”一声轻响,灯塔一楼的木门也被斯皮尔打开。
“斯皮尔,我来给你送今天的食物来了。”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另外,让你抄写的东西都抄写好了吗?”
“抄写好了”斯皮尔用法语热情的说道,“请进来吧。”
说完,灯塔一楼的木门又在“吱呀”一声中被关上,紧跟着,卫燃便听那个嘶哑的声音换了一种语言问道,“斯皮尔,我需要的东西你弄到了吗?”
“我们上去聊这件事”斯皮尔同样换上了卫燃能听懂的陌生语言说道。
“就在这里聊吧,我还要急着赶回去。”
那个嘶哑的声音焦急的低声说道,“昨天亚伯拉罕一家都失败了,他们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的海滩上。斯皮尔,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你什么时候能把潜水服和船修好?我已经付过钱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斯皮尔为难的答道,“比森特老师,现在潜水服和船都修复的差不多了,但最重要的氧气瓶一直都没买到呢,没有氧气瓶,更没有充气泵,只靠打气筒给气瓶补充空气最多只能坚持.”
“我不想听这些”
比森特不满的低声问道,“斯皮尔,我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拿到那些东西?”
“我像您保证,这个月月底之前,我肯定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
斯皮尔信誓旦旦的承诺道,“所以请再等等,而且到了10月份肯定会有我说的东北风,海峡上也经常会有浓雾,到时候逃生的机会也会增加很多。”
“你最好没有骗我!”比森特语气阴沉的说道。
“当然不会”
斯皮尔笃定的说道,“我要和您一家一起逃去英国的,而且我和您的女儿伊娃都准备结婚了,我怎么可能骗您?更何况,如果我欺骗您,我该怎么离开法国?就算到了英国,我也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你清楚就好!”比森特不放心的最后问道,“月底真的能准备好?”
“一定能!”斯皮尔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我用我的母亲发誓!”
“我等不到月底,斯皮尔,你最好在一周之内做好所有的准备。”
比森特说完这句话,卫燃也再次听到了“吱呀”一声关门的声音,以及斯皮尔上楼时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消失,同样在偷听的海蒂低声问道,“维克多,你会希伯来语吗?能听懂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我我不会”
卫燃偷偷叹息的同时,神色如常的问道,“你呢?你不会吗?”
“我怎么可能会希伯来语”
海蒂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斯皮尔确实教过我一些单词,但我根本没记住几个。”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却陷入了矛盾,他已经知道自己第二个语言任务学会的是希伯来语,但他却宁愿听不懂刚刚的对话。那样也就不用发愁,该不该把斯皮尔话里透露出来的那些震撼的消息告诉海蒂了。
算了暂时还是当作听不懂吧
卫燃在重新坐回帆布捆上的时候叹了口气,同时却也提高了对斯皮尔的警惕,他不清楚那位比森特老师和斯皮尔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不清楚斯皮尔准备和对方的女儿结婚这件事又有几分真假,他甚至不清楚,斯皮尔是否带着他们三个人离开。
但他唯独知道,今天晚上要变天了,如果要逃,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因为等到明天晚上,不列颠空战攻守易势,这片港口恐怕就要被英国人的轰炸机清洗成废墟了。
“你有心事?”
就在他暗暗盘算的功夫,凡妮莎却凑过来,挨着卫燃坐在了那卷帆布上,并且等海蒂钻进那个隐蔽的小空间之后,立刻关闭了手电筒。
“只是有些紧张”卫燃半真半假的答道。
“我也是”
凡妮莎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躲在这里我就非常不安。”
“你信不过斯皮尔?”卫燃故意换上了拉丁语问道。
“我不知你!你会拉丁语?!”
凡妮莎惊讶的转过身,在黑暗中瞪圆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卫燃,随后换上拉丁语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我说过吗?”
卫燃倒打一耙似的说道,“我只是说你觉得我可能会吗?是你觉得我不会的。”
“好吧”凡妮莎拍了拍额头,“你怎么会拉丁语?”
“我是法国人,当然会拉丁语。”卫燃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耍赖般的答道。
“算了,当我没问”
凡妮莎说完自己却笑了出来,随后又将话题扯回来,用拉丁语问道,“刚刚我们聊到哪了?”
“让我想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卫燃故意沉吟了片刻,这才用拉丁语随口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信不过斯皮尔。”
“怎么这么问?”凡妮莎追问道。
“是你说自从来这里之后就一直觉得不安的”卫燃将问题又一次抛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
凡妮莎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在沉默片刻后突兀的低声说道,“他是个犹太人,他有很多书信都是用希伯来语写的,姐姐不知道他在和谁通信,更看不懂信里的内容。
就像我们两个用拉丁语交流,我的姐姐在旁边能听到所有的内容但却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样。
姐姐之前曾经说过,她总觉得斯皮尔有很多秘密。尤其法国投降之前,他有时候甚至让姐姐觉得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不是已经准备结婚了吗?”卫燃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啊”
凡妮莎叹了口气,“这是最让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斯皮尔先生的地方。”
“怎么说?”
“斯皮尔先生曾和姐姐商讨过,等结婚之后就搬去英国,把我们的裁缝店搬去英国。”
“搬去英国?”卫燃挑了挑眉毛,已经隐约猜出了斯皮尔的谋算。
“为了躲掉雷诺杂货店的债务”
凡妮莎叹了口气,“至少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搬去英国,换个身份生活,让那些债务见鬼去吧。”
“所以你怀疑的是什么?”卫燃问道。
“我什么都没有怀疑”
凡妮莎摇摇头,“我想学习法律确实是想解决我父亲借下的债务,但可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样。我想以后有机会成为一名律师,而不是一个裁缝,而且我并不想去英国。”
“为什么?”卫燃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他们的食物太难吃了”
凡妮莎被成功转移了话题,在黑暗中皱着眉头说道,“就像是油炸的臭袜子一样,又油腻又难嚼,而且味道也不好还很单调。”
“完美的形容”卫燃笑着说道。
“你去过英国吗?”凡妮莎反问道。
“没去过”卫燃笑着答道。
“等你去过就知道了,那里的厨师都是味觉和嗅觉失灵的猴子假扮的。”凡妮莎无情的嘲讽道。
“看来你之前去英国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
“那里根本就没有能被称为食物的本土菜肴”
“有这么夸张?你们的外祖母家在英国什么地方?”卫燃顺理成章的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偷偷在心里补了一个期待中的答案——“布莱顿”。
“利物浦的乡下,但是我的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
凡妮莎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我不喜欢那里,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而且非常潮湿,自从我们的祖父母去世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不是布莱顿啊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心不在焉的和身旁的姑娘问起了利物浦的见闻。
第1322章 断绳
1940年9月15号的菲利普大堡灯塔地下室隐蔽空间里,海蒂在戴维灯释放的光芒下,用床单角落剪下来的两块布料将身上的财物包裹起来,一针一线的将其分别缝在了羊毛保暖衬衣的腋下以及衬裤大腿里侧的位置。
缝好了这些家当,她将针线仔细的装进了一个仅有后世一次性打火机大小,砗磲材质的针线筒里——那是斯皮尔送她的第一样礼物,她一直贴身戴着。
忙完了这份未雨绸缪的准备,海蒂侧耳听了听外面卫燃和凡妮莎用拉丁语的闲聊,随后无奈的躺在了单人床上,就像她听不懂希伯来语一样,她同样听不懂拉丁语。
“你说这个名字是谁的?”
隐蔽空间外面,坐在帆布卷上的卫燃诧异的朝坐在对面的凡妮莎问道。
“绝对不会错”
凡妮莎将手里那枚金壳怀表还给了卫燃,“这块表最初的主人,肯定是拿破仑的第二任妻子,维克多,你从哪得到的?”
“从我那位慷慨的外祖父枕头下面找到的”
卫燃信口胡诌着手里这块金表的来历,原本,他只是取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并且随口问了问凡妮莎是否了解表壳背后那一长串名字的来历。
他原本可没有料到凡妮莎能给自己答案,更没有想到这块金表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当然,相比这块表不凡的来历,它此时更重要的作用是维持一块怀表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工作,如果它走时足够准的话,现在距离下午七点只剩下不足五分钟了。
除了早晨送来的食物,这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里,斯皮尔再也没有下来给他们送过水或者食物。
同样,除了上午那位比森特老师之外,这座灯塔也再没有人来访过,就像天空中战斗机的轰鸣几乎就没断过一样。
可以说这一整天,卫燃和凡妮莎都是靠拉丁语闲聊来打发时间的,而海蒂则一直躲在更加隐蔽的里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过。
“我记得我们埋在院子里的那些东西里有很多怀表”
凡妮莎异想天开却又一脸肉疼的猜测道,“那里面不会有拿破仑的怀表吧?”
没等卫燃回答,他们二人便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脚步声,紧跟着,海蒂也从那个隐蔽的小空间里钻了出来。
片刻的等待过后,盖住了地下室出入口的油桶和木板被相继挪开,斯皮尔在将一个奶罐和一根法棍递进来的同时急促的说道,“抱歉送来晚了,白天的时候灯塔外面一直有德国人,他们随时都会进来。”
不等接过奶罐和法棍的卫燃和海蒂姐妹说些什么,斯皮尔又继续说道,“我们今晚就想办法离开,你们吃过饭之后记得试穿一下那些潜水服,维克多,你会给气瓶充气吗?床下有氧气瓶和充气管。”
“没问题,交给我吧!”卫燃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天就要黑了,我们会在晚上出发,你们随时做好准备。”
说完,斯皮尔不等欲言又止的海蒂开口,便急匆匆的用木板盖住了地下室的出入口,并且用油桶将木板重新压住。
地下室里,卫燃三人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对视了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的走进了地下室的深处,钻进了那个隐蔽的小空间里。
“先吃饭吧”
卫燃最先打破了沉默,用奶罐里的勺子给姐妹俩的饭盒里各自盛了一大份儿炖菜。
海蒂和凡妮莎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可在看到对方的表情之后,却又各自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在沉默中吃完了迟到的午餐,卫燃一边将床底下的氧气瓶抱到了床上一边说道,“你们先去外面吧,这里的空间太小了。”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喊我们”海蒂说完,拉着凡妮莎钻了出去,显然,她们姐妹有话要说。
直等到那姐妹俩的背影彻底被杂物挡住,卫燃这才将头顶悬挂的一套潜水服取下来,连上氧气罐之后,开始了充气的工作。
在头顶挂着的戴维灯一次次的闪烁中,这几套潜水服横置在腹部的两个气瓶也相继充满了液氧。
最后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卫燃立刻招呼着外面的姐妹俩帮忙将这些潜水服全都拿到了外面。
看得出来,海蒂和凡妮莎对潜水这件事情非常熟悉,最起码,她们俩穿这些潜水服的动作非常熟练。
摸索着将这套天然橡胶材质的黑色连体潜水服套在身上,接着又绑紧了手上和裤脚处用于防止水进去的绑带,等他挑选好一双尺码合适的甲板鞋穿上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已经咬住了呼吸器开始试用了。
不紧不慢的套上连体的帽兜扣上潜水面罩,随着阀门开启,胸口位置的呼吸袋渐渐鼓胀,卫燃也顺利的吸了一口掺杂着橡胶味道的空气,并且将这口气儿又通过呼气送回了呼吸袋。
别看这潜水服原始,这一套呼吸系统却足以称得上标准的密闭式循环呼吸器(即CCR)。
无论在如今这个年代这套水下呼吸系统有多少缺点,但至少,它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巨大优点:在水下呼吸产生的气泡很少,自然也就减少了被发现的可能。
关闭气阀又检查了一番固定在手腕上的潜水表和深度计,他甚至还拔出了潜水刀看了看,并且试着在帆布上割了一刀,随后才掀开了呼吸面罩。
或许是那几口氧气对身体确实有些许的提振作用,又或许是这套潜水服本身带来的鼓舞,此时,躲在地下室里的三人似乎全都变的有信心了一些。
“我们上次潜水是什么时候?”
海蒂一边帮着凡妮莎拉开潜水服背部的拉链一边带着笑意问道。
“去年夏天,在圣马洛”
凡妮莎笑着答道,“我们还在海底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船锚那次我们潜到了十米的深度。”
“是啊.”海蒂的赞同声中同样掺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耳听着这姐妹俩的回忆,卫燃也将潜水服的上半身脱下来垂在腰间,坐在帆布捆上,将巨大的橡胶脚蹼也套上试了试,顺便,他还把那枚昂贵的怀表装在了保暖衬衣的胸口的衣兜里,并且把表链拴在了领口的扣眼上。
恰在此时,嘭嘭嘭的敲门声让藏在地下室里的三人立刻安静下来,紧跟着,卫燃也在海蒂姐妹俩坐下来之后,立刻吹灭了摆在三人中间一张破桌子上的戴维灯。
片刻之后,斯皮尔也噔噔噔的从楼上跑下来打开了灯塔一楼的木门。
“下午好,穆奇先生!”
斯皮尔热情洋溢的用法语打了声招呼,“您来的刚好,我才擦拭完灯塔的聚光镜,正准备”
“斯皮尔,我今天来可不是检查你的工作的。”
在卫燃三人的偷听下,一个略显蛮横的大嗓门儿用法语说道,“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福格尔先生,他是个经验丰富的灯塔值守。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将和你一起值守这座灯塔。
斯皮尔,接下来你带着福格尔先生参观一下,顺便给他介绍一下这里的工作,另外,把你的房间让给福格尔吧,你重新找个地方休息。”
“没问题!”斯皮尔痛快的应了下来,“福格尔先生,请和我上楼吧。”
“不急”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用并不算多么流利的法语拒绝了斯皮尔的邀请,紧接着便问道,“那里怎么有两个油桶?”
“是给楼顶的塔灯供油用的”
斯皮尔熟稔的介绍道,“虽然灯塔外面有油库,但每次只添加几壶油而已,实在不值得经常跑。毕竟天冷了,所以就在一楼放了两桶,每次这里的油用完,才会去油库领取成桶的燃油。”
斯皮尔解释到这里,躲在地下室里的三人也察觉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且还掺杂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下面为什么垫着木板?下面有什么?”
那个似乎叫做福格尔的新任灯塔看守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卫燃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可此时他们三人都穿着潜水服,想爬回那处隐藏在杂物堆里的小空间显然不太现实。
“下面是废弃的地下室,曾经是用来存放煤油的油库,后来那里废弃之后,就成了存放杂物的地方,而且还被前任看守当作厕所用过,再加上里面潮气很重,每到夏天的时候就会散发很重的异味,所以就用板子盖起来了。”
说到这里,斯皮尔又补充道,“穆奇先生知道这件事,当时我和他申请过的。对吧穆奇.好吧,看来他已经离开了。”
“打开让我看看下面都有什么”那个名叫福格尔的人说道。
“没问题!”斯皮尔痛快的应了下来。
他这句话才刚刚说完,卫燃也已经摸索着找到那捆帆布,在斯皮尔搬动油桶的响动中,拉着海蒂和凡妮莎躲在一张破桌子后面,展开帆布将她们和自己罩的严严实实。
几乎前后脚,斯皮尔也已经掀开了木板,紧随其后,那个名叫福格尔的人也抽出别在腰间的手电筒,打出一道光束照进了地下室里。
万幸,因为出入口和目光所及之处堆积的各种杂物,这名看守并没有爬进来看看的打算,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手电筒根本照不到的位置躲着的三个人。
等他关闭了手电筒,斯皮尔也暗暗松了口气,并且将已经抽出来的潜水刀又推进了袖口里。
“福格尔先生,这里还用堵住吗?”斯皮尔等对方挪开位置之后主动问道。
“先不用了”
福格尔摆摆手,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吩咐道,“斯皮尔,给你一周的时间,把地下室打扫干净,那里面的杂物全部丢掉。”
“好的先生”斯皮尔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现在带我去看看工作环境吧”福格尔继续吩咐道,“帮我拿上我的行李,就在门口。”
“好的!”
斯皮尔应了一声,拎起放在门外的两个皮箱,快步跟上了福格尔。
耳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卫燃也缓缓掀开了头顶的帆布往外开了一眼。
“怎么办?”凡妮莎惊慌的低声问道。
“嘘——”卫燃压低了声音,“很快天就黑了,我们只要耐心等着就好了。”
“斯皮尔会有危险吗?”海蒂低声问道
“晚上我会去帮他”卫燃给出了一个艰难的回答。
与此同时,灯塔的顶部,斯皮尔正忙着给福格尔腾出居住空间。
“你是个犹太人?”站在窗边的福格尔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海滩上的情况一边笃定的问道。
“是是的先生。”
斯皮尔小心翼翼的答道,同时也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背影。
这个看起来能有五十岁往上的老男人穿着板正的黑色制服,腰间的皮带上不但别着一把接近半米长的铁皮手电筒。
另一边对应的位置还有个牛皮枪套,里面插着一把对于此时的德国来说略显过时,却又极具象征意义的鲁格P08手枪。
除此之外,斯皮尔还注意到,在这个老家伙的靴筒里,还插着一把带鞘的战壕刀。
毫无疑问,无论是枪还是刀,对他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如果他想解决这个妨碍他逃跑的继任者的话。
当然,如果此时换做卫燃观察这个人的话,他恐怕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会是对方头上那顶一战时德国配发给国土突击队队员的黑色油皮帽。
他甚至只从这顶没有任何帽徽,而且多处暴皮的帽子就足以断定,这个老家伙绝对是个经历了一战的老兵。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了?”
福格尔说话间放下望远镜,转过身看着斯皮尔问道,“另外,我们的晚餐怎么解决?”
“还有大概15分钟,我们就该点燃塔灯了,在这之前,要给它加满煤油。”
斯皮尔说着抬手指了指窗外的夕阳,“在明天朝阳把海平面染成金黄色或者海上的雾气散尽之前,要一直保证塔灯是点燃的状态,而且每隔两个小时,要给塔灯的旋转机构进行一次手摇上链。”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福格尔一边观察这间休息室一边问道。
“如果听到外面响起防空警报,要以最快的速度熄灭塔灯。”
斯皮尔顿了顿又补充道,“直到解除警报,才能重新点燃灯塔。”
“晚餐呢?”福格尔点点头问道。
“我一般会在点燃塔灯之后再准备晚餐,一次会做一整天的量。每天早晨,会有人把食材送过来。偶尔我也会去河边试试看能不能钓些鱼,或者去沙滩上抓一些螃蟹改善生活。”
斯皮尔指了指不远处靠墙放着的煤炭炉子继续介绍道,“煤炭在楼下的房间里放着,那里有个专门装煤炭的浴盆。等下我也会搬到那里去住。如果煤炭用完了,可以去外面的油库去领。”
“不错,非常不错。”
福格尔满意的说道,“虽然你是个犹太人,但你是个尽职尽责的灯塔看守。斯皮尔,好好工作,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你一直在这座灯塔里工作下去的。”
“谢谢您的夸奖,我会努力工作的。”
怀里抱着自己铺盖的斯皮尔语气真诚的道谢后,又歉意的说道,“福格尔先生,我恐怕要去给塔灯添油了,再有最多十分钟,我们就该点燃塔灯了。”
“去吧”
福格尔随意的摆摆手,目送着斯皮尔离开之后,他也摘掉了油乎乎的帽子,随后打开皮箱,开始布置已经属于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斯皮尔在将属于他的铺盖卷随意的丢到楼下的房间墙角之后,立刻又爬上塔顶,取下油壶跑回了一楼。
抬头看了眼楼上,斯皮尔拧开油桶的盖子,一边给油壶里灌油一边低声问道,“你们有表吗?”
“有”早已听到了动静的卫燃开口答道。
“现在几点?”斯皮尔说话间,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掏出了他的怀表看了一眼。
“七点五十二分”隐藏在地下室阴影里的卫燃低声答道。
“十一点半的时候”
斯皮尔低声说道,“如果我在那之前没有下楼,你们就在11点半的时候敲一敲一楼的木门,记得提前穿好潜水服,顺便把我的潜水服也拿出来。”
“好”卫燃干脆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斯皮尔也深吸了一口气,拎着灌满了煤油的油壶,又一次“噔噔噔”的跑上了楼。
“他要做什么?”海蒂不等斯皮尔的脚步声消失,便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
已经猜到些什么的卫燃却并没有解释,“还有三个多小时,你们睡一会儿吧,今天晚上会很辛苦。”
似乎听出了卫燃不想过多解释,海蒂明智的没有多问,忧心忡忡的坐在了那捆打开的帆布上。
略显漫长的等待中,灯塔外的天色越来越黑,距离约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可斯皮尔却一直都没有下来过。
深夜11点二十分,卫燃在海蒂和凡妮莎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挪开了挡路的杂物。
25分的时候,他最先爬出来,并且将给斯皮尔准备的潜水服也取出来放在了油桶的阴影里。
“五分钟之后,敲响房门。”
身上穿着潜水服,腰间挂着脚蹼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金壳怀表递给了凡妮莎。
“你呢?”凡妮莎接过怀表紧张的低声问道。
“我上去看看”
卫燃说着,已经将呼吸面罩固定在了肩头,踩着楼梯悄无声息的开始往上爬。
见状,凡妮莎和海蒂对视了一眼,随后咬咬牙打开了那块怀表的表壳,紧张的盯着表盘上不断跳动的指针。
这漫长的五分钟时间,已经足够卫燃悄无声息的爬到塔灯正下方的那个房间的门外。
隔着边缘透光的木门,他可以清楚的听到斯皮尔正用法语描述着几个月前英国人从敦刻尔克撤退时的场景,顺便炫耀着他从敦刻尔克捡回来的那些饭盒和英军水壶。
而那个名叫福格尔的人,则时不时的询问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嘭嘭嘭!”
深夜十一点30分,突兀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斯皮尔也奇怪的说道,“这个时候谁会来敲灯塔的门?”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到了窗边,同时嘴上嘀咕道,“不会又是那些想逃跑的蠢货吧?”
“经常有人在这个时候敲门吗?”
福格尔说话间也已经走到了窗边,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向了楼下。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噗!”
斯皮尔话音未落,已经将手里握住的潜水刀狠狠的捅进了福格尔的肚子里。
“你”
福格尔脸上的表情一滞,一只手攥住斯皮尔持刀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枪套。与此同时,还没看到发生什么的卫燃也注意到,这间房的房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住了。
眼瞅着福格尔已经打开枪套拔出了那支手枪,斯皮尔神色一慌,下意识的便将注意力和重心放在了那支手枪上。
可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走神,却被那个一战老兵抓到了机会,横向推着他持刀的手一摆,轻而易举的便在斯尔皮的另一只手大臂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啊!”
几乎在听到斯皮尔惨叫的同时,卫燃也已经撞开了房门,快步跑过去,在福格尔将潜水刀捅进斯皮尔的脖子里之前,一刀捅进他的侧肋扎穿了肝脏。
不等这个老家伙惨叫出声,卫燃也已经拔出潜水刀的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巴,接着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划了一刀。
“噗通!”
福格尔的尸体软趴趴的摔倒在地,卫燃看了眼斯皮尔血流如注的手臂,“哪里有医疗包?”
“楼下”斯皮尔捂住胳膊上的伤口呲牙咧嘴的说道,“装煤的木盆里。”
“你先下楼”
卫燃说着,弯腰抽走了那具尚未断气儿的尸体腰间别着的手电筒,转身跑下了楼。
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他在将楼下那个装有煤块的木盆掀翻之后,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一个装满英式单兵急救包的英军饭盒。
可惜,这些急救包能提供的仅仅只有纱布绷带和止血粉以及仅有的三支镇痛剂而已。
“找到了吗?”
说话间,满脸是血斯皮尔已经拎着一支鲁格P08手枪走了进来,他脸上的血是刚刚被卫燃抹了脖子的那具尸体喷到脸上的。
“找到了”
“就在这里包扎吧,快点。”
斯皮尔催促道,“11点40分是夜间巡逻队换班的时间,到时候我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跑去码头。”
“马上”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将一支吗啡扎在了斯皮尔的胳膊上,同时不忘问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只有这里,快点!”另一只手举着怀表的斯皮尔催促道。
“我只能给你包扎,没有条件缝合。”
卫燃根本不等吗啡彻底起效,就已经将敷料压在伤口上,随后用绷带紧紧的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们都换好潜水服了吗?”斯皮尔呲牙咧嘴的追问道。
“换好了”
卫燃话音未落,又将第二卷纱布也缠了上去,并且系了个足够紧的死扣。
“你先下去,别让她们开灯。”斯皮尔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别说我受伤的事情。”
“好”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跑出了房间,沿着楼梯下楼之后,招呼着凡妮莎吹灭了油灯,同时,他还不忘翻出几个之前在链狗身上搜刮来的套套,将其套在了刚刚捡来的手电筒上,并且别在了后腰处。
“怎么样了?”海蒂低声问道。
“解决了,他很快就下来。”卫燃低声安抚了一句,随后小心的贴在房门处听了听。
相隔不到半分钟,斯皮尔从楼上摸黑跑了下来,招呼着卫燃帮忙穿上潜水服,同时也让凡妮莎帮忙看着时间。
“已经11点40分了”凡妮莎说着,将怀表递给了卫燃。
“你拿着吧”
正忙着给斯皮尔绑手臂绑带的卫燃随口说道,由于担心水压对伤口的影响,他特意帮着斯皮尔把手臂上的绑带系紧了一些。
闻言,凡妮莎拉开了橡胶潜水服的领口,将怀表直接塞了进去。
“全部戴好呼吸面罩,等下跟在我身后”
斯皮尔说完扣上了呼吸面罩,根本不等卫燃三人准备好,便拉开了房门,举着刚刚缴获来的鲁格手枪走了出去。
就和卫燃在另一个时空经历的这一晚一样,此时天空中的阴云已经挡住了本该出现的月光或者星光,呼啸的东北风更是掩盖了太多本该被警惕的声音。
对于此时此刻参加不列颠空战的德国空军来说,这确实是不占天时的一晚,这呼啸的东北风,让迎敌作战的英国飞机能获得多少额外的升力,就能让顺风作战的德国飞机失去多少升力。
这看似小小的优势在某些时候就足以扭转一场战争的胜败。就像
就像他们四人眼瞅着已经走到了码头的边缘,却猛的看到,正有两个德军士兵躲在背风的堤坝下面,叼着烟并排撒着尿。
这猛然间的邂逅显然是双方都没有意料到的,在短暂的呆愣过后,那俩德军士兵立刻松开了各自的水龙头吐掉了嘴里的香烟,或是准备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或是手忙脚乱的准备举起挂在肩头的武器。
这里面反应最快的无疑是卫燃,他虽然走在最后,但却在半路上就已经暗中取出防毒面具包,从里面拿出了那支PPK小手枪并且顶上了子弹。
“砰!砰!”
就在他朝着这俩人连续扣动扳机的同时,走在最前面的斯皮尔也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跳!”
斯皮尔在呼啸的风中,隔着呼吸面罩喊了一声,拉着海蒂跑上栈桥毫无停顿的跳了下去。
“走!”
卫燃同样拉上了发愣的凡妮莎跳下了栈桥。
“帮忙!”
斯皮尔从水下捞起一根绳子,含糊不清的招呼着刚刚跳下来的卫燃和凡妮莎帮忙顺着绳子用力拖拽,最终从淤泥里拉出来一个并不算大的长条帆布包。
眼瞅着河堤上已经有手电筒的光束照道码头附近,四人立刻潜入了水下,各自打开气瓶阀门之后,攥着那根绳子,在黑暗中任由斯皮尔带着他们一路下潜进入水下,在水流的推动下,朝着下游的方向飞快的移动着。
“哒哒哒!”
几乎在他们离开栈桥的同时,密集的枪声也穿过水面进入了众人的耳朵,同时,河面上也出现了一道道不断移动的手电筒光束。
不等这些光束找到他们,一根绳上的四人便开始努力下潜,却是连脚蹼都来不及穿,便玩了命的朝着入海口的方向游着。
万幸,在水流的推动下,抓着绳子最末端的卫燃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们越游速度越快,甚至根本不用游动,水流便会推着他们飞速前进。
然而,眼瞅着他们即将在水流的推动下,有惊无险的游完这不足两公里的河道进入大海里的时候,同样抓着绳子,位于卫燃前面的凡妮莎却突然陷入了慌乱之中。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便抓住了对方用来固定铅坠的腰带,而凡妮莎则慌乱的摸到了卫燃另一只攥着绳子的手,将她手里攥着的绳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在拿到对方递来的绳子时,卫燃不由心头一凉,这绳子被前面的斯皮尔割断了!
下意识的看向近在咫尺的凡妮莎,卫燃不由的叹了口气,这阴云密布的天气,这即将入海的河道深处,他们俩即便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身体,但视野里却只有让人绝望的黑暗!
第1323章 凡妮莎的逃亡计划
阿河奔涌的河水和咸涩的海水交汇处,卫燃近乎本能的抓紧了凡妮莎的外腰带,在打转的湍流把他们两人吸进去之前,将手中那根断绳的一端牢牢的绑在了她的腰带上,随后将另一头穿过自己的腰带,并且打了个死结。
这还没完,他还摸索着找到了凡妮莎的手,将其轻轻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腰带上示意她抓紧。
显而易见,卫燃成了凡妮莎此时唯一的依靠。可作为被依靠者的卫燃此时却无比的清楚,斯皮尔既然割断了绳子,肯定不止是为了丢下“累赘”,他想丢下的,恐怕是个吸引火力的靶子!
换句话说,割断绳子恐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恐怕还会有别的准备。
也正因如此,卫燃等凡妮莎抓紧了自己的腰带之后,立刻拉着她努力往河道的左侧游动着。
“轰!”
恰在此时,在距离他们并不算远的河口水底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卫燃也下意识的将惊慌失措的凡妮莎抱在怀里,咬着牙用后背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万幸,爆炸过后,他并没有感受到身体任何地方的疼痛。可不幸的是,已经有几束灯光从水面上打过来,汇聚在了爆炸发生的地方。
那是手榴弹的爆炸
卫燃几乎可以肯定爆炸源头的品种,他更可以肯定,那颗手榴弹八成就是斯皮尔丢下的。
可这漆黑的水下,两人根本没有办法交流,卫燃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凡妮莎继续往河道深处下潜,同时尽力往河道左侧靠拢着。
不知过了多久,凡妮莎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尽力配合着卫燃的动作朝着左侧游动。
最终,两人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中,终于摸到了河道左岸坚硬的河堤以及丛生的水草,卫燃在冒险游入水草中之后,抓紧凡妮莎的腰带拽了拽示意停下来,随后摸索着找到对方腰间挂着的脚蹼,并且将她的一只手放上去。
得到卫燃的暗示,并且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仍在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腰带,凡妮莎终于松开了卫燃的腰带,手忙脚乱的在水底给自己穿上了脚蹼。
等这姑娘重新抓紧自己的腰带,卫燃这才取下挂在自己腰间的脚蹼穿在了甲板鞋上。
这双脚蹼无疑给他们提供了巨大的推动力,但此时,头顶从水面外打进来的光束虽然不能让水下纤毫毕现,却让游过去这件事变成了风险极高的行动。
他们俩不动还好,可只要岸上的人察觉到任何的不对,恐怕都会换来密集的子弹乃至手榴弹的关照。
再次把斯皮尔以及所有犹太人的妈妈问候了一遍,卫燃示意凡妮莎抓紧自己的腰带,随后取出了防毒面具包,先从里面摸索着找出了那台望远镜缠在了腰带上,又找出水手哨塞进了袖口。
最后,他取下了充当肩垫的救生圈展开同样别在了腰带上。
至此,这防毒面具包里便只剩下了那个充满了氧气的小号气瓶,以及之前在灯塔里找到的那瓶陈酿白兰地,以及用套套装起来的PPK手枪。
看了眼头顶不断移动的光束,卫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将手枪别在腰间,随后把气瓶上的橡胶管拧下来,摸索着将救生圈的充气口怼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拧开了阀门。
没敢将救生圈彻底吹满,他便关闭了阀门,随后将气瓶和别在后腰处的手电筒全都塞进防毒面具包里,用背包带缠死之后牢牢的绑在了救生圈上。
隔着面具包推动手电筒的开关,随后又隔着包小心的拧开了气瓶的阀门,卫燃双手用力往前一推,这团悬浮物便在水流的推动下,缓缓漂向了河道中心被灯光照亮的方向。
很快,岸上的人便在灯光的帮助下,注意到了水下不断冒出的气泡。
顿时,一道道光束在呼喊声中被吸引过去,一时间,手枪、冲锋枪、步枪甚至机枪开始朝着冒出气泡的位置疯狂的开火,却浑然不知,在河道的左岸水下,卫燃已经拽着凡妮莎,贴着河底的水草,飞速摆动着脚蹼游向了通往自由的大海。
终于,不知道是谁打出的子弹击中了防毒面具包外面套着的救生圈,不知道又是谁,击中了包里的气瓶和白兰地。
一时间,疯狂上涌的气泡让岸上的人发出了欢呼,那一道道手电筒光束,也随着在气流推动下胡乱窜动的挎包来回移动,与此同时,从包里弥漫而出的棕色酒液和一闪而逝的手电筒光束,也给他们带来了一瞬间的错觉——他们打中水下的人了。
借着岸上的人疯狂集火的功夫,卫燃终于拖拽着凡妮莎游进了茫茫大海。可与此同时,新的问题却难住了他们——海蒂和斯皮尔去哪了!
这比河道更深更暗的海水之下,他们想找到海蒂和斯皮尔的难度,已经字面意义上等同于大海捞针!
依旧没敢急于浮出水面,卫燃拽着凡妮莎,带着她继续朝着远离海滩那座灯塔光芒的方向卖力的游动着,努力的拉开他们与海岸线之间的距离,同时却也努力搜寻着海蒂二人的踪迹,即便他们几乎看不到一米之外的事物。
不知过了多久,凡妮莎却停了下来,抓紧卫燃的腰带,用力踩水试图浮出水面。
感受到对方的拖动,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也跟着开始上浮,最终两人一先一后的从水下冒出了头。
急匆匆的关闭气阀摘掉呼吸面罩,凡妮莎带着哭腔,近乎绝望的问道,“他们抛弃我们了?”
“准确的说,是斯皮尔抛弃我们了。”
同样摘掉了呼气面罩的卫燃无奈的说道,“最先爆炸的那颗手榴弹恐怕就是为了把我们留下来吸引火力的。”
“姐姐她”
“她不会有事”
卫燃看着海岸线仍旧清晰可见的灯塔冷哼了一声,“在抵达英国前,不,即便抵达了英国,斯皮尔也会装作深情男人,会细心照顾海蒂,说不定他们还会结婚呢,直到他确定自己可以在英国活下来,或者找到新的目标。”
“你你说什么?”凡妮莎错愕的看着卫燃。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将之前听到的,斯皮尔和那个叫做比森特的人的希伯来语谈话复述了一遍。
“维克多!”
凡妮莎愤怒的吼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早点说有用吗?”
卫燃反问道,“我在听到的时候就说出来,你能保证海蒂会冷静下来装作不知道?还是说你能保证斯皮尔会乖乖认错,不会去德国人那里告发我们?
或者你觉得他愿意乖乖告诉我们充气筏子的藏匿位置,又或者海蒂忍心看着我用比较血腥的方法从斯皮尔的嘴里问出所有想知道的事情?
别忘了,下午还派来了一个新的灯塔看守。我们当时根本不能杀死斯皮尔,与其被他从海蒂的情绪中看出来些什么,倒不如暂时不说。”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凡妮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所以姐姐暂时没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的”
卫燃笃定的说道,“你的姐姐是斯皮尔逃到英国之后的生活保障,而且我猜,斯皮尔很可能活不到抵达英国。”
“为什么?”凡妮莎原本绝望的语气中参杂了一丝丝的希望和浓重的恨意。
“他受伤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一边搜索着海面一边解释道,“他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几乎能看见骨头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到动脉,但是肯定伤到了静脉。
我猜这也是他决定抛下我们吸引火力的主要原因。可即便如此,他又能活多久呢?”
“这恐怕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凡妮莎愤懑的拍了下冰凉的水面,接着又茫然的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
卫燃看了看四周,他清楚的知道,在后世,游泳横渡多佛海峡是一项经常有人挑战的极限运动,但那也得看天气。
更何况,此时除了头顶时不时飞过的轰炸机,周围也渐渐凝聚了浓厚的雾气。
最重要的,也是他刚刚没有和凡妮莎说的,德国人在这片近海进行了怎样的布防,只有天天守在灯塔里的斯皮尔清楚,而这,才是他当时决定不戳穿对方的根本原因。
现如今,没有斯皮尔的带领,他们凭借傻卖力气往对岸游,万一遇到停泊在海峡的军舰或者藏在水下的潜水艇乃至水雷,那真是逃都逃不掉。
“维克多,我们回去吧。”凡妮莎突兀的给出了她的建议。
“回去?去哪?”卫燃好奇的问道。
“去巴黎!”
凡妮莎用力抹掉了眼泪,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去巴黎,然后想办法去西班牙,只要到了西班牙,我们就可以乘船去英国。”
“可”
“我爸爸以前是个布料商人”
凡妮莎笃定的说道,“他的布料生意虽然做的不是特别好,但他有几个非常不错的朋友,其中一个就是西班牙人。维克多,我们去巴黎,然后去西班牙吧!”
“好!那我们就去巴黎!”
卫燃故作信心百倍的应了一声,实则却暗暗叹了口气,去巴黎,这听起来多么的容易,但对于这姑娘来说,却注定了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逃亡之路。
“我们游回去!”
凡妮莎在渐起的东北风吹袭下拿起了呼吸面罩,并在将其扣在脸上之前问道,“维克多,你不会割断绳子吧?”
“除非你也觉得我是犹太人”卫燃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你是法国人”
凡妮莎回应了卫燃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义无反顾的戴上了呼吸面罩。
最后看了一眼海峡对岸的方向,两人默契的紧了紧拴在腰带上的绳子,动作一致的潜入水下躲避着即将开始倒流的海浪,以那座灯塔为坐标,朝着他们辛苦逃出的海岸线游动着。
这次,卫燃故意稍稍落后了凡妮莎一些,将前进方向的决定权彻底交给了对方。
看得出来,凡妮莎和所有法国男人开始不顶事儿之后的法国女人一样靠得住,这个聪明又坚强的的姑娘将前进方向选在了菲利普大堡南侧的海岸线。
这个方向不但能让他们在海风和倒拍的海浪推动下拉开和菲利普大堡之间的距离,而且还在拉近着和南侧将近20公里外的加莱之间的距离。
可即便如此,随着海风越来越大,雾气虽然被吹散了不少,但他们试图回到海岸的努力,却变的艰难了许多,尤其灯塔那里似乎已经有几条船追了出来。
拍了拍凡妮莎的肩膀,卫燃抓住对方的手臂,用她的手指了指脚下的方向。
得到提示,凡妮莎立刻开始下潜,而同样开始下潜的卫燃,也时刻盯着手腕上深度计的放射性夜光表盘。
当两人的潜水深度达到15米的时候,卫燃立刻拍了拍凡妮莎的肩膀。后者得到信号,也立刻停止下潜,看了眼隔着水面仍旧清晰可见的灯塔亮光,义无反顾的再次游向了海岸的方向。
相比从岸上逃入大海,这逃回去要显得容易了许多。只不过了,安全起见,两人却并没有急着从水里出来,反而借助着仍旧无比充足的氧气,贴着海岸线继续往南方游动着,继续拉开和菲利普大堡之间的距离。
渐渐的,身后灯塔的光芒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朦胧的光团,即便他们二人浮出水面,耳朵里听到的除了拍案的海浪,也只剩下了头顶轰炸机隆隆的噪音。
谨慎的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一番观察,接着又看了看潜水表上显示的时间,卫燃打着哆嗦说道,“我们上岸吧,已经离得足够远了。”
“好”
凡妮莎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在卫燃的搀扶下走上了松软的海滩,自从决定回到陆地,他们两个已经在海里泡了超过两个小时的。
即便身上的潜水服性能优异,没有让冰冷的海水流进去,即便潜水服里面还穿着羊毛的保暖衬衣,即便氧气瓶还能坚持至少一个小时,但他们两人的手腕脚腕却是直接泡在海水里的,此时早就已经冰凉麻木几乎失去知觉了。
跌跌撞撞的走上松软的沙滩,迎面吹来的东北风和潜水服表面残存的水渍瞬间带走了更多的温度,两人也不由各自打了个哆嗦。
“继续往前走”
卫燃说话间已经踩掉了碍事儿的脚蹼,等凡妮莎也将脚蹼踩掉之后一并捡起来拎在了手里。
可仅仅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早就已经脱力的凡妮莎却已经跪在了沙滩上。
“等下再休息”
卫燃说话间将对方的呼吸面罩按在了她的脸上,拧开气瓶阀门之后说道,“按住呼吸袋,吸几口氧气能缓解疲劳,我们要尽快把潜水服脱掉换上我们的衣服。”
闻言,凡妮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双手抱胸用力挤压着呼吸袋,同时做了几个深呼吸。
与此同时,卫燃也帮对方解开了腰带,同时拉开了潜水服背后的拉链。
等他用刀帮对方割断手脚处的防水绑带的时候,凡妮莎也自己关闭了气阀。从防水的臀袋里,取出了被套套包裹住的靴子和背带裤以及一件高领毛衣。
见这姑娘似乎有力气自己把潜水服脱下来,卫燃也立刻用潜水刀挑开了手脚处的绑带,并且格外粗暴的借助着潜水刀的帮助,将这套潜水服给脱了下来,以远超凡妮莎的速度,换上了臀袋里的衣服鞋子,顺便也将那支PPK手枪揣进了兜里。
最后将水手哨和望远镜全都挂在脖子上,他还不忘在沙滩上匆匆挖了一个坑,将他们二人脱下来的潜水服埋好,这才拉着凡妮莎跌跌撞撞的跑进了紧挨着海岸线的灌木丛里。
凡妮莎趁着卫燃举着望远镜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抬起通红发皱的手,指着与菲利普大堡背道而驰的方向,斩钉截铁的低声说道,“我们去加莱”。
“到了那里之后呢?”卫燃放下望远镜问道。
“我们可以在加莱买两辆自行车或者干脆买辆马车”
凡妮莎裹紧了身上的毛衣讲述着她临时想出的计划,“然后我们从加莱赶到阿布维尔,再从阿布维尔搭乘火车去巴黎。”
说到这里,凡尼尔的语气自信了许多,“等我们到了巴黎就简单了,我可以求助我的导师给我写一封去波尔多实习的介绍信,只要我们能赶到波尔多,我就能找我爸爸的朋友求助,让他想办法送我们去西班牙。”
“先赶到加莱再说吧”
卫燃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姑娘,眼下这情况,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能把她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
相反,凡妮莎见卫燃没有反驳自己的计划,倒是格外的受鼓舞,甚至就连脚步都快了不少。
菲利普大堡和加莱两地左右不到20公里的直线距离,再加上两人本来就在海里被水流推着往加莱的方向游了漫长的一段距离。
是以,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能在晨雾中隐约看到加莱城区边缘的轮廓了。
只不过,昨晚上在海里泡了将近三个小时,两人又穿着单薄的衣服水米未进的被海风推着彻夜赶路,此时他们不但饥肠辘辘,而且两人全都已经额头滚烫身体瑟瑟发抖了。
在经过一座位于路边农田中央,似乎被焚烧过的房子的时候,卫燃拉住了凡妮莎,“不能再走了,我们先去那里。”
见凡妮莎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扭过头,卫燃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能穿的东西。”
“好”
凡妮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任由卫燃拉着她,踩着田埂走到了这座只剩下三面墙壁的废墟里。
左右看了看,卫燃先把凡妮莎安排在墙角一个避风处坐下来,随后才走到残存的壁炉边,一番观察之后,捡起一些诸如桌子腿儿椅子板儿之类的垃圾丢进了只剩下半截烟囱的壁炉里,随后又在身上一番摸索,翻出个打火机,点燃了这些木柴。
等这火烧起来,他立刻将凡妮莎搀扶过来,随后又从废墟里一阵翻捡,找出个破烂的搪瓷炖锅和木头勺子,拎着走到远处的水塘边上,先把锅和勺子洗了洗,随后舀了大半锅水端了回去。
在凡妮莎的旁观之下,卫燃将和半锅水吊在了炉火上,随后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打了结的套套,小心的将其解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了几块方糖丢进了锅里,随后又往凡妮莎的嘴里和自己的嘴里分别塞了一颗。
这方糖还是当初从杂货铺搜刮到的,原本也是放在防毒面具包里,只不过后来他担心潜水游往外海,甚至可能需要游过海峡的时候体力不支没有机会取出防毒面具包,索性就用套套装起来,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了一起。
而这包方糖,也是他们俩自从昨晚上岸之后能一路走到这里的能量来源。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个白天”卫燃一边收起方糖的同时一边说道,“等天黑之后,我们再绕过加莱。”
“绕过加莱?”
原本有些迷糊的凡妮莎睁开了眼睛,“为什么绕过.哦!我明白了!确实需要绕过加莱,我差点儿忘了我们在圣奥梅尔做的事情了。”
卫燃笑了笑,一边用木头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糖水一边说道,“等绕过加莱,我们找个镇子买辆马车,对了,你的钱在身上吧?”
“在呢!”
凡妮莎说话间已经撩起毛衣的下摆得意的说道,“姐姐担心我们的钱出现什么意外,帮我把它们缝在这里了。对了!”
说到这里,凡妮莎又扯开毛衣的领口,从里面掏出那枚金壳怀表说道,“这块表还你。”
“你帮我拿着吧”
卫燃摆摆手,随后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沓同样用套套包裹的钞票递给了对方,“这些钱你也帮我保管吧,我们万一遇到什么德国人,他们说不定不会为难女士的。”
“那些德国人可不是什么绅士”
凡妮莎嘴上说着,也格外痛快的将那块怀表又塞回了领口,接着才接过卫燃递来的钞票,随后脱掉靴子,将那包钱藏在了鞋垫下面之后重新穿在了脚上。
“维克多,你觉得他们现在游过海峡了吗?”凡妮莎一边系着鞋带,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知道”卫燃摇了摇头。
“他们会不会已经被抓住了?”凡妮莎问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她那张被海风吹的通红的脸颊上,也划过了两道泪痕。
“我我不知道”
卫燃顿了顿,又安慰似的补充道,“不过我猜,他们至少还没有被抓到。”
“真的?”
“嗯”
卫燃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解释,只是从锅里舀起半勺滚烫的糖水,仔细的吹了吹递给了对方,“喝点吧,能让身体暖和起来,然后睡一觉,天黑之后我们还要赶路呢。”
凡妮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追问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接过木头勺子,将略显烫嘴的糖水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
这个弥漫着晨雾的清晨,两人守着残破的壁炉,你一勺我一勺的喝光了锅里的糖水,勉强填饱了肚子,凡妮莎也挨着卫燃坐下来,随后干脆趴在了他的怀里。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卫燃见怀里的姑娘已经打起了细微的鼾声,索性也就没有挪动位置,只是缓慢的从兜里掏出那支PPK手枪,用鞋跟儿卡着套筒顶上子弹,随后连手带枪,全都缩进了毛衣的袖口里。
不知过了多久,卫燃也在炉火源源不断释放的暖意中进入了梦乡。可这梦都还没来得及做个开头,他却猛的察觉到有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把手举起来!”一个冰冷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用法语发出了命令。
第1324章 链狗里的异类
“把手举起来!”
卫燃身后,那个冰冷却隐含着愤怒的声音再次发出了命令,同时用手里的冲锋枪枪口捅了捅卫燃的后脑勺。
稍作犹豫,卫燃缓缓举起了双手。
“你的袖子里是什么!伸出来!”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警惕的命令道,同时也往后退了一小步。
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眼同样被惊醒的凡妮莎,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开口答道,“是一支手枪,我要伸出来了,请不要开枪。”
说完,他才慢慢将手枪的枪口伸出来,随后将握着枪柄的手也伸了出来。
这次,他真的没有耍花样,毕竟,就算他能躲过,凡妮莎恐怕也躲不过。
“退掉弹匣,清空弹膛!”
身后那个熟悉且警惕的声音,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的命令道,“然后把你的毛衣和裤子脱掉!快点!否则我就开枪了!”
看了眼一脸错愕的凡妮莎,卫燃老老实实的退出弹匣,又拉动套筒清空了弹膛,随后将这失去威胁的武器随手一丢,接着脱掉了身上沾满了草梗枯叶的毛衣和工装裤。
“凡妮莎!把他的腰带抽出来!绑住他的双手!”身后的声音再次命令道,“如果你绑的不够紧,我就杀了他!”
闻言,凡妮莎慌了慌,求助般的看向卫燃,后者无所谓的点点头,“照他说的做吧,对了,当初在墓地的时候,海蒂不是说已经杀了他了吗?”
卫燃此时当然已经听出来,身后拿枪胁迫他们的,恰恰是链狗里的那个老实孩子萨米!
下意识的看了眼卫燃的身后,凡妮莎一边从卫燃脱下来的裤子上抽出腰带一边解释道,“姐姐说他是个好人,和其他的那些德国人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杀了他,只是用麦秸”
“闭嘴!凡妮莎!闭嘴!”两人身后,隔着一道残墙的链狗萨米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
闻言,凡妮莎讪讪的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的把卫燃的双手绑在了身后。
“解下你的鞋带”链狗萨米继续命令道,“用鞋带绑住他的双脚脚踝!”
凡妮莎绝望的看了眼萨米,接着又看了眼卫燃,后者无奈的点点头,“凡妮莎,照他说的做吧。”
“我拒绝!”
凡妮莎倔强的站了起来,迈步挡在了卫燃的身前,张开双臂说道,“萨米,想杀死我们就立刻开枪吧!我受够了,受够了你们这些德国人,也受够了那些该死的犹太人!随便你怎么样吧!快开枪吧!打死我,然后打死维克多!快!开枪吧!”
说完,这姑娘咬着牙闭上了眼睛,以至于站在她身前和身后的萨米以及卫燃竟然在同一时间下意识的想到了被烧死的圣女贞德。
“嘿!我们不如坐下来聊聊吧。”
卫燃朝着半脸错愕,另外半张脸还残存着个掌印形状淤青的萨米说道,“我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有凡妮莎做制约,我也不会反抗了,所以我们不如坐下来聊聊吧。”
稍作迟疑,萨米最终还是放下手里举着的冲锋枪,抽出一支pp手枪绕过残墙,格外正式的从这座只剩下三面墙壁的破房子残存的房门处走了进来。
看了眼对方手里端着的手枪,卫燃用脚将他刚刚丢下的手枪和弹匣,乃至那颗从弹膛里跳出来的子弹都踢给了对方,随后后退了几步坐在一个倒扣的陶罐上,换上了德语说道,“萨米,很抱歉,杀死你的三个同伴的凶手是我,按照维希法国下个月即将颁布的法律,我很快也会被判定为犹太人。
至于凡妮莎,她只是被我胁迫的人质,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犹太人,整件事和她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不如把我带走,顺便放走这个姑娘一条生路怎么样?她已经够倒霉了,更何况她还救过你一次。”
“你们在说什么?”凡妮莎不等萨米开口,便不满的瞪着卫燃,“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
“忘了说,她不会德语。”卫燃继续用德语额外补充道,却根本就没搭理凡妮莎。
“你有没有同谋?”萨米皱着眉头用德语问道,“我可不信你自己就杀了卢卡斯和朱利安。”
“有,当然有。”
卫燃痛快的说道,“菲利普大堡的灯塔看守斯皮尔是我的表哥,他就是我的同谋,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盗窃杂货店里的高利贷借据,结果撞上了卢卡斯和朱利安,为了自保,我们两个联手杀了他们。”
“斯皮尔?”萨米挑了挑眉毛。
都不等他发问,卫燃便主动说道,“斯皮尔是个纯种犹太人,他不但欺骗了我,也欺骗了海蒂小姐和凡妮莎,严格来说,我们其实都是他的替罪羊和受害者。”
“把你们从墓地逃出去之后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萨米哼了一声命令道,同时却也伸手摘走了卫燃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
“没问题”
卫燃笑了笑,事无巨细的将这两天的经历详细的复述了一番,包括他们怎样逃跑,包括在哪里丢弃的武器和摩托,也包括他们如何沿着河道游到灯塔附近躲进去,乃至他们躲在灯塔的地下室里的经历。
当然,卫燃也顺便将他知道的,有关斯皮尔的秘密选择性的阐述了一遍,尤其重点说明了斯皮尔杀掉新任灯塔看守福格尔的事情,顺便也隐瞒了斯皮尔和那个名叫比森特的犹太人的关键性谈话。
当然,他也没忘将斯皮尔带着他们潜水出逃以及半路出卖他们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如此坦诚,自然不是为了感化萨米,仅仅只是为了挣脱绑手的皮带争取时间,顺便也打消对方的警惕。
似乎很满意卫燃的坦诚,萨米转而又换上法语,把同样的问题丢给了凡妮莎,并且得到了几乎相同的回答,并且意外得知了海蒂已经怀孕的事情。
凡妮莎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出于内心的善良,她却同样隐瞒了从卫燃那里听来的,关于斯皮尔和那个名叫比森特的犹太人的谈话。
“我要去验证你们这次有没有说谎,凡妮莎,你和我来。”
萨米说着,已经迈步开始往外走,凡妮莎咬咬牙,最终还是一脸绝望的起身,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前后不到两分钟,萨米拎着一捆绳子独自走了回来,像是在绑牛排一样,把卫燃从头到脚给绑的结结实实不说,最后又把他给绑在了这破房子残存的一根烧焦的木头柱子上。
“我现在带着凡妮莎去证实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萨米最后说道,“如果事实和你们说的一样,维克多,我会把你带回圣奥梅尔接受审判,但我会放凡妮莎一条生路。当然,前提是我带着她回来的时候,你还被绑在这里。”
说完,萨米根本不给卫燃开口的机会,便将他的手套塞进了卫燃的嘴里,并且额外用皮带勒的严严实实。
卫燃几乎敢肯定,这个混蛋是在报复自己,否则他根本没必要特意从房子外面抱回来那么多麦秸,像在冬储大白菜似的把自己给埋起来!
耳听着麦秸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卫燃被反绑在柱子上的手中也出现了一台禄来双反相机。
小心的找到镜头,卫燃试了试角度,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让镜头磕碰到柱子上,更不可能摔坏镜头得到一星半点足以割断绳子的玻璃片。
无奈之下,他只能小心的取下了镶嵌在皮套上的那枚金质近战突击章,随后收起了相机,试图用这枚突击章锯齿般的边缘磨断绳索。
这无疑会是一份漫长的工作,漫长到这段时间足够萨米做出任何的事情,但这也是此时卫燃唯一的选择。
在一下下的打磨中,一根根头发丝粗细的纤维被一点点的磨断,但这点伤痕对于这条足有拇指粗的绳子来说,短时间内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
前后过了能有一个小时,眼瞅着那根绳子就要被他用突击章磨断的时候,他却听到了摩托车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
很快,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将他埋起来的麦秸被凡妮莎扒开,捆住他嘴巴的皮带,以及嘴里的手套,也被这姑娘一一解开。
“你没事吧?”卫燃一边活动着酸涩的下巴一边问道。
“没事,我没事。”
凡妮莎一边帮卫燃解开身上的绳子一边解释道,“萨米让我带着他去找到了我们丢进河里的摩托车和那些武器,还带我去了灯塔那里。”
说话间,凡妮莎也注意到了快被卫燃切开的绳子,但这姑娘却神色如常的继续说道,“现在萨米要带我们去加莱接受审讯。”
看了眼五米外举着枪一脸警惕的萨米,卫燃等凡妮莎帮忙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并且站起来,这才用德语问道,“你打算放过凡妮莎吗?”
“等你们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赶到加莱,我会放过她的。”萨米面无表情的说道,“跟我走吧,别逼我在这里杀了你们,还有,穿上你的裤子。”
看了眼身侧忧心忡忡,却根本听不懂德语的凡妮莎,卫燃也只能点点头,任由对方举着枪驱使着,在凡妮莎的帮助之下穿好了裤子,迈步走向了不远处停在路边的那辆挎斗摩托。
显然,经过上次被卫燃教做人之后,这个链狗里的老实人谨慎了许多,他不但将驾驶车子的工作交给了一脸绝望的凡妮莎,而且还把挎斗让给了卫燃,并且亲自把他的双手绑在了扶手上。
“走吧”萨米将手枪抵在凡妮莎的后心位置发出了命令,“去加莱。”
早已绝望的凡妮莎叹了口气,认命的启动了摩托车,驾驶着车子,带着坐在身后的链狗萨米以及挎斗里的卫燃,沿着乡间土路开进了加莱城区。
只不过,让卫燃和凡妮莎都没想到的是,萨米竟然指挥着凡妮莎将车子一路开到了加莱的港口,随后又带着他们二人走上了一条货船!
紧跟着,萨米喊来了这条船的船长,一番交代之后,从兜里取出当初从卫燃手里缴获的那支ppk递给了凡妮莎,随后却又掏出一把子弹,揣进了卫燃的裤子口袋里。
“这条船今天中午离港,预计在两天后的傍晚或者第三天的凌晨抵达西班牙。”萨米盯着卫燃用德语说道,“以后别回法国了。”
“为什么”
卫燃错愕的问道,他可没想到,这个萨米不但准备放了他们,而且竟然还直接把她们送上了去西班牙的船!
“为什么?”
萨米笑了笑,换上法语说道,“在你准备杀了我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小姐放了我。其次,你们杀掉朱利安和卢卡斯甚至包括我的搭档汉斯确实都有正当的理由。
听着,我没有审判你们的资格,但我同样不希望以一个执法者和执法者的身份,送你们去接受不公正的审判。”
“只是这些?”卫燃依旧用德语问道。
沉默了片刻,萨米转身走向跳板的方向,同时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一块金壳怀表,故作洒脱的说道,“凡妮莎已经支付了赎金,维克多,照顾好她,祝你们旅途顺利。”
呵!爱情!
仍旧被绑着双手的卫燃无声的嘀咕了一句,目送着萨米离开了这条货船,骑着那辆摩托消失在了码头的人流中。
“我们.活下来了?”凡妮莎一时间仍有些难以置信。
“我也没想到”卫燃叹了口气。
“我用那块怀表收买了他”
凡妮莎一边帮卫燃解开仍旧被绑着的双手一边低声说道,“我也不清楚算不算收买,我只是希望他能放过你,总之他同意了。”
“两位”
就在卫燃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条货船的大副也走过来,格外客气的说道,“请和我来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卫燃接过曾经捆缚双手的皮带,一边穿在裤子的皮带扣上一边跟着这名大副走进了船舱,走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这名大副客气的用法语说道,“我们的船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出发,等下我会把午餐给两位送来的。”
“谢谢”
卫燃和凡妮莎道了声谢,等对方离开并且帮忙关上了房门,却仍旧觉得格外不真实。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们不如让萨米抓到算了。”凡妮莎将那支ppk手枪递给卫燃,坐在一张吊床上懊悔的说道。
“如果当时被抓住,我们恐怕会被立刻送回圣奥梅尔。”卫燃说话间坐在了另一张吊床上,从兜里掏出萨米留给他们的那几发子弹,一颗一颗的压进了弹匣里。
“也不知道姐姐逃出去没有”
说完,已经躺在吊床里的凡妮莎愤恨的又补充道,“也不知道斯皮尔那个混蛋死了没有!”
“是啊”
卫燃说话间已经取出了那台禄来双反,将一直藏在袖口里的突击章重新装好之后,朝着凡妮莎按了一下快门。
后者却并没有注意到卫燃的小动作,只是怔怔的看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轻柔舒缓的敲门声让两人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卫燃更是拉动套筒顶上了子弹。
等他一脸戒备的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除了那位大副之外,还有个水手,那水手还拎着一个崭新的皮箱。
“打扰了”
这名大副礼貌的说道,“我们为两位准备了午餐,另外刚刚那位先生还把你们的行李送了上来。”
“谢谢”卫燃再次礼貌的道谢,同时也将藏在门口的手枪揣进了兜里。
等大副将食物放在桌子上,等那名水手将那个行李箱也送进来,又等着他们二人离开,并且再次帮忙带上了房门,卫燃和凡妮莎也不由的再次对视了一眼。
此时别说卫燃,就连凡妮莎自己都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现在她可没有心思考虑那些,只是心安理得的端起大副送来的一大杯啤酒灌了一大口,随后胡乱抹了抹嘴巴,打开了那个皮质的行李箱。
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这箱子里装的全都是给凡妮莎准备的衣服,从靴子和长袜,再到厚实的长裙和风衣,甚至连帽子、围巾和手套都一样不少。
这里面倒是同样有属于卫燃的衣服,只不过却仅仅只是一套看着就非常廉价的西装而已。
“先吃饭吧!”
凡妮莎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招呼着卫燃在桌边坐下来,两人各自端起倒满了啤酒的杯子,轻轻碰在了一起。
相比被区别对待的衣服,这份午餐却是一视同仁般的丰盛,泡沫浓厚的啤酒,用料丰富的法式炖菜。除此之外,还有黄油煎熟的鱼肉和一盘刚烤好的白面包,以及一小罐格外难得的果酱。
他们两人放下所有的负担围着桌子填饱肚子的时候,码头之上,链狗萨米也举着从卫燃那里缴获的望远镜,最后看了眼舷窗里的凡妮莎,随手将手里的望远镜丢进了身旁的挎斗里,拧动油门驾驶着摩托开往了菲利普大堡的方向。
匆匆吃完了意料之外的丰盛午餐,凡妮莎也根本没有避讳卫燃,从里到外换上了萨米帮她准备的那套衣服。
“好看吗?”凡妮莎最后穿上风衣,在卫燃面前转了个圈问道。
“好看”
卫燃微笑着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接着却和凡妮莎同时察觉到了脚下这条船开始了移动。
“要出发了”
凡妮莎忐忑的说道,同时也快步跑到舷窗边,扒着窗子看向了窗外的码头,却浑然不知,卫燃在她的身后,对准她的背影再次按下了快门。
“咔嚓!”
格外清晰的快门声中,卫燃眼前的一切,也渐渐被白光填满,只剩下那个穿的格外漂亮的姑娘,扭头带着明媚的笑容看着自己,似乎在说着什么。
当白光消退,卫燃也再一次回到了后世的救援浮标里,那金属羽毛笔也继续在淡黄色的纸页上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第三幕
角色身份:轰炸机驾驶员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完成轰炸任务,拍摄至少两张合影,存活至获救。
几乎就在他看完这次的花活要求时,白光也再次占据了他的视野,紧跟着,他也看到了这次能用的道具。
“怎么又这么少”
卫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次他能用的,却仅仅只有钢笔和手电筒这么两样东西。
不等白光彻底消散,他便听到了飞机的轰鸣,感受到了脚下、屁股底下传来的颤动,同时额无比清晰的听到耳边传来的英语呼叫,“这里是康纳,呼叫机长,信号测试,鼻机枪和机枪塔正常,呼叫机长,维克多机长?能听到吗?”
回过神来,卫燃立刻给出了迟到的回应,“收到,信号强度9。”
“艾伦呼叫机长,艉机枪和机枪塔正常。”
“收到,信号强度9。”卫燃再次给出了回应,同时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这里是菲尔,领航测试”
“信号没问题”努力眨巴着眼睛的卫燃继续给出了回应。
“无线电测试,这里是尼克。”
“信号强度9”
卫燃再一次给出回应的同时,眼前的白光也彻底消散,他也得以看清,自己此时正穿着一套英军飞行服坐在驾驶位上,脸上已经戴好了带有内部通讯功能的呼吸面罩,而在飞行帽的眉头位置,还固定着飞行眼镜。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前面那独特的机鼻机枪塔,他便轻而易举的认出来,这是一架英国的威灵顿轰炸机!
这飞机我会开吗
卫燃看了眼已经戴上手套的双手,他上次学会开飞机还是在斯大林格勒呢,但这次既然金属本子没给技能任务,这么说自己就是会开?
恰在此时,飞机外面的跑道上,一名地勤也朝着自己给出了信号。
“准备起飞了”
卫燃在看懂对方手势的时候便再也没有顾虑,在内联系统里通知了机组人员一声之后,信心十足的握住了操纵杆。
zhuishu.bsp;
bookabc.bsp;
d9zw.bsp;
biquge0.bsp;
ffzw
第1325章 第二次被打下来
光线昏暗的简易跑道上,一架威灵顿轰炸机在卫燃的操纵下开始滑跑加速。
当空速计的指针跳过80英里每小时的时候,随着他轻轻拉动操纵杆,这架轰炸机的机头也开始上翘,进而告别了略显颠簸的跑道。
顺利升空之后,卫燃一边拉升着高度,一边盯着空速计,熟门熟路的在空速超过120英里的时候收起了起落架。
直等到他调整完了桨距和油门,并在600英尺的高度收起襟翼的时候,脚边的领航员菲尔才打开照明灯,在内联频道里开始了他的工作。
在菲尔的领航下,卫燃驾驶着飞机在爬升到预定高度之后,汇合了其余已经起飞的轰炸机。
“新来的,你是第一次参加轰炸吗?”
内联通讯频道里,无线电操作员尼克开口问道,紧跟着,又从他的“席位”站起来,探身递给卫燃两颗雪茄,并且指了指他身旁的领航员。
就在卫燃接过雪茄的功夫,他旁边的那位领航员菲尔也开口说道,“我已经经历过两次迫降了,上一次只有我好运的活了下来。”
“运气不错”
卫燃说着,将其中一根雪茄递给了菲尔,后者也热情的回应了一声谢谢,并且配上了丰富的肢体语言。
“所以这架飞机的上一任领航去哪了?”
菲尔见卫燃似乎没有打火机,慷慨的从自己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了卫燃,顺便还递来一把雪茄刀。
“一条腿在英吉利海峡,现在说不定已经在鱼肚子里了。”
就在卫燃给飞机开了自动航行,忙着伺候分到手的那支雪茄的时候,机鼻机枪塔里的康纳极富幽默感的在内联通讯里帮着解释道,“另一部分在医院里,那个倒霉鬼虽然少了一条腿,但他至少活下来了。”
“要感谢我们的这支飞行雪茄,她足够坚固,每次总能带着我们活着回来。”无线电操作员尼克说话间已经点燃了手里那支粗大的雪茄。
“还要感谢维克多机长”艉机枪塔里的艾伦也加入了话题,“当然,还要感谢尼克的雪茄。说起这个,尼克,这些雪茄你从哪弄来的?”
“偷来的”
尼克得意的说道,“我的新女朋友在ATA飞邮包机,我去找她的时候顺便帮她搬运了一些邮包,这些雪茄是从都柏林寄来的。”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妻子寄给我的邮包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菲尔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并且不出意外的引来了前后机枪手的赞同。
“菲尔,你已经结婚了?”无线电操纵呀尼克就着话题问道。
“当然”
菲尔接过卫燃递回来的雪茄刀和打火机,喷云吐雾的解释道,“她是玛丽公主护士服务队的护士。”
“你们是在野战医院认识的?”机枪手艾伦好奇的问道。
“不不不,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菲尔得意的说道,“战争以前我们就已经结婚了,如果不是这场战争,我们都准备要个孩子了。”
“菲尔,如果哪天我受伤送进了医院,能不能让你的妻子给我介绍个单身的漂亮护士?”机鼻机枪手康纳颇为期待的说道。
“还有我,我也需要。”坐在卫燃身后,只隔着半道隔断的无线电操作员尼克也凑起了热闹。
“这种事我可帮不上忙”
菲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无奈,“事实上我们已经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机长,东北风让我们有些偏离航向了,左舷5度。”
“收到”
刚刚一直在抽着雪茄听他们聊天的卫燃慢悠悠的应了一声,稍稍拨动操纵杆修正了航向。
等航向回正,内联通讯里不出预料的继续聊起了女人,尤其坐在卫燃身后的无线电操作员尼克,更是声情并茂的描述起了他和他的新女朋友今天凌晨在机库里的欢爱。
耳听着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暂时不打算加入话题的卫燃忙里偷闲的观察了一番自己身上穿着欧文飞行服。
这套标准飞行服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倒是在两条小腿的位置,一左一右的分别固定着一把韦伯利转轮手枪,以及一支信号枪。
没等他继续观察身上这套行头,却听机枪手康纳问道,“菲尔,你是哪里人?”
“温彻斯特,你们呢?”菲尔喷云吐雾的问道。
“我是伦敦人”
无线电操作员尼克像个嘴替似的答道,“我和维克多机长都是伦敦人,康纳来自考文垂,艾伦来自都柏林。”
“就没有人来自布莱顿吗?”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贸然问出来。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低空飞行的轰炸机机队也越来越庞大,同时,卫燃也注意到,此时在他们的正下方不过400英尺的距离,便是翻涌着浪花的海面,而在远处,还有一片浓厚的雾团。
“菲尔,报一下航向。”卫燃的提问打断了其余几人在内联通讯里的闲聊。
“东偏南6度,怎么了?”菲尔好奇的问道,这些数据,卫燃那边一眼就可以看到。
“没什么”卫燃随便回应了一句,却并没有解释。
闻言,菲尔等人也就没有多想,很快便在尼克的带动下,重新开始了闲聊。
在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低空飞行之后,尼克最先中断了话题,“先生们,我们要开始了。”
“拉升!准备进入轰炸航路”菲尔紧跟着说道。
得到信号,卫燃立刻关了自动航行,拉动操纵杆跟着周围的轰炸机集群开始爬升高度。
恰在此时,地表也打出了一道道刺目的光束,同时周围也被高射炮涂抹上了一个个死亡的烟团。
让卫燃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的是,他此时内心竟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感官——这火力密度比伦敦的可差太多了!
“进入轰炸航路!”
菲尔的大喊搅散了他的胡思乱想,从现在开始直到投下炸弹,这架飞机的指挥权利,已经从他这名机长,暂时交给了领航员菲尔。
“偏右舷一点!”菲尔在
第1326章 按照老二的数量公平配给
翻涌着冰冷波浪的海面上,随着一颗颗距离越来越近的信号弹相继升起来,卫燃终于和菲尔遇到了一起。
“康纳呢?”卫燃离着老远便大喊道。
“他被打中了”菲尔愤怒的说道,“那些该死的纳脆,他们在践踏所有的规则!”
“你受伤没有?”卫燃抓住对方的衣服大喊着问道。
“没有!你呢?!你受伤没有?”菲尔大声问道。
“我也没有!”卫燃紧跟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信号弹之前的闪光是你吗?”
“信号弹之前的闪光?那不是你吗?”
菲尔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立刻反应过来,看了眼固定在袖子上的指北针说道,“我记着它的方位呢,那道闪光在正北方向。”
几乎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的正北偏西的方向,也升起了一发红色的信号弹!
“会不会是康纳?难道他活下来了?”菲尔下意识的猜测道,“我们过去看看!”
“好”
卫燃应了一声,只是心里却无比清楚的知道,那不可能是康纳,他们跳伞的时候距离海面至少有一千五百米。
这么高的距离没有降落伞摔下来,和直接摔在水泥地上仅有的区别,也只是不用洗地了而已。
相反,他倒是已经隐约猜测道,那道闪光,说不定就是那座救援浮标,又或者.难不成是斯皮尔和海蒂?
压下心头的胡乱猜测,卫燃跟在菲尔的身后,朝着那颗信号弹升起的方向卖力的游动着。
这段距离远比之前他和菲尔之间的距离更远,更何况,他们此时还是逆着海浪还游动,这无疑是另一个麻烦。
可即便如此,他却根本不敢停下来,在这冰凉的大海之上,尽快离开水面,尽快避免失温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无论升起信号弹的是谁,都值得他们尽快赶过去看看。
在一次次扬起胳膊,又一次次的划动海水产生的反作用力推动下,两人离着刚刚信号弹升起的方向越来越近,但对方却像是在戏耍他们一样,再也没有升起第二颗信号弹。
“菲尔!前面是不是有亮光!”
卫燃大喊着问道,此时他们周围的海雾并不算厚重,倒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反而让极远处那道朦胧的光团相对更加显眼了一些。
闻言,菲尔揉了揉眼睛,随后激动的大喊道,“对!没错!是有亮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团亮光!那好像是船灯!”
“我们速度快点!”
卫燃帮对方鼓了鼓劲儿,卖力的抡动着胳膊,努力拉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又过了能有将近半个小时,卫燃也终于得以看清,那团亮光果然来自那座缺少了桅杆天线的救援浮标!
“那好像是德国人的龙虾罐头!”
菲尔一脸不爽的大喊着提醒卫燃,说话间还把手伸入水下,一番摸索后,拔出了一支韦伯利转轮手枪压下了击锤。
“不管是什么罐头,我们先上去吧。”卫燃开口说道,“继续在水里泡着,我们很快就会被冻死的。”
“但愿里面住着的是位绅士”
菲尔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只不过在往那座救援浮标游动的时候,却并没有收起手里的武器。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们也逐渐看清了浮标上显眼的红十字,看清了瞭望塔里那盏明亮的油灯。
“你会德语吗?”卫燃一边游动一边问道。
“我可不会德语”菲尔摇摇头,“我唯一会的一门语言也仅仅只是拉丁语。”
“拉丁语?你会拉丁语?”卫燃错愕的看了眼对方。
“这很奇怪吗?”菲尔反问道,“参战之前我是个药剂师,我经常要用到拉丁语。”
“等等,你还是个药剂师?”
卫燃一副活见鬼的模样,“那你怎么不去做军医?反而成了一个领航员?”
“机长先生,你确定我们要在这个时候聊这些?”菲尔说话间还指了指距离他们只剩下不过三四十米的浮标。
“说不定等下就没有机会聊了”
卫燃说着,同样从小腿处拔出了他的韦伯利转轮手枪,装模作样的压下了击锤。
“说的也是”
菲尔认同的点点头,随后稍稍放慢了速度解释道,“我以前确实是个药剂师,我和我的妻子去年才成功入职了同一家诊所。
在我决定加入空军的时候,问他们最缺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和我说急需飞行员和领航员以及轰炸机的机枪手。”
说到这里,菲尔摊摊手,“我可不会开飞机,但我总要在机枪手和领航员之间选一个,尤其我听说轰炸机的机枪手是个消耗岗位的时候。”
“领航员是个明智的选择”
卫燃赞同的点点头,机枪手只需要勇气和力气以及足够快的反应能力就够了,但领航员需要的却是一个运行速度足够快且足够冷静的大脑以及强大的计算能力。
“你呢?”菲尔一边朝着浮标游动一边反问道,“维克多,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是个兽医”卫燃格外熟练的答道,“专门负责阉割牛羊的兽医。”
不等菲尔继续问,他便主动补充道,“我参加了飞行员的培训,就和你的想法一样,我总要在飞行员、领航员和机枪手之间做个选择,我也不想做机枪手。”
话题聊到这里,他们距离浮标也只剩下了最后十米的距离,此时就连浮标甲板的栏杆,以及站在栏杆上休息的海鸟都看的格外清楚了。
当然,他们也看到了趴在浮标甲板上,手里举着一支P38手枪的——德国HE111轰炸机的飞行员尤里安!
“英国人?”尤里安虚弱的问道。
“我们能上去暖和暖和吗?”卫燃混上德语问道。
“门票是你们的武器”
尤里安见有人能用德语交流,明显放松了许多,只不过他那语气,却又变成了在驾驶飞机时那欠削的傲慢,“如果你们有信号枪的话可以留下,我的最后一发信号弹刚刚已经打出去了。”
原来如此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先将尤里安的话转达给了菲尔,然后才朝着头顶趴在甲板上的尤里安晃了晃手里的转轮手枪,撅开枪管露出弹膛和里面的子弹,随后任由它落入了冰凉的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他也用德语问道,“你受伤了?你的运气不错,现在泡在水里的除了一个兽医之外,还有一名药剂师,所以我们能上去坐坐吗?”
“让你的同伴把武器丢掉”尤里安强打着精神说道。
“菲尔,把武器丢掉。”卫燃扭头催促道。
“好吧”
菲尔稍作迟疑后,学着卫燃的样子撅下枪管露出弹巢,只不过,他却并没有将这支枪丢进大海,只是任由弹巢里的那几颗子弹弹飞到了水里,同时说道,“和他说,我已经把子弹丢掉了,但这支枪不行,这支枪是我父亲的遗物。”
闻言,卫燃将这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了尤里安。
“上来吧”尤里安摆了摆手里的武器。
“我先上去”卫燃说话间已经攀住了侧面的梯子,赶在菲尔开口之前爬了上去。
当他爬上狭窄的甲板,立刻便皱起了眉头,此时尤里安的精神状况和第一幕时相比可差远了。
多亏了瞭望塔里的那盏大号油灯,让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尤里安受伤的右手仍旧戴着手套,他左腿处的伤口,也用纱布绑了一圈。除此之外,他的腰间还绑着一根延伸进浮标内部的绳子。
“下面还有一具尸体”尤里安艰难的爬起来靠在门边提醒道,“我没有力气把他抬出去了。”
“菲尔,上来吧。”
卫燃先换上英语招呼了一声,随后主动朝着对方伸出手说道,“我是维克多,威灵顿轰炸机的机长,你怎么称呼?另外,需要我帮你下去吗?”
“尤里安·克林斯曼”尤里安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的右手受伤了,就不和你握手了。”
说完,尤里安又格外在意的补充了一句,“我驾驶的是he111”。
“需要我帮你下去吗?”卫燃真诚的再次问道。
稍作犹豫,尤里安点点头,“谢谢,我的腿也受伤了,请帮我下去吧。”
“拿好你的武器别让它走火”
卫燃说着,搀扶着对方站起来,等他将手枪别在腰带上之后,抓着绑在对方腰间的绳子,帮着他一点点的爬进了浮标里。
几乎就在尤里安落地的同时,菲尔也爬上了浮标,一边脱下身上的飞行服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维克多,什么情况?”
“下面那位是德国轰炸机的飞行员,他的手和腿受伤了,作为入住这里的交换,我们要为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医疗帮助。目前我们只达成了这些共识。”
卫燃说话间也脱掉了身上飞行服,将其搭在栏杆上一边拧干水分一边解释了一番。
闻言,菲尔立刻松了口气,“看来我们没有遇到疯子,这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好了,我们下去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脱掉了飞行服里面早已吸满了水,此时无比沉重的羊皮飞行夹克,将其搭在栏杆上拉上拉链之后,重新拿上刚刚拧干水分的那件欧文飞行“连体短裤”走进了瞭望塔。
稍慢一步,菲尔也攀着梯子,跟着卫燃进入了亮着昏暗油灯光芒的浮标内部,看到了坐在一张床的床边,单手举着P38手枪戒备他们二人的尤里安。
像是没看到那支手枪一样,卫燃将他的飞行服随手搭在梯子上,随后一边将身上湿透的其余衣服脱下来一边问道,“尤里安先生,能借给我们两套干燥的衣服吗?”
“你右手边的那个柜子里有”
尤里安指了指距离卫燃不远的一个柜子,强打着精神说道,“挨着的另外两个柜子里有毛巾、毯子和靴子。”
“谢谢”
卫燃客气的道了声谢,赤着脚走到柜子边,从里面取出两套保暖衬衣分给了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菲尔,“快点换上衣服,然后我们看看怎么帮帮这位尤里安先生。”
“维克多,你对这种事情怎么这么熟悉?”菲尔接过衣服搭在梯子上古怪的问道。
“以前曾经住过这种德国旅馆”卫燃神色如常的答道,后者也恍然大悟般的“哇唔”了一声。
借着换衣服的机会证明了身上没有额外藏匿武器,卫燃在擦干了头发之后,先将油灯的亮度调高了一些,随后从脱下来的衣服身上取出了信号枪和信号弹,连同菲尔身上剩下的几发信号弹一并丢进了一个柜子里。
“尤里安先生,现在可以让我们帮你检查一下伤势吗?”
卫燃询问这句话的时候,菲尔已经打开了另一张床上放着的医疗箱,此时正在检查里面的药品情况呢。
“先从手上开始吧”
尤里安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放下左手举着的手枪,同时却也将戴着手套的右手伸了过来。
只不过,在帮对方脱下手套之后,卫燃却皱起了眉头。此时,尤里安右手的伤口已经缺少了两根手指头,但那伤口,却并非缝合起来的,反而更像是通过烧灼进行的止血!
“你自己做的?”
卫燃的语气里下意识的带上了一丝丝的责怪,无论如何,在第一幕时他们曾是同一架飞机上的同伴。
“对”尤里安语气平淡的解释道,“先打上镇痛,然后烧红餐刀贴在上面。”
“等下要帮你切掉一部分皮肉,否则你会死于败血症。”
卫燃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尤里安腿上包扎起来的伤口,果不其然,这里同样是通过烧烫进行的止血。
“腿上的伤口里似乎还有块弹片”尤里安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取出来吧。”
“如果方便的话”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将情况和菲尔简单的沟通了一番。
“他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菲尔没好气的说道,“维克多,和这个疯狂的德国人说,我参与过的唯一的一床手术也只是切除一个皮下脂肪瘤而已,手术会有失败的可能,但我发誓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觉得他不会在意的,我们直接开始吧。”
卫燃说着,已经将一支吗啡扎在了尤里安的手上,“你负责哪个?”
“什么哪个?”菲尔下意识的问道,“难道不是我们两个同时负责一处伤口吗?”
“也行”
卫燃无所谓的附和了一声,趁着吗啡起效的功夫,熟门熟路的点燃了那个汽油炉,并且给它罩上了蓝色灯罩。
接下来的时间里,菲尔完全成了卫燃的助手,后者也总算知道这货为什么去做个领航员而不是战地医生了,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倒是针线活儿远比卫燃更加仔细。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清创,并且将最后的缝合交给了菲尔,卫燃又熟门熟路的切开了尤里安腿上的伤口,剜出那枚弹片之后立刻开始了缝合。
这下,就连尤里安都看出了区别。卫燃这边都已经开始包扎了,菲尔那边仍在一板一眼的诠释着“慈母手中线,临床密密缝”呢。
“你是个医生?”尤里安说话间已经将手里那支P38手枪放在了一边。
“我是个轰炸机的机长”
卫燃叉着腰得意的给出了曾几何时说过的台词,“在那之前是个阉割牛羊的兽医。”
闻言,尤里安抽了抽嘴角,“所以你的这位同伴是个药剂师?”
“他叫菲尔”卫燃后知后觉的帮忙介绍道。
“你会拉丁语吗?”尤里安突兀的用拉丁语问道。
“你会拉丁语?”菲尔诧异的问道。
“我修习过罗马帝国史”
尤里安理所当然的答道,那语气就像当初卫燃说“我是个法国人,当然会拉丁语”一样让人一时间根本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看来你是个贵族”菲尔近乎肯定的用拉丁语说道。
“会拉丁语就是贵族?”尤里安这反问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会拉丁语的不一定是贵族,但普通人可没时间也没兴趣学习罗马帝国史,更不可能为了学习那些东西去修习拉丁语。”菲尔的语气依旧无比的笃定。
“德国早就没有什么贵族了”
尤里安哼了一声,朝着菲尔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说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尤里安·克林斯曼,一个轰炸机飞行员。”
“菲尔,菲尔·哈灵顿”刚刚包扎好伤口的菲尔脱掉手套,握住对方的左手自我介绍道,“我是维克多机长的领航员。”
“你也是个领航员?”尤里安古怪的说道。
“这里还有.”菲尔说着,扭头看向了不远处挨着梯子的那具尸体。
“没错,他也是个领航员”
尤里安继续用拉丁语介绍道,“当然,他和我不在同一架飞机上,而且他们的飞机撞断了这座浮标的天线。”
“这座浮标可真热闹”菲尔忍不住嘀咕道,却没注意到,正在收拾医疗包的卫燃却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此时在琢磨另一件事情,在进入这组历史片段之前,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那座农场主最初的主人叫做威廉·哈灵顿,和菲尔的姓氏一致。
那么问题就来了,同样姓哈灵顿的菲尔现在已经出现在了这座浮标里,那么威廉呢?威廉又是谁?
“领航员先生,你们掉下来的时候,飞过海峡中线了吗?”尤里安有气无力的问道,“目前的位置距离海岸有多远?”
见菲尔一脸犹豫,尤里安无力的解释道,“这座浮标的锚链断了,我只是想判断现在它飘到了什么地方。”
“还没过中线,而且没有穿过多佛海峡。”
说到这里,菲尔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卫燃,又继续用拉丁语补充道,“距离海岸线至少20英里,先生,我们并不是你的俘虏,所以只能透露这么多,而且即便是俘虏,我们也有权力对我们之行的军事行动保密。”
“完全理解”
尤里安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说道,“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们把另一位领航员的尸体丢进大海里吧,我早就想做这件事了,但我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他拽上去。”
“没问题”
菲尔痛快点点头,换上英语说道,“维克多,尤里安先生拜托我们把那具尸体送出去。”
“确实该把他送出去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一边往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走一边问道,“你们刚刚在用拉丁语交流吗?”
“对”菲尔满不在乎的说道,“尤里安似乎是个德国贵族”。
“看来你们聊的非常愉快”
卫燃走到尸体边,一边用刚刚从尤里安腰间解下来的绳子穿过这具尸体的腋下一边说道,“抛尸的工作就交给我吧,菲尔,你负责把这里面收拾一下怎么样?这里像是被龙卷风光顾过一样。”
“尤里安先生说是锚链断开了,我猜应该是因为海浪推动造成的摇晃才让这里这么乱的。”
菲尔感激的解释道,他本来就不太想搬运尸体,尤其还是同行的尸体。
没管忙着打扫卫生的菲尔,卫燃攥着绳子爬了上去,将那具来自KG2的领航员尸体艰难的拽到了甲板上。
左右看了看,卫燃以最快的速度在这具尸体的身上摸索了一番,顺利的从对方的手上撸下来一块飞返表和一枚指南针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除此之外,他还在这具尸体的兜里意外的发现了一台装有广角镜头,外面包裹着防水橡胶袋子的罗伯特相机,以及几个装在密封筒里胶卷——这可是第一幕里没有发现的东西。
只不过,不知道是被金属本子抹去,还是被尤里安提前拿走了,他并没有如第一幕时一样,在这具尸体的身上找到本该存在的绍尔38手枪和备用弹匣。
没敢过多的耽搁时间,卫燃解开这具尸体的腰带,再一次将他固定在了甲板的栏杆上,并且用他身上的飞行服绑在进行了额外固定,免得他又被海浪拍飞。
等他一切忙完重新回到浮标内部的时候,却发现尤里安已经在菲尔的帮助下穿上了一套板正的德国空军制服,此时正用一把小梳子打理着他的普鲁士榛子头呢。
见卫燃回来,菲尔立刻指着另一套上下铺说道,“维克多,尤里安先生刚刚和我达成了临时性质的停战协议。以这两张床中间的桌子为中线,这边的上下铺和一半的桌子属于英国领地,另一半属于德国。
在离开两张床的床脚连接线之后,其余的部分为公共区域,所有进入公共区域的人临时获得西班牙国籍。”
“西班牙国籍?”
卫燃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的地板,“所以我现在是西班牙人了?这和西班牙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没有关系,所以才临时拥有西班牙国籍。”
菲尔一本正经的说道,“总之,公共区域摆放的所有物资,除了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属于尤里安先生的私人物品之外,其余的全部按照老二的数量公平配给,直到所有人获救为止。”
神特码按照老二的数量公平配给
卫燃抽了抽嘴角,努力挥散可能会入住这座旅馆的海蒂女士没有老二的悲惨事实,同样一本正经的问道,“所以现在我们做什么?脱下裤子仔细数一数每个人都有几个老二吗?”
第1327章 热闹的海上旅馆
断锚的救援浮标里,卫燃三人自然不用真的数一数老二的数量。
此时,仍旧站在梯子下面,顶着个临时的西班牙国籍的卫燃耐心的等菲尔将这个玩笑翻译给尤里安之后,这才撸起袖子展示着刚刚从尸体身上摸来的腕表和指北针,随后又掏出那台相机,故意用德语问道,“请问这两样我从尸体身上找到的东西,可以当作我这个西班牙人的私人物品吗?”
“当然可以”尤里安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它们是你的了,西班牙人。”
“谢谢”卫燃像模像样的行了个没有帽子的欧式脱帽礼。
“这位西班牙人,帮我把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拿过来可以吗?”尤里安顺着卫燃刚刚的玩笑问道。
“当然可以”
卫燃学着对方的语气回应了一声,找到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将其拎到了尤里安的床头,故作好奇的问道,“它能联系到你们的救援飞机?”
“这个装置本身并没有故障”
尤里安指了指头顶,格外坦然的说道,“但是桅杆天线被撞坏了,想让它发挥作用,恐怕只有德国人的飞机能低空飞过这里的时候才有可能了。”
“无论哪国的飞机,如果能低空飞过这里,那东西也派不上用场了。”菲尔用英语嘀咕了一句,显然,他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尤里安刚刚肯定和他解释了一遍,并且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就当是心理安慰吧”
卫燃“退出德国领地”的同时,也换上英语回应道,“我们这两个英国人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个威慑,那台求生装置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同样是个威慑。”
“现在这位德国先生还面临另一个麻烦”
菲尔朝着两张床中间的医疗箱扬了扬下巴,“那里面的药品可不算多,很难说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而且这座浮标还一直在移动位置。”
“对他来说确实是麻烦,但是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卫燃在床边坐下来,一边摆弄手里的相机一边说道,“现在外面正在挂东北风,洋流倒流,如果时间足够长,我们说不定能搭乘着这座浮标穿过多佛海峡,然后一路漂到回英国。”
“哈,真是个好消息。”
菲尔却一点都不开心,“等我们漂到英国,说不定德国人已经占领伦敦了。”
“放心吧,那是不可能的。”
卫燃笃定的说道,德国人占领伦敦这件事当然不可能。至于这座浮标最终会漂到哪里...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但愿如此吧...”
菲尔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起身跑到他脱下的飞行服旁边,在卫燃和尤里安的注视下一阵翻找,最终从里面翻出个带盖的铁皮筒。
这个铁皮筒并不算大,长不过十四五厘米,直径也不过六七厘米的样子。但在这铁皮筒的外面,却包裹了一圈缝制精美的棕色皮套。
“这是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就连尤里安都跟着看了过来。
“我从无线电操作员尼克先生的桌子上发现的,我猜应该是装那些雪茄的,所以就塞进了口袋里。”
菲尔说着,已经拧开了这个铁皮筒的盖子,离着他最近的卫燃也注意到,这个小小的铁皮筒和后世华夏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双层盖茶叶筒结构基本完全一样。
只不过,这个小铁皮筒的内盖上,却还放着两包火柴和一个做工精致的雪茄刀。
等菲尔打开了内盖,他立刻发出了欢呼,“运气不错,这里面还有7支雪茄呢。”
一边说着,他已经从里面抽出一支雪茄,修剪掉尾端之后递给了卫燃,随后又抽出一支,同样修剪好之后
,慷慨的递给了对面床位上的尤里安。
“你们英国飞行员还配发这种东西?”尤里安接过雪茄诧异的用拉丁语问道。
“当然!”
菲尔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颇有些不甘示弱的胡诌道,“我们每次起飞的时候都会来一支。”
“真是让人羡慕”尤里安敷衍般的回应了一句,显然根本就不信还有这种好事。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谎话根本就站不住脚,菲尔也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从铁皮筒里又抽出一支几乎和雪茄等长的柏木条点燃,先凑到卫燃的面前让他吸燃雪茄,又立刻跨过“国境”凑到尤里安的面前。
直等到他也吸燃了雪茄,这才往后退了一步,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手里的那支雪茄吸燃。
根本不等他手里的柏木条熄灭,这狭小到有些拥挤的救援浮标里便弥漫起了浓郁的淡蓝色烟雾。
这下,这浮标里虽然也就安静,但气氛却安详了许多,总算没有那股让人剑拔弩张相互提防的紧张感了。
然而,都不等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下吸够了雪茄,头顶的了望塔却传来了砰砰作响的敲门声!
看了眼一把抽出那支P38手枪的尤里安,卫燃赶在他们开口之前用德语说道,“别紧张,我先上去看看怎么样?”
“你最好穿上你的飞行服”尤里安好心的提醒道,“这样在你被俘虏之后,至少能享受到战俘的待遇。”
“我接受你的建议”
卫燃动作飞快的将自己的雪茄递给了对方,趁着穿上那件仍在滴水的飞行服的功夫,又换上英语安抚了一番菲尔,然后这才攀着梯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是海蒂?!
卫燃在看到窗子外面那个穿着潜水服的女人时不由的一愣,可紧跟着,他也看到,这个女人的手里竟然举着一支鲁格P08手枪!
稍作犹豫,卫燃打开了了望塔的舱门,赶在脸色苍白的海蒂开口之前用英语问道,“美丽的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英国人?”海蒂下意识的用英语反问道。
“当然”
卫燃抻了抻自己身上湿乎乎的飞行服,随后又指了指头顶,“虽然这是德国人的救援浮标,但我不久前从天上掉下来。”
“帮帮我们”
海蒂有气无力的哀求道,“我的丈夫受伤了,他快不行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请帮帮我们!”
“维克多!上面什么情况?”浮标里,菲尔紧张的问道。
“请稍等”
卫燃朝着海蒂笑了笑,随后大声回应道,“不是德国或者英国的救援飞机,是一位女士和她的丈夫,他的丈夫似乎受伤了!”
片刻之后,菲尔大喊着用英语说道,“他们的运气不错,但是刚刚尤里安说,他不希望任何人持有武器进入浮标里,所以维克多,注意一下他们有没有携带武器。”
“好的!”
卫燃大声回应了一嗓子,随后摊摊手歉意的看向海蒂,“你听到了,这里不允许...”
他这话都没说完,海蒂便毫无留恋的将手里的那支鲁格手枪丢进了身后的大海里,“我们刚刚还捡到了一个同样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我的丈夫在他的尸体身上发现了一支手枪,请...”
海蒂话都没说完,便身子一软,摔倒在了浮标的甲板上。
“菲尔,快来帮忙!这位女士晕倒了!”
卫燃大喊了一声,熟门熟路的从海蒂的手臂处的刀鞘里拔出潜水刀,动作飞快的挑开她手脚处的防水绑带。
也正是接着这些动作,卫燃也注意到,这个疑有身孕的法国女人,她的手脚已经泡
的发皱而且无比的冰凉,以至于摸上去就像在摸一具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尸体的手一样。
万幸,得益于她身上的这套潜水服并没有什么破损,当他帮忙拉开背部的拉链的时候也注意到,她的身体至少是干的,潜水服里面并没有进水的迹象。
几乎就在他帮着海蒂脱掉潜水服的时候,菲尔也攀着梯子噔噔噔的爬了上来,并在看到海蒂之后立刻呼唤了一声上帝他老人家。
“上帝可不会来帮我们”
卫燃说话间已经接过对方带上来的绳子,熟练的在海蒂的腰间绑了个垂降结,随后又绕过梯子的一节横档,招呼着站在下面的菲尔帮忙,把昏迷的海蒂小心翼翼的送进了仍旧弥漫着呛人烟雾的浮标里。
颇为有意思的是,此时半躺在床上的尤里安右手包裹着纱布,但他完好的左手却像个烟灰缸似的,指缝间夹着三支仍在燃烧的粗大雪茄。
甚至见卫燃看向他,这个傲娇容克还像是在掩饰尴尬一样,将左手凑到嘴边,叼住其中一支猛嘬了一口。
没空在这个时候调侃对方,卫燃像是忘了外面还有个人等着救似的,帮着菲尔将海蒂放在“英国境内”的床上,随后将油灯调亮了一些,嘴上不停的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非常严重的失温,她需要尽快暖和起来。”
菲尔说着又换上了拉丁语,将海蒂的情况转述给了尤里安之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申请使用算是公共物资的油炉,我们需要烧一些热水来救助这个女人。”
“没问题”尤里安痛快的点头同意了他的物资使用申请。
相比这俩一板一眼的走申请流程,卫燃却直接走到了油炉边上,将其翻出来之后摆在了两张床中间的桌子上,一边往里面打气一边用德语问道,“我们需要烧一壶水,这里有...”
“那个柜子里有淡水”尤里安抬手指了个方向,但他这句话,却是用拉丁语说的。
菲尔闻言立刻跑过去打开柜子,从里面拎出了四个带有保温毡套的德军水壶,以及一个10升容量的大号“奶瓶”。
“德国空军是戈胖亲自怀胎为小胡子生下的公主”这句话可一点错都没有。
别看二战时德国陆军有20升的油桶,但却从没有装备过大型的储水容器。
换句话说,二战的德国陆军,尤其是不幸被分配到北非沙漠的德国陆军,绝大部分甚至可能包括隆美尔老先生,恐怕都喝过用带有汽油味的水。没办法,他们能拿来装水的,就只有20升不限量供应的油桶了。
但陆军没有,可不代表空军没有。
这种和德国传统奶瓶造型极度相似,厚重的铝制铸造工艺制成的水罐儿,便是本身极度缺铝矿的德国,专门为了解决飞行员的饮水问题生产的,某种意义上的“奢侈品”。
像菲尔手里的那种10升容量的只是其中一种,更小点的还有5升容量的,而容量大小的区别,仅仅只是分别用于不同航程和机组人数的轰炸机而已。
他这边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戈胖子偏心,一边不紧不慢的点燃了油炉,菲尔也立刻将一个铝锅架在上面并且往里倒满了水。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拍了拍脑门儿,用老伦敦腔装模作样的大喊道,“哦~!上帝!我差点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受伤的人呢!”
“你怎么不早说!”
菲尔闻言立刻跑向了梯子,卫燃也懊恼的换上了德语解释了一番,这才跟着爬了出去。
等他来到甲板上的时候,菲尔已经攀着甲板比那元的梯子下去,把绳子绑在了同样穿着潜水服的斯皮尔身上。
见卫燃出来,他立刻大喊道,“维克多!快把他拽
上去!另外,康纳的尸体也在这里!他们捡到康纳了!”
“那个人的身上有武器!”
卫燃大喊道,“是他的妻子说的,那个受伤的人从康纳的尸体身上找到的武器!”
“稍等!”
菲尔闻言立刻在斯皮尔身上一番摸索,随后从他的呼吸器和橡胶潜水服腹部之间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支恩菲尔德转轮手枪,看都不看的丢进了海里。
在卫燃与菲尔的合力协作之下,昏迷中的斯皮尔最先被拽上了甲板。
依旧先抽出对方手臂上的潜水刀挑开手脚处的防水绑带,紧接着,当卫燃拉开斯皮尔的潜水服背部拉链时便不由的一乐。
这货手臂上的伤口只经过了极为业余的草草包扎,此时整个腋下部分的保暖衬衣都被血染红了,他的脸色也格外的苍白。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受伤的这条胳膊外面的潜水服防水绑带绑的足够紧,恐怕他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尤其当他割断绑带脱掉潜水服之后,他那伤口在片刻的停顿之后,便又开始往外涌出暗红色的鲜血了。
伤到静脉了呀...
卫燃不紧不慢的嘀咕了一句,捡起一根被血染透的纱布,慢悠悠的帮对方进行了捆扎止血,随后又格外仔细的在对方的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潜在隐患,这才略显粗暴的用绳子将其送进了浮标内部。
他这么一番耽搁,菲尔已经扛着康纳的尸体爬上了浮标。这具尸体大体到还算完整,身上的飞行服和残破的降落伞也都在,但他的双腿却明显已经骨折了。
“把他也留在甲板上吧”
卫燃没有急着下去救助斯皮尔,反而帮菲尔先将康纳的尸体给拽上了甲板。
他当然不急,别说急,他刚刚没有给斯皮尔这个生孩子没***儿的缺德货补一刀,都已经算他尊重历史了。
“那个人怎么样了?”菲尔一边帮着固定康纳的尸体一边问道。
“目前还活着”
卫燃说完,却发现菲尔又攀着梯子离开了甲板,并在不久之后,拎上来一个卫燃见过的帆布包。
这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不就是当初斯皮尔藏在菲利普大堡的码头栈桥下的吗?它怎么还是鼓鼓囊囊的?
就在卫燃疑惑的功夫,菲尔已经打开了背包的拉链,随后两人便发现,这里面除了几个德军的肉罐头和几个英军水壶,以及用套套包裹的盒装巧克力之外,还有一卷卷用安全套包裹的衣服,以及两套同样用安全套进行了防水处理的英军饭盒。
“公平起见,等下和尤里安先生一起检查吧?”
菲尔赶在卫燃伸手之前,坦诚的建议道,“保证公平,是我们暂时能和平相处的最基础条件。”
“你说的对,我完全赞同。”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在用腰带将康纳的尸体仔细的固定在栏杆上之后说道,“好了,该下去看看另一个人了”。
“这座浮标怎么这么热闹...”菲尔古怪的嘀咕了一句。
“这是一座海上旅馆”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旅馆嘛,当然经常有旅客出入了。”
“我挑不出不对的地方”
菲尔说完,已经攀着梯子,动作飞快的滑进了浮标里,随后又接住了卫燃丢下来的帆布包。
等卫燃不紧不慢的关死舱门也跟着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尤里安已经坐起来了,他此时正用手端着那个煮水的带盖铝锅进行加热,免得因为浮标的摇晃打翻。当然,他手里原本夹着的那三支雪茄,也终于被他放在了一个铝制水杯里。
“维克多,快过来帮忙,这个家伙伤的和尤里安先
生一样严重。”菲尔单膝跪在斯皮尔的身旁,一边给他检查伤势一边说道。
“不急”
故意拖延时间的卫燃提醒道,“菲尔,就像你刚刚说的,公平是我们能和尤里安先生暂时和平相处的基础条件,所以还是先把这包东西检查一遍吧,如果里面有武器,为了不破坏我们目前的和平,还是尽快丢出去比较好。”
说完,他又将这句话翻译成了德语,并且加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修饰辞藻。目的嘛,自然是能浪费一秒是一秒,毕竟谁不知道,历史学者可都是有仇必报的小心眼儿。
“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菲尔说着,一把拎起帆布包走到尤里安的身旁,一边解释着他和卫燃的目的,一边将那些用套套包裹的衣服卷、饭盒等等一一打开检查了一番。
相比被其中一只靴子里藏着的那些值钱物件以及另一只靴子里放着的那支勃朗宁手枪吸引了注意力的菲尔和尤里安,卫燃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丝的寒意。
这些衣服卷里,从内裤到袜子,从手套到毛衣可谓一样不缺,但这些衣服却都是男士款。换句话说,斯皮尔这个挨千刀的自私鬼,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海蒂准备衣服!
等特意脱的只剩条内裤的菲尔将那支手枪和卫燃手里没丢掉的潜水刀一并丢到浮标外的大海里,卫燃也代替菲尔和斯皮尔婉拒了尤里安准备让出“德国床位”的好意,就在地板上开始了对斯皮尔的救治。
“他的这条胳膊恐怕已经坏死了”菲尔皱着眉头说道,“当然,我也不确定,这只是我的猜测。”
“至少先缝合血管和皮肉试试看吧”
卫燃毫无心理压力的说道,“进行截肢手术耗费的药品太多了,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具备开展截肢手术的条件。”
“也对”
菲尔赞同的点点头,搬过来原本当作“国境线”的床头桌子过来,将斯皮尔受伤的胳膊搭在上面,并且用绳子进行了捆绑固定。
一切准备就绪,卫燃在菲尔的帮助下,粗针大线的帮着斯皮尔缝合了血管和肌肉。
将缝合上皮组织以及包扎伤口的工作丢给菲尔,卫燃起身走到尤里安的身旁,接过对方手里那个铝制煮锅,将烧开的水小心的灌进了那四个带有保温毡套的单兵水壶里,接着又灌满了那个略大一号的医用水壶。
将这五个开始释放热量的水壶分别塞到海蒂的胸口、小腹和脚下以及脖颈处,并且重新给她盖上毯子,卫燃又从属于斯皮尔的一个英军饭盒里抓起一把方糖丢进锅里,接着又往里面加了些水,耐心的熬煮着既能提高核心温度,又能补充能量的糖水,同时也暗暗琢磨着,等下会不会又有个好心的链狗跳出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也不由的开始琢磨,凡妮莎是否平安抵达了西班牙。
“你在想什么?”坐在床边的尤里安用德语问道。
“我?”
卫燃回过神来,抬手指了指斯皮尔,答非所问,却又毫无保留的说道,“那个人是个犹太人,他对他的妻子都不算太好。
而你,尤里安先生,你是个德国人,等他醒过来,很难保证他会不会针对你甚至袭击你。”
“你怎么知道?”尤里安不置可否的问道,却并没有圈定问题里的“知道”指的是什么。
“刚刚给他检查身体有没有其他伤口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老二被割过。”
卫燃漫不经心的答道,“还有他的头发,是人为染成金黄色的,当然,还有瞳孔颜色和鼻子的大小,这不都是你们规定的犹太人标志吗?”
“我都怀疑你是个德国人了”
尤里安笑了笑,继续追问道,“维克多,你刚刚说,他对他的妻
子不算太好是怎么回事?”
“看看那些衣服”
卫燃一边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糖水,一边朝着尚且摆在尤里安床上的那些东西扬了扬下巴,“一对夫妻逃亡却只准备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这算对妻子好?”
“你观察的可真仔细”
尤里安赞叹的语气中掺杂些隐藏极好的高傲,“维克多,你是个比我更优秀的轰炸机机长,当然,前提是我们驾驶同样的轰炸机。”
“公平的时候是不会发生战争的”
卫燃笑着说道,“虽然你们德国的轰炸机确实有些差劲儿,但这可不是飞行员的原因。”
“我们的轰炸机差劲?”
尤里安很是反应了一下,他一不清楚卫燃哪来的自信,二是实在没想到对方倒打一耙的功夫竟然是八戒亲传的——如果他知道八戒的话,肯定会这么认为。
“坦白说确实很差劲,根本就不抗揍,不像我驾驶的飞行雪茄,她简直是一台会飞行的坦克。”
卫燃带偏话题的同时,已经将溶解开的糖水倒进了一个金属杯子里,用勺子继续搅了搅,转身走到海蒂的床边。
在傲娇却不善于胡搅蛮缠的尤里安机长冥思苦想,该怎么驳斥卫燃而不得的沉默中,后者却已经不紧不慢的将一勺勺略显烫嘴的糖水,小心翼翼的喂进了海蒂的嘴里。至于菲尔,他仍旧忙着慈母手中线,临床密密缝呢。
一大杯滚烫的糖水下肚,额头冒汗的海蒂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接着便下意识的用法语虚弱的喊道,“斯皮尔...”
“他还活着,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救治,放心睡吧。”卫燃贴着海蒂的耳朵,用只能对方听到的法语轻声安抚道。
这句话刚刚说完,海蒂脸上焦急慌张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随后便再次闭上眼睛昏睡过去。这个坚韧的法国女人太累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睛了。
轻而易举的哄睡了这个可怜的姑娘,卫燃重新给煮锅里加了些水,胡乱晃了晃之后,将残余的糖水倒进了杯子里,随后递给了仍在憋大招的尤里安,“这是你的,不用我拿勺子喂你,对吧?”
闻言,尤里安哭笑不得的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水杯,同时也放弃了反驳“会飞的坦克”这个辩题。
用一杯糖水儿打发了尤里安,卫燃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给锅里加满了水,盖上盖子之后盘腿坐在地板上用油炉加热着。
眼下海蒂应该是没事了,但斯皮尔这货却还面临着低温的危险呢。虽然他并不想救斯皮尔,但眼下这个场景,他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杀了他。
等他陆续又将那几个属于斯皮尔和海蒂二人的英军搪瓷水壶也灌上热水的时候,菲尔不但早就已经完成了对斯皮尔伤口的包扎,而且还爬上浮标甲板弄回来一大块伞布,在“英国床”和梯子之间搭起了一张吊床铺上些衣服,将同样昏迷中的斯皮尔给抱了上去。
等卫燃将那几个裹着衣服的水壶一一塞到斯皮尔的胸口肚子和腋下,菲尔才给他盖上了毯子,重新拿起早已熄灭的雪茄,凑到油炉边点燃吸了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用拉丁语说道,“尤里安先生,恐怕我们要重新谈一谈物资分配和休战协议的事情了。”
“因为多了一根儿被刀割过的老二,还多了一个没有老二的女人。”
同样重新点燃了雪茄卫燃恶趣味的在心里嘀咕着,同时却难免有些期待,期待这小小的4平方大小的海上救援浮标里,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1328章 苏醒
不等卫燃也抽完那根重新点燃的雪茄,菲尔和尤里安也重新谈好了停战协议。
这内容不出预料的简单直接,物资分配从按照小头儿数量改为按照大头儿数量,除此之外,刚刚住进来海蒂和斯皮尔获得了西班牙国籍。
相应的,或许是因为卫燃的提醒,尤里安也特别指出,无论是谁,一旦有人试图抢夺他的武器或者霸占公共物资以及个人物品,他都有权利开枪杀死对方。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些条款写下来,然后贴在什么地方。”
菲尔格外认真的提出了他的建议。
尤里安这个严谨的德国佬竟然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抬手指着一个柜子,换上德语说道,“那里有一张地图,我们可以把约定的内容写在地图背面。”
见这俩“谈判代表”都看向自己,原本正在看热闹的卫燃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打开柜子翻出了第一幕里他还在上面涂鸦过的那张地图,以及附带的一根红蓝铅笔,随后又将充当手术桌的床头桌子搬回来,将椅子腿儿重新插在墙边的固定环里免得乱动。
等他收拾完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地图铺上去的时候,菲尔拿起那支粗大的红蓝铅笔看了看,用拉丁语问道,“尤里安先生,这里只有这支笔吗?”
见尤里安摊摊手,卫燃暗叹了一番金属本子果然有“先贱之明”,取出钢笔放在桌子上说道,“我猜你们肯定需要一支更加正式的笔,不过用完之后记得还给我,它是我的幸运物。”
“谢谢!”
菲尔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钢笔,将他和尤里安仔细商讨出来的条款,用英语和拉丁语以及德语三种文字,一条一条的写在了地图的背面。
“最后一条约定是关于信号枪和信号弹的”
尤里安提议道,“在能看到太阳或者星星、月亮的天气里,只要听到有飞机飞过的声音,我们必须打出一发信号弹。”
“无论是英国飞机还是德国飞机”菲尔补充道。
“当然”
尤里安点点头,“不如就让维克多机长先生担任这份工作吧,我相信他是位足够公正的绅士。”
“我没意见”
菲尔说完,将他和尤里安商讨的结果翻译成英语告知了卫燃,而尤里安等他说完之后,也同样把这件事翻译成了德语复述了一遍,并且让他亲自用英语和德语将这最后一条写了下来。
最后三人在最下角各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菲尔又最后补充了一个格外精确的日期:1940年9月16日。
不仅如此,在这每一条条款的下面,还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显然,是准备等海蒂和斯皮尔醒过来之后,问问他们的母语是什么,让他们写下约定内容并且签字呢。
这虽然听起来麻烦而且有些“形式化的儿戏”,但对于此时这座狭小的浮标来说,这些临时性的“法律”却是彻底撕破脸之前,避免矛盾最好的办法。
至于刚刚明明得到了斯皮尔的武器却为什么不选择杀了尤里安,卫燃只是不想徒劳的试图改变历史,至于菲尔嘛
或许他有着医生的道德约束不会对伤员开枪,或者只是不想在获救之前做无意义的对抗,又或者,可能只是不耻于那么做罢了。
毕竟,这浮标里的人最后结局如何,其实全看是德国人的救援飞机先发现他们,还是英国人的救援飞机先发现他们而已。
所以在救援赶到之前,这些属于天空的飞行员们用陆军的方式厮杀根本就没有意义。
更何况,如果能俘虏一个敌国飞行员的话,可是一大笔功劳——即便尤里安大概也这么想。
但对于海蒂和斯皮尔却不是这样了,他们两人全都背着杀害德国链狗或者德国灯塔看守乃至巡逻队成员的命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德国人抓到的。或者说,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和必要杀死尤里安。
卫燃暗自分析局势的功夫,菲尔却已经将这张写满了约定条款的地图用地图包里的大头针钉在了紧挨着出入口的柜子门上。
“菲尔,接下来是口头约定。”
尤里安直到这个时候才点燃了他的那半支雪茄,“我们需要有人去头顶站岗,随时注意观察天气状况以及能不能看到海峡任意一侧的陆地。”
“你有什么建议?”菲尔用拉丁语反问道。
“我和那个犹太男人都受伤了”
尤里安坦然的给予了在场所有人足够的信任,“所以就由你和维克多来负责站岗怎么样?当然,如果那位女士苏醒之后身体状况不错的话,她也可以算一个。”
“没问题”菲尔痛快的应承下来,随后将其翻译成了英语转述给了其实听得懂拉丁语的卫燃。
“我没意见”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点点头应下了这份工作。
“维克多,我能继续用用你的钢笔吗?”菲尔追问道。
“当然”
卫燃再次点点头,“你想继续和尤里安先生约定些新的规矩吗?比如打扫卫生的值班表什么的?”
“当然不是”
菲尔笑了笑,“我想给我的妻子写一封信,万一我们被德国人俘虏了,说不定尤里安先生愿意帮我把这封信送到英国,送到我妻子的手里。”
“你可真是个好丈夫”卫燃笑着说道。
“当然”菲尔得意的说道,“我还会是个好父亲的,我和我妻子正准备生个孩子呢。”
说完这句话,菲尔又换上了拉丁语,询问尤里安这浮标里是否能找到可以拿来写信的东西。
闻言,尤里安根本就没有细问,伸手打开了不久前让卫燃帮忙抬到床头的无线电台,打开上面的盖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活页的电报本递给了菲尔,“这些纸可以吗?”
“当然,谢谢。”
菲尔礼貌的道谢之后接过电报本,却也没有走远,直接坐在了尤里安的床边,一番思索之后开始了写起了准备给他妻子的家书。
“你在写信?”靠着床头的尤里安嘬了一口仅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雪茄,询问的同时,还摸出一包德国香烟丢给了菲尔。
“给我的妻子写信”
菲尔接过香烟点燃了一支,用拉丁语介绍道,“她是个护士,我们三年前结婚的。”
“我也结婚了”尤里安喷云吐雾的说道,“她是个音乐老师,明年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
菲尔索性停下了笔,眉飞色舞的问道,“你们给未出世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吗?我和我的妻子也准备生一个孩子了,我们都已经把名字想好了。”
“想好了”
尤里安笑着点点头,“如果是个男孩,就叫阿提拉,如果是女孩儿,就叫她巴巴拉。”
“我也给我未来的孩子想好名字了”
菲尔笑着说道,“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就叫他威廉,那是我哥哥的名字。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叫她玛格丽特,和英国的小公主同样的名字。”
“菲尔,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威廉?”一直在旁边偷听的卫燃用英语问道。
“对”
菲尔点点头,“是我的哥哥,他叫威廉,怎么?你也认识叫做威廉的人吗?”
“我的上一任领航员就叫威廉”
卫燃信口胡诌了一句,就着话题用开玩笑的语气追问道,“你的哥哥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消防员”
菲尔介绍道,“战争之前他就是个消防员了,尤里安先生往伦敦丢下的炸弹引起的大火,都是他和他的同伴们负责扑灭的。”
闻言,卫燃压下心头的好奇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站起身指了指头顶说道,“你们继续聊,我上去看看。”
“你要上去吗?拿着这个”
尤里安虽然听不懂英语,但却看懂了卫燃指着头顶的手势,探手从枕头下面掏出个望远镜递了过来,同时不忘说道,“记得带上信号枪。”
“好的”
卫燃说话间接过了望远镜挂在脖子上,随后又拿上信号枪和两发信号弹,绕过了斯皮尔的吊船,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看了眼周围的夜色和浓厚了许多的雾气,卫燃根本就没有举起手里的望远镜,只是将机枪手康纳的尸体仔细的翻了翻。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康纳尸体的靴子里,准确的说,是在被靴子包裹着的裤腿里侧的羊毛袜子上,竟然别着一支PPK手枪。
不动声色的将这这支小手枪揣进了自己的兜里,他又将康纳的另一支靴子脱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并且顺利的在这只脚的袜子里发现了四根小拇指大小的金条。
毫无疑问,无论这支德国小手枪还是这四根小金条,都不可能是英国轰炸机机枪手康纳的私人物品,显然,它们全部来自精明的斯皮尔。
掂了掂手里的金条,卫燃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兜里。随后走到了另一边的甲板,准备去斯皮尔和海蒂的充气筏子上继续找找,看看还藏了什么东西。
只不过,当他走到梯子边的时候却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橡皮筏子竟然已经不见了。
不是,这浮标就这么讨厌橡皮筏子吗?这都已经是第二个离家出走的充气筏子了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嘟囔了一番,转身钻进了瞭望塔,关上两侧的舱门又回到了浮标里面。
“外面的天气怎么样?”尤里安第一个问道。
“雾气变大了,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卫燃如实答道。
“这么说海上的风已经停了”尤里安从卫燃汇报的天气状况里分析到了对他有利的一面。
“维克多,你也休息一下吧。”仍在油灯下写信的菲尔说道,“我来值夜吧”。
“那就麻烦你了”
卫燃说着,已经脱掉靴子,爬到了海蒂头顶的上铺,躺下的同时说道,“如果那位女士或者那个犹太人醒了,记得叫醒我。”
“到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菲尔头也不抬的做出了承诺,随后又换上拉丁语说道,“尤里安先生,你也休息一下吧,这有助于你的伤口愈合。”
“我困了会睡的”尤里安心不在焉的应承了一声。
见状,菲尔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起身爬到了尤里安的上铺,靠着墙壁继续写着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用上的家书。
这一夜,卫燃睡的并不算多么踏实,因为就在他睡着之后没多久,这座浮标也开始了越来越剧烈的摇晃。
恍惚间,卫燃睁开了眼睛,随后便发现,对面上铺的菲尔已经睡了,倒是他下铺的尤里安,正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拿着那支属于卫燃的钢笔,在活页电报本上刷刷刷的写着什么。
见状,卫燃笑了笑,只是扫了眼被他挂在床头的腕表,随后便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这才凌晨四点左右,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几乎就在他重新睡着的时候,尤里安也给钢笔盖上了笔帽,随后小心的撕下那两张写满了字的电报纸,接着从枕头下面掏出个装有砂糖的玻璃瓶子,将那封信也塞了进去。
稍作思索,他又重新拿起钢笔,在电报纸上写了些什么,再次撕下来将其对折之后,和糖罐一起塞进了一个长袖飞行手套里重新压在了枕头下面,重新躺下来怔怔的看着头顶的煤油灯,看着对面床上躺着的海蒂,接着又看了看斜上方的卫燃,以及远处躺在吊床里跟着摇来摇去不知死活的斯皮尔。
在尤里安长久的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这救援浮标却摇晃的越来越剧烈,甚至即便躲在里面,都能清楚的听到外面吓人的拍浪声。
在这噪音之下,卫燃最先被吵醒,接着菲尔也醒了过来。
“既然你们醒了,就弄些吃的吧。”似乎彻夜未眠的尤里安开口说道,“现在也到了该吃早餐的时间了。”
拿起手表看了看,卫燃不由的点了点头,确实,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多快九点了。
“让我来准备早餐吧!”菲尔主动请缨道。
“还是我来吧”
卫燃可信不过英国人的厨艺,“菲尔,你是个药剂师,帮忙检查一下来三位伤员的情况吧,然后可以去甲板上看看,我昨晚把望远镜和信号枪都留在头顶的瞭望塔里了,还有,把我们湿衣服都拿去瞭望塔里挂着吧。”
“没问题!”菲尔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他对卫燃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趁着卫燃重新点燃了油炉,用一口小锅加热罐头的功夫,菲尔先给尤里安检查了一番伤口,接着又相继给斯皮尔以及海蒂检查了一番。
“他们的情况都还算不错”
菲尔一边拿着湿乎乎的飞行服往上爬一边说道,“尤里安先生的伤口没有感染,那位女士似乎有些感冒,那个犹太男人受伤的手也恢复了血色,他的手保住了。”
真是个坏消息卫燃暗暗嘟囔了一番,同时不忘往锅里又倒了些水。
不等他准备好早餐,已经爬上瞭望塔的菲尔却探头喊道,“先生们,有个坏消息,甲板上的两具尸体都不见了。”
“我就知道.”
卫燃趁着菲尔换上拉丁语喊出同样内容的时候暗自嘀咕了一句,他早就猜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一番呼喊倒是没让尤里安和卫燃有多大的反应,反倒吵醒了躺在床上的海蒂。
“你醒了?”
卫燃热情的打了声招呼,不等她发问,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吊床主动说道,“你的丈夫也还活着,不过他还没醒呢。”
闻言,海蒂立刻掀开毯子挪开身前身后尚且带有余温的水壶就要爬起来,接着却又不出意外的的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你能自己爬起来吗?”卫燃一边用餐勺搅动着锅里的东西一边问道。
“我我可以”
海蒂咬咬牙,艰难的站起来,扶着床边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吊床边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斯皮尔。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和斯皮尔。”海蒂感激的说道。
“先坐下吧”
卫燃朝对方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海蒂,海蒂·比诺什”
海蒂一边回答着卫燃的问题,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并且不出预料的,在看到身穿德国空军制服的尤里安时被吓了一跳。
“我们暂时和那位德国飞行员尤里安先生达成了停战协议”
卫燃用手里的勺子指了指不远处柜子上钉着的地图,“具体的约定在那里,你可以去看看。”
闻言,海蒂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走了过去,在一番阅读之后,整个人也明显松了口气。
“海蒂,你是法国人吗?”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对”
海蒂点点头,“我和我丈夫斯皮尔都是法国人,准备横渡海峡逃到英国的法国人。先生,你怎么称呼?”
“维克多”
卫燃热情的介绍道,“头顶的甲板上还有一个人是我的领航员菲尔,我和他都是英国轰炸机的飞行员。”
“这里距离英国还有多远?”海蒂追问道。
“抱歉,我们也不清楚。”卫燃摊摊手,“另外还有个坏消息,你和斯皮尔先生的充气筏子被海浪拍丢了。”
闻言,海蒂的脸色白了一下,颇有些惊慌的重新坐在了床边,随后又拿起一个水壶,拧开盖子便是一通猛灌。
“你们是怎么从法国逃出来的?”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就你们两个吗?”
这句话说完,海蒂的脸颊却划过了两道泪痕,这姑娘悲伤的说道,“本来还有我的妹妹,我们是穿着潜水服从阿河的水下入海的,斯皮尔为了这次逃亡准备了很长时间,但我的妹妹还是被那些该死的纳脆用手榴弹炸死了。”
闻言,卫燃张张嘴,正要看似无意的透露些什么的时候,左手虎口处警告性的高温灼烧感也让他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你的妹妹说不定还活着呢”
卫燃换了个听起来刚像是安慰的说法,“手榴弹丢在河道里威力会减小许多,运气好的话并不致命。”
“真的?!”海蒂像是抓紧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激动的问道。
“当然”
卫燃理所当然的回应道,随后便在左手虎口处越来越让人难以人手的烧灼感中换了个话题说道,“女士,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把餐具拿出来怎么样?就在那个柜子里。”
“好,好!”
海蒂仿佛瞬间又有了动力似的,立刻起身走到卫燃指着的柜子边上,先是取出了三德军饭盒,接着又看了眼尤里安,随后才拿出了第四个饭盒一起递给了卫燃。
“你和这个女人说什么了?”尤里安用德语问道。
“没什么”
卫燃一边往饭盒里盛着食物一边说道,“她叫海蒂,那个躺在吊床上的犹太人是她的丈夫斯皮尔,他们是从阿河附近逃出来的。”
接过卫燃递来的饭盒和几块摞在一起的饼干,尤里安一边吃一边问道,“他们难道想横渡海峡?这个季节这么做和送死没有区别。”
“留下来也是死,尤其是那个犹太人。”卫燃简洁的答道,顺便将另一个饭盒和几块饼干递给了海蒂。
“先生,这里有洗手间吗?”海蒂接过食物问道。
“这里可没有洗手间”卫燃指了指头顶,“不过你可以去上面解决,顺便把菲尔喊下来。”
闻言,海蒂点点头,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小心的绕过吊床,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不久之后,菲尔从上面爬了下来,接过卫燃递来的食物说道,“外面的风浪太大了,不但康纳和那位德国领航员先生的尸体被海浪拍走了,就连那位女士和她丈夫的充气筏子也不见了,当然,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卫燃给自己盛了一份食物,关了油炉之后坐在尤里安的床边问道。
“海上的雾暂时被吹散了,虽然依旧阴云密布,但能见度很不错。”
菲尔一边吃一边说道,“遗憾的是,我没有在视野里看到任何的飞机或者船只,更没有看到海岸线。”
“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卫燃在将菲尔的话翻译成德语之后追问道。
“如果晚上能看到星星的话,我或许能计算出大概的位置。”
菲尔自信的说道,“我在接受领航员培训的时候学习过怎样制作简易六分仪。”
“但愿晚上是个好天气吧”
卫燃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声,好天气?别做梦了!未来两天,天气都不会特别好——历史书上记得清楚着呢。
不等关于天气的话题结束,海蒂也打着喷嚏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海蒂女士,吃饭吧。”卫燃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最后一份儿早餐说道。
“谢谢”
海蒂感激的道了声谢,这才拿起那个德军饭盒,将饼干泡在里面,狼吞虎咽的吃着。
趁着吃饭的功夫,卫燃也借着闲聊问起了海蒂的情况。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处于想隐藏杀死了链狗这件事,海蒂给自己的身份并非什么裁缝,而是“农妇”这么个普通的职业背景。
“这位漂亮的女士看起来可不像是农妇”尤里安一边往嘴里送着食物,一边用拉丁语近乎肯定的说道,“她是个城里人”。
“探听女士的秘密可不是绅士行为”
菲尔将一块软烂的牛肉送进嘴里嚼着,转移了话题说道,“尤里安,你们德国的牛肉罐头味道可真不错,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了。”
“你们吃的什么?”尤里安同样转移了话题问道。
“不说别的”
菲尔挖起第二块牛肉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上周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牛肉罐头,是1918年生产的。我为了让那块能当盐砖用的牛肉变得能吃进肚子,用水煮了足足两个小时,中间还用锤子敲了好几次。
不瞒你说,我之前曾经朝着另一块差不多时间生产的腌牛肉开过一枪,就用我那支韦伯利手枪,但是子弹头根本没能穿透那块牛肉,甚至都没能钻进去。”
“你该用锯子的”尤里安一边吃一边说道。
“是个好主意”菲尔懊恼的说道,“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关于牛肉的话题刚刚聊到这里,伴随着一阵咳嗽,躺在吊床里的斯皮尔也醒了。
海蒂远比卫燃三人反应更快,端着饭盒便一个箭步跑了过去,蹲在吊床边轻声呼唤着斯皮尔。
“海蒂,我们”斯皮尔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用法语问道,“我们到英国了吗?”
“还没有,我们还没到英国呢。”海蒂搂住对方,带着哭腔说道,“我们还在海上了。”
“这样啊”
斯皮尔略显失望的喘了口气,艰难的扭头打量着四周。
当他看到同样端着饭盒走过来的卫燃和菲尔的时候,尤其看到不远处半坐在床上,身穿制服的尤里安的时候,他的眼里也不由的闪过了一丝丝的警惕和畏惧,以及.隐藏极好的杀意。
第1329章 小心思
容纳了五个人的救援浮标里,因为斯皮尔发苏醒,气氛难免紧张了一些。
好在,海蒂语速极快的用法语解释了一番目前的情况,尤其重点解释了他们的筏子以及捡来的尸体都被海浪冲走的事情,乃至这座浮标里,只有那个德国人拥有武器的事实。
等海蒂解释完,菲尔也用本就属于斯皮尔的方糖熬了一杯浓糖水递给了对方。而接过糖水的斯皮尔,也感激的用法语进行了感谢。
虽然语言有隔阂,但随着这杯糖水下肚,气氛倒也松弛了许多,紧跟着,菲尔便取下他和尤里安签订的停战约定,一条一条的用英语朗读了一遍,并且给海蒂留足了将其翻译成法语的时间。
在确定这对逃难的夫妻愿意遵守这些约定之后,菲尔又找出本属于卫燃的钢笔,让海蒂亲自将那些约定用法语在提前留出的空白处誊抄了一遍,并且请她和斯皮尔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重新将这张写满了约定的地图钉在柜门上,菲尔热情的说道,“好了,从现在开始,欢迎你们两位入住这座海上旅馆,这里的条件有限,物资供应尤其紧张,所以...”
“哗啦!”
菲尔的欢迎词都还没说完,一个大的吓人的浪头已经狠狠的拍在了了望塔上。一时间,这座浮标也开始剧烈的摇晃,就连挂着头顶的油灯,都吱呀吱呀的晃个不停。至于站着的几个人,更是一时不查纷纷摔倒在地。
“都扶稳!”
卫燃大喊着提醒道,“必要时趴在地板上,抓紧周围的东西,避免被头顶掉下来的东西砸到!”
就在菲尔和海蒂各自忙着将卫燃的提醒翻译成拉丁语或者法语的时候,第二个浪头也拍了上来,这座浮标几乎瞬间便被海浪扶正,并且毫不停滞的又晃向了另一头儿。
浮标内部的几个人同样没有好过多少,趴在地板上的卫燃和菲尔以及海蒂几乎有一瞬间离开了地板,紧跟着,菲尔撞在了通往顶部了望塔的梯子上,卫燃和海蒂则撞作一团,最终滑到了墙壁的边缘。
不等身体携带的惯性彻底消失,这浮标又换了个方向开始倾斜。见状,卫燃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海蒂的胳膊,另一手中则抓住了床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浮标又一次开始了反向倾斜,海蒂也再次撞进了卫燃的怀里。
“快!快抓住!”
差点被撞断肋骨的卫燃强忍着那口没有喘上来的气儿喊了一声,同时用手拽着海蒂的手腕,让她抓住了双层床的梯子。
等海蒂终于稳住了身形,卫燃才终于有时间看看这浮标里的其余人。
此时,菲尔像个树懒似的,将手脚全都盘在了通往甲板的梯子上死死的搂着。
对面的床上,尤里安用唯一没有受伤的手死死的抓着栏杆,同时用没有受伤的右脚用力瞪着床尾的栏杆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再看斯皮尔,这货此时整个人都骑在吊床上,靠双腿以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死死的盘住吊床,正像颗形单影只的蛋蛋一样,随着浮标的摆动跟着一起摆动呢。
“哗啦!”
在来回往复的摆动中,属于尤里安的无线电求救装置从他的床头摔下来,随着浮标的倾斜滑到了另一边,重重的撞在了一个柜子上。
“哗啦啦!”又是一阵摩擦声,这台求救装置又滑回来撞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眼瞅着这电台即将撞过来,已经攀着床梯站起来的卫燃伸脚踩住了这条无线电装置,随后缓缓蹲下来,将它坐在了屁股底下。
“谢谢!”尤里安用德语大声喊道。
“没什么!”
卫燃同样大声回应了一嗓子,伸手打开床下的一个柜子,将这台求救装置塞了进去
,随后赶在里面的木头楔子和锤子等物跑出来之前锁上了柜门。
“海蒂,帮我问问他们!”斯皮尔有气无力的喊道。
“问什么?”海蒂大声回应了对方的呼喊。
“问问他们现在刮的什么方向的风!最好能让梯子旁边的那位先生上去测一下风速!”
斯皮尔大声用法语说道,“和他们说,我是个气象学者,如果我知道现在的风向,我就能大概知道这座浮标会漂到哪里!”
“不如你自己上去测一下怎么样?”不等海蒂回答,卫燃便用法语大声回应道。
“你会法语?”斯皮尔诧异的看向重新站起来的卫燃。
“当然!我是语言学者!”卫燃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受伤了,先生!”斯皮尔说道,“否则我肯定会上去看看的,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谁上去观察海况都会受伤的。”
卫燃冷笑着说道,“我们的药品并不算多,如果再有人受伤,接下来你就没有药可以用了。”
这句话说完,斯皮尔总算老实下来,就连原本准备说些什么的海蒂也保持了沉默。
这俩法国人无比清楚的知道卫燃说的是事实,一旦有人受伤,有枪的德国飞行员不会成为最先削减药物的人,卫燃和菲尔这俩并不算称职的“医生”也不会亏待自己,那么最终被削减药品使用的,或许就只能只斯皮尔或者海蒂。
“哗啦!”
就在这浮标里陷入另一种意义上的安静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东西开始滑落在地板上,这些东西里有之前灌满热水用来给海蒂和斯皮尔取暖的水壶,也有尤里安床上缴获的那些本属于斯皮尔的衣服和补给,以及一些值钱的小物件。
但这里面,更有菲尔原本别在腰间的那支已经没有了子弹的转轮手枪,以及从尤里安的床上滑落的那支P38手枪!
“尤里安!你的枪有没有上膛!”注意到这一幕的卫燃紧张的用德语大喊着问道。
“有子弹!但是没有上膛!”
尤里安回答这问题的时候,用的却是法语,并且紧随这个问题之后又补充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法语?”
“我的女朋友就是法国人!”卫燃大喊着胡诌道,“你呢!你怎么也会法语!”
“为了入侵法国!”尤里安大喊着回应道。
“是个好理由!”
卫燃回应的同时,他的眼睛却并没有盯着那两支在地板上来回滑动的手枪,反而不着痕迹的将身旁的海蒂和吊床上的斯皮尔以及远处的菲尔打量了一番。
菲尔的手枪滑落完全就是个意外,毕竟他那几乎露出半个腚的姿势,别在后腰处的手枪不掉出来才叫奇怪呢。
但尤里安的手枪也掉下来可就蹊跷了,他可是记得清楚,尤里安的手枪一直都压在枕头下面呢,这都能掉出来,很难说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尤其他刚刚还是用法语回答的,关于手枪有没有上膛的问题。
再看抱着床梯,整个人已经缩在床脚的海蒂,这姑娘正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的祈祷呢。
相比之下,倒是斯皮尔,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随着那两支手枪来回移动视线。
这是上钩了,卫燃近乎肯定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却也没有管那俩几次滑到脚边的手枪,只是抱紧了和墙壁固定在一起的床架子,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浮标平静下来。
然而,这狂躁的海浪却远比所有人预料的更加持久,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甚至直到浮标里的油灯耗尽燃油熄灭,直到菲尔大喊着说他头顶了望塔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都没有减弱的趋势。
这长达一整天的摇晃,浮标里除了面无表情的尤里安,其余人包括卫燃在内,早就已经因为晕船呕吐了不止一次,这浮标里也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
“我们肯定已经穿过加莱海峡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浮标里,趴在吊床上的斯皮尔笃定的大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卫燃大喊着问道。
“只要海峡最窄的位置,这座浮标才会摇晃的这么剧烈!”
斯皮尔大声说道,“这种持续时间这么久的拍浪,只有在海峡的洋流因为东北风逆转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洋流依旧从西南流向东北,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海浪!”
“继续说下去!”卫燃不置可否的喊道。
“如果东北风足够强劲,我们或许会被吹到英国伊斯特本的比奇角!”
斯皮尔说完这句话之后干呕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如果比奇角没有把我们拦下来,我们或许会漂到怀特岛!”
接下来卫燃没有再问,这浮标里也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各种杂物因为浮标的摇摆,一次次滑过众人的呕吐物时发出的摩擦声,以及时不时的呕吐声。
但卫燃却知道,刚刚斯皮尔那别有用心的话就和尤里安丢出去的手枪一样,同样是在试探,试探听得懂法语的尤里安会不会做出些什么!
至于卫燃,他此时完全就是看热闹的吃瓜心态,最多也只是琢磨琢磨,什么时候有机会完成剩余的拍摄任务。
在浮标里的众人艰难的苦熬中,当卫燃手腕上的那块航空表显示已经是凌晨四点的时候,浮标的摇摆终于越来越小,最终在五点之前,恢复到了足够让人站稳的程度。
解开和床架绑在一起的腰带,卫燃摇摇晃晃的取下挂在头顶的油灯,加满了煤油之后重新点燃挂在了头顶。
“看来我们需要把浮标里好好收拾一下”
菲尔说着,已经弯腰捡起了沾满污渍的转轮手枪,格外嫌弃的甩了甩之后,又捡起了那支P38手枪递给了尤里安。
“谢谢”
尤里安说话间用一条毛巾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那支脏兮兮的手枪,同时用拉丁语问道,“菲尔先生,能帮我去一趟甲板吗?”
“当然可以”
菲尔随和的说道,“我也正准备上去一趟了,如果这该死的风浪在不停下来我都要尿裤子了。”
说完,他已经将那支脏兮兮的手枪揣进了裤子口袋,搀扶着尤里安站起来之后换上英语说道,“维克多,帮我一把,尤里安先生准备去一趟甲板。”
“稍等”
卫燃说话间探手从上铺的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台从德国领航员尸体身上翻出来的罗伯特相机挂在脖子上,这才走过去,帮着菲尔搀扶着尤里安走向了梯子。
任由菲尔先带着绳子爬上了望塔,卫燃也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尤里安的腰间。
在上边拽下边扶着的配合下,手脚受伤的尤里安被菲尔和卫燃二人搀扶上了甲板。
与此同时,腥臭的浮标里,斯皮尔压低声音用法语问道,“海蒂,海蒂,你现在有力气吗?”
“怎么了?”海蒂强打着精神问道。
“你还记得被维克多丢进柜子里的那台无线电吗?就在你的床底下。”斯皮尔略显焦急的低声说道。
“我知道”海蒂说话间已经从床上下来,摸索着打开了那个柜子。
“快,把它丢进海里!”
斯皮尔立刻说道,“否则一旦天气变好,那个该死的德国飞行员用它和联系上救援,我们都要被抓起来杀掉的!”
“可是...”
“那两个英国飞行员肯定也希望
你这么做!”
斯皮尔语气愈发的急促了些,“有他们在,肯定不会让那个德国人伤害到你的,但是一旦让那个该死的德国人成功求救,无论我们两个还是那两个飞行员,都别想好过。”
闻言,海蒂咬咬牙,最终,她还是出于对斯皮尔的信任,从柜子里将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拎出来,想了想又拿起一件本属于斯皮尔的毛衣将其塞进去,这才攀着梯子也爬上了甲板。
小心翼翼的冒头看了眼站在侧翼甲板扶着栏杆撒尿的三个男人,海蒂动作飞快的打开了了望塔另一侧的门,趴在甲板的边缘,将手里裹着毛衣的无线电求救装置小心的丢进了水里。
“哗啦!”
落水的求救装置溅起了一闪而逝的微弱水花,得益于哗啦啦的海浪声,这落水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另一边卫燃三人的注意。
暗暗松了口气,海蒂赶在三个男人撒尿结束之前,又钻回了浮标里。
“丢掉了吗?”斯皮尔不等海蒂站稳便低声问道。
“丢掉了”海蒂慌乱的说道。
闻言,斯皮尔明显松了口气,“这下好了,这下德国人就不太可能找到我们了。”
闻言,海蒂也下意识的看了眼尤里安的床位,但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海蒂,斯皮尔,你们要上来透透气吗?”
就在这个时候,卫燃趴在舱口处用法语喊道,“如果打算上来,就把斯皮尔扶到梯子下面,把绳子系在腰上。”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海蒂惊慌的问道。
“不会,不要慌亲爱的。”斯皮尔咬咬牙,“扶我起来吧,我们也上去透透气。”
闻言,海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搀扶着斯皮尔从吊床上下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梯子边,将那条绳子绑在了腰间。
在卫燃和菲尔的拖拽下,只是一条胳膊受伤的斯皮尔轻而易举的爬上了甲板,片刻之后,海蒂也爬了上来。
“还是看不到星星”
菲尔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头顶颇为遗憾的说道,如今风和海浪虽然停了,但天空中依然飘着阴云,而且周围也渐渐弥漫起了稀薄的海雾,他们又一次什么都看不到了。
“至少空气是新鲜的”
卫燃说着,已经取下了了望塔里早已熄灭的油灯,“我下去给油灯添油,等下我们需要趁着风平浪静尽快弄些吃的东西。”
说完,他也不等菲尔回应,便摘下油灯回到了浮标里,不紧不慢的给油灯添上煤油,卫燃又在这浮标里观察了一番,直到确定少了那台救援无线电,这才知道刚刚偷偷上去的海蒂把什么东西丢到了海里。
她的行为刚刚三人当然注意到了,准确的说,从这姑娘往上爬的时候,三人就注意到了,甚至尤里安都猜到了,她可能会把求救电台丢进海里。
尤里安在乎吗?
他当然不在乎,至少刚刚他拒绝了卫燃和菲尔准备拦下那部电台的好意。
用他的话说,在缺少了桅杆天线之后,那台求救装置已经没办法发挥作用了,与其留在浮标里让那两个法国人不安,倒不如丢进海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也正因如此,三人心照不宣的在海蒂爬上甲板之前,先一步挪到了甲板边缘开始比赛谁尿的远,假装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确认少了电台,卫燃这才拎着油灯重新爬上去,将其点燃之后调整到最大的亮度重新挂在了了望塔里。
这么一会儿的忙碌,周围的雾气又减弱了些,远处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朝阳跳出水平面的红色轮廓了。
“朋友们,有没有兴趣拍几张照片”卫燃用法语问道,随后又换上英语问了一遍。
“我没意见”菲尔足有看了看,“我们在哪拍?”
“菲尔没有意见,你们三位呢?”卫燃再次换上法语问道。
“我们也没有意见”
斯皮尔微笑着说道,“不过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给我和海蒂单独拍一张。”
“当然可以”卫燃说完看向了尤里安。
“我无所谓”一条腿受伤的尤里安左右看了看,“就在了望塔门前吧?”
“当然可以”
卫燃痛快点点头,摘下刚刚挂上的油灯,将其临时挂在了甲板栏杆上,随后又指挥着海蒂等人站在了了望塔的周围。
在尤里安等人的刻意之下,菲尔和海蒂这里反倒宛若一对儿似的站在了最终,尤里安站在了菲尔的另一侧,斯皮尔则站在了海蒂的另一侧。
刻意让开身后栏杆上明亮的油灯,卫燃在将朝阳的大半个轮廓也纳入取景框之后果断的按下了快门。
“维克多,先给我和尤里安单独拍一张合影吧。”
菲尔等卫燃拍好之后说道,“然后我就先带他下去了,等下还要打扫卫生,然后给他们换药,以及制作早餐呢。”
“没问题”
卫燃无所谓的点点头,等海蒂搀扶着斯皮尔让开位置之后,给这俩人也拍了一张合影。
帮着菲尔将尤里安用绳子顺下去,卫燃又给斯皮尔和海蒂拍了一张合影。
“维克多先生,感谢你们救下我和海蒂。”斯皮尔趁着卫燃收起相机的功夫感激的说道。
“没什么”卫燃笑了笑,“你该感谢海蒂,是她救了你。”
“我的余生都会永远感谢她的”斯皮尔深情的说道,“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需要我搀扶你下去吗?”卫燃不置可否的转移了话题,他实在是看不得这货这恶心的嘴脸,要不是海蒂在旁边,他几乎都要把这货不小心丢进海里溺死了。
“谢谢,但是还不用。”
斯皮尔感激的笑了笑,“能让我和海蒂在甲板上多待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顺便你们可以帮忙盯着周围有没有渔船或者头顶有没有飞机出现。”
“交给我们吧!”斯皮尔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海蒂女士,注意安全,甲板上非常滑。”
卫燃别有用心的提醒了一句,随后拎起那盏煤油灯走进了了望塔。
最后看了眼斯皮尔和海蒂,卫燃不紧不慢的挂上了油灯,故意将了望塔的两扇舱门全都打开,这才顺着梯子回到了浮标内部。
此时,尤里安已经重新坐在了床上,菲尔则正忙着用斯皮尔的风衣擦拭满地的呕吐物呢。
见状,卫燃也拿起一条属于斯皮尔的裤子帮忙擦拭着满地的呕吐物,时不时的,还会爬上甲板,用绳子帮着这两件衣服丢进海里好好涮一涮,顺便防备着斯皮尔,免得他把海蒂推进水里。
不多时,海蒂也搀扶着斯皮尔下来,并且在将他安顿到床上之后,也拿起一件属于斯皮尔的衬衣当作抹布,加入了清理呕吐物的工作。
三人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忙碌,浮标里的呕吐物总算被清理干净,可浮标外面,也弥漫起了浓厚的雾气。
“等下我们要不要喝一杯?”尤里安用法语主动提议道,“柜子里还有一瓶白兰地。”
“菲尔,尤里安先生提议等下喝一杯。”卫燃一边用油炉加热着罐头,一边朝正在整理药品的菲尔说道。
“这恐怕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菲尔用英语说道,“但是我这里还有个坏消息。”
“什么坏
消息?”
卫燃偷偷看了眼并排坐在床上,此时正在窃窃私语的海蒂和斯皮尔,然后这才神色如常的用英语问道。
“我们的药品储备不足了,之前浮标的摇摆和满地的呕吐物污染了一大部分的药品,剩下的这些只够给尤里安先生和斯皮尔先生的伤口换一次药了。”
菲尔顿了顿,总结性的说道,“换句话说,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没有药品可以用了。”
“先别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尤里安先生了”
卫燃一边忙活一边说道,“等下大家喝一杯吧,说不定等明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救援船发现了。”
“但愿有这种好事吧”
菲尔忧心忡忡的念叨了一句,随后换上了名义上只有他和尤里安能懂的拉丁语,问明了那瓶白兰地的位置之后,将对应的柜子门打开。
这柜子里塞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除了几瓶白兰地之外,还放着几瓶德国灌装的玻璃瓶可口可乐,以及好几包香烟和两副扑克牌以及一套国际象棋,外加两本小胡子写的《俺的奋斗》。
“看来我们有乐子了”
菲尔眉开眼笑的嚷嚷道,“我们不但可以喝一杯,而且吃饱之后还可以玩玩牌,或者来几盘国际象棋,不瞒你们说,我可是下棋的高手。”
“在那之前,先给我一包烟吧。”卫燃笑着提出他的请求。
“我们还有雪茄呢”
菲尔拍了拍他的裤子口袋,“等下我会给你一支雪茄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别忘了我们还需要有人去甲板上站岗。”尤里安用拉丁语提醒道。
“我会想着这件事的”
菲尔掂了掂手里的扑克牌,不怀好意的用拉丁语说道,“等下我们通过牌局来淘汰出来一个倒霉蛋去甲板上吹风好了。”
“你打算玩什么?”尤里安同样自信的问道。
“克里比奇”菲尔想都不想的说道,“我们玩克里比奇怎么样?最先被淘汰的人出局去甲板上放哨。”
“没问题”尤里安无所谓的点点头。
“朋友们,等吃过饭之后,我们来玩克里比奇怎么样?”
菲尔换上了英语问道,“输的人去甲板上吹风站岗,赢的人可以喝一杯白兰地怎么样?”
“我和斯皮尔没意见”海蒂和斯皮尔对视一眼之后最先同意下来。
“我也没意见”卫燃同样痛快的应了下来,要感谢当初在叙情书寓的经历,这个纸牌游戏,他还真的知道怎么玩。
“我们最好能再找些东西当作筹码,这样才有意思。”菲尔像个职业赌徒似的说道。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1330章 甲板上的迷雾
风平浪静但却弥漫着厚重雾气的英吉利海峡某处,一座走失的救援浮标内部,五位海难者围坐在油灯下的桌子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玩着发源自英国的纸牌游戏克里比奇。
在桌子的边上,倒扣的木头箱子上,那台德国生产的廉价收音机正在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这收音机的两侧,还各自摆着一支P38手枪和一支韦伯利手枪,以及一瓶已经喝了小半的白兰地和几个杯子。
“第一位淘汰者出现了”
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的菲尔一边移动钉在自制记分板上的大头针一边幸灾乐祸的说道,“维克多,你负责第一轮站岗,不过别急,很快就会有个倒霉蛋去接替你了。”
“祝你们玩的开心”
同样叼着雪茄的卫燃说完,从充当筹码的烟盒里捏出一支香烟丢到了牌桌中央的饭盒盖子里,随后才站起身,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耳听着下面的牌局继续,他也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准正在继续牌局的其余四人悄悄按下了快门。
爬上被浓雾笼罩的甲板,冰凉的空气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环顾四周一无所得,卫燃徒劳的放下望远镜,关上身后的瞭望塔舱门,裹紧身上的衣服迈步走到甲板边缘,挥手赶走了站在栏杆上歇脚的海鸥,然后才靠在上面,猛嘬了一口手里的雪茄。
不多时,瞭望塔的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披着一件德国空军制服的海蒂也走了上来。
“海蒂小姐也输了?”卫燃笑着用法语问道。
“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种纸牌游戏”海蒂心事重重的走到卫燃身旁,同样靠在了栏杆上。
片刻的沉默过后,海蒂开口问道,“维克多先生,方便把望远镜借我用用吗?”
“当然可以”卫燃痛快的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递给了对方。
接过望远镜,海蒂又问道,“哪边是东边?”
“那个方向?”
卫燃看了眼手腕上的指北针,抬手指了个方向。
闻言,海蒂朝着东方举起了望远镜,片刻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望远镜又还给了卫燃。
“在担心你的妹妹?”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啊”
海蒂点点头,从兜里摸出充当筹码的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猛吸了一口,随便便被呛得连连咳嗽。
“她才刚刚19岁”
海蒂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她叫凡妮莎,在巴黎读法律,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好姑娘。”
“她会活下来的”卫燃笃定的说道。
“但愿如此吧”海蒂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左手虎口,卫燃正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却听海蒂歉意的说道,“维克多先生,抱歉,我把那位德国飞行员的无线电丢到海里了。”
“嗯”卫燃点了点头。
“你们果然已经知道了”海蒂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尤里安也已经知道了”
卫燃抬手指了指桅杆顶部,“那里本来该有一根无线电天线的,没有那根天线,那台无线电的通讯距离根本不可能联系上救援飞机。”
“这样啊”
海蒂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笑容,带着歉意坦白道,“斯皮尔担心尤里安先生通过无线电联系上德国人,他.我们杀了几个德国人,如果被抓回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你们没有做错”
卫燃安抚道,“站在你和斯皮尔的立场,丢掉那台无线电是最明智的选择。”
“谢谢”海蒂胡乱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维克多先生”
“海蒂太太有话不如直说”卫燃温和的说道。
咬咬牙,海蒂压低了声音问道,“您和菲尔先生,为什么不杀掉尤里安?”
“你是在担心药品不够用的事情?”卫燃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姑娘的心思。
自从他们吃过早餐之后,菲尔就像忘了要给尤里安以及斯皮尔换药似的直接开始了牌局。但他在餐前和卫燃交流的关于药品不足的问题,却并没有瞒着能听懂英语的海蒂。
“他不是纳脆吗?他不该被杀死吗?”
海蒂低着头问道,“我确实担心药品不够用的问题,担心斯皮尔会死在海上,也担心.”
“担心什么?”
“不,没什么”
海蒂说话间已经跪在了地板上,捂着脸痛哭流涕的低声抽泣道,“是我太自私了,我太自私了,是我害了所有人!”
卫燃挨着对方坐在了潮湿冰凉的甲板上,靠着背后的栏杆喃喃自语的说道,“人都是自私的,也因为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才会有战争。”
用力抹了抹眼泪,海蒂也靠着栏杆坐下来,喃喃自语的用绝望的语气说道,“本来,我和斯皮尔已经在计划婚礼了。然后德国人像打碎一颗鸡蛋那样容易的占领了法国,然后英国人逃跑了,一切都变了。
为了活下来,我们推迟了婚礼,甚至轻易不敢联系。也是为了活下来,斯皮尔答应了一个犹太叛徒,答应和他的女儿结婚。”
“你说什么?”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你你知道这些?”
泪流满面的海蒂点点头,“他从没有瞒着我,他的每一步计划我都知道。斯皮尔也是犹太人,只有那样他才不会被同胞出卖,他才有机会准备逃去英国需要的所有东西。”
“原来你都知道.”
“是我”
海蒂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里,“是我杀死了三个想要强奸我妹妹的德国宪兵才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原本他可以独自逃到英国的,等他逃走之后,我就可以带着妹妹通过西班牙去英国和他见面。
也是我执意要留下来,想等他先逃走之后再去英国和他见面,是我搞砸了所有的计划。”
闻言,卫燃却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他是否误会了斯皮尔,但他却没忘,那个犹太人当初为了逃出去,牺牲了他和凡妮莎这件事。
“你的妹妹.凡妮莎”卫燃试探着问道,“凡妮莎知道你们的计划吗?”
闻言,海蒂摇了摇头,绝望的哽咽道,“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我们原本该在十月中旬逃去西班牙然后去英国的,是我,是我害了凡妮莎,也是我害了斯皮尔。”
“你的妹妹.”
卫燃揉了揉越来越疼的虎口,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转而安慰道,“还有斯皮尔,他们都不会怪你的。不管怎么说,为了救下你的妹妹,你都有足够的理由杀死你刚刚提到的那三个德国人。”
“谢谢,谢谢你的安慰。”
海蒂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宽恕斯皮尔的自私和仇恨,也希望你们能原谅他试图让你们在风浪里冒险去看看风向的事情。”
“我原谅他了”
卫燃叹了口气,内心却是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斯皮尔这个人,他甚至都无从评价那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如果这件事换成自己呢?
卫燃再次叹了口气,杀死穗穗的那些小姐妹们来保证穗穗活下来?为什么不牺牲自己呢?是了,如果没有斯皮尔掌握的气象学知识,只凭海蒂和凡妮莎,或许
不,不是这样的。
卫燃推翻了刚刚的假设,转而开始思考为什么不多带上一个凡妮莎一起逃走的可能。
是物资不足还是目标太大?又或者当时必须有一个人吸引岸上巡逻队的注意力才有逃走的可能?
当时的情景下,可能的理由太多,但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能给斯皮尔放弃凡妮莎这件事洗白的任何借口。
“把站岗的工作交给我吧!”
海蒂在指尖夹着的那支只抽了一口的香烟即将烧到手的时候,将其丢弃到了海里,再次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抓住栏杆站起来说道,“谢谢你维克多先生,这些事情说出来,我的心里好受多了,如果方便的话,请让我独自待一会儿吧。”
“注意安全”
仍旧没能找到答案的卫燃不放心的嘱咐了对方一句,随后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挂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随后捏着已经熄灭的雪茄走进了瞭望塔,并在关门之前举起了相机,悄悄给举着望远镜的海蒂拍了一张侧影。
当他回到浮标内部的时候,围着桌子的牌局仍在继续,三个不同国籍而且没办法用同一种语言直接交流的男人,也相互帮忙翻译着各自说出的话进行着略显麻烦的交流。
“维克多先生,海蒂自己在上面?”斯皮尔扭头问道。
“对,她想自己静一静,所以我把站岗的工作让给了他。”
卫燃平静的说道,同时也拿起了桌子上的一盒火柴,重新点燃了熄灭的雪茄。
“外面的天气怎么样?”斯皮尔继续问道。
“风平浪静,但是海雾非常厚重。”卫燃喷出一团烟雾,指了指头顶的油灯说道,“比浮标里的烟雾还要厚重的多。”
“风停了”
斯皮尔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嘀咕了一句,显然,对于这个急需东北风的犹太人来说,这绝非什么好消息。
“斯皮尔先生”
尤里安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用法语说道,“该你了”。
“抱歉”斯皮尔歉意的将注意放在了牌局上。
不多时,斯皮尔遭到了淘汰,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丢进了桌子中央的饭盒盖子里。
“维克多先生,能麻烦你帮我爬上甲板吗?”斯皮尔朝卫燃问道,“外面太冷了,我想去替换海蒂下来,让她暖和暖和。”
“当然可以”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没管仍在争夺赌池里那三根香烟的菲尔和尤里安,用绳子帮着斯皮尔爬上了甲板。
“海蒂,下去暖和一下吧。”
斯皮尔走出瞭望塔说道,“我也输给那两位先生了,接下来让我来站岗吧。”
“我陪你吧”眼眶仍旧有些红肿的海蒂面带笑容的说道。
“不用,下去吧。”
斯皮尔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抱了抱海蒂,随后又回头看了眼卫燃,接着说道,“我正好想和维克多先生聊一聊。”
闻言,海蒂下意识的看了眼卫燃,最终点了点头,独自走进了瞭望塔里。
直到海蒂的身形彻底消失在瞭望塔里,斯皮尔才看向卫燃,“维克多先生,我们能聊聊吗?”
怎么都和我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同时却关上了身后的瞭望塔舱门,“你想聊什么?”
“海蒂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吗?”斯皮尔直来直去的问道。
“说了些事情”
卫燃走到对方身旁,突兀的换上了希伯来语说道,“她坦白了把无线电丢进海里的事情。”
“你会希伯来语?”斯皮尔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同样换上了希伯来语问出了新的问题。
“都说了,我是个语言学家。”卫燃摊摊手说道。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的”斯皮尔摇了摇头。
“确实是在开玩笑”卫燃再次摊摊手,“其实我也是犹太人。”
“你说什么?”斯皮尔这次的惊讶反倒更加浓厚了些,“你也是犹太人?”
“信不信由你”卫燃无所谓的说道。
“好吧”
斯皮尔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也恢复了平静,略显无奈的说道,“我已经猜到海蒂会和你们坦白这件事情了,那么维克多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和海蒂。”
“总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不是吗?”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
“是我让他把电台丢出去的”
斯皮尔坦然的说道,“这对我们都好,如果让那个该死的德国人联系上救援队,我们都别想活下来。”
“你和海蒂或许不会”
卫燃直白的说道,“但我和菲尔可说不定,我们是飞行员,我们的价值远比你们更高,至少可以得到战俘的待遇,如果能及时得救,即便是德国人也不错。”
“飞行员的价值?”
斯皮尔脸上露出一抹早有预料的无奈表情,“所以这也是你和菲尔先生没有杀死尤里安的原因?”
“你让留下来只是为了聊这些的?”卫燃故意叫停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当然不是”
斯皮尔看着海面上被微风搅动的浓雾,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东北风变小了,很快,这条海峡的洋流就会恢复原本的样子,会从西南流向东北,会把我们推回到法国的海岸线上。
除了尤里安先生会得救,我们都会被德国人抓到,相信我,维克多先生,你和菲尔先生不会享受到你们以为的战俘待遇的。”
“你想说什么?”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
“让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斯皮尔转过身说道,“一笔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来的交易。”
“你想杀掉尤里安?”卫燃几乎肯定的问道。
斯皮尔坦诚的点点头,“我们的利益一致不是吗?只要杀掉他,我有办法让我们所有人更快的抵达英国。”
“也为了你能独占那些药品?”卫燃的话语愈发的直白。
闻言,斯皮尔无所谓的笑了笑,“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大可以在杀掉尤里安之后,把剩下的那些药品丢进海里,甚至把我丢到海里都没关系。”
“为什么?”卫燃狐疑的看着对方。
“我只是想让海蒂活下来”斯皮尔咬咬牙,“她必须活下来,我们她已经有我的孩子了。”
“你说什么?”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她一直在瞒着我这件事情”
斯皮尔脸上露出了幸福之色,“她以为我还不知道呢,但其实她的妹妹早就告诉我了。”
这.卫燃一时间竟然有些大脑思维逻辑陷入混乱的错觉。
“所以我必须让她活着抵达英国”斯皮尔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海蒂的妹妹?”卫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选择了直视对方的眼睛。
“什么?”斯皮尔愣了愣,不解的看着卫燃。
“说说凡妮莎的事情吧,她是怎么和你们分开的?”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
“凡妮莎的事情我很遗憾”
斯皮尔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割断了避免我们失散的绳子,我和海蒂在阿河的入海口找了很久,后来我们的氧气实在是不够用了,我才强制带着海蒂离开的。”
“她割断了绳子?”卫燃狐疑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竟然没能闻到谎言的臭味。
“我猜她大概是想给我和海蒂创造逃出去的机会吧”
斯皮尔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丝的不确定和伤感,“当时岸上的追兵太多了,那些维克多先生,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在怀疑我?”
“难道你不值得怀疑吗?”卫燃神色如常的反问道,“刚刚你自己说的,你不惜一切代价。”
“我游在我们三个人的最前面!”
斯皮尔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释道,“我怎么绕过海蒂割断凡妮莎的绳子?而且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我是个犹太人?”
“我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卫燃后退了一步摊摊手,“而且我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所以我们要合作吗?”
斯皮尔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气问道,“如果我们能在中午之前杀掉那个德国飞行员,我就有这个自信让所有人在明天一早之前抵达英国!”
“你哪来的自信?”卫燃平淡的问道。
“天气给我的自信!”斯皮尔压抑着音量给出了回答,“所以要合作吗?哪怕在抵达英国之后,在上岸之前杀掉我都没关系。”
“我不想这么快回答你的这个邀请”卫燃指了指头顶,“在天气变遭之前。”
“天气很快就会变遭了”斯皮尔抬头看着被浓雾遮掩的天空,语气中的焦急也无法掩饰的一丝不漏。
“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明天的天气”
斯皮尔用力喘了口气,像个预言家似的说道,“明天中午前后,天气就会变好,而且未来几天都会是好天气。
头顶德国人的轰炸机队会变的和以前一样多,海水也会重新流向东北方向。
我们我们也会被送回法国。”
“你怎么”
“维克多先生,能把你的钢笔借我用用吗?”
斯皮尔似乎放弃了说服卫燃的打算,反而提出了新的请求,“早饭前我见尤里安先生把钢笔还给你了,请借给我用用可以吗?”
“最后一个问题”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借着衣服口袋的掩护取出了钢笔。
“问吧”
“你的计划里,尤里安必须死吗?”卫燃认真的用希伯来语问道。
“我的计划能百分之百把我们所有人,包括这座浮标送到英国的海岸线,你觉得他不会阻止吗?”斯皮尔反问道。
“我会找机会问问尤里安愿不愿意去英国住一段时间”
“他是个高傲的德国贵族,比任何你知道的德国容克贵族都要传统、死板和高傲的贵族。”
斯皮尔哼了一声,“你的提议还不如让他含着我的老二自杀。”
“你对他似乎很了解?”卫燃说这话的时候,也将手里的钢笔递给了对方。
“我的祖父曾是容克贵族的商业管家”
斯皮尔接过钢笔的同时厌恶的说道,“他们身上那让人作呕的傲慢,我就算被丢进瑞典人腌制鲱鱼的木桶里都能闻到!”
再次用力喘了口气,斯皮尔说道,“维克多先生,谢谢你的钢笔,既然你需要时间考虑,现在请让我自己待一会吧。”
沉默片刻,卫燃干脆的转身走进了瞭望塔,却在关上舱门之后,并没有急着下去。
他不知道此时坐在甲板边缘用钢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斯皮尔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就好像那个犹太人已经把自己的心藏在了周围触手可及却又不可及的浓雾里一样模糊不清。
恰在此时,浮标内部也传来了菲尔的声音,“好吧,尤里安先生,这些香烟是你的了,这一局你赢了。”
“谢谢”
尤里安用拉丁语回应了一声,随后换上了德语,朝刚好下来的卫燃招呼道,“维克多,你下来的正好,马上就要开始新一局了,你要参加吗?或者直接去站岗?”
闻言,卫燃神色如常的走过来坐在桌边,端起属于他的杯子,将里面的白兰地一饮而尽,信心百倍的说道,“这次我可不会那么早被淘汰了。”
“来试试就知道了”
菲尔一边洗牌一边招呼道,“海蒂小姐,你也来参加吧?我们一起把维克多再次淘汰出去,然后他就可以重新回到甲板,把斯皮尔换下来了。”
闻言,海蒂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了眼卫燃之后也坐在了桌边叠起来的毯子上。
新的牌局只开始了不到15分钟,领航员菲尔懊悔的拍了拍额头,起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放在桌子中央的饭盒盖子里,“该死的,我的运气太差了,怎么全都是烂牌?”
“麻烦你把斯皮尔替换下来吧”卫燃笑着说道。
“下一把我要把你们所有人都送上甲板”菲尔放出一句豪言壮语,这才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他刚刚似乎是故意输牌的”尤里安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德语说道。
“别这么说”同样发现了些猫腻的卫燃矢口否认道,“这是因为我的技术好。”
“确实,你的牌技确实不错。”尤里安漫不经心的附和道,就好像刚刚他那句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一样。
第1331章 悲剧开始和结束
略微晃动的浮标里,随着牌局的进行,卫燃也在足够的铺垫之后用只有尤里安能听懂的德语说道,“尤里安,如果这座浮标最终漂回了法国,你会怎么处置我们?”
“你们是指你和菲尔,还是包括这位心不在焉的法国女士和甲板上的那位犹太人?”尤里安头也不抬的反问道,似乎他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看牌上面。
“所有人,当然是所有人。”卫燃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
“我和你一样,是轰炸机的飞行员,不是宪兵或者警察。”
尤里安认真的答道,“我不负责审判,维克多先生,还需要我说的更直接一些吗?”
“当然”卫燃点点头,刨根问底似的说道,“如果方便的话。”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不是宪兵或者警察。”
本该轮到尤里安出牌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格外正式的说道,“如果我们搭乘的这座浮标又回到了法国边境,如果海岸线上没有宪兵或者警察,随便你们跑去哪里都不关我的事。
如果海岸线上有宪兵或者警察,你们被捕的时候也不要指望我会帮你们。最后重申一遍,我是个轰炸机飞行员,也只是个轰炸机飞行员。”
“好吧,不如让我们换个话题。”
卫燃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如果这座浮标最终漂到英国的海岸线上呢?你会怎么做?”
随着这个问题问出来,仍旧没有出牌的尤里安却陷入了沉默,而听不懂德语的海蒂,也因为气氛的紧张,陷入了莫名的慌乱之中。
这次,直等到卫燃指尖的香烟燃了过半,尤里安这才打出迟到的一张牌,同时正面回答了卫燃的问题,“我已经是个可耻的侵略者了,我不会允许自己再成为可耻的俘虏。”
“既然你给自己定义为侵略者,为什”
“因为我是一名职业军人”
尤里安平静的语气中,却萦绕着宛若实质般的痛苦,“我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一名优秀的轰炸机飞行员,为此我宁愿披上侵略者的身份为代价来完成我的梦想。
我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成为战俘或者背叛军人的荣耀,又或者背叛我的祖国,这些都不在我能承受的代价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尤里安也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近乎肯定的问道,“所以甲板上的那位犹太人准备对我动手了?”
“这只是牌局间的闲聊”卫燃一边出牌一边神色如常的矢口否认道。
“这么说是我多想了”
尤里安笑了笑,转而问道,“同样的问题,维克多,你呢?如果这座浮标最终回到法国海岸,你打算怎么做?”
“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投降。”
卫燃干脆的说道,“我会德语和法语,而且两样说的都还不错,想在法国境内藏起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你输了”海蒂在丢出一张牌之后用法语加入了话题,“维克多,你输了。”
“看来确实如此,祝你们玩的愉快。”
卫燃说话间,又抽出一颗烟丢到了桌子中央的饭盒里,起身走到梯子边爬了上去。
此时,斯皮尔仍旧坐在甲板的边缘,借用卫燃的钢笔写写画画的忙活着,而菲尔则站在瞭望塔另一边的甲板边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浓雾里的一切。
“有什么发现吗?”卫燃走到菲尔的边上问道。
“没有,没有任何发现。”
菲尔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而且斯皮尔先生希望能有些私人空间,所以我只能来这里了。”
“有什么想要分享的小道消息吗?”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低声问道,同时也递给了对方一颗香烟。
“这里就这么大,哪有什么私人消息。”
菲尔接过香烟,却只当卫燃是在开玩笑,即便如此,他还是低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和尤里安设置了一个妻子信箱。”
“什么?妻子信箱?那是什么东西?”卫燃一时间有些不解。
“是一个德军饭盒”
菲尔喷云吐雾的说道,“我和尤里安先生虽然分属不同的阵营,但我们有很多共同点。”
“说说,什么共同点?”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实则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瞭望塔对面的斯皮尔身上。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而且都准备有孩子了,我们甚至给各自的孩子都准备好了名字。”
说起这些的时候,菲尔的脸上已经抑制不住喜悦和幸福之色,“这座浮标对于我们这些即将成为父亲的人来说就意味着一场赌博。赢得的人回家和妻子团聚,输的人被丢进战俘营。只看这座浮标最终会在哪里停下来。”
“所以你们设置了一个.妻子邮箱?”
“对”
菲尔点点头,“我们各自给自己的妻子写了一封信并且投入了邮箱里,赢的人负责找机会把信送达对方妻子的手里,怎么样?维克多机长,你要给你的妻子写封信吗?”
“我还没有妻子呢”
卫燃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他可不敢想象穗穗收到一封自己在半个多世纪前寄出的信之后会是多么惊悚的画面——如果那个饭盒信箱靠谱的话。
“斯皮尔刚刚也拒绝了我的提议”
菲尔摊摊手,“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他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告诉海蒂女士,说起这个,你是被谁淘汰的?”
“海蒂女士”卫燃笑着答道。
“你的牌技太差了”
“我的运气不太好而已”卫燃学着对方之前牌桌时的样子说道。
“得了吧维克多,赌桌上可从来不讲运气。”
菲尔挥舞着夹着烟的手,“就像我们在天上的时候,运气也从来不会帮我们多丢一颗炸弹。”
“是啊”卫燃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其实那是我的哥哥经常说的话”
菲尔嘬了口烟说道,“他是个消防员,他经常说,火场里从来不讲运气,运气也从来不会帮他多救出一个人。”
“看得出来你很崇拜你的哥哥,威廉先生对吧?”卫燃笑着问道。
“对,威廉·哈灵顿先生,温彻斯特市的消防员。”
菲尔靠在瞭望塔的外墙上坐下来,喷云吐雾的说道,“他比我大两岁。”
“他已经有孩子了吧?”卫燃同样靠着瞭望塔坐下来问道。
“是啊,他也快有孩子了。”
菲尔看着指尖的烟头庆幸的说道,“他的妻子和尤里安的妻子一样,也已经怀孕了,预产期在今年的圣诞节。大半年前,她被送去了更安全的大后方。
就在她被送走的第二天,德国人丢下的炸弹就砸中了他家的屋顶。那是一栋五层的红砖建筑,我的哥哥威廉申请了20年的贷款才买下它。但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你肯定不相信,那里的火都是我哥哥威廉亲自浇灭的。”
“真幸运”
卫燃摊摊手,“威廉先生的妻子没有遭遇危险,他的贷款我猜也不用还了。”
“是啊”
菲尔苦涩的笑了笑,“这么想确实非常幸运,但我们的父母就住在他们的楼下,他们”
“抱歉.”卫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没关系,这又不怪你。”
菲尔用力抽了两口烟,“也是因为这些,我选择了成为领航员,我只希望,未来有一天,我有机会亲自把炸弹投送到德国人的头顶,让他们也尝尝失去家人的滋味。”
“是该让他们尝尝那样的滋味”卫燃话音未落,身后瞭望塔的舱门也被海蒂从里面打开。
“抱歉,我输了。”
海蒂歉意的说道,“先生们,尤里安先生请我问大家,牌局还要继续吗?”
“当然,牌局当然要继续。”菲尔第一个站起来,将望远镜递给了海蒂,随后第一个钻进了瞭望塔,攀着梯子滑了下去。
“维克多先生,谢谢你愿意借我钢笔。”
斯皮尔也在海蒂的搀扶下站起来,将从卫燃那里借来的钢笔递了过来,同时说道,“我也要参加牌局,不过请稍等我一下,我和海蒂说几句话。”
“没关系”卫燃接过钢笔揣进兜里,转身也钻进了瞭望塔。
“尤里安,你的牌技怎么这么好?”
刚刚进入浮标内部,卫燃便听刚刚故意放水的菲尔用拉丁语倒打一耙的问道,“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是你们技术太差而已”尤里安看了眼卫燃,换上德语问道,“斯皮尔不下来吗?”
“他马上就下来”
卫燃说话间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端起了尤里安提前帮自己倒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既然这样,就让我们等等吧。”
尤里安话音未落,斯皮尔也单手攀着梯子,略显费力的爬了下来。等他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牌局也重新开始。
“我能尝尝这个吗?”斯皮尔指了指箱子里的可乐问道。
见菲尔和卫燃看向自己,尤里安无所谓的点点头,“当然可以,顺便帮我开一瓶吧。”
“我来”
菲尔伸手拎起一瓶可乐,在桌边轻轻一磕打开了瓶盖,随后将其递给了斯皮尔,紧接着,他又给尤里安以及负责洗牌的卫燃各自开了一瓶,最后才给自己打开一瓶并且灌了一大口。
“谁最先被淘汰,就帮我给海蒂带一瓶怎么样?”斯皮尔趁着卫燃发牌的功夫问道。
“当然没问题”卫燃和菲尔不分先后的应了一声。
“其实海蒂是个裁缝”
斯皮尔靠着身后的床沿,抿了一口可乐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她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的。”
“我的妻子是个护士”菲尔听完了卫燃的翻译,同样抿了一口可乐说道,“在参军之前,我们在同一家诊所工作。”
“我的妻子是个音乐老师”
尤里安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德语说道,“她在罗滕堡教书,我们还有一片苹果园。”
依旧等卫燃翻译完,菲尔和斯皮尔齐声问道,“维克多,你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她?”卫燃笑了笑,“她是个商人,热衷于赚钱的商人。”
“商人?女商人?”菲尔惊讶的确认了一番这才将其翻译成了拉丁语,并且趁着尤里安将其翻译成斯皮尔能听懂的法语的时候赞叹道,“听起来是个特别的姑娘。”
“你的妻子也是犹太人吗?”
就在卫燃准备回应菲尔的时候,斯皮尔也好奇的问道。紧跟着,完成翻译工作的尤里安也下意识的问道,“她的家族竟然允女人做生意?”
“她不是犹太人,是个混血姑娘。”
卫燃摊摊手,从法语换成了德语继续说道,“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贵族,也就没有什么家族的限制。”
最后,他又换上英语说道,“她确实是个特别的姑娘。”
“我的妻子也是个平民”
尤里安叹了口气最先用德语说道,“她虽然不是犹太人,但是我们的婚事遭到了我的所有家人的反对,那些迂腐守旧的原始人希望我和一个所谓的贵族家庭联姻,真是可笑!”
“你的女朋友一定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吧?”斯皮尔紧随其后的用法语问道。
“她是做什么生意的?”菲尔也用英语问出了他好奇的问题。
当卫燃一次次的连续切换三门语言回答完了这三个已婚或者即将结婚的男人好奇的问题的时候,他也不出意外的被他们从牌桌上淘汰出局。
“帮我给海蒂带一瓶可乐吧”斯皮尔眉开眼笑的说道。
“你们是嫉妒我的女朋友如此优秀”
卫燃没好气的用三人都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额外拎起一瓶可乐用瓶起子掀开盖子,随后攀着梯子爬上了甲板。
将可乐递给了海蒂,卫燃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又一次将话题引到了凡妮莎的身上,并且问起了当时的细节。
“所以当时凡妮莎是在你的身后的?”卫燃和对方碰了碰可乐瓶问道。
“对”
海蒂点点头,“我们之间的绳子差不多有三米长,维克多先生,她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活下来吗?”
“斯皮尔先生呢?”
卫燃没有回答海蒂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斯皮尔在你们两人的中间?”
“当然不是”海蒂摇摇头,“他在我前面,我们之间的绳子同样大概只有三米长。”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卫燃故作疑惑的说道,同时暗暗琢磨着,难道真的不是斯皮尔割断的绳子?
“什么事情?”海蒂追问着卖关子的卫燃。
“你怎么会对绳子的长度记得这么清楚?”
“其实我是个裁缝,即便是团在一起的绳子,我只要扫一眼就能知道相对准确的长度。”
海蒂抬手指了指栏杆上缠着的一截绳子说道,“比如那一截绳子,它的长度在展开之后大概有120厘米左右。”
闻言,卫燃走过去解下那根曾经用来绑尸体的伞绳,用鞋子踩着一头比了比,果不其然,这条绳子的长度还真就在一米二上下,按照他的估测,这上下浮动恐怕不超过十厘米。
“你的妹妹凡妮莎会活下来的”
卫燃将手里的绳子重新系在栏杆上说道,“按照你刚刚说的,斯皮尔一直在拉着你往河底下潜,而且你当时几乎已经触及了河堤的淤泥,这么深的深度,你的妹妹肯定会活下来的。”
闻言,海蒂长长的吁了口气,同时也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恰在此时,瞭望塔的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菲尔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郁闷的说道,“我又输了,尤里安的牌.”
“坏了!”
卫燃在看到菲尔出来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不妙,菲尔出来了,岂不是说只有尤里安和斯皮尔两个人
“嘭!”
几乎就在他一颗心即将沉入谷底的时候,菲尔身后的浮标里也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响!是信号枪!
“砰!”紧随其后一声相对清澈的枪响也从浮标里传了出来!
甲板上的三人呆滞了片刻,离得最近的菲尔丢掉手里的可乐瓶子,第一个顺着梯子滑了下去。
紧随其后,海蒂也一把推开准备下去的卫燃,第二个爬了下去。
等卫燃也抓着挂在胸前的相机跟着爬下来的时候,这浮标内部已经弥漫了浓厚的烟雾,隔着一张牌桌,菲尔正用一把医疗剪刀,从手里依旧握着一支P38手枪的尤里安血淋淋的腹部,揪出一个冒着红光、浓烟以及炙热温度的信号弹。
而在牌桌的另一边,斯皮尔也捂着被血染红的胸口,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本被血染红的《俺的奋斗》,艰难的递给了海蒂,“海蒂,活.活下,我我一定.能把你.送到英国,我我发誓。”
“斯皮尔!斯皮尔!”
海蒂努力的喊着,但嘴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接着,她求助般的看向刚刚收起相机的卫燃,语无伦次的痛哭道,“维克多,维克多先生,帮帮我,帮帮我!快救救他!”
“维克多!快帮我把那颗该死的信号弹处理掉!不然我们都会被呛死的!”
菲尔在同一时间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左右看了看,卫燃抓起一个德军水罐晃了晃,在听到里面有水的声音之后,立刻掀开盖子送过去,等菲尔将用剪刀捏着的信号弹塞进去之后立刻扣紧了盖子。
将这罐子丢进一个铁皮桶里,卫燃这才跑到斯皮尔的身旁。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斯皮尔的整张脸已经涨红,嘴角处溢出的血,也夹杂着大量的气泡。
“方法”
一手抓着海蒂的斯皮尔看向卫燃,艰难的用希伯来语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写下来了,要快,拜托送.海蒂到英国,答应我。”
“我答应你”
卫燃握住了对方满是血迹的手,“我答应你,把海蒂送到英国,按照你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
“谢谢.”
斯皮尔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扭头看向海蒂,无声的用法语最后送上了一句,“我爱你,海蒂,嫁给我吧。”
“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斯皮尔,我也爱你。”
在泪流满面的海蒂一遍遍的重复中,斯皮尔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他怀里那本染着犹太人鲜血的《俺的奋斗》,也“当啷”一声,重重的砸落在了被血染红的地板上。
看了眼紧紧抱着斯皮尔尸体的嚎啕大哭的海蒂,无能为力的卫燃迈步走到了尤里安的身旁。
“维克多,快帮帮我,我该怎么做!快帮帮我!”菲尔惊慌失措的喊道。
“我们.”
看了眼对方被信号弹击穿破损的胃袋,卫燃蹲下来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尤里安,用拉丁语问道,“尤里安,你有什么需要我们最后帮你做的吗?”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刚刚给尤里安推上一针吗啡的菲尔也不由的一颤。
“你果然会拉丁语”
尤里安艰难的笑了笑,“给我.最后的最后的体面吧,帮我换上空军制服,然后把把我推进大海。”
说完,尤里安看向另一边的菲尔,“菲尔.先生,邮箱.我们的约定。”
“我记得,我记得!”菲尔自责的说道,“我会帮你送到的,我发誓,我用我的妻子发誓!”
闻言,尤里安艰难的将手里那支P38手枪递给了菲尔,“朋友,帮.我.开一枪。”
闻言,菲尔脸上的表情一慌,即将触碰到那支手枪的手也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伸手握住了那支手枪,“尤里安,再见。”
“再见.”
尤里安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平静,那双眼睛里也不再有用来伪装的傲慢流露出来,反而只剩下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解脱和轻松。
“砰!”
这间充斥着哭声和悲痛,面积不过4平方大小的浮标里,响起了第三声枪响,以及以及海蒂痛苦的嘶吼和紧随其后癫狂的咒骂。
“海蒂.”
“滚开!滚开!不要过来!不要带走我的斯皮尔!”
彻底崩溃的海蒂尖叫着捡起了那把根本没有子弹的信号枪,像守着金矿一样,惊恐的戒备着满手是血的菲尔,和身上弥漫着硝烟味的卫燃。
“你们这些刽子手!恶魔!滚远点!滚开!”
海蒂一边嘶吼着,一边一次次徒劳扣动着信号枪的扳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打不死!为什么!”
和一脸痛苦的菲尔对视了一眼,卫燃仔细的清空了手中那支P38手枪的弹膛又拆掉弹匣,随后将其放在牌桌上,在海蒂的尖叫中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耳后稍稍用力按压了片刻,让她因为大脑短暂的缺氧陷入了昏厥。
抱起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将她放在床上,卫燃这才捡起血泊里的那本罪恶之书。
掀开被血染透的扉页,卫燃发现这本书上详细的写下了该怎样用床单、毯子和残存的伞布缝制一面巨大的风帆,该把每个边角绑在浮标的什么位置。甚至,斯皮尔还仔细的绘制了精确的配图加以说明。
继续往后翻,他却发现,这本书中间的位置,被挖出了两个紧挨着的长条缝隙,在这两条缝隙里,还各自镶嵌着一枚戒指。而在戒指的下面,却是一封用希伯来语写就的信件:
亲爱的海蒂,如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就叫他本杰明。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就叫她凡妮莎吧。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他们都能.;
没有继续窥探斯皮尔留给海蒂的遗信,卫燃将其轻轻扣合在一起,又用衣袖擦掉怎么也不可能擦干的血迹,将它轻轻放在了海蒂的枕边。
“菲尔,别发呆了。”
卫燃拍了拍菲尔的肩膀,“我们该结束这场悲剧了,按照斯皮尔先生的计划。”
闻言,菲尔不由自主的狠狠打了个哆嗦,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该结束这场悲剧了,按照.按照尤里安先生早已预料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