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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全文阅读

作者:痞徒     战地摄影师手札txt下载     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87章 构筑掩体

    坦克残骸旁边,卫燃在一番观察之后,背靠着坦克的负重轮,从包里取出记事本,接着又取出钢笔将周围的地形绘制了出来,同时也在暗暗琢磨着,该怎么打这场伏击战。

    毫无疑问,无论怎么打,路口值班的那三辆坦克都必须优先解决。

    万幸,无论是维尼亚等人仅有的那两支反坦克枪还是金属本子里的那支反坦克枪,都足以撕开它们的装甲——如果没有那些用来加厚装甲的沙袋的话。

    另一方面,德国人自己布下的雷区也足以挡住追兵了——只要别把德国人的战斗机招过来。

    有优势也就有劣势,那条三岔口公路的路基要比森林这里高了不少,而且森林外面本身也是一片略显泥泞的洼地,这片狭长的洼地里,还遗弃着一些被击毁焚烧过的苏军装甲车辆和明显被搜刮过的尸体。

    他这边都没来得及把周围的地形绘制出来,维尼亚政委和阿廖沙也顺着他清理出来的安全通道摸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维尼亚趴在坦克残骸的一侧,小心的取出望远镜看了一眼问道。

    “森林边缘都是雷区”

    卫燃将尚未绘制完成的地形图递给了对方,“我们这里地势比较低,岔路口值班警戒的敌人看起来很悠闲,看样子他们这里很少遭到伏击。”

    接过卫燃绘制的地形图,维尼亚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又看了眼卫燃,随后将望远镜递过来,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那个方向有一小块高地,距离那三辆坦克也近一些。”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卫燃说话间,举着对方递来的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确实就像维尼亚政委说的那样,在大概两百多米外的森林边缘确实有个并不算大,仿佛延伸进洼地里的半岛一样的高地,从他这个角度看,那里的地势虽然没有洼地另一侧的路基高,但却也不差多少。

    “那排反坦克锥对面以前就是我们和德国人交火的战场”维尼亚政委同样靠着坦克残骸的负重轮解释了一句。

    闻言,卫燃将望远镜还给了对方,小心的从坦克履带的翼子板上取下来一个装地雷的铁盒子。

    或许是过于自信不会有人穿过森林边缘的雷区,这铁盒子里不但装着几个不同口味的引信和三接头的引信并联装置,甚至还放着一把拆卸雷管用的扳手和螺丝刀。

    他这边正忙着将刚刚拆下来的地雷装进这铁盒子里的时候,阿廖沙却已经猫着腰摸到了这辆坦克车头的位置,随后惊喜的低声说道,“政委,维克多,这里好像有很多地雷盒子!”

    闻言,卫燃和维尼亚对视了一眼,立刻猫着腰凑过去,随后发现,在这辆坦克驾驶位掀开的观察窗往里,竟然真的摞着好几箱的地雷!

    “德国人偷懒了”维尼亚低声道出的猜测让卫燃不由的点点头。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当初在这里布雷的德国士兵偷懒了,他们或许本应把这些地雷全都布置在森林边缘铁丝网另一侧的雷区里,或许本该把这些用剩下的地雷带回去,留待这里的地雷被触发之后再过来补雷。

    但他们却选择了最偷懒也过于自负的方式,把这些地雷藏在这里——反正没人会冒险穿过雷区,就算有人穿越雷区也会被炸死,到时候一样要拎着地雷过来补雷。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备用地雷藏在附近呢?这样下次过来的时候,还能额外装些别的东西。

    三人对视了一眼,根本不用任何商量,卫燃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便抱起了第一盒地雷递给了维尼亚政委,后者又将其递给了阿廖沙。

    在这三人的忙碌中,在百多米外那三辆坦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足足12箱36枚S型地雷被三人以接力的方式送到了铁丝网另一面的森林里。

    坦克残骸边,卫燃将一枚红盖儿瞬爆手榴弹小心的布置在了坦克残骸的驾驶室观察窗盖子里侧。

    这还没完,他接下来又在坦克车头的位置挖了个浅坑,在里面埋下了之前挖到的两个木盒地雷。甚至他还冒险爬到坦克残骸的下面,爬到车尾的位置布下了一颗S型地雷。

    给地表做好了伪装,卫燃一路倒退着来到铁丝网的边上,再次挖了个浅坑,将之前他亲自挖出来的另外两枚S型地雷埋下去,并且在每一枚地雷的下面,都额外压上了一颗拔掉了保险销的F1手榴弹。

    当然,这两颗地雷他并没有拔掉安全销,反而做好了伪装以免被人发现。

    与此同时,维尼亚也将一块原本挂在尸体脖子上的木板取下来,在另一面写下了有地雷的警告标语挂在了雷区边缘的一颗松树树干上,用来提醒着试图穿过卫燃制造的缺口的其他游击队员。

    沿着来时的路退回森林,直到离开了卫燃布置的地雷的杀伤范围,维尼亚这才说道,“阿廖沙,你在附近找找哪里能藏下我们的那挺重机枪,如果没有的话,就想办法挖一个能藏下机枪的窝棚,记得一定要隐蔽一点儿,到时候不但机枪和弹药藏在里面,我们刚刚捡的这些地雷也要藏在里面。”

    “交给我!”

    阿廖沙拍着胸脯应下了这份差事,又目送着卫燃和维尼亚二人各自拎着两个装有地雷的铁箱子,走向了远处的那个小高地。

    “维克多,你真的只是个钟表匠学徒?”

    直等到身后的阿廖沙被树木植被挡住,维尼亚这才停住了脚步认真的问道。

    “当然”卫燃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钟表匠学徒可画不出那么专业的地形图”

    维尼亚政委皱着眉头提醒道,“而且我可没听说哪个钟表匠学徒会排雷还会布雷,他甚至还有做战地记者的天赋。”

    “维尼亚政委”卫燃微笑着转过身,“不管我会多少东西,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闻言,维尼亚政委笑了笑,“走吧,我们的动作要快点才行。”

    见对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卫燃也松了口气,跟着对方在森林边缘地带一阵谨慎的穿行之后,最终站在了距离那片高地只有一片雷区宽的森林里。

    “这次我来吧”

    维尼亚政委说着,已经将他的背包和望远镜递给了卫燃,随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缴获来的刺刀,接着,他却又砍来一根木棍,将其中一头削尖,小心翼翼的进入了雷区。

    在雷区外的安全地带借着望远镜旁观了片刻,卫燃悄无声息的取出相机给对方拍了张照片,随后拎着维尼亚政委的帆布口袋包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躲在了一颗能有一米多粗的松树后面,毫无心理负担的打开了对方的帆布包。

    这背包里东西并不算多,除了一个巴掌大、金属外壳的小相框之外,还有一个饭盒、一个塑料皮的记事本,外加一个装有粗盐的铁皮罐子,那粗糙的盐粒里面,还埋着一块拳头大的熏肉和几枚用布袋子装着的低等勋章。

    没有继续窥探这位政委的秘密,卫燃将他的口袋包恢复原状之后随手放在了一边。

    在略显漫长的等待中,中午12点40分,维尼亚终于打通了雷区,匍匐着爬上了那片小高地。

    这片突出的高地面积实在是不大,满打满算恐怕也停不下两辆坦克。其上除了一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白桦树之外,便只有稀疏的灌木和齐腰高的荒草。

    “我们要在这里挖一个反坦克掩体”维尼亚等卫燃也匍匐着爬过来之后低声问道,“伱来还是我来?”

    “你打算在这里布置几支反坦克枪?”

    卫燃低声反问的同时,举着维尼亚的望远镜往路口处看了看,从这里,他总算能清楚的看到那三辆停在岔路口裤裆处的坦克负重轮,以及公路另一侧那片曾经的战场上惨遭遗弃损毁的苏德双方的坦克装甲车,这些都是在洼地里因为高度差根本看不到的部分。

    “一支,当然是一支”

    维尼亚政委想都不想的指了指高地一侧,“我们还有一挺重机枪和一挺德国人的机枪,到时候可以把那支德国机枪布置在这里作为火力支援,封住南侧可能出现的敌人。

    那挺重机枪就安置在刚刚的坦克残骸那里形成交叉火力,我们的另一支反坦克枪.”

    说到这里,维尼亚拔开灌木根部的荒草,指了指北侧问道,“看到那片同样突出森林延伸到洼地里的森林了吗?我打算把另一支反坦克枪布置在那里。

    虽然那里地势很低,一旦被围攻很难逃生,但那里有一辆被德国人的坦克残骸可以当作掩体,而且可以和这里形成完美的交叉火力。”

    “你留在这里挖掩体吧”卫燃低声做出了决定,“我去那边布置另一个阵地。”

    “注意安全,那里的地雷恐怕一样不少。”维尼亚政委提醒道。

    “我会小心点的”

    卫燃应了一声,动作缓慢的往后爬了一段距离,猫着穿过雷区又回到了森林里。

    快步跑回坦克残骸附近,卫燃也没管不知道去了哪的阿廖沙,继续贴着雷区边缘小心翼翼的横向前进。

    很快,他便来到了刚刚维尼亚政委指引的位置。

    这里虽然仍旧是洼地,但却像那片高地一样形成了这片森林边缘的突出部,而且这里和那三辆把守路口的坦克以及维尼亚选择的高地三个点之间如果连上线的话,几乎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这也意味着,无论敌人冲向这里,还是冲向维尼亚的位置,都会将脆弱的侧面甚至尾部装甲暴露到另外一支反坦克枪的枪口之下。

    不仅如此,几乎位于两个反坦克枪阵地中间的重机枪阵地,也可以覆盖可能会跟随坦克一起行动的步兵。

    可相应的,这片略微突出的森林里,同样被德国人布置了不少地雷和挂着腐烂尸体的铁丝网。

    而在铁丝网的外面,还有一辆炮塔都不知道被掀飞到哪的二号坦克残骸。

    在早已习惯的尸臭味的熏陶下,卫燃握着刺刀缓慢斜刺进松软的泥土之中,一点点的挖掘出来一颗颗被布置成各种花样的爆炸物,又用折来的松枝将这条不过一米宽的安全通道标记出来。

    在他的忙碌中,直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他终于再次摸到了铁丝网附近。

    不过这次,他却并没有将铁丝网剪开便取出工兵铲开始构筑掩体。

    在他的忙碌中,松软的泥土被挖出来丢到铺开的斗篷上,等装的差不多了,又被他拎到森林深处倾倒在了一颗松树的树下。

    等到夕阳将远处那三辆坦克都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时,卫燃也终于挖出了一个一米深,仅仅只能让人蹲下来藏进去的土坑。

    用砍来的枯枝灌木盖住了这个土坑,一整天都在忙活的卫燃早已饥肠辘辘,但他却仍旧爬到了铁丝网的边缘,小心的剪开了一个可以让他勉强爬过去的缺口,借着最后一缕阳光,仔细的排查着地面,最终摸到了那辆二号坦克残骸的旁边。

    一番观察,他小心翼翼的爬到坦克底盘的下面,却是根本不敢耽搁,先用几锹土挡住了车尾的空隙,随后又继续卖力的往下挖掘挡住了两侧负重轮之间的缝隙。

    等到他终于可以在坦克底盘下面坐直了腰都不会磕到头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把守路口的那辆一号坦克的机枪枪管上,也各自挂了一盏刺目的煤油汽灯。

    显然,那两盏汽灯再怎么亮,也照不到百多米外的森林,而且那些已经在坦克另一侧点起篝火的坦克车组成员们,显然也不认为有人能穿过雷区偷袭他们这么几个并不重要的虾兵蟹将以及根本偷不走的岔路口。

    也正因为他们的乐观和松懈,已经在坦克残骸底盘下面挖好了掩体的卫燃悄无声息的又穿过了铁丝网,沿着标记出来的安全通道回到了森林深处,汇合了在等着他的维尼亚政委和阿廖沙。

    “你总算回来了”

    阿廖沙在见到卫燃之后立刻松了口气,“要不是维尼亚政委拦着,我都忍不住要去找你了,维克多,你那里的掩体挖的怎么样了?”

    “已经挖好了,你们呢?”卫燃说完,他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

    “这个话题我们等下再聊”维尼亚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先回机枪那里弄点吃的。”

    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人会拒绝,灰头土脸的三人立刻忍着饥饿开始往回走,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又回到了那挺重机枪附近。

    让他们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回来的时候,萨沙已经回来了,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不止有叶列梅和达维德以及弗拉斯以及那两支反坦克枪,就连多费罗老爹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此时,他们已经用松枝搭建了一个庇护所,而且多费罗老爹还制作了两个简易的木头滑橇固定在了那挺重机枪的钢轮上。

    “你们总算回来了”

    多费罗老爹在见到卫燃三人的同时说出了不久前阿廖沙说过的话,“快点过来吧,我们连晚餐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了。”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维尼亚坐下来问道,“老爹,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让你留下吗?”

    “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有什么用?”

    多费罗老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维尼亚,快说说现在什么情况?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掩体已经挖好了”

    维尼亚接过弗拉斯递来的饭盒,又从靴子里抽出一个木头汤勺,一边往嘴里送吃的,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明天一早就分配阵地,等黄昏的时候把森林外面路口的那些德国人敲掉,然后借着天色昏暗,埋伏所有路过的德国车辆来制造混乱,给塔拉斯他们那边减轻压力。”

    “这计划真是过分的简单粗暴.”

    同样分配到了食物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说些什么,维尼亚的计划确实简单,但如果他们打算做些什么,却也是唯一的安排。

    显而易见,这计划的难点并不在于敲掉守路的三辆坦克,而在于敲掉那些坦克之后准备在这里坚持多久。

    “维克多,明天也给老爹他们都拍一张照片吧?”一整天都在路上奔波的萨沙开口说道,“我们所有人都拍过照片了,给他们也拍一张吧。”

    “当然!”

    卫燃咽下吸满了罐头汤的茯苓块,“明天天亮之后就拍,还在那挺机枪的旁边拍!”

第1288章 战壕里的闲聊

    战地摄影师手札正文卷第1288章战壕里的闲聊森林深处,用松枝搭建的a形窝棚里,篝火坑里的余烬带来的暖意轻而易举的驱散了随着浓雾降临的寒意,缭绕着些许烟气的窝棚内部,用一顿罐头汤填饱了肚子的众人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

    倒是值夜的萨沙,独自坐在窝棚门口的那颗松树边上,半边身子靠着粗糙的树干,借着微弱的火光,将一支经过修剪的乌鸦羽毛伸进一个20毫米口径的炮弹壳里蘸了蘸,一丝不苟的在卫燃修好的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上绘制出了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与此同时,睡在窝棚门口的卫燃也不加掩饰的朝着对方按下了快门——哪怕这微弱的亮度下,他很可能根本拍不到什么。

    侧头看了眼同样没睡的卫燃,年轻的萨沙回应了个嘎子式的憨厚笑容,转而轻轻吹了吹那颗刚刚画好的红星,直到确定上面的红色油漆不会流动,这才小心的将横搭在腿上的反坦克枪靠在树杈上。

    接着,他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木头塞子,堵住了那个装有红色油漆的弹壳,又在树干上按了按将其揣进了兜里。

    “你怎么没睡?”萨沙朝着卫燃低声问道。

    “不太困”

    卫燃轻声答了一句,随后索性坐了起来,从兜里摸出香烟给对方分了一支。

    他不是不困,只是单纯的被睡在左右两侧的阿廖沙和多费罗老爹震天响的环绕立体声呼噜吵的、以及他们浓郁的口臭味熏的根本就睡不着。

    各自点燃了香烟,萨沙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压低了声音期待的问道,“维克多,森林外面真的有三辆坦克吗?”

    “当然是真的,刚刚政委不是详细说过了吗?”卫燃在缭绕的烟雾中低声答道,“而且我也亲眼看到了”。

    “太好了”

    萨沙开心的猛嘬了一口香烟,“到时候我肯定能打坏至少一辆,说不定还有机会打坏第二辆,到时候就能再画上一颗或者两颗星星了。”

    “你有可能击中一辆,但另外两辆肯定是我打坏的。”

    和卫燃一样睡在窝棚口的叶列梅低声加入了话题,“维克多大哥,你还有烟吗?给我也来一支。”

    “我懒得和伱争辩”

    萨沙趁着卫燃给对方分烟的功夫说道,“到时候就看谁打的快了。”

    “我肯定比你快”叶列梅点上烟信誓旦旦的说道,同时嗓门也下意识的大了些。

    “你们如果不睡,就去森林里砍树吧。”

    被吵醒的阿廖沙迷迷瞪瞪的抱怨了一句,接着便又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没有睡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卫燃和叶列梅轻手轻脚的钻出了帐篷,跟着手里拎着油灯的萨沙往远处走了十几米的距离,随意的寻了一颗枯倒的松树在背风处靠着坐了下来。

    “萨沙,你觉得村子里还有人活着吗?”叶列梅低声问道。

    “肯定没有人活着了”

    萨沙用笃定的语气说道,随后不由的叹了口气,“可能只有我们几个还活着吧。”

    “你们村子怎么了?”卫燃忍不住问道。

    “被德国人烧了”

    叶列梅背靠着残存着青苔的树干,在缭绕的烟雾中语气平淡的解释道,“那些德国人认为我们村子有些人是犹太人,所以把他们都关进谷仓里烧死了。”

    “瓦维拉的爸爸妈妈就是被烧死的”

    萨沙低声补充道,“其余的男人要么逃走了,要么被抓走送去前线挖工事了,我和达维德还有谢尔盖就是在挖战壕的时候,夜里逃进森林里才活下来的。”

    “还有那些女人.”

    叶列梅攥紧了拳头,却咬着牙说不下去了,他的脸颊也划过了一颗冰凉的眼泪,在夜色中滴在了卫燃的手背上,把后者烫的不由的身体一颤。

    “她们会没事的”萨沙说完,却用力锤了锤身后的树干,三人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回去睡吧”萨沙仰头看着弥漫着浓雾的夜空,喃喃自语的催促了一声。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烟盒放在了对方的手上,起身走向了远处的帐篷。

    转眼第二天一早,太阳尚未爬上树梢,晨雾正是最浓的时候,众人便拿上了武器,吆喝着两匹骡子,拖拽着那挺已经临时装上了简易滑橇的重机枪赶往了森林边缘的方向。

    在两匹骡子粗大的鼻孔喷薄而出的粗重雾气中,一行人赶在早晨七点之前便赶到了距离森林边缘的雷区不过百米远,由阿廖沙负责挖掘的那个用来藏匿机枪的土坑边上。

    这个最多也就只有半米多宽的土坑被挖在了一颗倒伏的松树树干之下,看长度能有差不多两米左右,深度也有将近一米的样子。

    而且在这狭长的土坑两侧,还堆积了不少搜集来的枯枝烂叶,这枯枝烂叶之下,还垫着之前卫燃用来充当地垫的那条苏军斗篷。

    显然,需要掩埋武器的时候,只要把武器放进去,然后用力一掀斗篷就够了。

    一番谨慎的测试,在确定足以把沉重的重机枪和弹药箱以及那支反坦克枪都放进去也没问题之后。维尼亚政委和卫燃又带着除了多费罗之外的小伙子们穿过危险的雷区,将他们准备的三处火力阵地挨个“参观”了一遍。

    “接下来分配战斗任务”

    维尼亚带着众人回到了准备用来藏机枪的土坑旁边,又借过来卫燃之前画的地形图放在横躺的树干上,用一根筷子粗细的松枝指着地形图上的三处阵地开始分配起了战斗任务。

    “萨沙,阿廖沙,你们两个一组。”

    维尼亚政委早有准备的分配道,“你们两个负责一支反坦克枪,维克多,你等下带他们两个去你挖掘的阵地。”

    “没问题”卫燃和萨沙以及阿廖沙异口同声的应了下来。

    “叶列梅,你和弗拉斯负责我们的重机枪。”

    维尼亚说完,根本不用卫燃回应便继续安排道,“达维德,你和维克多负责那支德国机枪,等下和我去高地那里。”

    “没问题”达维德干脆的应了下来。

    “等等”

    叶列梅有些错愕的问道,“让我去负责机枪?我想继续打坦克,我和萨沙都约好了看谁打坏的坦克更多了。”

    “没问题”

    维尼亚倒是格外的痛快,“达维德,你和叶列梅的工作对调,你和弗拉斯去负责重机枪,叶列梅,你和我负责另一支反坦克枪,顺便担任维克多的副射手。”

    “谢谢!”

    叶列梅喜气洋洋的应了下来,随后还看了眼萨沙,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一句“比一比”。

    “比就比!”萨沙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维尼亚政委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说道,“维克多,你负责的那挺机枪的弹药并不多,所以除非有步兵冲过来,否则轻易不要开火,另外在打空子弹之后,你还需要支援其他的阵地。”

    “好”卫燃干脆的应下了这个“自由人”的岗位。

    维尼亚政委闻言顿了顿,再次提醒道,“弗拉斯,你和达维德负责那挺重机枪,你们也是负责压制敌人的主力。”

    “交给我们吧!”弗拉斯和达维德信心十足的给出了回应。

    “维尼亚,我呢?”

    多费罗老爹不满的问道,“我做什么?躲起来看着,然后给你们鼓掌吗?”

    “老爹,你负责操纵牲口。”

    维尼亚政委显然早有准备,“我们两边的阵地撤退都不算麻烦,但是达维德和弗拉斯的重机枪如果想撤回来,只靠他们两个的力气可不一定够。”

    听闻有事可做,多费罗老爹立刻抖动着花白的连鬓胡子应下了这个差事。

    “接下来说说作战计划”

    维尼亚政委说道,“根据昨天的观察,把守路口的只有三辆坦克,而且其中一辆坦克最多只能算机枪掩体,只要我们先开火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另外两辆坦克和我们之前埋伏的属于同型号,但是外面堆了不少沙袋。”

    稍作停顿,维尼亚继续说道,“塔拉斯排长会在今天下午五点半之后针对波尔皮诺村展开偷袭,我们提前15分钟袭击公路守卫吸引火力,但是具体时间以我和叶列梅负责的反坦克枪开火为准。

    达维德,你和弗拉斯要在我们开火之后,需要立刻用机枪摧毁那辆只有机枪塔的一号坦克,务必保证不让让它的机枪塔形成火力压制。”

    “我们呢?”萨沙追问道。

    “你们攻击距离最近的另一辆二号坦克。”

    维尼亚政委给出了安排,“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在摧毁把守路口的三辆坦克之后,我们没有时间去缴获武器,但我们可以攻击路过的任何德军车辆,这也是我们今天作战任务的主要目标。”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接下来是万一有人负伤的情况和撤退时机”维尼亚政委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又立刻安静下来。

    “如果没有人负伤,我们以反坦克枪的子弹耗尽作为撤退时间,两边无论谁负责的反坦克枪,一旦子弹耗尽立刻撤退。”

    维尼亚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有人负伤,也需要立刻撤退,我们不能再损失更多的人了。”

    说到这里,维尼亚看向多费罗老爹,“老爹,出现伤亡情况的时候,优先用我们的牲口把伤员带走,武器藏在这里没有关系的。

    昨天我和维克多缴获了不少地雷,到时候只要在埋设武器的地方布置好地雷,以后我们回来再取武器就好了。

    维克多,布雷的事情由你来完成。”

    “好”卫燃和多费罗老爹不分先后的应了下来。

    “其余的和以前一样”

    维尼亚政委最后说道,“如果我牺牲了,指挥权交给多费罗老爹。如果需要紧急撤退,我会用手电筒发信号的,每个阵地的副射手注意我的信号。好了,下面分发武器吧。”

    “首先是吃的”

    多费罗老爹说着,以两人一组的标准,各自发了一个德军的肉罐头和半包香烟,紧接着,又各自发了一个仅有拳头大小的水煮土豆和一条只有掌心大小的熏鱼肉。

    等大家将这不多的口粮各自装进包里,这老爹才给叶列梅和的副射手阿廖沙各自发了11颗反坦克枪的子弹以及六个自制的燃烧瓶。

    这也是他们仅剩的可以用来对付坦克的武器,至于这场仗打完之后怎么办,维尼亚政委没说,其余人也像是忘了一样根本没有多问。

    “接下来是不是该拍照了?”卫燃在收好属于自己的口粮之后问道。

    “确实该拍照了”维尼亚赞同道,“让多费罗老爹先来吧。”

    闻言,卫燃立刻打开背包,将那个记事本和他的钢笔一并递给了维尼亚。

    在他指导下,昨天没有机会拍照的多费罗老爹挨个站在了那挺即将参与战斗的重机枪边上拍下了一张单人照,随后又浪费了五分钟的时间,将重机枪的枪架支起来,略显仓促的给大家拍了一张合影。

    先帮着达维德和阿廖沙把重机枪推到了昨天打开的铁丝网缺口处,卫燃帮他们指出了提前埋设好的地雷位置之后,这才带着独自扛着反坦克枪的萨沙以及拎着弹药和食物的阿廖沙来到了昨天他亲手挖好的阵地,指出了他用松枝标记出的安全通道。

    穿过铁丝网爬进那辆二号坦克残骸底盘下的空隙里,卫燃指着铁丝网另一侧的那个仅容一人蹲下藏身的掩体说道,“萨沙,阿廖沙,你们这里地势很低,感觉情况不妙不要恋战立刻撤退。

    另外,务必记得不要往我挖好的那个掩体里躲,那是给德国人准备的,等下我会在里面埋好地雷,”

    “我们记住了”

    阿廖沙一边说着,已经将拎过来的弹药物资分门别类的摆在好了,萨沙也在遮挡视线的浮土中间扒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洞,小心的观察着外面的浓雾里可能隐藏的敌人。

    没有过多耽搁时间,卫燃取出相机朝着他们匆匆按下快门之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在昨天挖好的掩体里预留的位置埋下了两颗s型跳雷,随后立刻跑向了百多米外的高地,小心的穿过雷区,匍匐着爬上了那片突出的高地。

    这里已经被维尼亚政委挖出了一个足够两个人并排蹲在里面藏身的战壕,而在这战壕的前面,便是那颗仅有大腿粗的白桦树。

    相隔不远,在高地南侧,这里还有个机枪阵地。这个阵地同样足够两个人蹲在里面藏身,甚至还有一条不足半米深,但却足够匍匐着安全离开这里的交通壕。

    此时,叶列梅已经将需要卫燃操纵的那支德国mg34机枪架在了用泥土对齐的胸墙上,在这机枪的边上,还放着仅有的两条50发的弹链和一支毛瑟步枪。

    倒是背着冲锋枪的叶列梅,已经和维尼亚窝在反坦克枪的战壕里,正从灌木间的缝隙观察着路口处的情况呢,看他那认真的神态,就好像他的视线能穿过那冰冷的浓雾一般。

    机会难得,卫燃冒险站起来,给这二人的背影拍了张照片,随后猫着腰进入了他负责的机枪阵地。

    在并不算多么宽敞的阵地里蹲下来,卫燃靠着潮湿的墙壁取出不久前分到的水煮土豆咬了一口,随后将剩下的又揣进了兜里,转而点燃了一颗香烟,一口一口的抽着,同时将另一只手伸进背包里,摸了摸里面放着的那些可以给他的反坦克枪用的穿甲弹,暗暗琢磨着有没有使用这些穿甲弹的机会。

    片刻之后,随着香烟燃尽,卫燃碾灭烟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温热的白开水,转而闭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等他被叶列梅摇醒的时候,厚重的雾气已经散尽,但天气却阴沉沉的刮着冰凉的微风。

    “看天气要下雨了”

    和卫燃并排蹲坐在阵地里的叶列梅低声说道,“担心你感冒才才把你叫醒的。”

    “谢谢”

    卫燃说话间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让视线穿过灌木丛根部的缝隙,观察着百多米外的岔路口。

    虽然天气阴沉,但好像能见度还算不错,所以即便没有望远镜,他仍旧可以隐约看到,那路口处的三辆坦克依旧如初,就连昨天晚上点燃的篝火都没有熄灭。

    此时,那三辆坦克的车组成员正围着篝火取暖呢,那篝火边甚至还搭着几顶帐篷。

    “这三辆坦克的大兵是得罪领导了才被发配到这里的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这把守路口的工作确实悠闲,但却并不一定比前线安全多少。

    就比如现在,卫燃等人就已经把他们当作了目标。换句话说,这几位也就相当于预警用的看门口狗罢了。

    收回视线,卫燃重新缩回战壕里,却发现叶列梅正靠着墙壁,看着手里握着的一把铁钥匙发呆。

    “这是什么?”卫燃挨着对方坐下来低声问道。

    “钥匙”

    叶列梅下意识的答道,等他回过神来,这才语气平淡的补充道,“我家的钥匙,不过我家已经被德国人烧了,用火焰喷射器。”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列梅不由的抹了抹眼角,“那些纳脆说我们一家是犹太人,他们还抓走了我妹妹,她才16岁,才刚刚答应和萨沙交往。”

    卫燃张张嘴,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年轻人。

    “那些叛徒还说我们一家是犹太人”

    叶列梅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癫狂的绝望,“真是可笑,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一家是犹太人?”

    回答这个问题的却并非卫燃,而是不远处藏在另一个掩体里的维尼亚政委,“如果不把那些法吸丝赶走,他们以后说不定会指着我们说,看啊,那些是法吸丝,我们必须为了正义消灭他们。”

    “你说中了.”卫燃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单调的根本玩不出多少新花样。

    “我的家乡也被占领了”

    另一个战壕里的维尼亚政委近乎自言自语的叹息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即将发生的一切,在我们那里都已经发生过了。

    如果我们不把他们赶走,还会在斯大林格勒,在萨拉托夫,在莫斯科,在伊尔库茨克发生同样的惨剧。”

    “政委,你的家人还活着吗?”叶列梅背靠着潮湿的墙壁低声问道。

    另一边的战壕里,同样靠着墙壁的维尼亚政委看着掌心的那个小相框,沉默了许久之后茫然无措的答道,“我不知道,自从那里被占领之后,我就已经失去他们的消息了。

    但我们肯定会把被占领的土地夺回来的,到时候我再去找我的家人好了。我相信,他们肯定还活着。”

第1289章 政委的绝境

    顶点,最快更新战地摄影师手札!

    在埋伏起来的众人耐心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熬着,远处百多米外的那条公路上,也时不时的开过一辆辆的各式的军用车辆或者骡马拖拽着的各式火炮。

    在众人的视线不可及的极远处,隐约传来的火炮开火的隆隆雷声,以及不等中午便开始飘起来的冻雨,无疑也让这份等待愈发的煎熬难耐。

    冰凉潮湿的机枪阵地里,卫燃借着背包的掩护取出了苏军斗篷,招呼着冻的打哆嗦的叶列梅和自己一起躲了进去。

    “几阿嚏1

    叶列梅紧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涕重新问道,“几点了?”

    “四点半”卫燃从兜里摸出飞返表扫了一眼,低声给出了答案。

    屈膝站起来从灌木的缝隙处往外看了眼,叶列梅重新坐下来躲在撑开的斗篷下面愤恨的说道,“那些德国佬还在烤火呢,他们可真会享受。”

    “再忍忍,等下有他们享受的呢。”

    同样被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卫燃低声念叨了一句,同时却也不耽误他用刺刀切开分配给他和叶列梅的肉罐头。

    “你饿了?”叶列梅看着罐头里凝结的油脂块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这东西热的时候有多好吃,放凉凝结之后看起来就有多么没食欲。

    “暖和暖和”

    卫燃说着,已经用刺刀在上衣下摆处割下来一节布条泡在了罐头里浸满了油脂,随后将其点燃放在了墙壁处挖出来的,那个仅有钢盔大小的“壁炉”里。

    “你可真有办法1

    叶列梅赞叹了一句,默契的和卫燃一起转身,用斗篷和身体从三面包裹住了那个小小的壁炉,汲取着那团小火苗艰难释放出的微弱暖意。

    与此同时,隔壁战壕里的维尼亚,也将一份写好的信件熟练的叠成了三角形,随后将其夹在了他的记事本里,随后连同记事本和钢笔全都放进了饭盒里,最后才将其塞进了背包。

    相隔不到百米远,在那辆bt7坦克残骸一侧没有被卫燃埋下爆炸物的那一小块安全区域里,达维德和弗拉斯也在蒙蒙冻雨中挖出了一个可以安置重机枪的阵地,顺便还用从那些发臭的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制作了几个沙袋堆在了机枪防盾的前面。

    而在萨沙和阿廖沙二人的阵地里,因为头顶坦克残骸和周围泥土的遮挡,这俩年轻人相对来说可就舒服多了,他们甚至用这大半天的时间对掩体进行了深挖扩建,并且点燃了一支能有手腕粗的白色的蜡烛,取暖的同时顺便加热着早晨分配给他们的罐头以及水壶里的凉水。

    傍晚五点,卫燃和叶列梅用早晨分配的水煮土豆搭配着被简易蜡烛勉强化开的肉罐头填了填肚子,后者也匍匐着爬到了维尼亚政委负责的战壕里,从怀里掏出那11颗反坦克子弹,用一块油乎乎的抹布最后擦拭了一遍,并且将其中一颗填进了维尼亚负责的那支反坦克枪弹膛里。

    同样,卫燃也在转身撒了泡尿之后,给他负责的机枪装好弹链,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五点十五分,维尼亚将反坦克枪的枪口缓缓从灌木中捅出去,瞄准了岔路口一辆将侧面装甲对着他的二号坦克。

    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开枪,反而耐心的等待着,等着一辆满载着士兵的卡车经过十字路口开往了前线的方向,看着那辆车最终在略显昏暗的视野中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轰1

    维尼亚政委扣动扳机的时候,卫燃也下意识的扫了眼放在手边的飞返表——下午五点21分。

    “哒哒哒哒1

    就在叶列梅熟练的帮着维尼亚政委给枪膛里塞入第二颗子弹的时候,位于中间阵地的弗拉斯也立刻操纵着那支重机枪开火,笼罩了那些仍旧围着篝火堆闲聊的坦克车组成员!

    重机枪的嘶吼中,同样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萨沙也朝着另一辆2号坦克扣动了扳机。

    等他打出这一颗子弹,旁边的阿廖沙在帮着他装填第二颗子弹之后,甚至不忘将一颗已经点燃的香烟送到了他的嘴边。

    同一时间,叶列梅也点燃了两颗香烟,甚至装填第三发子弹的功夫,将其中一颗分给了维尼亚。

    两支反坦克枪各自打出了一颗子弹之后最先安静下来,紧跟着,中间阵地的重机枪也在对着那辆1号坦克的机枪塔打完了剩下的半截弹链之后停了下来。

    这一轮突然袭击,无论两支反坦克枪打出的子弹有没有毁伤坦克,也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的反击了。

    因为那挺威力惊人的重机枪已经将那些不过百多米远的坦克车组成员,以及那堆燃了几乎一整天,格外遭人眼红的篝火全都撕成了满地狼藉的碎片。

    甚至就连那辆1号坦克薄弱的机枪塔和外面附加的那一层沙袋,都被重机枪在如此近的距离里打冒了烟。

    “维克多,你盯着坦克。”

    隔壁阵地的维尼亚政委说完,已经将枪口瞄准了这条岔路口其余的方向——就像另外两处阵地的同伴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好”

    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的卫燃应了一声,在喷吐的烟雾中,让机枪的枪口笼罩了那三辆坦克。

    前后不到十分钟,两辆卡车从布良斯克城的方向开了过来,虽然离着有些远,但卫燃仍旧一眼就分辨出来,这两辆卡车的车尾全都拖拽着一门pak38反坦克火炮。

    而在这两辆卡车的后面,还有一辆偏三轮挎斗摩托,那挎斗上似乎还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士兵。

    根本不用指挥,达维德和弗拉斯负责的重机枪再度开火,用密集且威力惊人的机枪弹幕笼罩了那两辆刚刚开过那排反坦克锥的卡车身上。

    相隔最多十发重机枪子弹出膛的时间,卫燃也朝着末尾那辆挎斗摩托打出了一个长点射,目送着那辆摩托划着漂亮的弧线一头开下公路,开进反坦克锥的残骸里并最终发生了侧翻。

    吝啬的朝着偏三轮摩托补了一个点射,卫燃将枪口对准了刚刚拦下来的两辆卡车的车尾,而弗拉斯和达维德操纵的重机枪则跟着停了下来。

    “哒哒哒1

    卫燃在第一辆卡车的车尾跳出来两个身影的同时再次打出了一串点射,目送着那俩人一头摔在公路上没了动静。

    看了眼已经过半的弹链,卫燃吧嗒了一口叼在嘴角处的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和周围的同伴一起耐心的等待着新的猎物上门。

    五点37分,从前线的方向一连开过来五辆卡车。

    这五辆卡车除了打头的那辆车厢里站了能有一个班的士兵之外,后面几辆却都罩着篷布,根本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显然,公路上躺着的那些尸体引起了第一辆卡车的警惕,让它远远的便停了下来。

    只不过,几乎就在货斗里的那些士兵因为紧急刹车带来的惯性不受控制的前冲挤作一团的时候,由弗拉斯和达维德操纵的机枪也开始了怒吼。

    即便天色昏暗,即便隔着百米的距离,同样已经用机枪瞄准了这支车队的卫燃却仍旧能大致看清,为首那辆卡车上站着的德国士兵在蒸腾的一团血雾中,像割麦子一样瞬间矮了一截,那辆车的驾驶室也在重机枪的扫射中炸开了所有的玻璃。

    几乎在第一枚重机枪子弹的弹壳砸落在泥土上的时候,两支反坦克也不分先后的开火,相继命中了最后一辆车的驾驶室和车头。

    而在他们重新装填子弹的时候,重机枪也开始往后横向移动,给夹在中间的另外三辆车的从车头到车尾,各自送去了一串串致命的短点射。

    可即便如此配合紧密,卫燃却仍旧隐约看到,似乎有几个身影从车子里跳下来,藏在了公路另一侧的射界盲区里。

    片刻的吵闹过后,这条死亡岔路口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然而,前后相隔不到五分钟,战场方向却又开过来一辆亮着昏黄车灯的半履带装甲车,而在这辆装甲车的后面,还跟着一台坦克,一台三号坦克!

    “哒哒哒哒1

    根本不等接近,那辆半履带装甲车上的机枪,便开始朝着森林边缘的方向进行压制性的扫射。那辆三号坦克也在公路上调转车身,将坚硬的正面装甲对准了森林边缘的方向。

    “轰1

    离着相对最近的萨沙最先朝着那辆坦克打出了一发反坦克子弹。紧随其后,维尼亚政委也朝着那辆三号坦克扣动了扳机。

    然而,这两发子弹不但没有给那辆三号坦克带来任何影响,反倒招致了那辆半履带装甲车上的机枪压制!

    这紧急关头,那挺德什卡重机枪开火了,一颗颗12.7毫米口径的子弹径直招呼到了那辆半履带装甲车的身上,轻而易举的便让它的机枪哑了火。

    可这凶猛的火力,也立刻引起了那辆三号坦克的注意,它的炮塔也毫不犹豫的开始转动,将火炮对准了重机枪所在的方向。

    这紧急关头,卫燃已经顾不得怎么解释身上的秘密,将机枪推到一边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瞄准了那辆坦克。

    和上次伏击使用的高爆弹不同,这次这支反坦克枪的弹匣和弹膛里,装的全都是威力惊人的pzgr.40高速穿甲弹!

    “轰1

    第一发打出去的子弹在那辆三号坦克仍在转动的炮塔上砸出了一团格外显眼的火花!

    眼瞅着这辆坦克的炮塔仍在转动,卫燃用一只脚蹬住了阵地的墙壁,对抗着劲头十足的后座力,朝着它一次次的扣动了扳机!

    “轰!轰!轰1

    连续三发高速穿甲弹打过去,这辆三号坦克的炮塔终于不再旋转,这辆坦克也开始了后退。

    机会难得,卫燃稍稍压低了枪口,继续一下下的扣动扳机,最终成功的在这辆坦克即将退到公路另一边的时候,将其留了下来。

    都不等他收起这支没办法解释的反坦克枪,另一个阵地的叶列梅却冒险探头看了过来,惊讶的大喊道,“维克多!你从哪弄.”

    “砰1

    混乱的交火中,叶列梅话都没说完,他的左边肩头便爆出了一团血雾,他也在惨叫中又摔进了和维尼亚共用的战壕里。

    “叶列梅!你的情况怎么样?1卫燃大喊着询问道。

    “没事!没事1

    叶列梅痛苦的给出了回应,卫燃也在同一时间重新抄起了机枪,寻找着刚刚打冷枪的人。

    几乎同一时间,远处阵地的萨沙也瞄准了一个躲在卡车底盘下的幸存者扣动了扳机!

    “轰1

    沉闷的枪声中,昏暗冰冷的天色里,那个刚刚给手里的毛瑟步枪重新推上子弹,正准备朝着卫燃扣动扳机的德国士兵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腰部便被那颗14.5毫米的子弹砸中,直接炸飞了半扇排骨和大部分的下水,他手里的那支步枪也摔到了一边。

    这边刚刚解决了敌人,战场的方向却再次出现了一只昏暗的车灯以及模糊的坦克轮廓!

    “轰1

    这一次,这辆坦克离着能有六七百米便停下来打出了一发炮弹,狠狠的砸在了挡在重机枪一侧的那辆bt7坦克残骸上!

    紧跟着,这辆坦克的两支机枪也开始了射击,将达维德和弗拉斯负责的重机枪压制的根本没有办法还击!

    “维克多1另一个阵地里的维尼亚大喊道,“掩护我1

    “好1卫燃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便看到,维尼亚政委竟然跳出了战壕!

    “你要去哪1卫燃大喊着追问道,他原以为对方准备攻击远处那辆坦克,可没料到他如此行事!

    “掩护我1

    维尼亚却只是再次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嗓子,同时也借着从坡地上跑下来的冲势加快了速度!

    “苏联的政委都特码这么不要命吗1

    卫燃骂骂咧咧的将机枪的枪口对准了刚刚拦下来的那几辆卡车,根本顾不得节省子弹,便扣动扳机朝着车子下面开始了扫射,压制着伏击卡车时残余的那些小杂鱼。

    或许是同样注意到了跑出去的维尼亚政委,达维德和弗拉斯也赶紧操纵着重机枪再一次笼罩了那辆半履带装甲车,他们躲在坦克残骸后面虽然没办法对那辆朝着他们开炮的坦克还击,但却仍有足够的射界掩护维尼亚政委!

    在这两挺机枪的掩护之下,维尼亚政委借着洼地里残留的芦苇和昏暗的天色掩护有惊无险的跑到了之前把守路口的三辆坦克边上,随后竟然钻进了一台二号坦克的炮塔里!

    而在他跳出战壕之前,相对离着更近的萨沙已经调转了枪口,朝着那辆开炮的坦克扣动了扳机!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连续三颗子弹打过去,那辆坦克却像是根本不受影响似的,甚至朝着他和阿廖沙藏身的坦克残骸打出了一发炮弹!

    巨大的撞击声和爆炸声中,这辆二号坦克的残骸侧面被凿出了一个大洞,车底下藏着的萨沙和阿廖沙也被震的鼻孔和耳朵眼流出的血迹。

    “轰1

    又是一发炮弹砸在了这辆二号坦克残骸上,萨沙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惨叫,一枚崩飞的坦克底盘碎片击中了他的后腰!

    伸手摸了摸伤口,萨沙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惊慌,但很快,他便再次抱住了卫燃修好的那支反坦克枪,又一次瞄准了那辆坦克打出了一发炮弹。

    这片刻的间隔间,维尼亚政委已经钻进了那辆坦克,卫燃也消耗完了手中那挺机枪仅有的弹药。

    隔壁的战壕里,叶列梅抓起一捧冰凉潮湿的泥土糊在肩头的伤口上止住了血,随后咬着牙将抄起了那支反坦克枪,将其抵在了没有受伤的右边肩膀上试了试,随后索性扯下了绑腿,将肩膀受伤的左手和反坦克的握把胡乱缠在了一起,用右手装填了一颗子弹。

    “轰1

    叶列梅朝着那辆正朝着萨沙开炮的坦克艰难的打出了一发子弹,同时大喊道,“维克多!维克多1

    “我在呢1刚刚丢下了机枪的卫燃大喊着回应道,“我这就带你”

    “我来掩护你1

    叶列梅一边独自装填子弹一边嘶吼道,“你快用你刚刚的那支反坦克枪去更近的地方开火!快1

    “要走一起走1

    卫燃说话间就要爬过去,然而比他更早一步,那辆坦克的机枪却已经扫了过来,不但轻而易举的割断了那些荒草灌木,就连那颗白桦树都被子弹撞击的颤抖不止!

    “快走1叶列梅大喊道,“快点消灭那辆坦克1

    闻言,卫燃咬咬牙,趁着扫射的间隙猛的窜了出去,沿着之前挖的交通壕,像一只壁虎一样匍匐着快速离开了这片阵地,穿过雷区中间的安全通道,玩了命的就往萨沙他们的阵地方向跑。

    也就是这前后脚的功夫,随着“轰”的一声,那片高地挨了一发炮弹,那颗白桦树也在土石飞扬中轰然倒塌!

    “轰1

    又是一声炮响,这发炮弹打在了遮挡重机枪的bt7坦克残骸上,顺便也殉爆了卫燃之前布置下的那些爆炸物。

    与此同时,这辆坦克车头的并列机枪,却在压制着车头正对着的萨沙二人藏身的坦克残海

    这区区一辆坦克,却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他们两处阵地!

    只来得在卧倒的时候看了眼蜷缩在战壕里的达维德和弗拉斯二人,卫燃便再次爬起来继续往前玩了命的奔跑着,他要尽快抵近用反坦克枪还击,只有这样,其余人才能活下来!

    或许是过于自信,又或许是昏暗的天色影响了战斗效果,更或许是从布良斯克方向隐约开过来的车队的大灯给予了那辆坦克的勇气。

    就在卫燃跑到那片森林突出部的时候,那辆坦克却轰隆隆的开下路基,一边继续用前置机枪压制着萨沙二人的藏身点,一边开了过来。

    “萨沙!阿廖沙!你们的情况怎么样?”卫燃爬过铁丝网大喊着问道。

    “萨沙不行了1

    阿廖沙惊慌的喊道,“他被机枪打断了一条胳膊,反坦克枪也打坏了!他的脚也被压住了1

    趁着那支机枪暂停射击的间隙,卫燃立刻爬进了掩体,随后便看到了那支反坦克枪已经从握把和枪膛连接的缓冲滑轨处断开,不远处,还有一条几乎被打碎的胳膊。

    又或许是刚刚的炮击原因让头顶的坦克残骸发生了挪动,进而将萨沙的一只脚压在了下面,此时,阿廖沙正用一把带有弹孔的工兵铲惊慌的挖掘着萨沙那只脚下面的泥土,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萨沙正无力的拍打着他的后腰。

    “阿廖沙”

    萨沙趁着坦克的机枪停止射击的片刻安静间隙说道,“别管我了,快离开这里。”

    “闭嘴1阿廖沙一边挖一边带着哭腔回应了一声。

    “维克多,你你还能修好那支反坦克枪吗?”萨沙看着正用皮带帮自己的断臂止血的卫燃问道。

    “能,就算它变成一坨废铁我也能修好1卫燃回应的同时用力勒紧了皮带。

    这是他基于常识提供的仅有的帮助,在被金属本子剥夺了医疗技能之后,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但萨沙后腰处那道已经能看到断裂的脊椎的狰狞伤口却让他知道,即便他还拥有医疗能力,恐怕也救不了对方。

    “把它带走吧”

    萨沙强看了眼旁边的枪管,“把阿廖沙也带走,让他,帮我再划上四颗,四颗星星。”

    说完这句话,萨沙也颤抖着从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染血的香烟叼在嘴里,接着却在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之后,顺手点燃了一个燃烧瓶。

    “快走1萨沙攥着燃烧瓶用尽了力气喊道,“不然我就烧死自己!快1

    咬咬牙,卫燃一把抄起那支枪管,一把拽住了呆滞的阿廖沙,强拉着他钻出了掩体。

    “萨沙!萨沙1阿廖沙泪流满面的嘶吼着。

    “别让他的愿望落空!快点爬过去1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那支枪管顺着铁丝网的孔洞捅了出去,推着阿廖沙在重新响起的机枪扫射声中,在那辆坦克残骸下弥漫开的火焰中钻过了铁丝网。

    几乎就在他拽着阿廖沙穿过雷区跑进森林里的时候,那辆坦克也冲了过来,狠狠的撞在了那辆二号坦克的残骸上。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也终于看清,那是一辆加厚了正面装甲的e型4号坦克!

    “快撤1

    卫燃嘶吼着朝远处的多费罗老爹大喊道,“快撤!让达维德他们快撤1

    眼见对方听不见,卫燃赶紧匆忙将手里的枪管和阿廖沙全都藏在一颗粗大的松树后面。随后一边跑一边扯下了身上那件苏军斗篷里侧挂着的方盒子手电筒,开启了电源之后朝着多费罗老爹挥舞着。

    这灯光信号立刻让对方明白了他的意图,但同时却也暴露了卫燃的位置,吸引着那辆4号坦克将它的炮塔转了过来!

    见状,意识到不妙的卫燃立刻关了手电筒撒腿就跑,借着周围那些随处可见的粗大松树躲避着炮塔上的并列机枪的扫射!

    也正是因为他暂时吸引了火力,多费罗老爹也终于吆喝着那两匹骡子,在达维德和弗拉斯的协助下,将那挺宝贵的重机枪给拖拽了回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辆4号坦克也放弃了卫燃这么个可有可无的杂鱼目标,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像一头野猪一样撞在了那辆bt7坦克的残骸上,并在后退的同时再次转动着炮塔,试图寻找着那挺重机枪。

    凭借着厚重的装甲,这辆坦克像是在欺辱小孩子一样肆意的在这片洼地上驰骋着。

    “轰1

    恰在此时,那片高地上猛的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这辆坦克的车灯也随之熄灭!

    叶列梅还活着!

    卫燃在听到这声枪响的同时也已经跑回了之前萨沙和阿廖沙二人阵地外的雷区处。

    快步穿过亲自开辟的安全通道,卫燃匆匆扫了眼坦克残骸下那具尸体,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反坦克枪将其架在了上面。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晚了一步,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那辆坦克开上了高地!

    “轰轰轰1

    几乎在他朝着那辆4号坦克的车尾扣动扳机的时候,岔路口的一辆2号坦克也以更快的射速,打出了一发发和他的反坦克枪同样口径和威力的高速穿甲弹。

    这两向夹击之下,那辆4号坦克先是被打中了车尾装甲损毁了发动机进而熄火停在了高地之上,紧跟着,它的侧面也被一发发砸上去的高速穿甲弹撕开了装甲!

    “轰!轰!轰1

    路口处那辆由维尼亚政委独自操纵的2号坦克仍旧在轰击着这辆同属于德军的4号坦克,但卫燃却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从布良斯克方向开过来的那支车队。

    “轰1

    当他打出一发高速穿甲弹命中了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的时候,达维德和弗拉斯也将那门重机枪重新推过了铁丝网。

    “哒哒哒哒1

    愈发昏暗的天色中,那挺德什卡重机枪开始了嘶吼,徒劳的奢望着仍在操纵德国坦克开火的维尼亚政委能活着回来。

第1290章 胜利的代价

    顶点,最快更新战地摄影师手札!

    昏暗的天色下,卫燃在打空了弹匣里的最后一发子弹之后,着急忙慌的拆下了弹匣,躲在坦克残骸的后面,从包里抓起几发粗大的子弹,以一发高速穿甲弹两发高爆弹的搭配往里面压着。

    与此同时,维尼亚政委在那辆开上高地的四号坦克没了动静之后,也停止了开火,转而操纵着那辆2号坦克的炮塔开始转向,同时,卫燃等人也看到了那辆2号坦克炮塔侧面的观察窗被一只手从里面推开,将一支亮着光的方盒子手电筒卡在了缝隙里——那是代表撤退命令的灯光!

    “哒哒哒哒1

    就在炮塔对准那些从布良斯克城赶来的车队时,2号坦克上的机枪开始了扫射,那支卡在炮塔观察窗缝隙处的手电筒,也一抖一抖的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此时,无论已经压满子弹继续开火的卫燃,还是操纵重机枪的达维德和弗拉斯,乃至重新拿起了冲锋枪的阿廖沙和多费罗老爹。

    他们都像是没有看到那灯光一般,用手头所有的武器,朝着那支远远停下来,并且不断有敌人从车厢里跳下来的卡车车队进行着射击,试图为那辆坦克里的维尼亚政委制造逃生的窗口。

    可回应他们的,却是那辆二号坦克的并列机枪停止射击之后,开始朝着那支车队开火的机炮。

    这远比重机枪和反坦克枪更加凶猛的火力顿时把那些乘坐卡车过来的步兵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就连那些卡车都有不少因为来不及躲避被接连击毁,化作了失控的苍蝇一般开下了公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卫燃刚刚打空了一个10发的反坦克枪弹匣,正准备继续往里压子弹的时候,那辆开上高地的4号坦克却又一次动了!

    在无法忽视的发动机咆哮中,这辆皮糙肉厚的4号坦克在弥漫的蓝烟中从刚刚开上的高地借着地势缓缓退下来,接着开始缓缓转动坦克车身,试图将似乎无法转动的炮塔对准对它威胁最大的那辆2号坦克!

    “咔嚓1

    卫燃将刚刚装上三发高速穿甲弹和一发高爆弹的弹匣以最快的速度装到反坦克枪上,释放枪机推弹上膛之后,瞄准那辆4号坦克车尾发动机外面仅仅20毫米厚的装甲便扣动了扳机!

    “轰1

    “轰1

    “轰1

    “轰1

    连续三发高速穿甲弹和一发高爆弹过后,那辆四号坦克再次停了下来,它的发动机格栅位置也蒸腾起了火苗,但它的炮塔却开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动了起来!

    把时间往前推十几秒,推到卫燃匆忙打出第一发高速穿甲弹的时候,原本正准备吆喝着牲口,随时将重机枪给拽回来的多费罗老爹同样注意到了那辆重新发动的四号坦克。

    这老爹看了眼维尼亚的方向,又看了眼正前方不远处操纵着重机枪开火的达维德和弗拉斯,毫不犹豫的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断了其中一匹骡子身上那根用来牵引火炮的绳子,灵活翻身爬上了这牲口的后背,又从牲口的脖子上挂着的帆布口袋里抽出两个燃烧瓶点燃,随后用刀尖在骡子屁股上不清不重的点了一下。

    疼痛的刺激之下,这匹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骡子下意识的便开始了奔跑,同时却也任由它背着的多费罗老爹拽着笼头帮它控制着方向,径直奔向了那辆四号坦克!

    当他骑着骡子从那辆bt7坦克残骸的边缘跑出来的时候,卫燃也刚好打完了最后一颗高爆弹,接着他便看到那个骑着骡子的老爹像个无畏的骑兵一样冲向了那辆四号坦克,无比准确的将手里捏着的那两个燃烧瓶近乎无缝衔接般的砸在了那辆坦克已经冒烟的发动机格栅以及炮塔和底盘连接的位置。

    当蒸腾的火苗笼罩了这辆坦克的时候,多费罗老爹也操纵着骡子从这辆趴卧的坦克一侧跑了过去。

    可他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径直跑向了岔路口那辆仍在开火的2号坦克!

    见状,卫燃顾不得重新压子弹,挥手收起了反坦克枪,直接从洼地上跑向了那辆四号坦克!

    “掩护老爹和政委1

    卫燃在经过反坦克枪的时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得到提醒,刚刚已经看呆了的达维德和弗拉斯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公路上所有能看得见的敌人!

    这漫长的百米冲刺,卫燃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气,随后更是顾不得那辆坦克上蒸腾的火苗便跳了上去。

    “哒哒哒1

    几乎就在他掀开炮塔顶部舱盖将一枚一直捏在手里的f1手榴弹丢进去的时候,这辆坦克的并列机枪也开始了扫射,而在这密集的枪声中,卫燃也跳下了坦克,玩了命的跑上了刚刚遭到碾压的高地。

    “轰1

    就在他看向岔路口的方向时,他丢进坦克里的手榴弹也终于发生了爆炸,那被冲击波重新掀开的炮塔舱盖里,也挤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环状烟圈。

    可这副美景卫燃却是根本无心观察,他此时已经再次取出了反坦克枪,一边往弹匣里压着兜里仅剩的三发高爆弹和刚刚揣过来的四发高速穿甲弹,一边扫了眼叶列梅。

    可此时,叶列梅却已经被那辆四号坦克用履带将身体碾压成了无法和泥土分开的碎肉,就连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也像后世看到的那样发生了弯曲。

    “咔嚓1

    卫燃将压好了最后几颗子弹的弹匣再次装在了反坦克枪上,瞄准的同时看向了岔路口的方向。

    此时,多费罗老爹早已经跳下骡子,举着一支冲锋枪躲在另一辆坦克的旁边射击着漏网之鱼,时不时的,还用手里捏着的一支德国木柄手榴弹粗暴的敲击着维尼亚藏身的二号坦克,似乎在催促他赶紧从里面出来。

    快回来呀

    卫燃咬咬牙却是根本不敢轻易开火,他的反坦克枪里只剩下最后7发子弹,这也是他们除了重机枪之外,最后的一点重量级武器了。

    万幸,在给最后一辆卡车补了一发炮弹之后,维尼亚终于推开了头顶的舱盖,从里面冒头钻了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爬出来,卫燃却借着反坦克枪上的高倍瞄准镜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体一歪,随后竟是被多费罗老爹抓着胳膊拽出来的!

    随着这辆2号坦克的炮塔不再开火,那些躲在路基另一侧的几个德国士兵也冒出了头,试图将手里的手榴弹接连丢过来。

    “轰1

    卫燃打出了第一发高爆弹,轻而易举的将一个冒头的德国士兵的上半身撕开,同时也让他手里的那支手榴弹砸落在了自己的身边。

    不等这颗手榴弹爆炸,更不等丢到坦克周围的那些手榴弹爆炸,多费罗老爹却已经拽着维尼亚政委从公路上滚了下来。

    见状,卫燃暗暗松了口气,瞄准一挺刚刚架好的机枪便扣动扳机,打出了第二发高爆弹。

    “轰1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炙热的弹壳从弹膛里飞出来砸在了不远处叶列梅破碎的尸体上,但卫燃却觉得自己右边肩头一热,随后便是一阵剧痛。

    根本没看中枪的位置,卫燃瞄准了另一挺同样刚刚架好,正朝着重机枪阵地开火的机枪,用左手压着右手的手指头扣动了僵硬的仿佛死人手指头一样的扳机!

    “轰1

    打出最后一发高爆弹的同时,卫燃立刻偏头挨身躲进了战壕里,随后伸出左手收起了反坦克枪。

    看了眼右边肩头的枪伤,卫燃又看了眼身旁叶列梅的破碎的尸体,他唯一能做的,却也只是扯下身上的苏军斗篷帮对方盖好,随后又取出了工兵铲,在这阵地里埋下了一颗德国人生产的跳雷。

    稍作等待,他拎起之前维尼亚政委留在这里的背包猛的翻出战壕,贴着交通壕匍匐着快速穿过了雷区,躲在一颗松树的后面往外看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愈发的昏暗,他甚至在这条y字形的岔路口三个方向都看到了多少不等的车灯!

    可同样,他也看到,那匹仿佛发了疯的骡子,正拖拽着一条绳子玩了命的往回跑着。

    在它拖拽着的那条原本准备用来把重机枪拉回去的绳子另一头,连接的恰恰是多费罗老爹的皮带!

    这个不要命的老家伙,他在被骡子拖行的同时,还用双手死死的拽着维尼亚政委!

    眼瞅着这匹骡子已经穿过洼地,弗拉斯立刻操纵着重机枪,用一发子弹命中了屁股上戳着一把小刀的骡子胸口。

    不等这匹骡子倒地,他立刻又移动刚刚换上了新的弹链箱的重机枪,开始对公路沿线进行压制。而他的副射手达维德和阿廖沙,也立刻跑过去,一个人扛起了维尼亚政委,另一个扛起了头上多了一顶德国钢盔,身上扎满了芦苇枯枝的老爹,玩了命的跑过铁丝网,穿过了卫燃当初开辟的安全通道。

    他们往回跑的同时,卫燃也已经跑了过来,和他们错身而过的同时跑出去躲在了机枪防盾的后面。

    “弗拉斯,打我们最先伏击的那辆卡车!拖拽火炮的那辆卡车1卫燃贴着弗拉斯的耳朵扯着嗓子大喊道,“打它的货斗!快1

    闻言,弗拉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立刻调转枪口,瞄准了那两辆撞在了一起的卡车,用火蛇覆盖了它们照着篷布的货斗。

    在密集的火力中,一发发12.7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弹你追我赶的砸在了那两辆卡车的篷布上,在轻而易举的穿过之后,又轻松的撕开了车厢上那些装有炮弹的木头箱子,狠狠砸在了那些原本该供应给前线的火炮炮弹上!

    “轰1

    几乎就在弗拉斯准备放弃这毫无意义只会浪费子弹的目标时,被弹幕笼罩的那辆卡车终于发生了殉爆,撕开的卡车碎片,炸开的炮弹弹壳乃至木箱、铁钉、木板等等一切没有权利违反物理学规则的东西,全都在冲击波的推搡下四散开来。

    “轰1

    在这冲击波的推动中,紧挨着的另一辆卡车上的弹药也发生了殉爆。

    见状,心知自己赌对了的卫燃咧咧嘴,任由跑回来的达维德和阿廖沙帮着弗拉斯拽走了那挺已经没有子弹的重机枪,而他自己,则准确的找到了昨天埋下的地雷,掀开扣在上面的饭盒以及水壶杯子,拔掉了安全针之后,跟着跑到了铁丝网的另一头。

    “老爹和政委的情况怎么样?”

    卫燃捂着右边肩膀的伤口跟着拖拽机枪的三人一边走一边大声问道。

    “老爹身上有很多伤口1达维德慌乱的解释道,“政委好像肚子中了一枪1

    闻言,卫燃心头一颤,沉默的跟着他们来到了提前挖好的土坑边,将那挺重机枪推了进去。

    “等我一下1

    阿廖沙在弗拉斯和达维德准备掀了拿件斗篷,用提前准备的枯枝烂叶盖住重机枪之前喊了一嗓子,慌乱的从兜里摸出个弹壳拔掉了上面的木头塞子,接着又扯过来坑边放着的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用袖口蘸着血红色的油漆,颤抖着在上面额外画了四颗星星。

    趁着他在忙活的时候,卫燃也蹲在了维尼亚和多费罗老爹的身旁,这俩人的情况都不算好,维尼亚政委腹部靠近肚脐的位置中了一枪,子弹从右侧肋骨处又钻了出来。

    多费罗老爹手上、胳膊上,乃至脖颈处都满是划伤,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大腿后侧,还镶着一块之前其他人没有发现的手榴弹破片!此时,从这里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把裤子都打湿了老大一块。

    “好了,我好了1

    阿廖沙说着,将画好了星星的反坦克枪放进了土坑里,旁边等待的弗拉斯和达维德也立刻掀动斗篷,将上面的枯枝烂叶都推进了坑里。

    根本来不及做过多的掩饰,卫燃从树根处抽处提前准备的两箱s型地雷,将其中三颗安置在提前挖好的浅坑里,指挥着阿廖沙三人小心的拔掉安全针之后,又用落叶轻轻的盖住了压力感应引信。

    布置好了这最后的杀敌手段,达维德一把背起了多费罗老爹,弗拉斯则把维尼亚政委抬到了最后一匹骡子的背上。

    根本没有商量,一行人在森林外重新响起来的机枪扫射声中钻进了湿冷的林木阴影里。

    前后不到两分钟,身后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爆炸,端着冲锋走在最前面的阿廖沙也在爆炸过后茫然的问道,“我们去哪?”

    “维克多,你来指挥大家吧。”

    和达维德轮换背着老爹的弗拉斯开口说道,“我们这里你的年龄最大,伱来接替指挥吧。”

    “先停下”

    走在最后的卫燃停下脚步发出了他的命令,“先给老爹大腿上的伤口止血,顺便也给我的胳膊止血,用绳子绑紧就行。还有,给老爹制作一副担架。”

    “政委呢?他怎么办?”达维德下意识的问道。

    “子弹击中了他的腹腔,我们没办法,除非有个医生在我们附近。”

    卫燃说话间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强忍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单手打开了刚刚一直拎着的地雷箱,“把其中一颗地雷埋在我们刚刚路过的位置,弗拉斯,你来吧。”

    “好”

    弗拉斯说话间将刚刚接下来的绑腿递给了达维德,随后才他的包里抽出工兵铲,在他们路过的位置挖了个浅坑,将其中一枚地雷埋了进去,按照不久前卫燃教他的步骤小心的抽掉了安全针,又用一捧落叶将其轻轻的盖祝

    他在忙活的时候,达维德和阿廖沙也用绑腿先帮着多费罗老爹暂时捆住了大腿上仍旧残存着弹片的伤口,随后又帮着卫燃把中枪的肩膀位置绑了几道。

    紧接着,他们又砍来几根木棍,用那块沾满了油污的斗篷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多费罗老爹放了上去。

    这么一会儿的忙活,趴在马背上的维尼亚却猛的一阵咳嗽,紧跟着人也恢复了意识,有气无力的说道,“让我.让我下来”

    闻言,达维德和弗拉斯立刻将他扶了下来,让他靠在了一颗松树的树干上。

    “包”维尼亚政委看着不远处的卫燃说道。

    闻言,阿廖沙立刻将挂在骡子身上的包取下来打开递给了对方。

    “你们.要活下来。”

    维尼亚将手搭在他的背包上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我们.我们会胜利的,包里的,等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帮我.寄出去。你们.活.”

    “维尼亚?维尼亚?”

    卫燃伸手左手,帮对方合上了眼睛,叹了口气说道,“他牺牲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用力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年轻的阿廖沙执拗的将维尼亚政委的包重新挂在了骡子上,又将他的尸体也搭在了上面。

    见状,卫燃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用手按住伤口继续在后面默默的跟着,认真的听着森林外面密集的机枪扫射和偶尔出现的爆炸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头顶夜空中渐渐清晰的繁星。

    平心而论,这支只有这么几个人的游击队,仅凭两支反坦克枪和不多的子弹,以及一挺重机枪所取得的战果已经无可挑剔。

    不提把手路口的那三辆被偷袭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坦克,后面消灭的一辆半履带装甲车,一辆三号坦克和一辆四号坦克就足以说明一切。更何况,还饶上了两卡车准备送往前线的弹药和另外几辆不知道装有什么的卡车呢?

    可这一切的胜利,却是用年轻的萨沙和叶列梅,以及骡子上趴着的那位政委以飞蛾扑火般的拼杀和牺牲换来的,甚至

    卫燃不由的看了眼趴在简易担架上的多费罗,甚至可能还要搭上这个已经衰老,本该安度余生的生命。

    摸索着从兜里掏出半包沾染着泥土的香烟,卫燃叼出来一颗点上猛吸了一口,却只觉得无比的烦躁,这胜利的代价,实在是过于沉重了些。

第1291章 森林里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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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依旧被冻雨笼罩的原始森林深处,肩膀处的伤口持续性的失血已经让卫燃打起了摆子,相比之下,多费罗老爹的情况同样不算太好,他仍旧处于昏迷的状态。

    “阿廖沙,还有多远?”

    当他们再次因为从头顶低空飞过的侦查飞机暂时停下来熄灭煤油灯的时候,负责抬担架的弗拉斯开口问道。

    “不远了”牵着骡子的阿廖沙一边看着头顶一边答道,“再往前不远就到了,老爹的情况怎么样?”

    闻言,同样负责抬担架的达维德将手凑到多费罗老爹的鼻孔处试了试,“还活着。”

    “维克多,你的情况怎么样?”弗拉斯朝着靠坐在一颗松树树干上的卫燃问道。

    “没事儿”卫燃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我没事儿,继续走吧,我们要快点儿才行。”

    闻言,负责带路的阿廖沙再次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耳听飞机的轰鸣渐渐远去,这才再次点燃了那盏小号油灯,借着微弱的光芒,牵着骡子往前走着。

    咬咬牙,卫燃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可紧接着,他却觉得眼前那盏油灯的光芒消失了,他也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在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的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间,他只模糊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了一个摇摆颠簸的斜坡上,只觉得自己被绑在了什么上面根本动都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刺目的灯光,以及伤口处的刺痛让他恢复了意识,等他睁开双眼,立刻看到自身旁正有个穿着苏联军装戴着口罩的人,正用一把镊子从自己肩头的伤口里拔出了一枚子弹,而在自己的嘴巴里,似乎还堵着什么。

    “我们没有麻醉剂,所以维克多同志,你要忍一忍,接下来我要帮你缝合伤口。”那个戴着口罩的人歉意的说道。

    费力的点了点头,被堵住嘴巴的卫燃稍稍移动视线,这才看到在自己的另一边,还有另一个同样戴着口罩的人,正用手举着两个方盒子手电筒帮忙照着伤口。而在自己的正上方,似乎还撑着一张天幕。

    都没等继续看,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也让他不由的绷紧神经咬住了嘴里的东西。

    “按住他”

    正在给他缝合伤口的那名医生吩咐了一句,顿时,卫燃便感觉到自己的另一边肩膀,两只手,两条腿,乃至头顶都被一只只手给用力按在了并不算平坦的床板上。

    在肩头伤口处一次次被针线挑拨穿插的剧痛中,卫燃的额头也不由的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但失血带来的无力和周围那几只把自己牢牢按住的大手,却让他只能咬紧了嘴里的东西煎熬的忍耐着。

    万幸,那位医生的动作倒是够麻利,前后不到十分钟,便帮他完成了伤口的缝合工作。

    侧头看了眼尚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卫燃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虽然被剥夺了医疗技能,却也看出来,这位的针线活儿不比自己好多少,但绝对比自己更潦草。

    眼瞅着对方完成了包扎工作,卫燃也在又一次失去了意识之前,隐约感觉到有人抽走了自己嘴里嘟塞着的东西,以及一句“好了,让他睡一觉吧,他会活下来的。”

    当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头顶的天幕却被撤走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个明显人工开凿出来的山洞“天花板”。

    看了看四周,不过百十平米的大小,周围还堆叠着一些不知道装有什么的木头箱子,更有些拼在一起的箱子明显被当成了床来用——就像自己身下的床一样。

    略显费力的坐起来,卫燃等眼前发黑的症状消失之后,这才借着昏黄的油灯光芒发现了另一边和自己头对头躺在木箱子床上的多费罗老爹,以及自己床头一侧的箱子里放着的,维尼亚政委的遗物。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卫燃走到对方的床边伸手试了试,万幸,这老爹虽然没醒,但呼吸倒也算足够的平稳。

    随意走到一处箱子的旁边往里看了看,这箱子里装着的却只是些开矿用的工具以及一些诸如土豆洋葱之类的食物,乃至一些叠的整整齐齐的德军制服。

    难道被俘虏了?

    卫燃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明明记得刚刚看到的是穿着苏军制服的人帮自己治疗的伤口,更何况,他还看在一口箱子里发现了不少苏军制式的莫辛纳甘步枪,以及掺杂其中的少量几支手枪,甚至几颗苏军的手榴弹和德国的迫击炮炮弹等武器。

    随意抽了一支步枪当作拐杖杵着,卫燃摇摇晃晃的走向了连接这个巨大空间的隧道。

    相比这还算宽敞的山洞,这条通往外面的隧道虽然很宽,但高度却要矮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一直等他走到洞口,却都没有看到有任何手把守,甚至就连阿廖沙三人乃至那匹骡子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但在洞口的两侧,却放着两辆德国的挎斗摩托。

    看了看外面仍旧在下的冻雨以及周围一望无际的森林,卫燃不由的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哆嗦。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恰在此时,之前曾经见过的季诺维政委说话间已经从远处走了过来。

    看了眼对方手里抱着的一捆木柴,以及另一只手上打着的绷带,卫燃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也受伤了?”

    “前天我们偷袭了波尔皮诺村,不小心中了一枪。”季诺维政委浑不在意的解释了一句。

    “前天?”卫燃愣了愣,“我睡了多久?阿廖沙他们呢?”

    “一天而已”季诺维笑着解释道,“阿廖沙他们帮忙去搬运我们的战利品和其他的伤员了。”

    “收获怎么样?”卫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伤亡大吗?”

    “伤亡不算太大”

    季诺维示意卫燃一边往山洞里走了几步之后,靠着墙坐下来放下抱着的木柴,又分给卫燃一支烟解释道,“算上我只有三个人受伤,另外两个伤的也不算太严重只是不方便行动而已,但我们抢来了很多的武器。”

    说到这里,季诺维突兀的补充道,“我听阿廖沙说过你们的事情了,维克多,谢谢你们,当时我们还奇怪敌人怎么比预计的少那么多,直到阿廖沙把你们送过来我们才知道是被你们吸引走了。还有.维尼亚政委的事我们很抱歉”

    “不用谢”卫燃说完叹了口气,“你知道维尼亚政委安葬在哪里了吗?”

    闻言,季诺维摇了摇头,“我听阿廖沙说,在你晕过去之后,他们为了尽快赶到这里,暂时丢下了维尼亚的尸体,昨天他们把你和多费罗老爹放下之后就匆匆回去了,大概是就地安葬了吧。”

    “这样氨卫燃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话题问道,“这里是”

    “我们的大本营”季诺维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山洞深处,“这里是个废弃的云母矿洞,是一个猎人带我们找到这里的。”

    “这样氨卫燃想了想,继续问道,“目前外面什么情况?”

    “德国人派出了好几支巡逻队在搜捕我们”

    季诺维看着山洞口的方向答道,“我们正在引诱他们进入森林,这样他们的重火力和装甲车就失去了作用,然后就可以把他们永远留下来了。”

    闻言,卫燃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山洞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动静。和对方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刻掐灭了刚刚点燃的香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矿洞口。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阿廖沙正牵着那匹骡子往这边走着,那骡子的后面,还拖拽着一个简陋的爬犁,其上坐着两个腿上包着绷带,身穿德军制服的伤员。

    这俩伤员明显状况还算不错,不但全都叼着烟,而且还有说有笑的似乎在聊着什么。

    在这爬犁的后面,弗拉斯和达维德竟然也各自牵着一匹马,而且这两匹马的后面同样各自拖拽着一个爬犁,那爬犁上还装着不少武器弹药。

    “维克多!你醒了?”

    阿廖沙第一个发现了卫燃,立刻热情的招了招手,同时不忘问道,“老爹呢?老爹醒了吗?”

    “还没有”卫燃扶着矿洞口的岩壁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阿廖沙脸上刚刚洋溢起的笑容也僵了僵。

    这三言两语间,达维德和弗拉斯也牵着马走了过来,先各自和卫燃打了声招呼,随后颇有些急迫的说道,“季诺维政委,塔拉斯排长让我们先把这些战利品,包括这两匹军马都送回来,他们还在伏击那些德国人呢。政委同志,让我们也参加战斗吧1

    “对1阿廖沙附和道,“政委同志,让我们也参加战斗吧1

    “你们确实要参加战斗”

    季诺维一句话,立刻让这三个年轻的小伙子眼睛一亮,可紧接着,他们便听季诺维政委说道,“不过你们的战场可不是塔拉斯排长那里,我要给你们安排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阿廖沙立刻追问道,“给我一支反坦克枪,让我去打坦克吧1

    “不不不,我要说的任务可比打德国人的坦克重要多了。”

    季诺维政委摆摆手解释道,“阿廖沙,达维德,还有弗拉斯,你们都是本地人,比我们更熟悉这片森林,我需要你们三个穿过森林,去寻找我们的主力部队和足够安全的大后方。”

    见卫燃四人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季诺维继续说道,“这个任务可不是只跑一次就可以的,你们需要帮我们找到一条可以穿过森林和后方建立联系的安全通道,还需要带物资回来,然后帮我们把伤员运走,把武器补给运回来,甚至把增援的士兵带来这里。

    最重要的是,多费罗老爹急需更好的治疗,他的身体在这里不但根本没有办法康复,而且很可能会恶化。同志们,这是比在前线战斗更加的重要战斗。”

    闻言,阿廖沙三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让你们跟着去前线帮忙运物资,顺便把那两匹军马也带回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季诺维看了眼身旁的卫燃,歉意的说道,“维克多,如果你还能动的话,还是由你来领导他们吧。”

    “没问题”

    卫燃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无论那寻找大后方的任务是否现实,至少多费罗老爹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允许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

    见状,季诺维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相信你们肯定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和我来吧1

    四人对视了一眼,阿廖沙三人将仍旧坐在爬犁上的伤员搀扶下来,跟着季诺维走进了山洞,等将他们扶到木头箱子床上之后,这才寻了几个拼在一起的木头箱子围坐了下来。

    “你们会看地图用指北针吗?”季诺维一边从旁边的箱子里往外掏东西一边问道。

    “我和达维德都会”

    弗拉斯最先说道,“我们以前在布良斯克的印刷厂工作过,学习过怎样校对地图比例,所以知道怎么用。”

    “我和维尼亚政委学习过怎么用指北针”阿廖沙跟着答道。

    “我都会”卫燃见季诺维看向自己,也跟着给出了回应。

    “那就太好了”

    季诺维政委说话间,已经从一个牛皮材质的地图包里抽出一张防水地图铺在了众人围着的木头箱子上,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估计是从德国人手里缴获的指北针压在了上面。

    这还没完,他紧接着又从包里抽出一支红蓝双芯的铅笔和一个大概率同样是缴获的德军方盒子手电筒打开。

    “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季诺维在地图上画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三角,“不是特别准确,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这个在沙俄时代就废弃的矿洞,但不会偏离太多。”

    紧接着,他又将铅笔调过来,用另一头的蓝色笔芯画了一条线说道,“你们需要穿过这片森林一直往东北方向,往别廖夫斯基的方向走,去那个方向寻找没有被德国人占领的土地和苏维埃政府。”

    “别廖夫斯基?”

    阿廖沙咧咧嘴,“打仗之前我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这次你有机会去了”

    季诺维歉意的说道,“同志们,小伙子们,很抱歉我们没有办法给你们提供更多的物资,我们能给你们提供的,就只有那两匹抢来的军马还有你们自己的骡子。”

    “已经足够了”

    弗拉斯话音未落已经站起来,“我们有把握走出森林,也肯定会把物资带回来的,我们尽快出发吧。阿廖沙,快过来帮忙,我们先把老爹抬到爬犁上,达维德,你帮着维克多收拾东西。”

    “维克多,拿着这个。”

    季诺维将地图包递给了卫燃,“这里面有我的证件和一封介绍信,它们能帮到你们的。”

    “我会保管好这些东西的”卫燃双手接过了地图包挂在了自己的肩上。

    与此同时,阿廖沙三人也开始收拾本就不多的行李。

    卫燃需要带走的,只有自己的德军背包和维尼亚政委遗留的帆布口袋包外加季诺维政委交给他的地图包罢了。

    而仍在昏迷中的多费罗老爹就更简单了,阿廖沙和弗拉斯二人在给他额外盖上一条厚实的毯子之后,直接将他身下的担架抬了起来。

    一行人离开山洞,卫燃也和多费罗老爹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被绑在了用骡马拖拽着的木头爬犁上。

    虽然嘴上说除了这三头牲口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他们用,但季诺维政委仍旧给包括卫燃在内的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把之前从他们手里借走的德国冲锋枪,以及一个装有水煮土豆和胡萝卜以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块的德军饭盒,外加一个装满了水的水壶,以及每人一条苏军斗篷。

    根本没有过多耽搁,阿廖沙三人吆喝着牲口,在弗拉斯手里拿着的那枚指北针的指引下离开了这条废弃的云母矿洞,再一次进入了仿佛能吞噬人的森林里。

    不久之后,身后那条矿洞被林木遮挡的严严实实,牵着骡子,用爬犁拉着卫燃慢悠悠前进的阿廖沙清了清嗓子,清唱起了那首他曾唱过的搭枪卡。

    赶快闪开,走兽飞鸟,快给我们闪开道。你看灰尘好像云飘,战马们飞奔向前跑

    安静的森林里,走在最前面的弗拉斯和走在最后面的达维德也清了清嗓子,跟着一起低声唱着:左右迂回,横冲直撞,来往敌人防线上。一个年青机关枪手,机枪打得哒哒响

    由骡子拉着的爬犁上,卫燃笑了笑,取出金属本子里的布鲁斯口琴,合着他们齐唱的歌声吹起了这首歌的伴奏——就像曾经在列宁格勒的地下室里一样。

    在听到卫燃的口琴伴奏时,三个牵着骡马赶路的年轻人全都眼前一亮,他们的歌声虽然并没有变大多少,但却欢快了许多,也充盈着清唱时没有的力量和无穷的希望。

    等这一首歌结束,阿廖沙也已经凑到了爬犁的边上惊喜的说道,“维克多,你竟然会吹口琴?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卫燃耍赖似的答道。

    “是个好借口,你还会什么曲子?”走在后面的达维德笑着问道,他牵着的那匹马拉着的爬犁上,躺着的是多费罗老爹。

    “你们能唱出来的,我都会。”

    卫燃此时虽然虚弱无力,但这话却格外的自信,毕竟是金属本子教的,如果真有他不会的,他可一点儿都不介意借此在心里好好嘲讽一番那破本子。

    闻言,阿廖沙直接开口唱了起来,“在那老橡树身旁,林中泉水在流淌。战马刨着铁梯子,鬃毛簌簌的响。”

    见状,卫燃重新将单手拿着的布鲁斯口琴凑到了嘴边,给这首哥萨克老歌《在橡树旁》吹起了伴奏。

    这静谧的森林里,一人伴奏三人合唱的一首首苏联歌曲驱走了湿冷,也驱走了疲惫,甚至就连那三匹骡马都时不时的打个响鼻好似在尝试跟着一起唱似的。

    “我以为我到了天堂呢”

    就在阿廖沙三人唱完了不知道第几只歌,正准备停下来歇歇脚的时候,躺在最后一辆爬犁里的多费罗老爹却醒了,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还在奇怪,那些天使为什么不但没有唱圣歌而且嗓门还这么粗,原来是你们几个。”

    “老爹,你终于醒了?”阿廖沙三人激动的围了上去。

    “我睡了多久?就就只有你们几个了吗?”老爹难掩悲伤的问道。

    “维克多,还有维克多。”阿廖沙立刻指了指旁边那个爬犁上已经坐起来的卫燃说道。

    “维尼亚政委也还活着,还有叶列梅。”

    弗拉斯出乎意料的说道,“政委的伤相对重一些没办法移动,所以他留在塔拉斯排长他们的营地里养伤了,叶列梅伤到了腿,他也被留下来了。”

    “我们三个接到任务去帮塔拉斯排长他们和后方医院建立联系”

    一旁的达维德帮忙一起编织着这个残酷的谎言,“我们不但要找到医院,还要把你和维克多这俩轻伤员安全送到来减轻塔拉斯排长他们的负担才行。”

    闻言,多费罗老爹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丝隐藏极好的悲痛,随后松了口气说道,“还活着就好,只可惜了萨沙。”

    闻言,刚刚还在唱歌的三个小伙子纷纷沉默了下来,随便便听卫燃说道,“老爹,萨沙的牺牲是值得的,我们取得了很大的战果,而且我们切实的帮塔拉斯排长他们吸引了相当的敌人,让他们的偷袭行动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这恐怕是我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了.”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转而问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在阿廖沙三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编织的谎言中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多费罗老爹也勉强吃下了半根水煮胡萝卜,休息够了的人马也再次出发。

    然而,这次都不等他们唱完用来安抚老爹的一首喀秋莎,他们却听到了极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爆炸声!

    这声音传进耳朵的时候,阿廖沙三人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他们都知道,那火炮声似乎就是塔拉斯排长他们正在战斗的方向传来的。

第1292章 逃出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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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里,淅淅沥沥的冻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飘了下来,阿廖沙等人的歌声,以及卫燃用口琴的伴奏也不分先后的停了下来。

    “德国人打进森林里了?”

    躺在爬犁上的多费罗老爹等远处的爆炸声停止,立刻有气无力的问道。

    “他们进来也只能是送死”

    负责为他牵马的达维德嘲讽道,“在森林里,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儿,所以他们也就只敢在森林外面用大炮打上一阵了。”

    “那就好”

    多费罗苍老的脸上多少放松了一些,但其余人却暗中绷紧了神经,那歌声和口琴声,也再没有响起来过。

    在指北针的引导下一路往东北方向走了不知道多久,森林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也多了一些,脚下的荒草和落叶也厚实了许多,时不时的,他们还会看到一些野兽用屎尿在各处留下的标记。

    这些小动物们的生活气息也在暗示着,森林外的战争暂时还并没有波及到这里,无论那些飞禽走兽,还是逃到这里的人,也终于都能多少的松一口气了。

    “休息一下吧”

    傍晚五点,走在最前面的弗拉斯停住脚步招呼了一声,“我们都没来过这里,就算有指北针的帮助,晚上赶路仍旧非常危险,所以扎营休息吧,我们明天一早再走。”

    阿廖沙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小块高地,“去那里吧1

    “你们两个负责扎营,我去周围找找木柴,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弗拉斯说着,已经吆喝着他牵着的那匹军马走到了阿廖沙刚刚指向的高地,将爬犁上的东西一一卸下去,随后又吆喝着军马,拖拽着清空的爬犁走向了远处。

    这扎营的事情卫燃和多费罗老爹一样帮不上忙,索性也就再次掏出口琴,躺在爬犁上随便吹了几首他能想到的曲子。

    在这音乐声中,阿廖沙和达维德也用他们的斗篷搭出来一顶低矮但却勉强够他们二人躺进去休息的窝棚,顺便还挖出了一个用石块围住的篝火坑。

    这俩小伙子在忙活的时候,多费罗老爹也有气无力的低声问道,“维克多,维尼亚政委还活着吗?还有叶列梅,他真的还活着吗?”

    闻言,并排坐在另一辆爬犁上的卫燃停下了正在吹奏的曲子,扭头看向了隔壁爬犁上的老爹。

    “唉”

    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已经猜到了,把维尼亚带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他可能活不下来了,那辆德国人的坦克开上那片阵地的时候,我就知道叶列梅可能也已经死了。”

    闻言,卫燃沉默了片刻,继续将口琴凑到嘴边,继续吹起了刚刚中断的曲子。已经得到答案的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问,重新躺好从怀里摸出个锡制的酒壶,灌了一口私藏的伏特加,又捏着酒壶在胸前画了个东正教的十字,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沉默和舒缓的口琴曲中,头顶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弗拉斯也用马拉爬犁运回来一些在周围搜集到的枯枝,顺便还捡回来不少松塔。

    然而,还不等他们三人在挖好的篝火坑里点燃篝火,头顶却传来了异常清晰低沉的飞机轰鸣声!

    近乎下意识的,阿廖沙用他的斗篷盖住了正要点燃的篝火俯下身来,弗拉斯和达维德也立刻跑到了躲到了松树的下面。

    然而,那飞机的轰鸣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一架低飞的战斗机拉着浓烟,从东北偏北方向,几乎擦着他们头顶的树梢低空呼啸而过!

    “轰1

    前后不到10秒钟,目瞪口呆的五人以及那三匹牲口便全都听到了一声格外清晰的撞击声!

    “哗啦1

    直到爆炸传进耳朵,从头顶坠落的松枝、松塔才下雨一样砸落下来。让众人下意识的护住了脑袋。

    “快!快去看看!达维德留下来照顾老爹!做好战斗准备1

    卫燃第一个反应过来,收起口琴,一边扒拉着刚刚砸到天灵盖盖儿上的松塔,一边挣扎着坐起来发出了命令。

    得到提醒,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丢下手里的各种东西,阿廖沙和弗拉斯也各自驱赶着尚未卸下爬犁的骡马,带着已经抄起冲锋枪顶上子弹的卫燃朝着爆炸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爬犁车剧烈的颠簸中,趴在爬犁车上的卫燃也看到了几百米外森林里冒起的火光,更看到了被轰鸣和爆炸惊飞的鸟兽成群的飞上了半空。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卫燃最先看到的是两支折断的机翼,和机翼里洒落的燃油点燃的落叶。

    只看机翼上白边黑心儿的十字涂装就让他和阿廖沙二人一眼认出来,这是德国的轰炸机!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是一架德国生产的he111中型轰炸机!

    根本没有停下,阿廖沙和弗拉斯各自牵着马拉爬犁继续往前跑去,同时却也给他们各自的冲锋枪顶上了子弹。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被折断翅膀的轰炸机主体。或许正是因为被折断了翅膀,这飞机主体虽然同样冒着浓烟,但却并没有起火。

    等爬犁车停下,卫燃也挣扎着爬起来,单手举着冲锋枪,和阿廖沙以及弗拉斯相互掩护着摸了过去。

    等离着近了,看清了这架飞机主体的状况时,卫燃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架没了翅膀的飞机是被两颗能有卡车轮胎粗的松树给拦下来的,机头的位置已经像个翻盖手机一样断开倒扣在地,玻璃观察窗更是全部碎裂。

    就连另外大半截机身,也已经在力道惊人的撞击中变得像是个被积压了无数次的铁皮牙膏一样坑坑洼洼的。

    但相比这机身的凄惨,他也注意到,这架飞机的驾驶舱和机舱里加起来,也仅仅只有三具已经被撕碎的机组成员尸体而已,而且看位置,这仨倒霉鬼应该分别是机头位置的飞行员和两个机枪手。

    但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款飞机的机组成员一共是有五个人的!

    可无论是飞机背部机枪手的位置,还是领航员的位置,却都格外干净,既没有尸体和伞包,也没有多少血迹。周围的飞机蒙皮上更没有任何的弹孔。显而易见,这架飞机的领航员和机枪手大概率已经跳伞逃了。

    “刚刚这架飞机从哪个方向飞来的?”

    卫燃一边踮着脚往机舱里看一边朝问道,可惜,或许是因为这架破飞机小的可怜的载重量,他并没有在这机舱里找见诸如三管求生枪之类的值钱物件。万幸,倒是领航员的位置,残存着被磁铁吸附在桌子上半张航图。

    “东北”之前一直在负责带路的弗拉斯立刻答道,“东北偏北一点儿。”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卫燃踮着脚扯走了那张航图,最后看了眼机腹,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爬犁,同时嘴上解释道,“这架飞机的机腹大概是被我们的战斗机打下来的,它的机尾水平舵和航舵都被打碎了,蒙皮上的弹孔看样子也是从上往下打出来的。

    另外,它是一架轰炸机,但无论机腹还是机翼上都没有航弹,这说明它是在去前线完成轰炸返航的时候被我们的战斗机咬住然后打下来的。”

    “维克多,你该去做个侦探的。”

    阿廖沙赞叹了一句,将刚刚搜刮来的那些染着血的战利品随意的丢到爬犁上,转而却又问道,“可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这架飞机有五个机组成员”

    卫燃说话间已经躺在了爬犁上,嘴上不停的解释道,“但是我们只找到三具,另外还有两个机枪手大概是跳伞了。”

    “然后呢?”弗拉斯好奇的追问道,同时却也不耽误他吆喝着爬犁往回走。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卫燃看着手里那半张航图说道,“好消息是,通过这架飞机往回飞的航向,我们可以确切的知道,只要一直往东北方向走,说不定我们离开森林之后就能找到大后方,唯一可惜的是,这张航图没什么用,它最重要的部分被烧毁了,而且我也不认识德文。”

    “坏消息呢?”阿廖沙问道。

    抬手指了指远处仍在燃烧的火苗和冒起的浓烟,卫燃继续说道,“坏消息是,那俩跳伞的飞行员如果想活下来,大概率会往飞机的方向走,他们没有带走航图,这架冒烟的飞机就是最好的求生地标。

    而且活着的飞行员远比飞机更值钱,尤其那位领航员,他是可以通过无线电进行联系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很快就会有德国人进入森林寻找这架飞机幸存的飞行员了。”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

    阿廖沙和弗拉斯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两人也加快了脚步,驱赶着牲口回到了他们刚刚决定扎营的位置,将他们的发现以及卫燃的推测复述了一番。

    “我们需要立刻把这个坏消息通知给塔拉斯排长”

    多肥洛在阿廖沙说完之后立刻想到了其他方面的隐患,“这里距离塔拉斯排长他们的营地有多远?”

    “半天路程”达维德立刻答道。

    “孩子们,你们继续往前走去完成伱们的任务。”

    多费罗老爹说话间,已经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给我一匹马,我现在就赶回去通知塔拉斯排长,然后我会来追你们的。”

    “不行1

    阿廖沙三人异口同声的拒绝了这个提议,达维德更是将多费罗老爹又按回了爬犁上,在弗拉斯的帮助下,不由分说的用皮绳将他绑在了爬犁上。

    “你们要做什么!快给我解开1多费罗心急火燎的喊道。

    “老爹,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家继续往外走吧。”

    达维德一边说着,已经解开了缰绳,“我回去通知塔拉斯排长他们。”

    “你们几个根本不会骑马.”

    “我会”卫燃抢过了话茬说道,“我去吧,我会骑马,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还是让我来吧”

    阿廖沙说着,却掏出一支仍旧沾染着飞行员尸体血迹的p38手枪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让我去吧,我早就想去前线了,对这种穿越森林的送死行为根本没有任何的兴趣,而且老爹,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这份工作交给我最合适不过了。”

    不等其余人开口,阿廖沙却已经将手指头搭在了扳机上,“达维德,把缰绳给我,不然我就朝着自己开枪了。”

    “阿廖沙,你这个蠢货在做什么1弗拉斯说话间就要走过去。

    “砰1

    阿廖沙不等弗拉斯迈出的脚落下来,便朝着头顶扣动了扳机,“我没开玩笑,快点把缰绳给我,然后你们两个混蛋立刻带着维克多和老爹穿过森林,尽早带着物资和支援来找我们1

    一边说着,阿廖沙已经将仍旧在冒着烟的枪管再次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颇有些急躁的说道,“如果发生意外,就去硅藻土窝棚那里找我,现在快点把缰绳给我!快点1

    片刻的沉默过后,达维德重重的叹了口气,把缰绳递给阿廖沙的同时说道,“阿廖沙,你一定要活下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当然!我肯定会活下来的。”

    阿廖沙接过缰绳的同时自信的说道,“倒是你们,你们也必须活下来才行。”

    说完,阿廖沙牵着马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敬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又咧着大嘴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利索的翻身上马,吆喝着这匹军马跑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我们也出发吧”弗拉斯深吸一口气,“把老爹抬到我的爬犁上。”

    “骑马走吧”

    老爹给出了他的建议,“我们有两匹牲口,我和维克多一人一匹,不用拖拽爬犁,速度能快上不少。”

    “你的伤”

    “我的伤能有什么大事”

    多费罗老爹不等卫燃说完便满不在乎的催促道,“总之快点把绳子给我解开,然后扶着我上马。”

    卫燃见弗拉斯二人看着自己,稍作犹豫之后叹了口气,“照老爹说的做吧。”

    有卫燃做出决定,弗拉斯二人立刻解开刚刚绑住老爹的绳子,将他搀扶到了那匹温驯的骡子上,随后又将卫燃给扶到了那匹抢来的军马背上。

    趁着弗拉斯二人把需要带走的东西挂在马背上的功夫,卫燃好奇的朝多费罗问道,“老爹,阿廖沙以前是做什么的?”

    “钉蹄师”

    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解释道,“他的父亲以前是专门负责为集体农庄选育骡马牲口的,他在15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打马掌钉蹄子了,我之前经常找他给我那两匹牲口修蹄子钉马掌,实话说,他的手艺可比他那个酒鬼父亲好多了。”

    “你呢?”卫燃突兀的问道,“老爹,你不止是个钟表匠吧?”

    “怎么不是?”多费罗老爹有气无力的反驳了一句,“你都和我学习了一整年修表手艺了,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道?”

    “我可没见过哪个钟表匠能像个骑兵一样发动对坦克的冲锋,而且还把燃烧瓶丢的那么准。”

    看了眼正在隐藏爬犁车的弗拉斯和达维德,卫燃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而且还有那辆搭枪卡可不是修表能用上的。”

    “哼”

    多费罗老爹抖了抖胡子,“我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在布琼尼同志的第一骑兵军服役过,那时候我是负责修理骑兵刀的铁匠。”

    说到这里,多费罗老爹摸了摸骡子的鬃毛,颇为怀念的感慨道,“不瞒你说,我锻造骑兵刀的手艺可比维修钟表的手艺好多了,可惜,现在骑兵已经过时了,再锋利的骑兵刀也远不如冲锋枪好用了。”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只在心底暗暗期望着那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能活下来。

    没让二人等待多久,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都挂在了骡马的背上,弗拉斯和达维德一人牵着一匹牲口,加快脚步在指北针的帮助下,继续往东北方向前进着。

    “达维德,不要点燃煤油灯了。”骑在马背上的卫燃低声提醒道,“我们说不定会遇到那俩飞行员呢。”

    闻言,刚刚掏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燃煤油灯的达维德立刻点了点头。

    在这原始森林里,即便是大白天骑着马也快不起来,就更别提灯都不敢点的摸黑前进了。

    不过,他们仅仅只往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在斜前方发现了不断闪烁晃动的灯光,就连他们的骡马都焦躁不安的踏着蹄子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小心点儿”

    卫燃低声嘱咐了一句,和老爹各自举起了手里的冲锋枪,目送着弗拉斯二人小心翼翼的往灯光亮起的方向包抄了过去。

    “哒哒哒1

    很快,这森林里便响起了一串枪声,随后便听达维德喊道,“过来吧1

    和老爹对视了一眼,二人吆喝着牲口走了过去,等离着近了,这才看到,一颗松树的下面,有一具已经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的德军飞行员尸体。

    在这具尸体的周围,还有两只中枪倒地,肚子仍在起伏的狼,周围更远一点儿,还有另外几只狼的尸体。

    “是被狼咬死的”

    弗拉斯说着,已经弯腰从那具尸体的身上扯下仍旧亮着的手电筒,随后又借着这手电筒,在附近找到了一柄染血的伞兵重力刀和一把已经打空了子弹的p38手枪。

    “我们也小心点儿”

    多费罗老爹提醒道,“看来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对于狼群来说,我们同样是该死的侵略者。”

    “走吧”

    弗拉斯将重力刀揣进了自己的兜里,那支没有子弹的手枪则递给了达维德。

    没敢耽搁时间,一行人继续在森林里往西北方向走着,只不过这次,所有人却都提高了警惕。

    “看那里1

    众人仅仅继续走了不到半个小时,达维德便指着一个方向提醒了一声。

    循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一颗松树的树冠已经被降落伞包裹住了大半,白色的伞布在这昏黑的森林里也格外的显眼。

    打开冲锋枪的保险,四人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却发现这降落伞的末端挂着的,却是个已经少了两条腿,距离地面将近两米高的尸体。

    “是被航炮打的,我猜大概是跳伞之后被我们的航空兵顺便补枪打死的。”

    骑在马上的卫燃用手电筒照了照伤口做出了判断,随后从这尸体腰间的皮制枪套里抽出了一把信号枪和六发不同口味的信号弹。

    “所以所有的德国飞行员都死了?”达维德不由的松了口气。

    “确实,那架轰炸机上的所有飞行员都死了。”

    卫燃看了看缴获的信号枪,顺手将其别在了腰间继续说道,“但是德国人可不知道,我们又不能跑过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所以我猜他们还是会进入森林里寻找飞行员的,好了,快走吧。”

    达维德听完卫燃的分析之后失望的叹了口气,拽着缰绳重新迈开了步子。

    这注定是辛苦的一夜,不止人辛苦、马辛苦,骑着马的人同样遭罪。

    卫燃和多费罗老爹虽然不用自己下去走路,但因为天色昏暗又不敢开灯,时不时的,便会有枝条抽在身上脸上,哪怕他们俩最后都趴在了马背上,也仍旧要小心别被枯枝刺伤了眼睛才行。

    如此走了整整一夜,等到凌晨四点左右,却已经是人困马乏必须要休息休息了。

    随意选找了颗粗大的松树,众人点燃了一小堆篝火,将出发时季诺维政委分给他们的饭盒架在上面简单的加热之后,总算是吃了一顿热乎饭。

    “你们休息吧”

    多费罗老爹胡乱抹了抹胡子上沾染的汤汁,“我和维克多已经在马背上坐了一整天了,就让我们给你们守夜吧,等天彻底亮了之后,我们继续出发的时候,我们在马背上再睡好了。”

    “听老爹安排吧”卫燃赶在弗拉斯二人开口之前说道。

    闻言,一整天一整夜都没怎么休息的弗拉斯和达维德对视了一眼,各自盖着斗篷躺在了篝火边缘闭上了眼睛,没多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天亮前的这两个小时里,弗拉斯和达维德匆匆睡了一觉,倒是卫燃和多费罗老爹这俩病号没有丝毫的睡意——他们都在担心着回去报信的阿廖沙。

    早晨六点,就在卫燃准备给篝火添些木柴的时候,厚重的晨雾里却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以及履带转动时的吱呀声!

    “嗤——1

    卫燃立刻用饭盒里提前准备的水浇灭了篝火,随后踹醒了不远处的弗拉斯和达维德,他对那动静太熟悉了,那是德国人的半履带摩托特有的噪音!

    “嘘——”

    同样已经注意到动静的多费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指了指旁边拴着的骡马。

    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的弗拉斯二人立刻也听到了那似有若无的发动机轰鸣。

    这森林深处不该出现的动静显然比什么解释都有用,两人立刻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本就不多的东西,又将卫燃和多费罗老爹搀扶上马,拽着缰绳就往森林深处走。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可以凭借晨雾的掩护躲开那愈发清晰的动静时,多费落老爹骑着的那匹骡子却发出了一串响亮的嘶鸣!

    不好!

    卫燃心头一沉,对面的发动机轰鸣很快也停了下来,随后,他们便听到有人用俄语大喊着问道,“是谁在那里?”

    “嘘——”卫燃也跟着比了个手势,随后指了个方向示意大家快走。

    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耽搁,浓雾对面却猛的响起了mg34机枪特有的密集嘶吼!

    那几乎连成线的弹幕,也打在了距离他们尚有十多米远,但却是他们准备逃离方向的正前方。

    这剧烈的枪声虽然没有吓到卫燃骑着的军马,但多费罗老爹骑着的那匹骡子却愈发的焦躁不安。

    “弗拉斯,帮我拿好它。”

    多费罗老爹说着,将一枚怀表丢给了努力拽着缰绳的弗拉斯,并且趁着他下意识的试图借助那枚怀表的时候,用腿一磕那匹骡子的肋骨,拽着弗拉斯松开的缰绳跑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哒哒哒!哒哒哒1

    就在卫燃等人准备喊住这老爹的时候,他也在自己的背影被浓雾挡住的同时扣动冲锋枪的扳机,朝着机枪开火的方向打出了一串串长点射!

    顿时,那机枪扫射的方向便追了过去,那时不时回应的扫射也越来越远。

    “走1

    卫燃咬着牙低声发出了命令,拽着缰绳操纵着军马跑向了东北方向。

    抹了抹眼泪,弗拉斯攥紧了那块怀表,拽着同样泪流满面的达维德跟上了卫燃。

    森林深处尚未散开的浓雾里,三人一马在渐行渐远的冲锋枪扫射声中也越跑越远,但三人心头的酸楚却越来越多,他们想回去救老爹,却又清楚的知道仅凭他们三人,就算那匹马也会开枪,也根本做不到。

    他们更知道,在老爹被抓或者被击中之前尽可能的跑远,才是最理智的选择。可越是如此他们却越发的痛苦。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已经听不到交火的声音,弗拉斯和达维德也已经跑的气喘吁吁涕泪横流,就连卫燃的脸上,也多了几道被松枝抽打出来的细小伤口。

    “不能停下来”

    卫燃说话间却从马上跳了下来,一翻观察之后不容拒绝的说道,“达维德,你上马,我们继续走。”

    闻言,达维德沉默片刻,咬着牙爬上了马背,任由卫燃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牵着缰绳继续往前走着。

    短暂的在马背上休息了大概15分钟的时间,达维德不由分说的跳了下来,让似乎跑岔气儿的弗拉斯也上去休息了片刻,他则从卫燃的手里抢走了缰绳。

    如此人歇马不停的一路走着,三人却都陷入了沉默。所有人心里,却似乎都暗暗做出了某个决定。

    “逃出包围圈的回归任务,原来从现在才开始吗”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接着却低头看向了腰间别着的那把缴获来的信号枪。

第1293章 阅读理解题的答案

    顶点

    ,最快更新战地摄影师手札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三人一马根本不敢停下脚步浪费多费罗老爹用生命给他们创造的逃生机会,忍着疲惫和饥饿继续往森林深处前进着。

    马背上,卫燃按了按肩膀处隐隐作痛的伤口,又摸了摸滚烫的额头,一颗心却恨不得沉到了大肠头的末端。他发烧了,大概率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烧了。

    可之前在飞机残骸里,以及那俩飞行员尸体身上找到的那几个急救盒里的消炎药品早就已经被他和老爹消耗完了。

    再看看走在军马两侧的弗拉斯和达维德,卫燃默默的解下腰间的水壶,将里面最后一口干净的白开水灌进了嘴里。

    这逃命之余,他也不由的在考虑有关回归任务的问题,他可是记得清楚,那金属本子给的回归任务,写的是“协助击毁至少五辆坦克装甲车辆,逃出敌军包围圈,为所有游击队员拍摄单人照及不少于两张合影。”

    那拍照任务自然是已经完成了,重点也就变成了前面的半句任务。

    他不清楚那金属本子是故意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还是“疏漏”,也就造成了对前半句任务要求出现了两种解释。

    其一,协助“他们”击毁至少五辆坦克装甲车辆,并且协助“他们”逃出敌军包围圈。

    其二,协助“他们”击毁至少五辆坦克装甲车辆,然后逃出包围圈。

    这看似不大的歧义,在眼下的局面里对卫燃来说却成了一个考验:他到底该和弗拉斯以及达维德二人一起甚至独自逃出包围圈,还是该牺牲自己,“协助”他们逃出包围圈。

    就在他暗暗出神忙做着阅读理解的时候,他骑着的军马却焦躁的打了个响鼻,踢踏着蹄子不肯往前继续走了。

    “小心”

    卫燃提醒了一句,探身抄起了挂在马背上的冲锋枪,用一条腿压着打开了保险。比他更快一步,弗拉斯和达维德也端起了原本背着的冲锋枪,警惕的看着周围。

    前后不到半分钟,正前方百米远的位置,一头皮毛油亮的棕熊,带着两只也就狗子大小的幼崽从一颗横躺的枯树下面钻了出来。

    相比那俩用后腿儿站起来好奇的朝着卫燃三人打量的幼崽,那头母熊却已经发出了饱含威胁的嘶吼,随后便抖动着厚实的皮毛,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哒哒哒!哒哒哒1

    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立刻开枪射击,而只有一只手还能用的卫燃却要忙着抓紧缰绳夹紧马肚子,安抚着这匹军马。

    “哒哒哒!哒哒哒1

    又是一轮点射过后,这头棕熊终于腿脚一软,哀嚎一声滚做一团,最终摔在了距离他们三人不过20米远的荒草丛里,而远处那俩小熊崽子,也倒腾着小短腿儿跟着跑了过来,并在弗拉斯二人开枪之前,停在了母熊的尸体边上,哼哼唧唧的拱着母熊溢血的鼻子。

    “就算是最差劲儿的猎人也不会在冬天来临之前猎杀母熊的”达维德自责的叹了口气,“那两个小家伙恐怕很难熬过接下来的冬天了。”

    “别讨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

    弗拉斯说话间已经面无表情的重新背上了冲锋枪,“我们快走吧,刚刚开枪说不定已经惊动身后可能存在的敌人了。”

    暗暗叹了口气,达维德也跟着收起了步枪。看了眼之前从飞行员的身上找到的指北针,随后就准备绕过那头棕熊的尸体。

    然而,就在他们迈开步子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了一声隐约的枪响!

    下意识的回过头,三人都看到了正西方向升上半空的那颗显眼的红色信号弹!更让他们绝望的是,那颗信号弹实在是太近了!

    “往东走1

    卫燃立刻说道,“继续深入森林,我们越往里走,他们想追到我们就越困难1

    闻言,弗拉斯和达维德立刻调转方向,转而往森林更深处走去。

    马背上,卫燃最后看了眼那颗仍旧没有落下的红色信号弹,咬咬牙将挂在马背上的地图包和维尼亚政委的帆布口袋包以及两个饭盒水壶一股脑的丢到了弗拉斯的脚边,同时也用力一磕军马的肋骨,操纵着它跑了出去。

    “维克多!你要做什么1原本已经跑出去的弗拉斯意识到不对,一边追一边焦急的喊道。

    “任务交给你们了,一定要逃出去1

    卫燃说话间,取出口琴远远的丢了出去,“这个也送给你们了,我回去救老爹1

    说完,他也不管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如何呼喊,紧紧的贴在马背上,操纵着这匹军马跑向了近乎背道而驰的东南方向。

    直等到身后的二人被森林彻底遮掩住,直等到估摸着拉开了能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他这才停下来,踩着马镫站直了身体,拔出腰间别着的那把信号枪,装上了一发红色信号弹,直直的瞄准头顶的天空扣动了扳机!

    “砰1

    枪声过后,这枚红色的信号弹拉着尾烟蹿上了天空,卫燃却将手枪往腰间一别,抖动缰绳吆喝着军马继续朝着东南方向前进。

    约莫着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他再次停下来,举起信号枪打出了一发蓝色的信号弹,随后却调转马头往正东的方向跑了出去,却是浑然不顾背后时不时升起的信号弹。

    如此吊着身后的敌人一直走了小半天,眼瞅着天色昏暗下来,卫燃也操纵着马匹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

    趁着马匹喝水的功夫,他也走到了一颗柳树边上,折下来几根枝条,用牙齿剥掉树皮慢慢的咀嚼着,奢望着树皮里含有的水杨酸能帮自己缓解伤口的疼痛,顺便帮自己把高烧退下来。

    吮吸着树皮里的苦涩,他并没有停下来,反而以最快的速度点燃了一堆篝火,先把之前吃剩下的肉汤热了热顺便烧了两壶水灌满了金属本子里的英军水壶以及腰间的德军水壶,随后又添了些木柴。

    等到火势烧起来,他又往上压了厚厚的一大抱刻意打湿的绿色松枝,随后再次拔出信号枪打出了一发绿色的信号弹。

    根本没有耽搁,他立刻牵着马,在身后来时方向升起的一发信号弹的欢送下,踩着小溪顺流而下,再次拉开了大概两三百米的距离,躲在了一颗粗大的松树边上,不紧不慢的架起了仅剩四发高速穿甲弹的反坦克枪。

    果不其然,根本没让他等待多久,他便在瞄准镜视野里注意到,森林中多出了闪烁的手电筒灯光。而这些灯光里,最亮的两束无疑是两辆在这种环境里格外好用的半履带摩托的车灯。

    继续安静的等待了片刻,当那两辆半履带摩托在距离冒着浓烟的篝火堆不远的位置停下来的时候,他也立刻用左手的两根手指,朝着车灯的方向扣动了沉重的扳机!

    “轰1

    沉闷的枪声中,那盏雪亮的车灯顿时熄灭,篝火堆的方向也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和慌乱的反击。

    “二线部队,弄不好是伪军。”

    卫燃暗暗嘲讽了一句,朝着另一辆忘记关掉车灯的半履带摩托再次扣动了扳机。

    “轰1

    第二发高速穿甲弹打出去之后,这辆半履带摩托的车灯也跟着熄灭,经过他如此亲切的提醒,森林里其余的灯光也跟着相继熄灭。

    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收起反坦克枪离开了藏身点,一边继续咀嚼着柳树皮,一边快步跑到远处拴着的军马边上,略显费力的翻身爬上去之后,拽着缰绳操纵着它慢悠悠的绕到了敌人正南方向的侧翼,再次选了个位置,朝着时不时开火机枪打出了一发子弹。

    这下,森林里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开灯,更没有人敢开火,甚至都没有人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再次收起仅剩下最后一发子弹的反坦克枪,卫燃却再次骑着马往正东方向拉开距离,挑衅一般又打出了一发信号弹。

    至此,他身上除了那支冲锋枪和金属本子提供的纳甘转轮手枪之外,便只剩下了一发20毫米口径的高速穿甲弹,以及两发信号弹。

    在这渐起的夜色中,脑袋昏昏沉沉的卫燃将嘴里早已嚼烂的柳树皮咽下去,拽着缰绳让马调头往正南方向慢悠悠的走着,他则在马背上费力的单手打开饭盒,将仍旧温热的肉汤一口口的吃进了肚子里。

    清空饭盒又灌了大半壶水,感觉状态好了一些的卫燃再次调转马头走向正东方向,并在走出去大概一两公里之后,又转向正北方向,兜着圈子悄无声息的绕了回去。

    很快,他便在之前点燃的那堆篝火蒸腾的烟柱指引下绕了回去。

    拴好马再次架起只剩下一发子弹的反坦克枪,卫燃借着枪上的瞄准镜和那堆篝火释放的光亮可以清楚的看到,原地除了两辆被反坦克枪干报废,正在接受维修的半履带摩托之外,篝火堆的边上还坐着几个穿着德军制服正在烤火的士兵,躺着两个经过包扎的伤员。

    一番观察,卫燃收起反坦克枪,借着灌木和荒草的掩护,动作缓慢的匍匐过去凑近了一些,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不足百米,耐心的等待着。

    得益于那堆篝火提供的光亮,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里除了围着篝火的六个“健全人”之外,那俩半履带摩托旁边还各自蹲着两个“维修工”。如果再加上那俩伤员,人数上倒刚好是一个满编的德军小队。

    就是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埋伏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动作缓慢的往嘴里又塞了一条柳树皮,一边咀嚼一边耐心的等待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那四位“维修工”终于将那两辆被卫燃用反坦克枪打坏的半履带摩托的前轮给拆了下来并且成功将其发动,驾驶着它们绕着篝火转了一圈。

    见状,那六个烤火的“健全人”立刻跟着发出了欢呼,用卫燃临时听不懂的德语相互交谈了几句,随后合力准备将那俩伤员给搀扶到半履带摩托的后排座椅上。

    “真是麻烦你们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举起冲锋枪,朝着扎堆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这一轮直接清空了弹匣的扫射过后,围着半履带摩托的一圈敌人也像是割麦子一样纷纷倒地。

    不紧不慢的换上新的弹匣,单手拎着冲锋枪的卫燃这才爬起来,快步走过去之后,先给还活着的挨个补了一枪,随后便是一番快速的搜刮。

    正所谓惊喜总是出现在没有准备的时候,这几具尸体身上虽然能提供的医疗用品没多少,但或许是因为他们确实接到了搜寻跳伞飞行员的任务,所以反倒在其中一辆半履带摩托的后排座椅上发现了个带有红十字的医疗包。

    打开医疗包一顿翻找,卫燃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捡了一支毛瑟步枪几个冲锋枪以及配套的弹匣,并且用其中一具尸体的背包收拢来能找到的所有手榴弹。

    没有过多的耽搁时间,他费力的将其中两具尸体扛到了两台半履带摩托之上,又帮他们在各自的裤腿处藏了两颗手榴弹,随后帮着打开了胸口的手电筒,又帮着挂上档,让这两辆半履带摩托一个往南一个往东自顾自的开了出去。

    给其余几具尸体的身子底下同样布置了手榴弹,卫燃不敢继续耽搁,用左手拎着所有准备带走的东西快步跑回了远处拴马的位置,艰难的翻身上马之后,继续再次调转方向跑向了正东。

    这次,他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寻了个背风的边角处停下来,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打开了胳膊上缠着的纱布。

    看了眼红肿的伤口,卫燃将医疗包打开,先找出一瓶碘伏往伤口处一番涂抹,随后用干净的新纱布胡乱的将其重新包裹好。

    “吃哪个药来着?”

    卫燃看着医疗包里大大小小的药瓶犯起了愁,他刚刚能认出碘伏,能给伤口重新包裹好纱布都算是金属本子开恩了。

    在被剥夺了医疗技能和德语之后,他不但没办法凭借以前的经验做出判断,甚至都没办法看明白药瓶标签上的说明书。

    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前的经验无果,他最终也只能将这个珍贵的医疗包和其余缴获的东西重新挂在了马背上并且熄灭了油灯,裹紧了斗篷和刚刚缴获来的毯子,暗暗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显而易见,现在去追弗拉斯和达维德根本就不现实,就自己目前这身体条件,就算能重新汇合他们也无非是拖累罢了。

    “就当是协助他们逃出敌军包围圈吧1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点燃了一颗香烟,用之前留下来的一枚20毫米子弹的弹壳套住了猩红的烟头,很是猛嘬了几口。

    靠着尼古丁暂时缓解了疲劳,他却根本就不敢继续休息。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想让弗拉斯和达维德安全的逃走,今天晚上他就必须吸引足够多的注意力才行。

    掏出指北针看了看方向,卫燃用细绳子和缴获来的其中一支冲锋枪做了个绊发的陷阱,随后翻身上马,朝着头顶打出了一发显眼的蓝色信号弹。

    抬头看着这发信号弹飞上夜空的最高点,他这才轻轻磕了磕马肚子,继续朝着正东方向前进着。

    与此同时,相隔能有三四公里远的密林中,弗拉斯和达维德看了眼身后方向那颗突兀升起的信号弹,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各自杵着一根木棍,咬着牙再次迈开了步子。

    同样注意到这发信号弹的,还有进入森林的德国人,只不过这次,他们却学乖了许多,并没有贸然的追上来。

    卫燃可不知道敌人的打算,他现在仍在往东走着,只不过,睡眠不足和愈演愈烈的高烧,却让他愈发的难受,甚至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就在卫燃险些趴在马背上睡着的时候,头顶却再次传来了飞机的轰鸣。

    这低沉的动静立刻让卫燃精神起来,拔出腰间的信号枪对准了头顶。

    “也不知道能不能叫来空投”

    在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中,在夜空中那架飞机飞过头顶的时候,随着“砰1的一声枪响,最后一发绿色的信号弹拉着长长的尾焰直挺挺的飞上了夜空。

    再次收起信号枪,卫燃却翻身下马,取出仅剩一发子弹的反坦克枪,艰难的将沉重的枪身架在了一颗松树的枝杈上,瞄准了夜空耐心的等待着。

    用这仅剩的一发子弹能不能打下来一架飞机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但是很明显,那架在夜色中巡逻森林,寻找游击队营地进行轰炸袭扰的飞机注意到了那颗显眼的信号弹,并且立刻兜着圈子盘旋过来并且降低了高度。

    “步枪都能把飞机打下来,反坦克枪应该也可以吧”

    卫燃暗暗念叨了一句,将眼睛贴在了瞄准镜的后面。

    借着瞄准镜以及星空为背景,他倒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有着独特中空轮廓的飞机是一架fw189侦察机。

    眼瞅着那架飞机在一番盘旋之后终于将机头对准了自己的时候,他立刻瞄准了机头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轰1

    这一枪过后,要不是他及时的收起了反坦克枪,几乎要被斜着往下的后坐力和反坦克枪本身的重量给戳进泥土里了,甚至即便他收起了反坦克枪,还是不由的摔了个屁墩儿。

    但他也清楚的看到,夜空里那架盘旋的飞机座舱中间的位置闪过了一团火花,随后这架飞机也开始慌乱的做起了规避动作并且在片刻后进行了拉升。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卫燃无奈的嘀咕了一句,没敢继续傻等着看热闹,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原地。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那架飞机又兜着圈子跑了回来,并且立刻投下了两颗炸弹,并且用机枪开始进行扫射。

    那架飞机对着刚刚升起信号弹的区域狂轰乱炸疯狂扫射洗地的功夫,卫燃却已经趴在马背上和危险区彻底拉开了距离,借着林木和夜色的掩护继续往东跑着。

    他相信,经过刚刚他的折腾,恐怕着森林里半数的敌人都会被他吸引过来。

    而他现在的麻烦,便是怎样在自身状况撑不住之前,想办法让自己也逃出包围圈。

    现如今反坦克枪的高速穿甲弹没了,信号弹也消耗干净,仅凭缴获的一支毛瑟步枪一支冲锋枪,实在是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可即便如此,他在决定往北去追弗拉斯二人之前,却还是将那支步枪绑在了一颗树上,并且将一根柔韧的枝条压弯和扳机绑在了一起,并且额外用一根绳子将这充满弹性的枝条拴在了树干上。

    最后给绷劲的绳子上绑了两颗香烟并且点燃算是完成了这延迟开火射击的最后一步,卫燃也终于骑着马开始往东北方向前进。

    不知什么时候,或是困意来袭,又或是高烧导致的昏厥,他最终趴在了马背上,任由那匹军马带着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什么时候,那匹早已走累的军马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颗野生的海棠树下,仰着脖子啃食着那些并不算大的果子,同时却也因为这仰头的动作,让原本几乎抱着马脖子的卫燃身体一滑,摔向了一侧,不清不重的撞在了那颗海棠树的树杈上,随后又被马镫别住了一只脚。

    剧痛之下,卫燃也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而他数次试图单腿站起来解开马镫的动作,也让那匹马不耐烦的抖了抖身子。

    万幸,也正是借着它的抖动,全身无力的卫燃也终于挣脱了马镫。

    摸了摸肩膀已经溢出血的伤口,卫燃在两次试图站起来无果之后,索性一点点的挪到了那颗海棠树的下面,靠着树干坐下来,伸手捡起一颗熟透了的果子咬了一口。

    酸甜爽脆的口感,也让他精神多少提振了一些,可那匹军马却并没有被吸引过来,它仍在抬着头,啃食着尚在枝头挂着的新鲜果子。

    “也不知道算不算逃出来了”

    卫燃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摸索着找出烟盒,将里面最后一支烟抽出来叼在了嘴里,尝试了数次,这才打燃了打火机将其点燃。

    “你们可一定要逃出去,不然我可算是白忙活了。”卫燃继续神神叨叨的用母语念叨着,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然而,恰在此时,他却听到了兴奋的犬吠声,随后便看到远处的森林里似乎走出了几道身影。

    “噗通1

    卫燃都还没取出转轮手枪进行反击,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侧歪者身体摔倒在了金黄柔软的落叶上。

第1294章 再见

    “哗!”

    当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之后,昏迷中的卫燃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不等他看清周围的情况,一个低沉的声音便用俄语问道,“你的同伴在哪?你们的营地在哪?”

    “同伴?”

    卫燃晃了晃头看向周围,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颗也就大腿粗的树干上。

    在视线可及的周围,离着最近的是个穿着没有军衔的德军制服,手里捏着个烟斗,看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而在他身后稍远点,不但搭着几顶帐篷,而且还有些骡马和一辆冒着热气儿的德军餐车,那餐车的周围,还有些穿着德军制服的士兵正拿着饭盒排着队等着打饭。

    身侧不远紧挨着的另一棵树的树杈上,还倒吊了满身鞭痕的多费罗老爹。

    “伱的同伴在哪?你们的营地在哪?”身前那个保持着斯拉夫蹲姿势的男人用俄语问道。

    要是会德语就好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把我救回来的?”

    “是我在问你”这个拿着烟斗的男人说话间已经拿起了手边放着的一条马鞭。

    “给我来一支烟吧”卫燃有气无力的问道,“我不想死,我会带你们找到营地的。”

    闻言,正前方的男人立刻眼前一亮,赶忙放下了刚刚拾起来的马鞭,从兜里摸出一包德国生产的R6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塞进了卫燃的嘴里,随后又摸出一包火柴帮他点燃。

    “你叫什么名字?属于哪支游击队?”这男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也想用我知道的情报换些功劳”

    卫燃吧嗒了一口香烟,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多费罗老爹,“我认识他,他还活着吗?”

    “那个老东西连他的名字都不肯说”给卫燃点烟的男人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

    “他叫萨沙”

    卫燃用力嘬了一口烟,强打着精神随口胡诌道,“他只是个钉蹄师罢了,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套我的话?”这烟斗男人警惕的问道。

    “呵!”

    卫燃扭了扭身体,嘲讽的说道,“朋友,我都被绑住了,而且你的名字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吗?我总得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吧?还有,我叫卡尔普,你可以用卡尔普来称呼我。”

    “舍甫琴科”这烟斗男人答道。

    “乌可烂人?”卫燃追问道。

    “基辅人”舍普琴科答道。

    “我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卫燃感叹了一句,随后再次嘬了口烟,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我愿意把游击队的营地在地图上标出来,我是个通讯兵,但是舍甫琴科,我可不打算把功劳分享给你,所以去给我找医生和你的长官过来吧。”

    “这里只有我一个能用德语交流”舍甫琴科眯缝着眼睛提醒道。

    “这里也只有我愿意把游击队的营地位置标出来”

    卫燃再次用力嘬了一口烟,靠着树干答道,“我只是想活下来罢了,所以你最好把医生一起叫过来。”

    说完这句话,他也“噗!”的一声将烟屁股吐向了多费罗的方向。

    稍作犹豫,舍普琴科最终站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一顶帐篷。

    “你想做叛徒吗?”不远处被倒吊起来的多费罗老爹虚弱的问道。

    “你是怎么被抓的?”卫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我的骡子被他们打中了”多费罗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没了骡子,我又能跑多远呢?”

    “看来我们活不下来了”卫燃靠着树干坦然的说道。

    “死都已经是一种奢望了”多费罗老爹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只不过那轻松的语气却和话里的内容有些自相矛盾。

    “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仍在观察着周围的卫燃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应了一声,两人也先后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舍甫琴科带着两个德军士兵走了过来,帮着卫燃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搀扶着他走进了相隔不远的一顶帐篷。

    这帐篷里倒也简单,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和一个正在燃烧的铸铁炉子占据了主要的位置,那张桌子上,还铺着一张地图,摆着一盏煤油灯。

    而在正对着大门的一张椅子上,便坐着一个身穿德军制服,留着标准的普鲁士榛子头,一侧脸颊残存着荣誉伤疤的男人。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的上尉军衔,卫燃任由那俩士兵将他搀扶到了一把椅子上。

    “舍甫琴科,那是德国咖啡吗?能不能给我倒一杯?”卫燃指着不远处那个铸铁炉子上冒着热气儿的咖啡壶问道。

    坐在对面的那个德军上尉在舍甫琴科开口之前便摆了摆手,亲自从边角位置的一个木头箱子里取出个咖啡杯,亲自给卫燃倒了一杯咖啡,又往里面丢了两颗方糖,随后才不紧不慢的说了些什么。

    这德语卫燃虽然暂时听不懂,但那个舍甫琴科却立刻跑了出去,而且没多久便请来了一名军医,顺便还给卫燃拿来了一件呢子大衣。

    “够本了”卫燃喃喃自语的用母语念叨了一句。

    “你说什么?”舍甫琴科下意识的反问道。

    “我说,够本了。”卫燃说这话的时候,还用左手指了指桌子上铺着的地图。

    他这充满指向性的动作,也不出意外的让对面的那名上尉以及舍甫琴科都看向了桌子上的地图,和地图上压着的那只手。

    然后,他们便看到,那只手像是会变魔术一样,突兀的出现了一支纳甘转轮手枪!

    “砰!”

    坐在椅子上的卫燃根本就没起身,便扣动扳机,用第一发子弹击中了那名上尉的胸口。

    几乎就在扳机回弹的同时,他也用尽力气,一脚狠狠的踹向了身旁那名军医的膝盖一侧。

    “咔!砰!”

    轻微的骨裂声和紧随其后的第二枪同时响起,这名军医的胸口也跟着中了一枪,与此同时,卫燃也借着刚刚踹出去的那一脚往椅子一侧摔倒,同时将手枪的枪口对准了原本站在身后的,那两名背着毛瑟步枪的士兵。

    此时,这俩士兵一个下意识的想按住卫燃却因为他提前倒地扑了空,而另一个,却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竟然摘下了步枪,正慌里慌张的试图拉开枪栓往弹膛里顶子弹呢。

    “砰!砰!”

    连续两声枪响解决了这俩卫兵,卫燃却根本没管连滚带爬跑出去的舍甫琴科,反而打着滚爬过了桌子,接着又一把掀开帐篷底部的缝隙。

    “老爹!再见!”

    卫燃大喊了一声,并在对方回应的那句畅快的“再见”中,朝着他扣动了扳机!

    “砰!”第五声枪响的同时,卫燃的视野中,也涌出了浓郁的白光。

    可不等白光消散,他便听到了口琴吹奏出的欢快音乐以及随着音乐合唱的一首搭枪卡。

    努力眨巴着眼睛,当他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篝火的边上。

    这堆并不算大的篝火驱散了吃人的夜色和比之前更冷的寒意,也让他得以看清,正在吹口琴的是个他之前没见过,但却穿着苏联女兵制服的年轻姑娘,唱歌的,却是弗拉斯和达维德以及另外几个他没见过的人。

    低头看看自己,装扮和之前区别不是太大,仅仅只是斗篷下多了一套棉衣,腰间多了个能容纳三排总计18发各色德军信号弹的帆布弹药盒罢了。

    除了这点的变化,他的腰带上仍旧别着那支德国人生产的信号枪,手边仍旧放着一支MP40冲锋枪,甚至在他身后不远的一颗白桦树下,都站着那匹军马——它的屁股后面,还拖拽着一个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爬犁。

    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右边肩膀,万幸,右手还有知觉,只是之前受伤的位置仍旧一碰就疼,显然还没有彻底愈合呢。

    他这边刚刚确定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弗拉斯和那些他之前不认识的人也刚好唱完了那首搭枪卡。

    “维克多,我们出发吧?”

    弗拉斯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个他之前没见过的女兵也将那把本就属于卫燃的布鲁斯口琴递了过来。

    “那就出发吧”卫燃接过口琴的同时应了一声。

    话音未落,周围那些松树下面,便站起来一个又一个各式打扮的男男女女。

    这些人有的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的却已经年过半百花白了双鬓。

    他们有的穿着苏联红军的制服,有的穿着粗布的衣服,也有的还背着各种样式,但却都印着红十字的药箱。

    根本没有任何的命令,这些人也并没有集合,反而尽可能的分散开来,从森林各处牵出来一匹匹的骡马拖拽着的爬犁。

    这些爬犁上,有的装着弹药箱,有的装着诸如反坦克枪、各式机枪,还有的,干脆装着几个装满了粮食的麻袋,又或者200升容量的油桶,乃至电台和发电机之类的东西。

    “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达维德一边吆喝着卫燃身后的那匹军马动起来一边说道。

    “我更想知道阿廖沙和老爹的状况,希望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弗拉斯一边灭掉篝火一边说道,“他们看到我们带回来这么多物资肯定非常开心,对吧?维克多大哥?”

    “啊对!”卫燃用力点了点头,“肯定很开心。”

    “弗拉斯同志,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刚刚正在吹口琴的女兵凑上来问道。

    “很快了,季莉娅同志。”弗拉斯立刻答道,“天亮之前我们肯定能赶到营地。”

    “那就好”那个名叫季莉娅的女兵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哼唱着那首搭枪卡,走向了远处的另一辆爬犁车。

    “季莉娅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对吧?弗拉斯?”负责牵马的达维德带着笑意问道。

    “当然”

    弗拉斯回应了一声,转而略显紧张的问道,“达维德,你也喜欢她?”

    “季莉娅就像个天使一样,谁不喜欢她呢?”达维德摊了摊手,“不过放心吧,我可不是你的竞争者,快走吧。”

    闻言,弗拉斯暗暗松了口气,点燃一盏小的可怜的油灯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都在那唯一的一盏煤油灯的引导下忙着赶路,卫燃也在和达维德的闲聊中旁敲侧击的了解到,当初分开之后,达维德和弗拉斯以及卫燃,“三人”用了将近十天的时间终于走出了森林并且顺利的找到了安全的大后方,并且凭借季诺维政委的介绍信,成功联系了上了苏维埃政府并且申请到了一大批物资和人员补充。

    眼下,他们便是在把物资往回运的途中,他还了解到,他们甚至申请来了一个小型的战地医院,而那个名叫季莉娅的女兵,便是这战地医院的医生之一,同时也是帮卫燃保住了那条胳膊的人。

    获取了最关键的信息,卫燃取出了纳甘转轮手枪检查了一番。可惜,这支枪的弹巢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发子弹。想来,那支反坦克枪大概率也处于缺少弹药的状态。

    除了交谈得知的信息,他还注意道,这一并跟着赶路的,足有差不多20辆马拉爬犁,人数更是能有三四十号之多。

    毫无疑问,这些人一旦加入了季诺维他们的游击队,至少后勤保障和这个冬天都不会再有太大的麻烦。

    另一方面,他也注意到,这些准备加入游击队的男男女女,精神状态明显都还不错,言语间也满是对即将到来的冬天的期待——他们甚至在畅想该怎么去战斗了。

    然而,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随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随着清晨的雾气被阳光驱散。

    当卫燃都开始对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的时候,所有人却都闻到了根本无法忽略的尸臭味。

    相互对视了一眼,卫燃和达维德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经通过熄灭油灯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的弗拉斯。

    “情况有些不对”

    弗拉斯见二人过来,放下刚刚举着的望远镜低声说道,“我们都到这里了都没有被发现,还有,你们闻到了吗?”

    “闻到了”戴维德说着,已经取下了原本背着的冲锋枪并且顶上了子弹。

    “是尸臭味”卫燃低声提醒道,“小心点,说不定有陷阱。”

    “我过去看看”弗拉斯这话刚说出口,卫燃却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

    见状,弗拉斯看着达维德指了指身后,然后也追着卫燃跟了上去。

    一路往前走,当二人看到那座云母矿洞的洞口时,却不由的愣住了。

    此时,这洞口已经因为坍塌被彻底掩埋,周围也满是被航弹炸过之后发生了火灾的痕迹,除此之外,在其中一颗被烧的只剩下主干的松树上,却还吊着不少衣着完整的尸体!

    “是塔拉斯排长!”

    弗拉斯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具缺失了双臂的尸体的身份,然而,还不等他跑出去,却被卫燃一把拽住了腰带。

    “别过去”

    卫燃说着,拽着对方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脱下了斗篷用力扇动着,一点点吹散了地表荒草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如此一边扇风一边往前走,当他们二人再次回到那颗焦黑的树干边的时候,卫燃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蹲下来指着一根原本隐藏在灰烬下的绊发线说道,“看那里”。

    其实不用他指,弗拉斯便脸色惨白的咽了口唾沫,他已经认出来,那是一颗S型跳雷!

    “看来他们出事了”

    卫燃再次拉着对方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们要尽快赶到之前我们的营地才行。”

    “他们.”

    “就算我们能成功排除所有的地雷”

    卫燃看着那些尸体提醒道,“只要我们安葬了他们,也会被德国人注意到的,他们说不定会定期来这里检查呢。”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弗拉斯攥着拳头咬着牙悲痛的问道。

    无力的叹了口气,卫燃看着对方,咬咬牙建议道,“还是先去找阿廖沙吧,说不定他还活着,我们要先安顿好带过来的人才行,等我们在这片森林里重新站稳脚跟,再来安葬他们吧。”

    “对,阿廖沙,对,阿廖沙!”

    弗拉斯拍了拍脑门儿,转身就往回跑,招呼着那些等候的人以及达维德,心急火燎的就要绕过这片焦土。

    “发生什么了?”达维德等卫燃也回来之后,凑上来低声问道。

    “矿洞附近被轰炸了”

    卫燃叹了口气解释道,“塔拉斯排长和另外几个人的尸体被当作了雷区的诱饵,我们现在要尽快离开这里,然后去之前的营地,看看阿廖沙还活着没有。”

    达维德闻言脸色变了变,随后却陷入了沉默。而那些跟着他们一起赶到这里的人虽然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不妙,但却难得的保持了安静,只有两个看着三十多岁穿着苏军制服的男人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弗拉斯询问着什么。

    接下来整整一天半的时间,这三四十号人和20多辆马拉爬犁仅仅只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全都放在了赶路上面,这才在第二天的傍晚,看到了那颗横躺的枯树和树杈上晾晒的一条条肉干和一具马骨,以及树根位置那个窝棚的烟囱里冒出了烟雾。

    一番匆匆的观察,弗拉斯和达维德以及卫燃三人一起跑了过去,打开了虚掩的木板门,随后便看到,在这窝棚的壁炉边,蓬头垢面的阿廖沙正用一顶德军钢盔熬煮着什么,在他身后铺开的毯子上,还躺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

    “当啷!”

    在看到卫燃三人的时候,阿廖沙手里的木头勺子滑落在了那顶当锅来用的钢盔了,他那张烟熏火燎满是污垢的脸上,也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冲出了两道痕迹。

    “你们,你们回来了?”

    阿廖沙涕泪横流的看着挤在门口的三人,“塔拉斯排长他们被包围了,我只救出了季诺维政委,他.他.”

    不等阿廖沙说完,卫燃三人也钻进了窝棚,一边安慰着阿廖沙,一边帮他和季诺维检查着身体。

    万幸,阿廖沙伤的并不算重,他只是一只脚的脚踝脱臼了而已。可躺在他身后的季诺维,他.他却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弥漫着腐臭的.尸体。

第1295章 森林里的凯歌

    “阿廖沙,到底发生什么了?”

    干燥且弥漫着尸臭味和马肉汤的腥臭味的窝棚里,弗拉斯按着阿廖沙的肩膀问道。

    “死了,都死了。”阿廖沙又哭又笑语无伦次的说道,“都被炸死了,全都被炸死了。”

    “到底.”

    “放过他吧”

    卫燃拦住了准备继续追问的达维德,“帮我按住他,我试试看能不能先把他的脚踝治好。”

    闻言弗拉斯和达维德立刻帮忙按住了痛哭流涕的阿廖沙,卫燃则解开了阿廖沙的绑腿,又艰难的脱掉了他脚上那双从德国人身上缴获来的靴子。

    轻轻按了按他肿胀的脚踝,卫燃伸手找了找感觉,万幸,他虽然被剥夺了医疗技能,但那推拿正骨的手艺似乎并不在列,他仍旧清楚的知道该怎么发力,把脱臼的关节推回原位。

    “别让他咬到舌头”

    卫燃提醒了一句,达维德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双手套对折塞进了阿廖沙的嘴里。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关节扣合声,刚刚被堵住了嘴巴的阿廖沙立刻瞪圆了眼睛。

    试着帮对方活动了一下踝关节,卫燃开口说道,“注意别让他的脚用力,先带着他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另外.把季诺维政委安葬了吧”

    闻言,达维德赶紧抽出阿廖沙嘴巴里的手套,搀扶着他暂时里开了这个窝棚,而弗拉斯则用季诺维身下的毯子将其包裹起来,横抱着也送出了窝棚,径直走向了当初他挖掘机枪掩体时还挖出了茯苓块的那个小山坡。

    仍旧弥漫着臭味的窝棚里,卫燃给那篝火堆添了些木柴,又在木柴堆里挑挑拣拣的找出几块木头,用斧子劈砍成了合用的夹板,随后又脱掉了自己的套头衫,将其撕成布条把这些夹板仔细的缠好。

    他这边忙完的时候,弗拉斯已经独自埋葬了季诺维政委,此时正在一顶临时搭好的医用帐篷里,和达维德一起给刚刚剪了头发刮了胡子的阿廖沙擦洗着身体呢。

    等他们帮着阿廖沙换上带来的厚实棉衣,卫燃也找了上来,在那个名叫季莉娅的女医生好奇的注视下,给阿廖沙的脚踝打上了夹板。

    “维克多,你的相机还在吗?”弗拉斯看着发呆的阿廖沙突兀的开口问道。

    “还在,怎么了?”

    “给大家都拍一张照片吧!”弗拉斯认真的说道,“就像当初我们在那挺重机枪旁边拍照那样,然后我们再拍一张合影。”

    “看来你做出决定了?”卫燃说话间,已经取下了仍旧背在肩上的那个德军背包,借着它的遮掩取出了那台禄来相机。

    “刚刚我和达维德商量过了”

    弗拉斯和达维德对视了一眼,郑重的说道,“我们想留下来战斗,我们有足够的武器弹药,有足够的药品,我们要借助这片森林,继续打击外面的那些法吸丝侵略者。”

    “那就.”卫燃深吸了口气,“那就给大家拍张照片吧!”

    很快,要拍照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那些因为来晚了而自责的人,也知道了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的决定。

    略显仓促的准备之后,那个粗大的树桩上被摆上了几支反坦克枪充当背景,所有人都排着队站在树桩的边上,让卫燃给他们拍下一张单人照,并且被达维德详细的记下了他们的通信地址。

    最后,当所有人,包含阿廖沙在内的所有人在横躺的枯树前排好三排的时候,卫燃也在按下快门的同时,再次被浓烈的白光笼罩。

    在他安静的等待中,这白光最终渐渐消退,他也回到了戈洛尼德岛那个废弃的工厂车间里,回到了那辆卡车货斗上放着的那件巨大的滴胶作品旁边。

    “所以,这里面的是叶列梅吗?”

    卫燃怔怔的看着被树脂包裹的那具破碎的白骨,随后用力喘了口气,看向了那金属本子上出现的字迹。

    游击队维尼亚政委、游击队员萨沙、叶列梅,1941年10月3日,于伏击德军车队负伤牺牲。

    1943年7月,追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游击队员多费罗,1941年10月3日,于伏击德军车队负伤。5日,打通大后方通道时,独自引走敌兵,7日,遭围捕俘虏,8日,假意投降挟持敌上尉一名,后引爆手榴弹同归于尽。

    1943年7月,追授多费罗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塔拉斯及季诺维所率游击队,原第50集团军警卫排,维亚济马战役后撤入布良斯克森林开展游击战斗。

    1941年10月5日,经游击队员阿廖沙提醒,炸毁矿洞口并暂时转移,次日原云母矿洞即被发现,遭炮击焚毁。

    19日,该游击队与敌巡逻队遭遇,因寡不敌众近乎遭全歼,仅游击队员阿廖沙及季诺维政委因逃出。其余成员尸体送回原大本营充当雷区诱饵。

    26日,季诺维政委重伤牺牲,次日,游击队员阿廖沙精神崩溃。

    11月24日,经游击队员弗拉斯及达维德等人努力,塔拉斯等游击队员尸体合葬于云母矿洞附近。

    1943年7月,追授该游击队集体一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1944年9月,追授集体保卫莫斯科奖章。

    游击队员弗拉斯、达维德,1941年10月4日,执行打通后方物资通道任务。

    10月21日成功穿越原始森林建立联系,并于次日率队及物资原路返回支援。

    11月6日汇合游击队员阿廖沙,并于当日决定继续展开游击运动。

    1942年6月,达维德因踩中地雷牺牲。

    1943年2月,弗拉斯与偷袭敌运输队战斗中遭狙杀牺牲,生前与战地医院医生季莉娅遗有一子,取名多费罗(卒于1988年冬)。

    1943年7月,追授二人一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游击队员阿廖沙,精神失常后,任游击队后勤工作。1943年2月战斗中,纵马冲击德军运输队并引爆炸弹,炸毁敌运输车两辆,焚毁坦克一辆。

    1943年7月,追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写到这里,这金属本子另起一行之后,先列出了一枚枚勋章对应的编号,随后又列出了两组相隔看起来不远的坐标,以及一个位于遥远且危险的顿涅茨克的地址。

    至此,那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写道,“等赶走了侵略者,我们所有人要在森林外面唱上一整天。”

    “唉”

    在卫燃的叹息中,淡黄色的纸页翻到了背面,那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简短的写道,“谢谢你,帮我们引走敌人,帮我们逃出了包围圈。谢谢你,给我们吹响的伴奏。”

    再次暗暗叹了口气,卫燃等那金属羽毛笔砸落之后,探手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竟然给了这个

    卫燃挑了挑眉毛,这是个能容纳18发信号弹的帆布挎包,里面还装着一支德国生产的LP34Z型信号枪。

    和当初用的那支一样,这支枪的装着个扣子形状的仰角瞄准器,弹巢外侧还有个代表有膛线的“Z”标记。

    默默将这把信号枪连同装信号弹的帆布挎包全都收起来,卫燃将手里的金属本子翻到了第一页,扫一眼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的军衔,默默的将其收了起来。

    最后轻轻摸了摸那块巨大的树脂,卫燃稍作犹豫之后,摸出手机拨给了亚历山大先生。

    “维克多,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查到了什么。”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山大在接通电话之后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远没有这么快”

    卫燃神色如常的回应道,“亚历山大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请把之前我们在靶场试射的那些反坦克枪还有那挺重机枪一并送过来吧,还有,那根画了12颗星星的枪管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支枪管?”

    亚历山大沉默了片刻,随后回应道,“还在,我这就让人把它们送过去。”

    “那就麻烦您了”

    “维克多,你的意思是说,那根枪管是真的?”

    亚历山大顿了顿,继续猜测道,“还有其他那些和枪管一起出售的武器,他们和那个树脂棺材”

    “我只是有这样的怀疑,所以想借来对比一下。”卫燃平静的给出了他临时想出来的借口。

    闻言,另一头的亚历山大也就不再多问,而挂掉了电话的卫燃也在最后看了眼被封存在树脂里的叶列梅之后,转身跳下了卡车,走向了车间外面,钻进自己的车子里。

    一番小憩暂时舒缓了精神,当他被轻轻敲打车窗的声音叫醒的时候,外面站着的,却是去而复返的萨韦利。

    “维克多,我把你需要的东西送过来了。”

    萨韦利在卫燃推开车门的同时,还往身后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在他后面,停着一辆面包车,此时车尾的门已经被人掀开了,正有几个男人在将那些武器一样样的搬出来。

    “麻烦你了”

    卫燃客气了一句,这才钻出车子,打着哈欠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了那根绘制有12颗红星的枪管。

    也没走远,卫燃从兜里摸出个便携放大镜,对照着那些星星一颗颗的仔细观察着。

    其实根本不必如此,他就已经认出来,这就是当初他维修过的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而在放大镜的辅助下,他得以清楚的看到,前边几颗星星绘制时还残留着用羽毛涂抹时留下的细微纹路,而后面那四颗则明显画的更加仓促,以至于大小都无法保持一致。

    “这根枪管能看出来什么吗?”在一边看热闹的萨韦利好奇的问道。

    “这根枪管应该不是费德勒伪造的”

    卫燃说着,将手里的枪管递给了萨韦利,“我要先回家一趟查一些资料,萨韦利,这些武器,尤其这根枪管就麻烦你们暂时看管了。”

    “放心吧”

    萨韦利接过枪管的同时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挺机枪,“有这种大杀器在,没有人敢过来做些什么的。”

    “它可不是用来瞄准自己人的.”

    卫燃用对方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随后再次钻进了车厢,驾驶着车子开往了度假小屋的方向。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就在他把车子开进院子的时候,穗穗也凑上来好奇的问道。

    “准备准备,咱们回喀山吧。”卫燃开口用汉语说道。

    “回喀山?”同样换上母语的穗穗愣了愣,“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卫燃额外补充道,“不过等回去之后,我可能得立刻出发去一趟布良斯克。”

    “绕这么哦——!”

    穗穗立刻明白了卫燃的打算,压低声音问道,“你打算避开亚历山大先生?”

    “就你聪明”

    卫燃笑着说道,“让大家收拾东西吧,我们今天晚上就走怎么样?”

    “没问题!”

    穗穗痛快的打了个响指,转身跑进房间,招呼着陆欣妲等人这就收拾行李。

    “逃离”伏尔加格勒的过程自然是一切顺利,甚至直等到第二天,卫燃带着狗子贝利亚,搭乘航班落地布良斯克的时候,他都没有接到亚历山大先生打来的电话。

    和穗穗打电话报过平安,卫燃直接将手机和卫星电话丢进了装满各种调料的食盒里放着,转而带着狗子钻进了一辆通过季马的渠道租来的廉价面包车,在导航的指引下离开布良斯克,开往了城外的森林,并最终停在了一条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伐木路尽头。

    这里距离金属本子提供的其中一个坐标点还有差不多五公里左右,这中间则全是高大的红松林,以及丛生的灌木。

    再加上这三月末春暖花开的季节,这里面最大的危险,显然来自森林里的各种野生动物——无论吃肉的还是发情的。

    “你可得把耳朵支棱起来”

    卫燃拍了拍贝利亚的狗头,随后也给它解开了束缚了一路的嘴套。

    等这狗子摇头摆尾撅屁股的活动够了,卫燃也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得自巴新战场的伊萨卡37霰弹枪,“咔嚓”一声顶上了子弹,随后又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里。

    拽着贝利亚的牵引绳,卫燃在GPS的指引下不紧不慢的走进了这片高大的红松林,同时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直到他发现了那条仍旧流淌着潺潺山泉的小溪。

    收起GPS,卫燃牵着狗子,沿着这条小溪默默的往更深处走着,直到他看到了刚刚发芽灌木丛里隐藏的那辆锈迹斑斑的搭枪卡。

    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这辆本属于多费罗老爹的搭枪卡已经只剩下了钢制的骨架和那些锈迹斑斑的铸铁件,车身上的铁皮和木质零件则已经全部腐朽,甚至就连这残存的骨架,都已经半埋在溪流边而且爬满了枯藤。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牵着贝利亚爬上了不远处的斜坡,循着记忆来到了当年的硅藻土窝棚附近。

    现如今,这里已经看不到那个巨大的树桩和横躺的枯树,倒是原本位于树冠位置的窝棚格外的显眼,那块包裹着铁皮的木板已经被掀开丢到了一边,周围甚至还有被挖掘过的痕迹。

    蹲在洞口处取出手电筒照进去,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里面上且能看到一张桌子和一张简陋的小床,那桌子上尚且摆着一支呈拆解状态的莫辛纳甘步枪和多费罗老爹曾经使用的那些修枪工具,墙角的几个箱子里,也装着各种落满了灰尘的枪械零件。

    除此之外,在这窝棚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却还散落着大量的兽骨和松针杂草,并且弥漫着棕熊身上特有的腥臭味。万幸,此时这位棕熊房主并不在家,倒是免了相互伤害彼此的情况。

    一番思索,卫燃先把狗子的牵引绳拴在了不远处的一颗松树的树杈上,独自走到了另一个窝棚的门口附近。

    取出工兵铲小心的清理掉那些荒草,随后他又一点点铲开浮土,最终挖出了一块同样包裹着铁皮,而且涂抹了一层白色硅藻土的木板。。

    然而,当他掀开木板,看到这间窝棚里的情况时,却不由停住了手。

    这个被原木加固的窝棚里,只停放着三口用木板拼凑出来的简陋棺材,摆着一张同样用原木钉出来的桌子。那张并不算大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带盖的搪瓷桶。稍作犹豫,他最终还是戴上手套,举着手电筒弯腰走了进去。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三口棺材上,分别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达维德、弗拉斯和阿廖沙三人的名字。

    轻轻掀开那个搪瓷桶的盖子,这里面的东西并不算多,一个用木头塞子堵住了口,外面残存着红色油漆的索罗通长弹的弹壳,一个塑料皮的本子,以及一枚枚仔细摆放在里面的勋章和配套的证书,乃至曾经属于维尼亚政委的背包和曾经属于多费罗老爹的怀表便已经是全部。

    将这些东西一一取出来摆在桌子上,卫燃翻开了那个塑料皮的本子,却发现这是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有塔拉斯排长和季诺维政委他们曾经带领的那些游击队员,也有维尼亚和多费罗老爹他们,更有那道送自己回来的白光亮起之前,他给那些新的游击队员拍下的单人照与合影。

    无一例外,这些照片的旁边,全都写下了对应的名字和地址,以及“以寄出”又或者“被退回”乃至“查无此地址”或者“无人收信”的字样。

    当他翻到维尼亚政委那张扶着机枪拍下的单人照的时候,却发现旁边写的竟是“1943年9月17日,我们终于解放了布良斯克,但战争尚未结束。”这么一行秀气的俄语字迹。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也想起了维尼亚政委牺牲前最后的要求,他希望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将他的东西寄回去

    可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啊

    卫燃在叹息中轻轻扣上了这本相册,转而打开了维尼亚政委的背包。

    和当初挖掘阵地时他偷偷翻看这背包时看到的内容物一样,除了多出来的,曾属于维尼亚政委的手枪,这里面仍旧放着一个轻飘飘没有重量的饭盒,一个塑料皮的记事本和一个装有粗盐的铁皮罐子,以及一个只有巴掌大金属外壳的小相框。

    这相框里,年轻的维尼亚政委穿着苏军制服,一脸幸福的搂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个似乎才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将这相框放在一边,卫燃又一次打开了那个盐罐,里面仍旧用粗盐埋着一块熏肉,以及一些已经被腐蚀的低等勋章。

    最后翻开那个塑料皮的本子,卫燃却不由的攥紧了拳头,这里面仍旧夹着一个叠成了三角,没有任何署名和地址的信件,以及一支墨水早已干涸的钢笔。

    可在这记事本上,却详细的罗列着近卫第二骑兵师下属的一个突击排战士们立功以及低等勋章发放乃至阵亡的情况。

    他也是个政委来着

    卫燃轻轻扣上了记事本,随后将属于他的东西,乃至那些勋章里属于他的那几块全都装进了那个仍旧坚固的帆布口袋包,仔细的扎紧,随后又将其余的东西重新装进了那个搪瓷桶里并且盖上了盖子。

    忙完了这一切,他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坐在了门口的浮土上,取出口琴,再一次吹响了那首搭枪卡的伴奏。

    等到一曲终了,他也拎着那只属于维尼亚政委的帆布口袋包离开了这个用作坟墓的窝棚,仔细的重新遮掩了洞口。

    将维尼亚政委的背包装进了自己的包里背好,卫燃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随后牵着狗子,在gps的帮助下,走向了这片森林里,相隔好几公里的另一个坐标点。

    不过,即便没有GPS的指引,他也已经确切的知道,另一个坐标点所标示的位置,无疑是那座废弃的矿洞。

    可相比这些,他这一路上却都在思索另一件事情,要不要把维尼亚政委的遗物送去金属本子提供的,那个位于顿涅茨克的地址——哪怕那里的战争尚未结束。

第1296章 再做一次邮差

    初春的森林里,随着夕阳被红松林高大的树冠挡住,随着冰凉的春雨淅淅沥沥的穿过树梢砸在各处,卫燃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寻了个地势平坦的位置,在一颗粗大的松树树冠下搭起了帐篷——就像1941年的那个深秋一样。

    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如今这里再也不用担心会有端着武器的德国人出现。

    用背来的狗粮喂饱了贝利亚,卫燃躺在铺着熊皮的雪橇车上,借着背后雪橇车把手上挂着的油灯,认真的阅读着维尼亚政委留下的记事本里的内容,猜测着他在进入森林打游击之前,曾在正面战场上经历过怎样的战斗。

    同时,他也忍不住猜测着,那个位于顿涅茨克地址,会有谁在等着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这温暖的帐篷里只剩下那个顶着取暖器的美式油炉燃烧时嗤嗤作响的声音和均匀的呼吸声。

    原本趴在雪橇车边上的狗子贝利亚瞪着小眼儿看了看卫燃,随后也调转身体,让头对准了帐篷门故意留出的缝隙,支愣着毛茸茸的大耳朵,警惕的听着外面的细雨声和任何可疑的动静。

    这一夜,卫燃睡的比任何时候都踏实,他的梦里,也反复回荡着一首首曾在这片森林里唱响的老歌。

    转眼第二天一早,当他伸着懒腰睡醒的时候,帐篷外的细雨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倒是帐篷门口,多了三只又大又肥,已经被咬断了脖子的野兔。

    轻轻摸了摸凑过来打招呼的狗头,卫燃扫了眼时间也不急着出发,慢腾腾的收拾了三只野兔,给自己和狗子弄出了一顿热量管够的早餐。

    直到上午八点,吃饱喝足的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收拾了帐篷收回金属本子,转而在贝利亚见怪不怪的旁观下取出了半履带摩托。

    “上去”

    卫燃轻轻拍了拍后排的座椅,贝利亚见状抖了抖蓬松的皮毛,利索的跳了上去,任由卫燃给它盖上了一件雨披。

    给自己也披上苏军斗篷,他这才骑上半履带摩托,启动之后在GPS的指引下,翻山越岭般的开往了目的地的方向。

    临近中午,这场催芽的春雨仍旧没有停下,但卫燃却停下了摩托,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条荒废了许久的伐木路。

    而在伐木路的尽头,便是一座荒废坍塌的小木屋。无论这条伐木路,还是这座小屋,都是当初他不曾见过的。

    左右一番观察,谨慎起见,他并没有收起半履带摩托,反而将狗子的牵引绳拴在了摩托上,独自走向了那座坍塌荒废的小屋。

    离着近了,他最先看到的,却是停在木屋门口的一辆被拆的只剩下底盘,大半身子都被齐肩高的荒草掩盖的一辆苏联时代的履带式拖拉机。

    绕过这辆拖拉机站在破屋的门口,里面还能隐约看到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没有冒险进入这栋木屋,卫燃绕着这座木屋转了一圈,最终在不远处的一小片白桦林里,发现了一座仍旧镶嵌着铁制五角星和镰锤标志的石头墓碑,以及另外一座小一号,没有任何镶嵌物的墓碑。

    取出毛瑟刺刀轻轻的刮掉了第一座墓碑上的青苔和污渍,然后他便在第一座墓碑上看到了塔拉斯排长和他带领的那些游击队战士的名字。在这个名单里,还包括牺牲在硅藻土窝棚那里的季诺维政委。

    再看另外一座小号的墓碑,其上刻下的名字却是以多费罗为开头,而且他的生卒年写的,则是“1943年4月—1988年12月”。

    看来这应该是弗拉斯和那个女医生季莉娅的孩子了

    卫燃站起身,看了眼那座坍塌的木屋,毫无留恋的回到了半履带摩托的边上,沿着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伐木路开往了森林外的方向。

    至于这里还剩下多少秘密,那个同样叫做多费罗的“孩子”活着的时候知道多少。他相信,只要他把这里的位置透露给亚历山大先生,后者肯定有办法查清楚的。

    沿着这条伐木路没走多久,他也远远的看到了远处的公路,见状,他这才收起了身上的苏军斗篷,以及驾驶着的半履带摩托,牵着狗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又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到了之前租来的车子。

    只不过接下来,要不要去顿涅茨克,以及该怎么去这件事上,他却犯了难。

    “总算知道了当初孙猴子出山的时候他师傅为什么说那句话了”

    卫燃一边念叨着一边取出食盒里的卫星电话,毫无心理负担的拨给了卡尔普。

    “维克多,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的卡尔普便带着笑意问道,显然,对方此时的心情似乎不错。

    “担心你想我了”卫燃嬉皮笑脸的应道。

    “不要学季马那个混蛋说话”另一头的卡尔普笑骂了一句,“说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我正在你的图书馆里等着洛拉把我的咖啡端过来呢。”

    “我想去一趟顿涅茨克”本就是假装客气的卫燃直来直去的说道。

    “你又发疯想去做什么可笑的战地记者了?”卡尔普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换上了德语。

    “不是,别再提这件事了好吗?”卫燃尴尬的用德语回应道。

    “杀人?”

    “我一个历史学者哪有那么多人需要杀?”

    卫燃哭笑不得的咧咧嘴,“我在替伏尔加格勒的亚历山大先生调查一些事情,现在找到了一位二战时的苏军前线政委的遗物,他的通信地址就在顿涅茨克,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他的家人呢。”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卡尔普听完卫燃的解释之后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

    “布良斯克,我在布良斯克的.”

    “知道了”另一头的卡尔普不等卫燃说完,便开口说道,“等下会有人给你打电话的。”

    这句话说完,酷帅酷帅的老男人卡尔普便像是心疼电话费似的,格外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传出来的忙音,卫燃随手将其丢到了一边,驾驶着车子,带着全程只抓了三只兔子的贝利亚,不紧不慢的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都不等他把租来的车子还回去,一个陌生的号码便打了过来。

    “维克多先生?”

    “是我”卫燃停下车子应了一声。

    “我在机场的停车场等您,红色SUV,打双闪。”电话另一头的人没头没尾的说道。

    “我很快就到”卫燃这句话刚说完,另一边的人便挂断了电话。

    掂了掂手里的卫星电话,卫燃重新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在下个路口调转方向开往了机场。

    根本没有浪费什么力气,他便在停车场入口一侧看到了一辆打着双闪的红色SUV。

    朝着对方打了打双闪,后者立刻离开停车位开往了停车场的最深处。见状,卫燃也和对方隔着一条车道跟了上去。最终,两辆车并排着停在了两个紧挨着的停车位上。

    “维克多先生,请和我来吧。”另一辆车副驾驶位置的车窗降下来之后,一个看着能有四十多岁的正装男人和他说道。

    “我还带着一只狗”卫燃指了指自己的副驾驶。

    “它也要跟着去吗?”那位已经推开了车门的正装男人似乎并不觉得额外带一只狗过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帮我找个地方寄养吧”

    卫燃早有准备的说道,他之所以带着狗子来布良斯克,只是为了免得在森林里遇到什么野兽,如今这狗子任务完成,接下来自然是不用跟着了。

    “没问题,和我来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您的宠物戴上嘴套。”

    这个似乎不打算做自我介绍的正装男人说完,耐心的等着卫燃给贝利亚戴好了嘴套,这才带着他们走进机场,按部就班的安检过后,钻进了一间休息室里。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搭乘航班先去顿河畔的罗斯托夫”

    这中年人自顾自的吃着免费提供的零食,含糊不清的说道,“等到了那里,会有人把你送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的。”

    “它呢?”卫燃指了指蹲在身旁的狗子贝利亚。

    “等到了罗斯托夫,我会给它暂时找个窝的。”那中年人想都不想的答道。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心安理得的听从对方的安排。

    约莫着一个小时之后,这中年人带着卫燃和他的狗子登上了一趟航班,挤在经济舱的最后一排座位,在吵闹的噪音中赶到了边境城市罗斯托夫。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离开机场之前,这中年人便将他交给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并且将卫燃的要求口头嘱咐了一番。

    “和我来吧”

    那个大胡子男人更加的干脆,招呼着卫燃跟着他离开机场之后,径直钻进了一辆集装箱卡车的驾驶室。

    “在您回来之前,我会照顾好您的宠物的。”

    那卡车司机说完,还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从驾驶室座椅后面的一个破包里翻出一根火腿肠咬开递给了蹲在卫燃脚边狗子。

    明明口水都已经流出来的贝利亚却想都不想的转了个身,将后脑勺留给了那位卡车司机,同时将宽大的嘴巴搭在卫燃的腿上,瞪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卫燃。

    “吃吧”

    卫燃话音未落,这鬼精鬼精的狗子便再次转过身,轻轻叼住了那位卡车司机递来的火腿肠。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那卡车司机赞叹了一句,在尝试着摸了摸贝利亚的狗头之后,这才踩下油门,驾驶着集装箱卡车穿过了亮起绿灯的十字路口。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这辆车子便开进了一个大院子,让卫燃没想到的是,他在这大院子的门口,还看到了个熟悉的招牌——“葡萄藤农产品公司”!

    显然,卡尔普是找当初送他们飞机的那位大耳朵查布叔叔的渠道把他送进顿涅茨克的。

    知道了是谁在帮自己,卫燃也稍稍松了口气,在那位卡车司机的指引下,将狗子贝利亚拴在了这大院子最深处一辆停放了不知道多久的BMP1步战车的诱导轮上。

    安顿好了狗子贝利亚,那大胡子司机却又带着卫燃钻进了一辆脏兮兮的越野车,随后指着院子里一支整装待发的车队说道,“先生,您自己开车跟着那支车队就好,他们就是去顿涅茨克的。”

    说着,这大胡子又从兜里摸出个卫星电话以及一台GPS和配套的充电器递给了卫燃,“拿着这部卫星电话和GPS,无论您在顿涅茨克的任何地方,您需要回来的时候,拨打里面存的唯一一个号码,然后把您的位置告诉对方,就会有人把您带回来的。”

    “贝利亚就麻烦你了”卫燃接过这两样电子设备说道。

    “贝利亚?”

    这大胡子愣了愣,“您的宠物叫贝利亚?真是个吓人的好名字。”

    “谢谢你的夸奖”

    卫燃说着启动了这辆日产越野车,跟着那支由十几辆卡玛斯卡车和几辆乌拉尔卡车组成的车队离开了这个大院子。

    接下来的路因为没有导航,所以他除了知道一直在往北开,所以并不清楚路过了什么地方。

    最坑的是,这辆报了一堆故障码的越野车唯一能动的表也就只有转速和时速表,其余的诸如里程表乃至中间的屏幕,全都是不能用的状态。

    如此跟着车队一连开了差不多三四小时的时间,当正前方的夕阳被地平线挡住大半的时候,一直开在他前面的一辆越野车也停了下来,随后便有个人拎着个背包推门下来,跑过来敲了敲卫燃的车门。

    等他降下车窗,外面的人却将背包先塞了进来,“这里已经是顿涅茨克了,我们接下来要去更危险的地方了,就不能带着您了。另外,包里的东西您最好随身带着,如果您需要向导的话,包里有张名片,您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

    “好,麻”

    卫燃的客气话都没说出来,窗外的人却已经用袖子帮他擦干净了车门上那个被灰尘掩盖的,镰刀葡萄藤的标志,随后扭头跑回了他的车子,钻进车门里扬长而去。

    “麻烦你了”

    卫燃升起车窗的时候自顾自的补全了没说完的客气话,随后将车子往路边靠了靠,转而打开了对方刚刚递给自己的背包。

    这个沉甸甸的背包里东西不多,但却足够重要,一件带有插板的防弹衣还有一顶头盔,除此之外,还有一支拉登哥哥同款的AKS74U和配套的PB4消音器,外加五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

    除了这件武器,这包里却还放着一支装在枪套里的微声型的马卡洛夫手枪,这手枪的枪口上都还拧着消音器,配套的弹匣也同样准备了足足五个。

    “都说了我不是来杀人的”

    卫燃最后抽出那张名片无奈的咧咧嘴,随后却老老实实的脱掉外套,将那件沉甸甸的防弹衣穿在了里面,至于那武器和头盔,他又不去前线,自然是不需要了。

    没有急着移动位置,卫燃看着这座夕阳下的城市,这里不同于其他城市入夜后的灯光璀璨,目光所及之处,也略微的冷清了一些。

    再次拿起包里那个名片看了一眼,卫燃却并没有打过去,反而先取出食盒里一直放着的一台从未用过的备用手机,慢悠悠的开机充上电之后,打开了导航软件。

    借助导航软件,他也得以确定,自己目前正位于顿涅茨克东部的城区边缘,而金属本子提供的地址,却位于城区西北直线距离差不多15公里远的一个小村子里。

    左右不是太远,他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按照导航的指引,驾驶着车子准备穿城而过,顺便去城里买些吃的喝的。

    真正进入顿涅茨克城区,除了偶尔能看到些似乎被炮击或者遭受过爆炸的建筑之外,其余的倒是和俄罗斯各地的小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

    随意的买了些吃的喝的装进后备箱里,他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城区,随着车流开往了西北方向。

    一路走,当他距离目的地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公里的时候,公路两侧已经只剩下了广袤的农田,这条并不算好走的泥泞土路上也再没有其他的车辆。而在这条路的正前方,在夕阳下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一个并不算大的村子。

    看了看头顶的天色以及西边乌可烂的方向隐隐约约时不时传来的枪炮交火声,他也不由的再次提高了车速。

    略显艰难的走完了这最后一点路程,当他把车子开到村口的时候却不由的犯了难,那金属本子虽然提供了地址,但却并没有提供联系人,而且那地址虽然包含了门牌号,但是很显然,在这样的小村子里,门牌号就是个毫无用处的摆设。

    不仅如此,即便刚刚在村子外面,他都看到了农田里戳着一颗尚未爆炸的火箭弹,稍远点更有几栋被震的开裂甚至坍塌的房子,这些房子的不远处,还有几个已经积蓄了一片小水洼的弹坑。

    稍作犹豫,他推开了车门,却是根本没有拿上那个装有武器的背包,反倒从城里买的那些吃喝中随意选了几样,远远的蹲下来,朝着两个正在草地上踢球的小家伙招了招手。

    “您好,先生。”

    其中一个抱着球过来的小伙子礼貌的打了声招呼,随后用肯定且带着一丝丝警惕的语气说道,“您不是村子里的人?”

    “当然不是”

    卫燃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两大瓶牛奶递给了他和他的同伴,“我是来这里找一个朋友的,可是我虽然有他的地址,但你们这个村子似乎并没有使用门牌号,所以你能帮帮我吗?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浪费时间带我找到地址对应的房子的话,可以帮我找个大人过来吗?无论如何,这两瓶牛奶就当作我们初次见面的礼物怎么样?”

    “你在这里等一下”

    抱着足球的小伙子和他的同伴对视了一眼,随后颇有契约精神的将他的足球主动“暂时抵押”到了卫燃的脚边,随后和他的玩伴各自抱着一瓶牛奶跑向了不同的方向。

    不多时,一个穿着皮围裙,看样貌大概三十五六岁,身上还弥漫着机油味的男人拎着个油腻腻的扳手跑了过来。

    “你好”

    卫燃远远的便主动打了声招呼,“这是您孩子的足球吗?”

    说完,他根本不等对方回答,便将脚边的足球轻轻踢了过去。

    下意识的抬脚接住了这一球,那个手拿扳手的男人先将球踢给了身后的儿子,随后才问道,“我的孩子说你在找一个地址?”

    “对”

    卫燃点了点头,主动掏出来一包香烟,先自己点上一颗,随后将烟盒给对方让了让,“要来一颗吗?”

    “怎么称呼?”这男人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颗叼在嘴里点燃,随后将烟盒又还给了卫燃。

    “维克多”

    卫燃这次倒是没有编造假身份,甚至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伪装和遮掩,“你怎么称呼?”

    “皮亚托夫,你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就好。”

    那男人猛嘬了一口香烟,又看了看卫燃身后20多米外停着的那辆车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斟酌着问道,“维克多,你要找谁?”

    卫燃摊摊手,“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皮亚托夫挑了挑眉毛,显然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个回答。

    “我只知道个地址”

    卫燃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在机场买的记事本翻开,将提前写在上面的地址给对方看了看,“你瞧,我只有这么个地址,但这个村子似乎并没有使用门牌号。”

    “是他家”

    皮亚托夫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转而看着卫燃说道,“你不认识住在这个地址的人吗?”

    “并不认识”

    卫燃想了想,“但是,如果对方是个老人的话,我或许认识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皮亚托夫哑然失笑,“不可能,你才多大?”

    “我说的是真的”

    卫燃摊摊手,取出手机,将维尼亚政委的遗物照片给对方看了看,“我是个历史学者,这些东西是我在一处苏联游击队的营地里找到的,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来这里也只是想看看这位维尼亚政委还有没有家人活着。”

    “等等,你是那个华夏人维克多?”皮亚托夫像是突然认出了卫燃似的,连嗓门都抬高了一些。

    “你认识我?”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我当然认识你!”

    皮亚托夫的态度立刻热情了不少,“不止我认识,我们村子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你!快和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你想找的人,顺便和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第1297章 救火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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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算大的村子里,卫燃双手拎着在城里买来的各种吃喝,跟在那个名叫皮亚托夫的男人身后,一边往村子的另一头走着,一边听他介绍自己和这村子的渊源。

    原来,就在当年自己发现了帝国大厦上的红旗照片并且上了新闻的时候,也是这里的战斗最为艰难的时候。

    当时,一个名叫沃洛维克的小伙子在看完新闻的第二天开始,就比照着卫燃发现的那张照片,用了一周的时间,将其画在了他家的墙壁上来给村子里的人和驻扎在这里的战士们鼓劲儿。

    遗憾的是,当卫燃问及那个名叫沃洛维克的年轻人的情况时,皮亚托夫却摇了摇头,并在一座已经坍塌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他死了”

    同样帮忙拎着一包东西的皮亚托夫指着那栋房子残存的半面墙壁说道,“在他画好那幅画的第二个星期,就被对面打过来的炮弹炸塌了他的房子,他也被坍塌的房顶砸死了,就是那栋房子。”

    循着对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卫燃不由叹了口气,那栋房子残存的墙壁上,尚且能看到残存的些许红色颜料。

    跟着皮亚托夫继续迈开步子,后者带着他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而且我们的小天使玛尔塔也说她认识你,至少她经常说,她留学的时候曾经给你做过翻译,但是我们都不相信,她连和你的合影都没有。”

    “玛尔塔?”卫燃愣了愣,“她之前是不是在招核留学?”

    “伱真的认识她?”皮亚托夫诧异的转身看着卫燃,“我们都以为她在说大话呢”。

    “认识,她确实给我做过日语翻译。”卫燃错愕的追问道,“所以玛尔塔是你们村子的人?”

    “当然不是”

    皮亚托夫摆摆手,“不过她自从留学回来之后就去前线做救治受伤的士兵的工作,不忙的时候也会经常来靠近前线的各个村子给大家义诊,我之前被石头砸伤了大脚趾就是她帮我治好的。

    她的爸爸妈妈活着的时候,也在这附近战斗过,所以周围这些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认识那个善良的姑娘。”

    说着,皮亚托夫抬手指了指西南侧的方向,语气平淡的解释道,“我们这里距离正在交火的前线连5公里都不到,你肯定看到外面农田里的火箭弹了吧?那是两天前从对面打过来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清理它呢。”

    “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卫燃近乎下意识的问道。

    “搬走?”

    皮亚托夫更加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为什么搬走?我们搬走了不就相当于把这里让给他们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我们怎么可能搬走?而且我们能搬去哪?莫斯科吗?”

    闻言,卫燃不由的陷入了沉默,他没想到能在这里还遇到认识自己的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曾在招核给自己做翻译的那个姑娘的事迹,没想到这里距离前线竟然如此近,更没想到,对方能给出这样无法反驳的回答。

    “皮亚托夫,说说那栋房子的主人吧。”卫燃换了个话题。

    “他叫博格丹·库德利克”

    皮亚托夫弹飞了快要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喷出最后一口烟雾介绍道,“库德利克老爹年轻的时候是在煤矿工作的维修工,获得过劳动光荣勋章的优秀工人。”

    “现在呢?”卫燃追问道,“他还有什么家人在吗?”

    “现在他当然退休了,早就退休了,连他工作的煤矿都早就停产了。”

    皮亚托夫答道,“他的儿子和儿媳大概6年前就在前线牺牲了,在那之后不久,他的孙子也牺牲了,现在他的家里只剩下他和他孙子留下的两个孩子还有一条狗了。”

    说到这里,皮亚托夫在一个木墙小院前停下脚步,在饱含威胁的犬吠声中最后说道,“这就是库德利克老爹的家了,请在外面稍等一下。”

    闻言,卫燃点点头放下了手里拎着的东西,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皮亚托夫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维克多,请和我进来吧。”

    闻言,卫燃立刻掐灭了抽到一半的香烟,重新拎上东西,跟着对方走进了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

    这院子里一共也就有两栋半低矮的房子,其中一栋装着双层玻璃的房子明显是冬天的时候住的,在这栋房子的门口,便拴着一支毛色驳杂的看家狗。

    但这栋房子所有能看到的窗子上的玻璃已经全都碎了,超过半米厚的墙体上也残存着一道足以把拳头伸进去都有富裕的裂痕。

    离着它不到两米的另一边,是一座在华夏会被称为“倒座”的房子。

    这栋小房子墙薄窗户大,明显是夏天的时候住的。只不过这栋房子虽然墙体没有受损,但窗户玻璃却同样已经碎了,只用半透明的塑料布和木板封住,勉强挡住了尚且寒冷的晚风。

    可让卫燃没想到的是,皮亚托夫却并没有带着他走进这两栋房子的任何一栋,反而走向了那个更像是凉棚、车库的“半栋”房子。

    跟着皮亚托夫穿过这凉棚挂着的棉帘子和一道薄薄的铁皮门,卫燃越发肯定,这里就是个车库,这里面甚至还停着一辆苏联时代生产的墨绿色拉达汽车,车子的右手边,还有一条被钢板盖住了一半的修车沟。

    而在车子和修车沟周围一圈靠墙的位置,还像个小作坊似的,摆着些诸如台钻、小车床、台钳之类的老旧金属加工设备。

    歉意的朝着卫燃笑了笑,皮亚托夫走进了修车沟,掀开了挂在钢板边缘的一条棉帘子。

    “谢谢”

    卫燃神色如常的道了声谢,拎着东西弯腰钻过棉帘子,往前走了不到一米之后转了个90度的弯,踩着红砖垒砌的台阶往下,走进了亮着昏黄灯光的地窖。

    这地窖入口两侧各有一个木头货架,其上分门别类的摆着各种自制的水果和蔬菜罐头。

    穿过这俩货架再往里,则是个用原木和红砖柱子加固过的,面积不足20平米的小空间。

    这小空间的地面铺着木板和打扫的还算干净的地毯,两面靠墙还紧挨着摆着三张单人床,中间则是一张摆着些吃喝以及一兜子药品的木头桌子,紧挨着桌子的红砖柱子上,则固定着个金属灯座,其上拧着唯一一盏拿来照明的小灯泡。

    而在这柱子的另一边,则摆着个并不算大的灶台和一个似乎是苏联时代生产的电冰箱,那冰箱的头顶,还有一台尺寸并不算大的彩色电视机。

    此时,在这小灯泡的亮光之下,正有俩看着估计都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正头挨着头看着一本带有彩色插图的故事书。

    而在桌子的另一边,还坐着个头上和小腿上都包裹着纱布的老人,在他旁边冰箱顶上的电视机,还播放着毛子红星台的新闻。

    这老人看着能有七八十岁,身材高瘦,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双手还拄着一根木头做的拐棍。

    “老爹,就是他要找你。”

    皮亚托夫将帮忙拎进来的那一兜子吃喝放在了灶台上,一边忙活着把兜里需要冷冻保存的东西放进几乎空空如也的冰箱一边把卫燃的身份和来意介绍了一番。

    “你好,小伙子,谢谢你的礼物。”库德利克老爷子歉意的说道,“我的腿不久前摔断了,就不站起来迎接你了。”

    “没关系,您坐着就好。”卫燃接过皮亚托夫递来的一张塑料凳子坐了下来。

    “刚刚皮亚托夫说,你有我父亲的遗物?”库德利克老爷子好奇的问道。

    “说实话我不太确定”

    卫燃说着,将一直背着的背包取下来打开,从里面拎出了那个从坟墓里带出来的帆布口袋包,又从里面翻出了那个金属相框递给了对方,“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接过相框,库德利克老爷子将其举到眼前看了看,随后又从兜里摸出个小巧的铁皮手电筒,将光束照到了相框上。

    许久之后,这老爷子关了手电筒叹了口气,“我见过这张照片,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他们两个大,让我想想.”

    这老爷子说着却再次打开了手电筒,在这并不算大的房间里照了一圈之后,最终停在了进门货架最顶部的一口箱子上,“皮亚托夫,帮我把那个箱子搬下来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那里面放着。”

    “我这就把它取下来”

    皮亚托夫应了一声,踩着一张凳子就忙着把那个似乎曾用来装弹药的箱子搬下来。

    与此同时,库德利克老爷子也看向了卫燃摆在桌子上的几枚勋章和手枪,“这么说,我的父亲真的是个前线政委?”

    “为什么这么说?”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有记忆的时候,二战才结束没多久。”

    库德利克老爷子靠着身后的柱子回忆道,“那时候周围的同龄人,很多人都在那场战争里失去了家人,有的只有爸爸,有的只有妈妈,还有的和我一样,是没有父母的孤儿。”

    说到这里,库德利克老爷子摘下老花镜,用一块已经起球的眼镜布慢悠悠的擦拭着,嘴上也不停的继续说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唯一有关我父母的记忆,也只有那张照片了。

    孤儿院的里的老师和我说,我的妈妈是一位优秀的教师,她为了保护她的学生们被德国人杀死了,我的爸爸是个英勇的苏军战士,他也被德国人杀死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话说到这里,库德利克重新戴好了老花镜,皮亚托夫也将那口上锁的弹药箱给取了下来。

    “我把这口箱子当作保险箱用了,皮亚托夫,你可不能给我说出去。”一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这老爷子也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小锁。

    “我可不好奇你的保险箱里都有什么宝贝”

    皮亚托夫笑着说道,“老爹,你们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先回家弄些吃的送过来怎么样?晚上让维克多和我陪你喝一杯怎么样?另外让这两个小家伙去我家和我儿子一起去看电视吧?”

    “那就麻烦你了”

    库德利克点点头,任由皮亚托夫招呼着那俩正在看故事书的小家伙跟着一起离开了地窖,暂时给他们二人让出了谈话的空间。

    直到目送着皮亚托夫带着两个小孩子离开这还算暖和的地窖,库德利克老爷子才掀开了那口箱子的盖子。

    这箱子里东西不多,一个铁皮饼干盒子,几本书便是能看到的全部。

    将那个略带锈迹的饼干盒子以及那几本工程机械类的书籍取出来放在桌子上,他从下一层取出了三本摞在一起的相册,随后又从里面挑出了一本看起来最旧的掀开。

    “这本相册是我的母亲给我留下来的不多的遗物之一,里面都是我母亲和我有记忆之前的照片。”

    一边说着,库德利克老爷子将手指向了这相册第一页的唯一一张照片,也是维尼亚政委遗物里,那个金属相框里保存的那张合影。

    “我可以看看这本相册吗?”

    卫燃上手之前,格外正式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同时也解释道,“我已经确认,那些遗物该交给您没有错。

    另外,那个记事本里还有一封信,我没有拆开过,我猜应该是您的父亲维尼亚政委同志写给您和您的母亲的。”

    “随便看吧”库德利克老爷子随和的说道,“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话虽如此,这老爷子却不动声色的将另外两本相册又放回了箱子。

    趁着对方用那几本工程类的书籍压住那两本相册的时候,卫燃也扫了一眼上面的那本相册的封面,那似乎是一对年轻人的婚纱照。

    赶在对方抬头之前收回目光,卫燃小心的翻开了这本相册。

    与此同时,库德利克老爷子也拿起了维尼亚政委遗留的记事本翻开,取出了那个叠成了三角形的信件,小心的拆开之后,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默默的读着。

    仅仅只是翻到相册的第二页,卫燃便发现,第一页同样只有一张照片,一张维尼亚的妻子独自抱着婴儿时的库德利克,在一个花坛边拍下的照片,以及用订书器钉在这一页的,两张维尼亚写给他妻子的信。

    见状,卫燃立刻轻轻合上了这本相册,没有再去窥探这饱受战火的一家人的温馨,只是默默的坐着,耐心的等库德利克老爷子看完了那封迟到了太久的信之后,又看着他支使着自己,帮他从一张单人床的床头的文具盒里找来订书器,将那封信钉在了卫燃刚刚只翻了一页的相册里。

    “有什么是我能帮您的吗?”卫燃直等到对方收起了那本相册,这才开口问道。

    “你能冒着危险来这种地方把我父亲的遗物送过来,我就该好好感谢你了。”

    库德利克老爷子说着,将维尼亚政委留下的记事本也放进了箱子里,随后,他又打开了那个铁皮饼干盒子,将卫燃一并送来的那几枚属于维尼亚政委的勋章和那个金属相框也放了进去。倒是那支tt33手枪被他留在了桌子上。

    在一边旁观的卫燃也借此看到,这饼干盒子里还另外放着几枚勋章奖章和对应的证件,和一沓用皮筋绑住的,加起来恐怕最多也不过两三万卢布的纸钞。

    “您打算换个地方生活吗?”

    卫燃等对方扣上饼干盒的盖子之后问道,“俄罗斯境内随便哪一座城市都可以,您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那两个孩子也需要更好的环境。”

    “谢谢你的好意”

    库德利克一边重新锁上箱子盖一边说道,“但是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就很好了,虽然这里远不如其他地方安全,但是”

    “轰1

    库德利克的话都没说完,两人便同时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头顶也哗啦啦的掉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泥土,就连那唯一的一盏灯泡都跟着熄灭了。

    “快,快扶我起来。”库德利克明显慌了神,“快1

    “您需要做什么?”卫燃加快语速说道,“我来帮您1

    “孩子,快帮我去看看那两个孩子1

    库德利克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快帮我去.不不不,外面太危险了,小伙子,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不熟悉这里,还是”

    “还是我帮你去看看吧”

    卫燃不容置疑的说道,“放心,我认识皮亚托夫的家在哪里,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在这之前,你可不能受伤。”

    说话间,卫燃已经打开了那台备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搀扶着一条腿骨折的库德利克老爷子挪到了地窖口,让他坐在了修车沟盖着的那块钢板一侧拐角的台阶上。

    “这部手机我给您留下了”

    卫燃加快语速说道,“如果孩子们没有发生意外,我会打电话到这里的,就算您不会接也没关系,只要听到手机响,就证明孩子们都没事。”

    “小伙子,你要注意安全。”库德利克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卫燃已经撩起厚实的棉布帘子跑了出去,离开这个车棚之后,快步跑出了院子,摸黑朝着皮亚托夫的方向跑着。

    这一边跑,他也注意到,刚刚似乎是库德利克老爷子家不远处的另一栋建筑发生了爆炸并且引燃了些什么,此时有不少村民都已经跑向了失火的地方。

    而从那些村民的咒骂中,卫燃也大概了解到,被炸毁的似乎是这个村子的变压器,并且波及了附近两家的木刻楞房子。

    没敢多想,卫燃加快脚步跑向了村口的位置,随后便遇到了拎着灭火器正准备往火灾方向跑的皮亚托夫。

    “孩子们没事1皮亚托夫指了指他家的方向,“在地窖里!库德利克老爹情况怎么样?”

    “也没事1卫燃大声回应道,“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老爹报个平安。”

    “去我家里!我没带着1皮亚托夫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他们都在地窖里1

    闻言,卫燃也顾不得客气,立刻跑进了皮亚托夫的家里,站在院子里大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很快,皮亚托夫的妻子便跑了出来,在得知卫燃需要手机之后,立刻将一台看着很有年头的智能手机递了过来。

    接过对方的手机拨通了备用手机的电话,卫燃等响铃之后将手机还给了对方,“孩子们没事吧?”

    “都没事1皮亚托夫的妻子立刻说道,“老爹没事吧?”

    “也没事”

    “维克多,如果方便的话,帮我照顾孩子们吧?”皮亚托夫的妻子说话间已经拎起了一个水桶,“我要去帮忙救火。”

    “我可不会照顾孩子”卫燃说话间却抢过了对方手里的水桶,“但我会灭火。”

    说完,他也不顾对方的再说些什么,快步跑向了路对面自己的车子,从里面一阵翻找之后,拎出灭火器丢进水桶里,随后又扣上了那顶钢盔便跑向了着火的方向。

    然而,都不等他赶到目的地,发生火灾的方向却再次传来了“轰”的一声爆炸!并且又点燃了一栋木刻楞房子!

    “艹1

    卫燃立刻停下了脚步,躲在建筑的阴影里,借着火光看向了发生爆炸的正上方。

    可惜,即便这夜空除了着火位置的亮光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光污染,但他却仍旧看不出有无人机的存在,可在爆炸发生之前,他也同样没有听到火炮或者火箭弹飞行时的哨音。

    当啷一声丢掉水桶,卫燃躲在阴影里取出了不久前才得到的那架超大号望远镜对准了夜空。

    得益于这架堪称古董望远镜依旧优异的光学性能,他很快便发现了一架大号民用的四轴飞行器正平稳的飞往正西方向,并在他试图做些什么之前,越过远处的河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状,卫燃也稍稍松了口气,收起望远镜,重新拎着水桶和灭火器跑向了远处被点燃的两座木刻楞房子,和那些团结的村民一起,忙着扑灭炙热的烈火。

第1298章 朋友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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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多村民和卫燃这个外来者的忙碌中,点燃了两栋木刻楞房子的大火总算被勉强扑灭,这些村民也将第二轮爆炸中受伤的四五个村民全都抬到了路边。

    恰在此时,一辆印有红十字的厢货卡车和一辆同样画着红十字的面包车一先一后拉开大概百十米的距离也开进了村子,嘎吱一声停在了被扑灭的火灾现场边上。

    “哗啦”一声,面包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里面穿着迷彩服,外面穿着一件没有系扣子的白大褂,头上还戴着一顶钢盔的女医生第一个从里面钻了出来。

    紧随其后,又有四个同样打扮的姑娘和两个看着能有三十多岁,手里分别拎着rpg发射器和工具箱的男人钻了出来。

    “有人受伤没有1

    那最先出来的女医生用挂在腰间的一个小号高音喇叭喊了一嗓子,“伤员在哪1

    “玛尔塔来了!快来这里!有几个人受伤了1

    人群里,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声,这些刚刚正在灭火的村民也哗啦一下让开了一条通道,让出了那几个伤员。

    见状,原本已经准备取出医疗箱的卫燃古怪的看了眼那个快步跑过去的女医生,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闪身钻进了库德利克老爷子的家里。万幸,这老爷子并没有受伤。

    “孩子们都没事”

    卫燃挨着对方坐在了红砖台阶上,摸出烟盒之后朝对方递了递,“要来一支吗?”

    “这可太好不过了”

    库德利克笑着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任由卫燃用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香烟。

    “我都很久没有买过烟了”

    库德利克喷云吐雾的说道,“这里的日子太艰难了,买一包烟的钱足够买来我和孩子们一整天的面包了。”

    闻言,卫燃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叼在嘴里,沉默片刻后问道,“库德利克先生,你们这里经常遭到这样的袭击吗?”

    库德利克老爷子叹了口气,“最近前线一直在打仗,那些混蛋会随机偷袭周围的村子来牵扯前线的注意力,顺便也为了看看哪个村子里藏着他们的敌人或者准备供应到前线的物资。”

    “您真的不考虑带着孩子们搬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吗?”卫燃在缭绕的烟雾中再次问道。

    在手机的手电筒光芒中略显警惕的看了眼被黑暗笼罩的卫燃,这老人最终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的日子虽然艰难,但还能活下去。”

    “好吧”

    卫燃明智的掐灭了自己的好心,他已经从这老人刚刚那一瞬间的警惕中看出来,他并不相信自己,而且他也确实没有理由相信自己。

    那么这个老人在防备什么呢?近乎下意识的,他便想到了那俩孩子。

    这老爷子不会把自己当人贩子了吧?

    卫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却暗暗叹了口气,乱世的人命如草芥,这老爷子如此警惕倒也无可厚非。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父亲生前如何其实早已不再重要,该怎样保护好那两个孩子相对安全的长大,对于他来说才是重中之重。

    这里虽然紧挨着战场,但有周围村民的帮衬,就算再艰难总能活下去。

    想让这个老人对卫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放下戒备,将自己和孩子的命运交给这样一个或许只是暂时被爱心冲昏了头脑年轻人,这个老人怎么可能敢赌,赌卫燃不会把他的孩子卖掉换钱?

    在略显尴尬的沉默中,这一老一少唯一的交流,也就只剩下了明灭不定的烟头闪烁的红光。

    几乎就在卫燃抽完了这颗烟的功夫,皮亚托夫和他的妻子也各自拎着两个藤条篮子走进了院子。在这夫妻俩的身后,还跟着那俩让库德利克老爷子格外担心的小家伙。

    直等到这老爷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这俩小孩子没事,他才彻底松了口气,放心的任由皮亚托夫的妻子领着孩子们暂时离开,也任由卫燃和皮亚托夫将他搀扶到了桌边重新坐下。

    将带来的一盏充电台灯摆在桌子中间,皮亚托夫先从篮子里端出来几样小菜和切好的列巴以及装在保温桶里的红菜汤,随后又从怀里抽出了一瓶伏特加拧开,给一并带来的三个杯子各自倒满。

    “老爹,维克多,我只陪你们喝一杯,等下还要去给伊万家帮忙呢。”

    皮亚托夫端着酒杯说道,“他家的房子虽然火已经扑灭了,但是房子里还有很多没有烧坏的东西没搬出来呢。”

    “他家的情况怎么样?”

    库德利克老爹同样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问道,“如果没地方住,我这里应该还能住下些人。”

    “只是房子被烧坏了屋顶,人也受了些伤。”

    皮亚托夫和卫燃也碰了碰之后一饮而尽,咬牙切齿的解释道,“那些混蛋和之前一样,丢下来的又是燃烧弹,他们非要把我们村子全都烧光,把我们都赶走不可。”

    “去忙吧,你们也注意安全。”库德利克老爷子说完叹了口气,也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荆

    “老爹就拜托伱照顾了,我晚点过来。”皮亚托夫等卫燃也喝下了杯子里的酒之后嘱托道。

    “放心吧”卫燃郑重的应了一声。

    目送着皮亚托夫离开,库德利克老爷子一边给卫燃和自己的杯子重新倒上酒一边说道,“年轻人,不如和我讲讲我父亲的事情吧,皮亚托夫说你是个很有名气的历史学者,你对我的父亲有多少了解?”

    “了解不是太多”

    卫燃重新和对方碰了碰杯子,守着那盏小小的充电台灯释放的冷冽灯光,和这老爷子一边喝,一边从被发现的那件滴胶“艺术品”和那根12星的反坦克枪枪管开始。

    仔细的讲着亚历山大先生的委托,和他的所有“调查”发现,讲他去过的那片森林,以及森林里那两片废弃的游击队营地,还有维尼亚政委等人的坟墓,和他“推测”出来的那些战斗经历。

    “这么说我的父亲还是个战斗英雄?”库德利克捏起两片香肠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当然1

    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唯一遗憾的是,他不是以近卫第二骑兵师前线政委的名义被记录在档案里的,而是以一名游击队员被记录,被授予勋章和荣誉的。”

    “这可不算什么遗憾”

    库德利克自顾自的又倒上了一小杯酒,“在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对于英雄的崇拜是非常纯粹的,可不管他是来自哪的英雄。军队、警察、游击队,还有工厂,那些获得荣誉的人都会被大家喜爱和崇拜。”

    “您当时肯定也是大家喜爱和崇拜的英雄吧?”

    卫燃端着酒杯问道,“我听皮亚托夫说,您曾是获得过劳动光荣勋章的煤矿工人呢。”

    “我获得的是二级劳动光荣勋章”

    库德利克老爷子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般,语气自豪的说道,“是矿业部的部长同志在顿涅茨克的表彰大会上亲自把勋章挂在我的胸口上的,当时我还上过报纸呢。”

    说着,这老爷子敲了敲那木头箱子,“我现在都还留着那份报纸呢,小伙子,你要不要看看?”

    “当然1

    卫燃放下杯子点了点头,他能听出来,这老爷子平时肯定很寂寞,在这紧挨着前线,每天都活在恐惧中的村子里,大概也不会有人有心情听这样一位老人回忆他最自豪的那些曾经。

    闻言,库德利克老爷子立刻放下杯子,再次摸出钥匙打开了那个上锁的木头箱子,在里面一阵翻找之后,取出了一个木头相框,用袖子认真的擦了擦之后递给了卫燃。

    这相框里保存着一张被折叠成四分之一大小的报纸,其上的头版头条便是在五一劳动节对劳动模版进行表彰的报道,其上还有一张并不算太清楚的照片。

    “这个就是我”

    库德利克老爹用餐叉的另一头轻轻指了指照片里靠右的一个年轻人,神采奕奕的说道,“那是我36岁的时候,除了那枚勋章,煤矿还奖励了我一辆车子。”

    “就是外面那辆吗?”卫燃指了指头顶。

    “对”

    库德利克点点头,得意的说道,“它是个可靠的老同志,去年春天的时候小焦妮娅得了阑尾炎,我就是开那辆车把她送到市里的医院的。”

    “您也是个可靠的老同志”卫燃笑着说道。

    “在你们那里,还在用同志这样的称呼吧?”

    库德利克重新端起酒杯,先和卫燃碰了碰,又和桌子上放着的那把手枪碰了碰,“我们这里已经很少有人这样称呼别人了。”

    “确实还在用”

    卫燃端起杯子同样碰了碰那把手枪,“在我们那里,在非常正式的场合,那是比先生或者女士更有凝聚力也更平等的一种称呼。”

    “曾经我们这里也是”

    库德利克在感慨中放下了酒杯,“曾经的顿涅茨克是多么繁荣啊,那些煤矿工人都争着做最苦最累的工作,都想做劳动模范。

    可再看看现在,呵!大家都在忙着打仗,可俄罗斯人和乌可烂人又有什么区别?乌可烂人多张了一双手还是俄罗斯人多长了一条腿?”

    “大家确实都一样”说这话的,却是个从门口传来的女人声音,“但是乌可烂人的脑子里多了很多脏东西”。

    等到卫燃回头的时候,也一眼认出来,从外面走进来的,恰恰是曾经在招核给自己做过几天翻译的玛尔塔。

    “好久不见,维克多先不,还是称呼你为维克多同志吧。”

    玛尔塔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桌边,自来熟似的挨着库德利克老爷子坐下,随后将带来的血压表放在桌子上打开。

    和去年在招核时相比,这个颇为漂亮的姑娘无论语气还是气质都坚毅了许多,同时,她的身上也隐隐透着仿佛从战场最前线带下来的硝烟味儿。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这姑娘腰间枪套里别着的那支tt33手枪以及刚刚放下的医疗箱,卫燃趁着对方给库德利克老爷子量血压的功夫答道,“确实好久不见了,玛尔塔,你真的回到这里做个战地医生了?”

    “当然,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玛尔塔一边按压着充气的皮腔一边问道,“那么你呢?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我接到皮亚托夫大哥的电话时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呢。”

    “为了帮某个姑娘证明她没有说谎,证明她确实认识那个历史学者。”卫燃开着玩笑答道,并且不出意外的看到这姑娘的脸色跟着变红了不少。

    玛尔塔扫了眼血压表的水银柱,换了个让自己没那么尴尬的话题,“老爹,你不能再喝酒了,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好好好”

    库德利克老爷子满口答应下来,却一点不耽误他端起杯子将刚刚倒满的酒一饮而荆

    见状,玛尔塔翻了个白眼儿,收起血压表之后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壶,拧下盖子当作酒杯,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伏特加。

    “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玛尔塔端起水壶盖子和卫燃碰了碰,“这里离前线太近了,可不是那么安全。”

    闻言,卫燃看了眼库德利克老爷子,后者和蔼的点点头,“不用瞒着我们的小天使,而且看来她确实没说谎,真的认识你。”

    “老爹,你也拿我开玩笑。”

    玛尔塔尴尬抿了一大口酒,随后捏起一块切片的火腿丢进了嘴巴里嚼着,试图再次缓解刚刚压下去的尴尬。

    “我是因为工作来这里的”

    卫燃说着,将刚刚曾经解释过一遍的情况缩减了相当一部分,将关键内容再次解释了一番,顺便,他也提及了试图帮库德利克一家搬到更安全的其他地方遭拒的事情。

    可惜,这姑娘的关注点却放在了卫燃没想到的地方,“维克多,你的胆子可真大,为了这些你就敢跑来这里?”

    “你们敢在这里战斗,我又有什么不敢过来看看的?”卫燃理所当然的摊摊手。

    “这里是我的家”

    玛尔塔理所当然的给出个无法反驳的回答,随后再次端起了杯子,格外坦然的说道,“总之谢谢你能把那些东西给老爹送过来,也谢谢你帮我证明我们确实认识。”

    卫燃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一饮而尽之后问道,“老爹,我能和这位漂亮的姑娘去您的院子里单独聊聊吗?”

    “当然可以”

    库德利克老爷子随和的摆摆手,“放心,我会保密的,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的玛尔塔一直都是单身呢,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闻言,卫燃和玛尔塔各自笑了笑,却默契的并没有和这老人解释什么,只是相继起身离开了地下室,又走出车棚,走到了抬头就能看到星光的院子里。

    “库德利克老爹需要换个地方生活”

    卫燃尝试性的给对方散了一支烟并且没有被拒绝之后,一边帮着对方点燃香烟一边说道,“坦白说,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他还是那两个孩子,随时都面临着危险。”

    “他不信任你”

    玛尔塔用力吸了一口烟之后坦诚的答道,“而且他又能搬到哪里呢?顿涅茨克?那里和这里唯一的区别仅仅只是生活成本更高了一些而已。”

    “或者更远一点呢?”卫燃顿了顿说道,“如果你愿意为我做担保,让他给予我一些信任的话。”

    “我最多只能试试,毕竟我和你其实并不算太熟。”

    玛尔塔不太确定的说道,“而且除了信任之外,这里是我们的家,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的,尤其在它正在遭受侵略的时候。”

    卫燃闻言怔了怔,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们呢?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武器,药品,或者现金之类的任何东西。”

    “这算什么?”玛尔塔突然笑了笑,“怜悯?”

    “出于朋友的好意”卫燃摊摊手,“难得我们在这里又能见面,所以我不介意帮帮你,如果你认为我们算是朋友的话。”

    “已经足够了”

    玛尔塔笑着摆摆手,“你能冒着随时送命的危险送来一个苏联英雄的故事就足够鼓舞我们了,就像当初你发现的那张照片一样。”

    闻言,卫燃明智的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转而问道,“做战地医生的生活怎么样?”

    “至少没有给你做翻译的时候轻松”

    玛尔塔靠着那堵出现裂缝的墙壁,看着头顶的夜空,在喷云吐雾中说道,“但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救助那些受伤的士兵,必要的时候参加战斗,闲暇的时候就帮助周围的居民,像我的爸爸妈妈那样,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很辛苦吧?”卫燃近乎肯定的问道。

    年轻的玛尔塔笑了笑,理所当然的答道,“确实很辛苦,但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去赶跑那些侵略者才行。”

    卫燃叹了口气,同样抬头看着夜空说道,“有人曾说过和你刚刚几乎一样的话。”

    “是吗?”玛尔塔笑了笑,吸了口烟猜测道,“也是在顿涅茨克吗?”

    “不是”

    卫燃摇摇头,“他们也在忙着赶跑侵略者,在同一片星空下。”

    “这才像我认为的历史学者”玛尔塔说完突然笑了出来。

    “什么意思?”卫燃好奇的看着对方。

    “说话像歌剧里的台词一样”玛尔塔再次吸了口烟,学着卫燃的样子说道,“在同一片星空下”。

    “就当是我刚刚调侃你的报复吧”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你经常来这里?”

    “前线有些伤员会送到这里暂时安置”

    玛尔塔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也严肃认真了不少,“维克多,你该尽快离开这里的,这里距离前线太近了,随时都有发生交火或者被空袭的危险。

    你这样一个有名气的外国人在这里出事不但是对方希望看到的,恐怕也是我们这边希望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希望用我这样一个‘名人’做些文章?”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政客和士兵可不一样,你这样一个人死在这里,对我们来说能引来更多的国际关注,对于对面来说,大概会把你污蔑成一个战争贩子吧。”

    玛尔塔好心的提醒道,“总之,老爹的事情我会帮你劝劝她的。维克多,就当是朋友的好心建议吧,如果你认为我们算是朋友的话,你最好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如果不是为了过来提醒你,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医疗单位同样是对面一直在优先袭击的目标。”

    玛尔塔说完将烟头丢到脚边碾灭,“总之快离开吧,说不定对面已经有人知道这个村子里来了个大人物了。”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

    玛尔塔说完却走向了地下室,“我也要离开了,你和我一起离开吧。”

    “这好吧”

    卫燃无奈的应了下来,他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掺合到这样的战场里,哪怕送自己来这里的是那位不知道来历的大耳朵查布叔叔,也不合适,甚至可以说更不合适。

    跟着玛尔塔一起走进地下室告别了库德利克老爷子,卫燃顺便将提前准备的厚厚的两沓卢布塞在了那些摆满了自制罐头的货架里,跟着玛尔塔在夜色中离开了这个随时可能被战火波及的院子。

    “你开这辆车来的?”

    玛尔塔在看到卫燃开来的车子之后不由的愣了愣,甚至还伸手擦了擦车门上的那个葡萄藤和镰刀的标志。

    “怎么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玛尔塔似乎稍稍松了口气,钻进她独自驾驶的那辆印着红十字的面包车说道,“我们走吧,我把你送达市区,对了,你穿着防弹衣吗?”

    “穿着呢”卫燃拍了拍头上的钢盔,“连钢盔我都戴着呢。”

    “千万不要开车灯,另外和我的车子保持至少一百米的距离。”

    玛尔塔说着,又从她的车子里取出个头戴式的夜视仪递给了卫燃,“用这个吧,你会用吗?”

    “我可是个历史学者”

    卫燃理所当然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夜视仪,那语气就好像历史学者就该会夜视仪一样。

    闻言,玛尔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又从兜里掏出个魔术头巾递给了卫燃示意他戴上,这才钻进她自己的车子,踩下油门之后最先开出了村子。

    两辆车拉开距离,将那个暗绿色魔术头巾套在脖子上的卫燃驾驶着借来的越野车吊在了玛尔塔那辆面包车的后面,借助着夜视仪的帮助摸黑开往了顿涅茨克的方向。

    只不过,这俩人却是全然不知道,在他们头顶一百多米的上空,正有一架小型无人机在偷偷的跟着他们。

第1299章 名气带来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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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两辆车子相隔百米一前一后的行驶在贯穿农田的泥泞土路上。这两辆车的头顶,还有一架小型无人机在悄无声息的跟随着。

    然而,就在玛尔塔的面包车开过一个岔路口,即将拐上开往顿涅茨克方向的那条破烂公路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在车里根本无法察觉的枪响,她的面包车一侧轮胎却猛的炸开,这辆面包车也车头一歪,失控一头扎进了路边刚刚开始冒出新芽的麦田里发生了侧翻。

    见状,意识到不妙的卫燃立刻踩下了刹车并且打开了这辆车的远光灯和车顶行李架上那一排刺目的车灯。

    也正是借着这划破黑夜的灯光,他清楚的看到侧前方另一条路的路基排水渠里冒出了个人朝他开了一枪,随后,已经被他踩停的车子也跟着一抖,在“嘭”一声朝着右前方陷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这辆车右前轮胎肯定已经被打爆了,而从他自始至终都没听到枪声来看,他甚至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使用的武器。

    快速扫了眼后视镜,此时,车尾方向已经有两个端着武器的人一左一右的从路边的水渠里爬上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再次扫了眼正前方相互掩护着走向玛尔塔那辆车的三个人以及另外一个走向自己的人,卫燃以最快的速度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支vss微声狙击步枪和ots38微声转轮手枪,一个顶上子弹,一个压下了击锤,随后又将它们收回了金属本子,并且顺便拉上了出发前玛尔塔送给自己的魔术头巾遮挡住了面部。

    他这边刚刚忙完,那左右夹击的两人便来到了他的车前,用手电筒照进窗子,同时喊着他的俄语名字让他开门。倒是正前方那个,因为被刺目的车灯晃到了眼睛,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一下。

    与此同时,卫燃也看到,头顶正有一架小型的无人机在缓缓降落,正前方路边的沟渠里也走出个手拿遥控器的士兵,正伸着一只手准备接住那台无人机。

    “咔嚓1

    卫燃打开了所有车门的锁,两侧的敌人也跟着用一只手拉住了车门外的把手,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已经将身体转过来,作势要钻出车子的卫燃,却也用那支小巧的微声转轮手枪斜顶着贴有防晒膜的车窗玻璃,朝着驾驶位车外的“门童”扣动了扳机!

    “哒1

    被不远处无人机螺旋桨的声音掩盖的枪声中,卫燃不等和自己隔着一道车门的敌人倒地,他左手握住的手枪却已经穿过右臂的腋下,朝着背后那个同样拉开了车门的敌人连续打出了两发子弹!

    快速回头看了一眼,上半身已经从车里钻出来的卫燃用推开车门的动作顺便把车门外的尸体推倒,他手里那支小手枪,也打出了一束红色的激光。

    “嗒1

    在这束红光的指引下,卫燃再次扣动了扳机,将这转轮手枪里的最后两发子弹全都打在了车头正前方,那个被车灯晃花了眼睛的敌人遮住眼睛的手背上和脖子上。

    眨眼间解决了这三个敌人,那个正在收回无人机的士兵也终于注意到了卫燃车子两侧摔倒的同伴。

    只不过,还不等他把手里的遥控换成武器,更不等他呼喊出声以及跳下路基,卫燃手里的转轮手枪便已经换成了那支vss微声狙击步枪。

    “哒1

    依旧是在无人机螺旋桨的噪音掩护之下,一发钢筋棍儿棍儿无声的钻进了那位飞手的脖颈里,打着转撕开了血管,又砸断了颈椎。

    “噗通1

    直到这个时候,车头方向那个敌人也才摔倒在地,但他的动静却被那架无人机的噪音给完美的掩盖住了。

    伸手关了车灯,卫燃先给车身两侧和正前方的敌人尸体各自补了一枪,随后便抱着枪跳下了路基,在泥泞的排水渠里猫着腰快步跑向了玛尔塔的面包车方向。

    此时,那仨守着这辆车的蒙面人,才刚刚砸开了面包车的挡风玻璃,正试图将似乎受伤的玛尔塔给拽出来呢,却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和他们只隔着一条路的卫燃,更没有注意到那架无人机为什么还悬停在距离地面两米高的位置不动。

    更让卫燃无法理解的是,在那个回收无人机的敌人藏身的位置,竟然再没有人冒出来,甚至就连他们身后都没有别的埋伏。

    这素质也忒特码次了

    卫燃格外嫌弃的暗暗嘀咕了一句,举枪瞄准那三个才刚刚把玛尔塔拽出来的人,朝着其中两个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随后又朝着剩下的那个人下意识伸向胸前的那只手的胳膊打出了一发子弹,转而又朝着另一边的胳膊打出了一发子弹。

    谨慎的看了看三条路的各个方向和头顶,卫燃又给那架悬停的无人机来了一枪,这才收起武器快速跑到路对面,将故意留下的活口踹倒在地。

    “谁透露出来有个历史学者在这个村子的?”

    卫燃询问的同时,也抱起了满头是血,而且大腿处似乎还中了一枪的玛尔塔,快速帮她检查着身上的伤势。

    消息有好有坏,这个陷入昏迷的姑娘头上的伤似乎是突然翻车之后和门框或者方向盘之类的磕碰出来的,虽然看着流了不少血,但其实并不严重。

    可坏消息是,她除了大腿上被子弹打出了一个贯穿伤之外,右边胳膊上还有一道血流不止的划伤,而且她的一根肋骨似乎也被撞断了。

    将这姑娘暂时抱到侧翻的车子边上的阴影里,卫燃先帮她大腿和胳膊上的伤口进行了捆扎止血,随后又给她骨折的肋骨小心的完成了复位,并且从侧翻的车子里翻出医疗箱,从里面找出纱布帮她临时包裹住了头顶的伤口。

    安置好了这个因为好心提醒自己才受伤的姑娘,他这才走到唯一留下的活口旁边,借着衣服的掩护取出毛瑟刺刀,将刀尖戳进他的肋骨缝缓慢的转动着,“最后一次问你,谁透露出来有个历史学者在这里的?”

    “啊!”

    这男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我说,我说!快停下1

    “是谁?”卫燃继续转动刺刀,用刀刃刮磨着对方的一条肋骨不为所动的问道。

    “维塔利!是村子里的维塔利!他是我们收买的人!是他给我们打电话的。”这人在哀嚎惨叫中说道。

    “他怎么知道的?”卫燃继续转动着刺刀问道。

    “他的儿子和他说的1

    这男人继续说道,“他说他的儿子本来在村口踢球,然后将听来的事情和他说的!快停下!上帝!快停下1

    “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卫燃继续转动着刺刀不紧不慢的问道。

    “手机,操纵无人机那个人的手机!那上面肯定有他发来的信息!快停.”

    “噗1

    卫燃手里的刺刀贴着肋骨缝捅穿了对方的肝脏,并在抽出来的同时贴着肋骨缝横向划了一道,消弭着凶器的特征。

    杀死了最后一名敌人并且搜出了对方指出的手机,找到了那条消息,他这才取出那台备用手机拨给里卡尔普。

    “又怎么了?”电话刚一接通,卡尔普便漫不经心的问道。

    “惹了些麻烦”卫燃隐晦的说道,“可能需要清理些垃圾。”

    “我就知道”

    电话另一头的卡尔普一副老子早就料到了会这样的语气,“等电话吧。”

    “谢”卫燃话都没说完,对方便再次挂断了电话。

    这次,仅仅只让他等了不到一分钟,便有个号码打了过来,而在他接通之后,电话另一头的人热情的说道,“嘿!小家伙,快把你的坐标给我。”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卫燃立刻听出来,这位是那个曾经送飞机给他们的大耳朵查布叔叔!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自己的坐标告知了对方,顺便提及可能需要一辆救护车的事情。

    “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电话另一头的大耳朵查布叔叔似乎并不急着挂电话,然而直白的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保密?”卫燃试探着问道。

    “没问题!记得把你的脸遮祝”大耳朵查布叔叔说完,便毫无征兆的挂断了电话。

    收起电话,卫燃给玛尔塔再次检查了一遍伤势,这才以最快的速度从被他击毙的那几具尸体身上挖出了他打出去的微声子弹的弹头又捡走了弹壳,并且用之前得到的那支微声型马卡洛夫重新补射破坏了之前的弹痕。

    忙完这些,他又把那架无人机和遥控它的手机以及所有尸体身上搜刮到的电子设备全部砸毁之后塞进了食盒。

    也正是借着销毁痕迹的功夫,他也注意到,这几个人装备的全都是以vss微声狙击步枪为基础,经过现代化改进的vssm步枪,以及同样从苏联那里继承来的pss微声手枪。

    要是金属本子里的那支也能升级一下就好了

    卫燃颇为眼馋的嘀咕了一番,等他仔细的将自己的脚印和摸过的那些武器上的指纹也擦除干净,并且收拾了玛尔塔的一些私人物品装进包里的时候,一架民用涂装的米8直升机也在一架米24的护卫下,从远处低空飞到了路口降了下来。

    随着舱门开启,先有两个人拎着担架下来,在给玛尔塔初步检查之后,将她送上了机舱,并且将卫燃也带了上去。

    而另外下来的那几个人,却将那些尸体和卫燃刚刚捡来堆在一起的武器全都塞进了卫燃之前开的那辆越野车里,浇上了他们带来的汽油。

    在冲天的火焰中,卫燃和昏迷中的玛尔塔搭乘着这架同样绘制着镰刀葡萄藤的民用米8直升机低空离开了这片农田。

    隔着舷窗,他甚至还看到那架米24用航炮对那辆火光冲天的越野车进行了一轮诚意满满的漫长补射。

    大半个小时之后,当直升机平稳的落地,卫燃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寄养狗子贝利亚的那个大院子里,这飞机此时就降落在院子一侧的停车场里。

    随着舱门开启,直升机起飞不久就已经输上血的玛尔塔被抬上了一辆手术推车,用魔术头巾和棒球帽遮挡住面容的卫燃也跟着这推车快步跑向了停车场边缘的一栋建筑,这里竟然有个看着颇为专业的手术室。

    着重提醒了一番那些医生,玛尔塔肋骨发生了骨折并且已经进行了复位的情况,拒绝接受医疗检查的卫燃却也没有离开,反而直接站在了手术室的门口,隔着那面都没有饭盆大的透明玻璃看着正在进行的手术。

    “发生什么了?”

    就在窗子里面开始手术的时候,之前接待卫燃的那位卡车司机也跑了过来低声询问道。

    “遭到伏击了”

    卫燃一边看着里面的手术进展一边解释道,“对方说是我去的那个村子里,一个叫做维塔利的人出卖的消息。”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那个充当证据的手机递给了对方,“消息真假还没有办法验证。”

    “我会帮您验证这个消息的”那卡车司机歉意的做出了承诺,同时也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手机。

    没管独自离开的卡车司机,手术室外的卫燃点上颗烟,耐心的等待着。

    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伤口经过仔细清创缝合,而且被穿上了胸带和颈托的玛尔塔终于被推了出来。

    跟着一起走进一间单独的病房,几乎就在那些医生护士离开的同时,那位卡车司机也再次找了过来。

    帮着玛尔塔盖上毯子并且拉上窗帘调低了灯光,卫燃这才关上房门,跟着那位卡车司机暂时里开了这个规模并不算大,但设施绝对算得上齐全的小型医院。

    “已经核实了”

    那卡车司机给卫燃分了一支烟,“确实是那个人,他已经招了,那个村子之前几次遭到空袭,也是他出卖的消息。”

    闻言,卫燃却并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抽着烟,暗暗琢磨着后续的麻烦。

    “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卡车司机见卫燃不说话,索性主动说道。

    “什么麻烦?”卫燃立刻皱起了眉头。

    “先生,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那卡车司机开口说道,“对于您这样需要继续在俄罗斯生活的外国人来说,您出现在这里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注意,尤其在引起对面那些人的兴趣之后。”

    “好吧”卫燃叹了口气,“可”

    “那个受伤的女医生最好也尽快离开这里”

    卡车司机继续说道,“她如果不返回顿涅茨克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麻烦,但如果她回去,肯定会成为对面那些混蛋悬赏的目标。

    他们会想尽办法抓到那个女医生,说不定还会用她来要挟您发声谴责顿涅茨克。

    先生,这样的事情在这里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我相信以后也会发生的,而且绝不会在您的身上出现什么例外。”

    艹

    卫燃暗骂了一句,他没想到这里面对的敌人同样如此的没有底线,同时却也难免对那个被自己牵连的姑娘愈发的歉疚。

    除此之外,他也不得不考虑,库德利克老爹一家三口会不会同样遭受什么牵连。

    似乎是猜到了卫燃在担心什么,这卡车司机主动说道,“您去探访过的那位老人和他的两个孩子,我们的人已经在着手把他们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村子里的另外一些孤儿和因为战争残疾的几个村民和孤寡老人。”

    闻言,卫燃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你们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我的老板让我先听听您的意见和想法”

    这卡车司机弹飞了烟头解释道,“如果您不想沾染这些麻烦,我们会把他们送进罗斯托夫的养老院和孤儿院。

    当然,您也不用担心,我们公司会保证那些孩子健康成长的,也会保证那些老人平静的渡过他们的晚年生活。”

    “我需要先打个电话”

    卫燃一番犹豫从兜里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几点,直接拨给了雇主亚历山大。

    仅仅只经过了十几秒的等待,亚历山大先生便接通了电话,热情的问道,“维克多,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有了什么收获吗?”

    “收获出乎意料的多”卫燃歉意的说道。

    “说说都有什么?”

    稍稍组织了一番语言,卫燃先把布良斯克的发现告诉了对方,随后才表示自己目前在顿涅茨克,找到了维尼亚政委的儿子。

    “你在哪?顿涅茨克?你疯了?”

    亚历山大古怪的问道,“这才几天?三天还是四天?你就查到了这么多?而且跑去了顿涅茨克?”

    “事实上从我看到那根12颗星星的枪管开始,我就在开始调查了。”

    卫燃故作无奈的说道,“我本来确实想假装只用三四天就调查出来结果的,这样不但能让你觉得不可思议,顺便也能打击一下最近有些过于得意的教授。”

    “所以现在的麻烦是什么?”亚历山大哈哈大笑着问道。

    “现在的麻烦是,我想知道亚历山大先生打算怎么处理那具树脂棺材,以及是否打算施舍一些爱心。”

    卫燃稍作停顿,见对方不说话,扫了眼站在身旁的卡车司机继续说道,“就像刚刚我说的那样,现在这里不但有我刚刚提到的维尼亚政委的后人需要帮助,还有更多因为战争失去家人的孤儿和老人以及残疾人需要帮助。

    可是我只是个历史学者,能力实在是有限,所以亚历山大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帮这些可怜人,否则他们恐怕只能被送进养老院和孤儿院了,那样他们将不得不面临和亲人分开的情况。”

    “当然可以1

    亚历山大倒是远比想象的更加痛快,“维克多,让我想想.这样,我给你十个名额好了。”

    “十个名额?”卫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想表达什么。

    “十个老人的名额,十个残疾人的名额,还有十个,不,20个吧,还有20个孤儿的名额。”

    亚历山大自信的说道,“我只能帮这么多,你可以按照这个名额去筛选,然后把他们带来伏尔加格勒,我会给那些孩子安排学校,给那些残疾人在我的工厂或者博物馆安排工作,也会给那些老人安排远比养老院更好的地方居住,而且我会让他们生活在一起的。”

    “谢谢您的好意”卫燃暗暗松了口气,“请把这次的调查费用也用在这些人的身上吧。”

    亚历山大却是根本没接卫燃不要调查费用的话茬,反而又把话题扯回了那具树脂棺材,“关于那具树脂棺材,就把它安葬在你发现的那个坟墓里吧。

    好了,就这样吧,维克多,我在伏尔加格勒等你,记得把你提到的游击队营地的具体位置发给我。”

    掂了掂被对方挂断的手机,卫燃看向那位卡车司机,“请再等一下,我要等那位受伤的女医生醒过来,和她再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时间还来得及。”

    那卡车司机稍作犹豫之后又补充道,“你和那位女医生,最好在天亮之前离开,老板把他的私人飞机派来了,那架私人飞机会送你们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

    卫燃点点头收起了手机,重新走进了那座小型医院,回到了玛尔塔的病房。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大半身子都被固定的玛尔塔终于醒了过来,随后便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卫燃。

    “这里是什么地方?”玛尔塔在试着转动脖子无果后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顿河畔的罗斯托夫,你受伤是大概三个多小时之前的事情。”

    卫燃回答完了对方的问题之后,顺势问道,“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那辆面包车没有安全带”

    玛尔塔无奈的说道,“我昏迷前只记得有人隔着车窗玻璃朝我开了一枪,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

    “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卫燃沉默片刻后问道。

    “还算不错”玛尔塔试着摸了摸腰间,“我的那支手枪呢?”

    “都在呢”

    卫燃说着取下了一直背着的背包,将离开前他在车子里找到的一些私人物品一样样的取出来摆在了床边。

    直到从卫燃的手里接过插在枪套里的那支老旧的tt33手枪,这姑娘总算松了口气,带着难掩的笑意说道,“这是我父亲的手枪。”

    “玛尔塔,接下来我要和你聊些别的事情。”卫燃没接对方的话茬,反而开启了新的话题。

    “什么事情?”玛尔塔开口问道。

    “我们在天亮前必须离开罗斯托夫,你要和我一起离开。”

    “为什么?”

    玛尔塔错愕的问道,片刻后,这姑娘直勾勾的看着卫燃,用绝望的语气问出了一个后者始料未及的问题,“你把我买下了?”

    “买买什么?买下你?”

    正在发愁该怎么解释发生了什么的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这在顿涅茨克不是什么新鲜事,被抓到的女民兵,会被对面的那些恶魔卖出去,卖到保加利亚或者更远的地方。不久之后,那些被抓走的女民兵的同伴,还会收到她们拍的各种可怕的视频。”

    说到这里,玛尔塔却已经抽出了那支tt33手枪,拉动套筒之后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一脸嘲讽的问道,“所以你也打算这么做?你们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第1300章 吃软饭的小白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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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误会了”

    卫燃无奈的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先听完我的解释。”

    “说”玛尔塔说话间,却已经将食指搭在了扳机上。

    无奈的叹了口气,卫燃将刚刚那位卡车司机说的情况,以及他准备带走包括库德利克一家在内的若干人去伏尔加格勒的决定等等全都复述了一番。

    “大致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仍旧举着双手的卫燃最后说道,“但是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建议,另外.”

    “另外什么?”躺在病床上的玛尔塔警惕的看着卫燃。

    “另外,你的手枪里其实并没有子弹,你没注意到吗?”

    卫燃无奈的反问道,他虽然没想到这姑娘会来这么一出,但有些下意识的习惯,却让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闻言,玛尔塔慌了慌,随后直接将枪口对准天花板扣动了扳机。

    “啪嗒”击针释放时的机械噪音让这个年轻的姑娘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慌乱和掩盖不住的绝望。

    “给你子弹”

    卫燃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发子弹,用一只手托着慢慢的走到床边,将其放在了玛尔塔的枕边,后退一步之后愈发无奈的说道,“在你给出你的意见之前,可以先把子弹装好,至少这样能给你带来一些底气。”

    说完,他再次往后退了几步,拽着一张椅子,坐在了距离病床大概两米远的墙边。

    稍作犹豫,玛尔塔颤抖着抽出弹匣,往里面压上两颗子弹之后,再次推弹上膛。

    见卫燃仍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玛尔塔总算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后说道,“抱歉,我可能真的误会你了。”

    “所以你的建议呢?”

    卫燃将双手搭在翘起来的二郎腿上,保持着让对方随时都能看到自己双手的状态问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好能在天亮前就做出决定。”

    “那些老人和孩子还有残疾人,如果你真的能保证他们的生活质量的话,就带走他们吧。”

    玛尔塔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但我要留下来,就算会死在前线,我也要留下来,在回到顿涅茨克的时候,我就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了。”

    “就知道劝不住你”卫燃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能打个电话吗?”

    “当然”玛尔塔说话间,却再次握紧了那支老旧的tt33手枪。

    “谢谢”

    卫燃先道了声谢,随后才取出了他自己的手机,拨给了远在喀山的穗穗。

    “怎么了?你那边调查有结果了?”

    电话另一头的穗穗含糊不清的问道,言语间,卫燃还能隐约听到这姑娘似乎在啃着什么。

    “你在吃什么好吃的呢?”卫燃换上俄语的同时,也打开了手机的免提功能。

    “宵夜”

    穗穗一边吃一边用俄语答道,“格列瓦他们最近才运来的热带水果,今天给家里送来不少,我们的巫师管家萨曼莎太太给大家做了些类似水果捞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我这边遇到些麻烦,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卫燃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无奈说道。

    “什么麻烦?”

    穗穗好奇的猜测道,“你缺钱花了?我和你说,我现在可有钱了,你就说你要多少吧!百八十万的肯定没问题。”

    “我准备捡个漂亮姑娘回去”

    卫燃故意说道,“可是对方不太愿意,所以得需要你帮忙说动她才行。”

    “你说什么?捡个漂亮姑娘?”

    穗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但没有多少怀疑,反而还隐隐透着一丝丝吃瓜的兴奋感,“快说说!怎么回事?谁家的姑娘?有多漂亮?多大了?”

    “不是,你就不怀疑一下吗?”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有什么可怀疑的,你和那位不知道是谁的漂亮姑娘如果真的有什么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穗穗理所当然的反问道,“而且家里漂亮姑娘还少吗?这都把你挤兑的没事就去季马他们村子外面去搭帐篷露营了都没见你勾搭谁,我有什么可怀疑的?”

    “得,就你聪明。”

    卫燃权当没注意到明显在偷听的玛尔塔,“我两个小时前去了顿涅茨克的前线。”

    “噗——”

    电话另一头儿,原本正在家里和手下的那些姑娘们搞公司团建小聚的穗穗,将嘴里尚未咽下去的水果和酸奶的混合物,全都喷在了那俩大耳朵狐狸的脸上,她手里那个快要赶上小号洗脸盆的不锈钢盆也当啷一声丢到了茶几上。

    “你在哪?顿涅茨克的前线?你疯了吧?”被呛的连连咳嗽的穗穗喘匀了气儿之后惊慌的问道。

    “现在已经回来了”

    卫燃大喘气似的补了后半句,“现在我在罗斯托夫呢,顿河边的罗斯托夫,这里是安全的,我也是安全的。”

    先安抚住了电话另一头的姑娘,他这才将发生的事情和前因后果,以及玛尔塔因为自己受伤,以及可能被悬赏,乃至他忽悠亚历山大先生安置难民,还有玛尔塔仍旧想回到前线的事情全都当着病床上的姑娘说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

    卫燃吁了口气最后说道,“医生说玛尔塔的伤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痊愈,相比她的伤,更危险的是一个月之后,她一旦回到前线极有可能就会被绑架。

    但是现在她并不接受我的建议,所以我只能请你帮忙了。不管怎么说,这姑娘是因为好心提醒我才受的伤,我总不能真就一走了之。”

    “这事儿简单”

    随着卫燃的解释总算彻底踏实下来的穗穗满口应了下来,“把手机给她,我来和她说1

    “好”卫燃说完,看向了玛尔塔,“能听听我女朋友的建议吗?”

    稍作迟疑,玛尔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手机,并且关闭了免提功能,将其贴在了耳边。

    后退了两步,卫燃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点上颗烟,然后他便看到,玛尔塔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警惕和不在意,很快就变成了狐疑,接着又从狐疑变成了错愕。

    又等了也就一分钟,这姑娘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喜和激动以及不加掩饰的心动之色,这些细微的情绪中,甚至还有些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

    “阿芙乐尔小姐让你接电话”就在卫燃手里的香烟即将燃尽时,玛尔塔也在这个时候,将手机递了回来。

    “是我”卫燃接过手机说了一声。

    “解决了”

    电话另一头的穗穗已经换上了汉语,“你带着她直接来喀山,从她抵达那天开始,她就是咱们的私人医生了。”

    “私人医生?你和她说什么了?”卫燃惊讶的问道。

    穗穗得意的哼哼了一声,“我给她讲了鲁迅先生的故事”

    “鲁迅先生的故事?从百草园到三.”

    “你也就知道在桌子上刻字儿了,咱就不能聊点儿高中时候学的东西吗?”穗穗嫌弃的问道,“啊,我忘了,你高中成绩实在是不怎么样。”

    “少卖关子,你到底说什么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追问道,他就知道这种事找穗穗帮忙肯定没错,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我只是给她算了一笔账而已”

    穗穗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算了算她一个人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在前线能救多少人。

    然后我又给她算了算,她来咱们这里,借助她在顿涅茨克的渠道和制片厂的视频制作剪辑能力,以及卡妹的网络上呼风唤雨的能力,能让她通过网络宣传切实帮助多少顿涅茨克人,能让多少人看到顿涅茨克的情况和敌人有多邪恶。”

    说到这里,穗穗拿腔拿调的说道,“在某种意义上,玛尔塔和鲁迅先生相似度很高不是吗?都曾经学医,而且都是在鬼子那边学医,都是为了自己的故乡能够自强自立。

    既然如此,学医救不了顿涅茨克同样适用于玛尔塔。哼哼!总之尽快带着她回来吧,她以后就以私人医生的身份跟着咱们混了1

    “私人医生又是怎么回事?”卫燃忍不住追问道。

    “总得有个事情拴着她,免得她又跑回去,我可不想哪天那些乌鸡白凤丸们抓了玛尔塔,然后再公开要挟要挟你,最后给某历史学者闹出什么丢脸的绯闻。”

    穗穗得意的打趣道,“另外制片厂的资源,还有卡妹手底下的那些资源总不能免费给她用,对吧?她总得回报点什么才行,这样我不亏,她也安心。

    而且正好咱们也需要个靠谱的私人医生了,这样以后就算再遇到亚历山大的女儿被劫持那样的事情,我们总不能指望只在护士学校学习过的欣妲妹妹。

    不瞒你说,我本来都想把佐娅姐姐给忽悠到身边了,结果被亚历山大先生给截胡了。这样也不错,玛尔塔也行,我们还能多个日语翻译呢,而且救漂亮姐姐一命胜造七级漂亮浮屠。”

    “开工资?”卫燃没理会对方的胡言乱语,反而鬼使神差的问出个略显愚蠢的问题。

    “可不得开工资,咱又不是买了丫鬟”穗穗理所当然的说道,“放心吧,我支付的起。”

    可憋提买卖人了

    卫燃咧咧嘴,“行吧,那个,谢谢。”

    “谢我做什么?”另一边似乎重新开始吃起来的穗穗含糊不清的问道。

    “我以为你怎么也得怀疑怀疑我的动机呢”卫燃咧着嘴傻乐道。

    “咱哥俩什么关系,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穗穗愈发的得意,“总之快回来吧,明天一早我就去制片厂和卡尔普大叔谈谈,我有把握,制片厂肯定非常乐意提供些帮助的。”

    “我会带着咱们的私人医生尽快赶回去的”

    卫燃做出了承诺,然后这才挂断了电话,转而朝着玛尔塔问道,“所以你同意了?”

    “阿芙乐尔的理由足够打动我了,我现在的方法好像走了一条弯路。”玛尔塔说话间,已经反复拉动套筒,任由里面的两颗子弹抛出来砸落在了地板上。

    “既然这样,我这就安排去喀山的事情。”

    卫燃一边往病房门口走一边说道,“就像我刚刚说的,10个老人的名额,10个残疾人的名额,还有20个孩子的名额,你肯定知道谁更应该离开前线,所以尽快给我一个人名单吧。”

    “好”

    玛尔塔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从床头的那一堆私人物品里翻出了一台屏幕已经出现了不少裂纹的手机。

    见状,卫燃也不耽搁,找上了在病房门口等着的那位卡车司机,就回喀山的事情以及后续“移民”的问题进行了一番沟通并且交换了联系方式。

    前后不到15分钟,躺在病床上的玛尔塔被推进了一辆背着医疗方舱的卡车里开往了机场的方向。

    前后脚,卫燃也带着狗子贝利亚钻进了那位卡车司机驾驶的另一辆越野车,跟着一起离开了这个大院子。

    根本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两辆车便畅通无阻的开到机场,一路不停的径直开上了停机坪,最终停在了那架属于大耳朵查布叔叔的私人飞机旁边。

    先让那些医护人员把玛尔塔抬上飞机,卫燃这才拽着贝利亚跟着走进机舱。让他松了口气的是,那位大耳朵查布叔叔并没有在机舱里。

    “先生,您的电话。”

    几乎就在他拽着狗子,挨着玛尔塔的病床坐下来的时候,这架小飞机里唯一的乘务人员也捧着一部电话走了过来。

    “谢谢”

    卫燃客气的道了声谢,这才接过电话贴在耳边,顿了顿之后说道,“您好”。

    “不用担心”

    电话另一头的大耳朵查布叔叔根本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来直去的说道,“这架飞机会安全的把你送到家的,你在前线遇到的危险,我也会帮你报复回去的,而且不会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卫燃最终还是诚挚的道了声谢,而后者则在爽朗豪放的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等那位乘务人员收回了电话,这架同样丑萌丑萌的小飞机也开始了滑跑。躺在病床上的玛尔塔,也艰难的扭着头看向舷窗的方向,随后怅然的叹了口气。

    “和你的理想有些差距对吧?”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卫燃开口问道。

    “也许吧,我不知道。”玛尔塔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随后问道,“这里面能吸烟吧?”

    “我猜应该是可以的”

    卫燃在兜里摸了摸,抽出个皱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最后两支,将其中一颗递到了玛尔塔的嘴边。

    “谢谢”玛尔塔道了声谢,这才叼住烟嘴,又任由卫燃帮她点燃了香烟。

    “我是说,谢谢你的所有帮助。”玛尔塔在喷出第一口烟雾之后补充道。

    “没什么,该我谢谢你才对。”

    同样在喷云吐雾的卫燃摆了摆手,要是没有这姑娘的提醒,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还真不好说呢。

    “我已经整理好了名单”换了个话题的玛尔塔拿起床头的手机问道,“要发给你吗?”

    “发过来吧”

    卫燃说话间同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等对方将一份附带了名字和地址的名单发过来之后,顺手转发给了那位卡车司机。

    “你对这些人都很熟悉?”卫燃看了一眼名单好奇的问道。

    “他们那些村子都是我们经常去的”

    玛尔塔喷云吐雾的解释道,“一共7个村子,每个村子的每个人我和我的同伴全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们。

    这些老人、残疾人和孤儿离开之后,我的那些同伴们大概也能轻松一些了,只是希望他们不会怪我做了逃兵。”

    “你只是换了个地方战斗”

    卫燃看着在指尖缭绕的烟雾,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叙情书寓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们,那里何尝不是一座被坚守的阵地?

    “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玛尔塔颇有些期待的呢喃着。

    “会有那一天的”卫燃叹了口气,却掐灭了指间早就抽够了的香烟。

    短暂又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这架私人飞机在深沉的夜色和蒙蒙细雨中,平稳的降落在了喀山机常

    等到舱门开启,外面早就已经有一辆由小混混驾驶的救护车在等着了,而在救护车的边上,还站着穗穗和卡坚卡姐妹,以及帮忙举伞的洛拉和陆欣妲这俩小跟班儿。

    “转一圈让我看看”

    穗穗等卫燃下来之后立刻说道,后者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检查,将狗子交给陆欣妲牵着,自己蹦蹦跳跳的活动了一番。

    见他活蹦乱跳的屁事儿没有,穗穗也彻底松了口气,没好气的埋怨道,“你胆子也是真肥,怎么敢去顿涅茨克那种地方?”

    “我哪知道我去的地方距离前线那么近?”

    卫燃咧咧嘴,见身后的玛尔塔已经被抬下来,立刻朝着穗穗使了个眼色。

    “回头再找你算账”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接过陆欣妲递来的鲜花,带着她的跟班儿们迎上去,亲切的慰问着卫燃帮他捡来的新员工。

    看着穗穗那气质或者说气场,卫燃也不由的摇了摇头。

    如今,这姑娘也算是拉起来自己的队伍了,而且也越来越有女强人的模样了。

    不提那些给她打工的“海拉留学生”们,她还有卡坚卡姐妹这俩“商务助理兼保镖”,而且还有洛拉这个端茶倒水打伞拎包,最近似乎还在客串司机的“生活助理”。

    甚至马上她都要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了,而且这私人医生还有个作为搭档的小护士陆欣妲。

    可再看看自己,这两年连赚钱都不如以前那么有动力了,反倒是人渣朋友结交了不少,而且自己好像也被不少人贴上了人渣的标签。

    相比之下,反倒是季马那个混蛋,最近都快被包装成俄联邦娱乐圈里最会打仗的铁血真男人了。

    恐怕自己在外人看来,已经越来越像是阿历克塞教授那样“吃软饭”的历史学者了吧?

    算了,吃软饭就吃软饭吧,做个小白脸儿也不错

    卫燃暗自嘀咕着,也没管被姑娘们簇拥着送上救护车的玛尔塔,招呼着狗子贝利亚自顾自的钻进了不远处停着的装甲皮卡里。

    不久之后,穗穗也独自钻进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系上了安全带。

    “回家吧”穗穗说完,不由的打了个哈欠,

    见状,卫燃随手将暖风功率调大一些,驾驶着车子跟着前面那辆地勤车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你就不问些什么了?”

    “没什么可问的”

    穗穗说完却再次打了个哈欠,“你不是完整的回来了嘛?只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回来。”

    “是当初送飞机的那位把我们送回来的”

    卫燃主动解释道,“我去顿涅茨克,也是求助卡尔普老师,让他帮忙联系的那位,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幸好受伤的不是你”穗穗沉默片刻后却看向了车窗外的夜幕,“以后小心点。”

    “嗯”卫燃简短的应了一声,驾车开回了家里。

    跟着两辆民用装甲车一起回来的,还有那辆救护车。

    不仅如此,这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楼原本隋馨住的那个房间,如今不但提前摆好了病床,而且连监护仪之类的都备齐了。

    “就让玛尔塔在家里养伤吧,我得到消息之后,就拜托格列瓦找他朋友从医院里借来了这些设备。”

    一路上已经调整好心情的穗穗叉着腰得意的说道,“让欣妲负责照顾玛尔塔,反正她是护士学校毕业的,肯定知道怎么做,而且她们俩还都会英语,沟通也没有障碍。

    这样她也不用去什么护理学校上课了,先跟着我们的私人医生学吧,这样能省不少学费呢。”

    闻言,卫燃却是一点都不敢掺合,索性也就由着这姑娘安排,他自己则牵着意识到不妙,四脚绷直了直往下坐的狗子贝利亚,走进了它刚刚开始不久的狗生中最不想去的浴室,在鬼哭狼嚎中不情不愿的跳进了专门给它准备的浴缸。

第1301章 玛尔塔之家

    从顿涅茨克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卫燃陪着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的穗穗在床上赖了一上午,直等到这姑娘终于舍得去隔壁的办公室看看,他这才也跟着爬起来,带着狗子贝利亚去了图书馆的地下室。

    锁死了厚重的防爆门钻进自己专用的那个房间,卫燃左右转了一圈之后取出食盒,将里面装的那些电子设备残骸和染血的子弹头子弹壳乃至那台备用手机全都取出来,用锤子砸烂之后装进一个塑料小篮子,沉进了墙角处那个装满电解液的塑料箱子里。

    接通电源并且直等到电解液里冒出一连串细小的气泡,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取出几张纸巾将食盒里外仔细的擦了擦,随后又打开一个储物柜,从里面取出些华夏常用的各种调味料、香辛料以及一台新的备用手机和电话卡装进去,补齐了之前为了腾出空间丢弃的损失。

    忙完了这些,他又打开了一个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了几发微声子弹,随后挥手取出了那支OTS38微声手枪,以及那支VSS微声狙击步枪,准备给它们各自补齐之前的损耗。

    “嘿?这破本子长良心了?”

    卫燃在看到手里那支刚刚取出来的VSS微声狙击步枪的时候不由的嘀咕了一句。

    原因无他,这支枪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了改进型的VSSM型——就和昨天夜里他从敌人尸体身上缴获来的那几支一样。

    和之前相比,聚合物的枪托,可调的托腮板和取代了镜桥的皮轨,乃至之前没有的折叠两脚架、新式的瞄准镜等等要素无疑让这支枪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可赞许过后,他却难免的有些后悔,对他来说,“老款”可比新款有优势,老款还能在历史片段里用,但这新款

    这特么到底算奖励还是算惩罚?

    反应过来的卫燃暗骂了一声,最终也只能选择默默接受,一言不发的取下弹匣压满了子弹,随后将其重新装好收回了金属本子。

    给那支微声转轮也换好子弹,并且将退出来的弹壳也丢进了电解池里,忙完了正事儿的卫燃扭头又钻进了隔壁的暗房,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些底片,将那些游击队员们的单人照和不多的几张合影全都一一洗出来,并且给底片扫描出电子版发给了安菲娅。

    后续的事情自然不用他再费心,安菲娅和洛拉会帮忙把其中一部分挂在图书馆里,同时也会给那些出售的相册进行照片更新,顺便还会给亚历山大先生发一份儿。

    此后几天一直到三月底,卫燃却是老老实实的哪都没去,每天雷打不动的晨练遛狗,陪穗穗上班、上床或者上街购物。

    最多也只是趁着周末的时候,亲自驾车带着穗穗去了红旗林场,和制片厂谈妥了帮玛尔塔剪辑前线视频的事情,顺便还买了十几台运动相机和民用、农用无人机,以玛尔塔的名义寄给了她在前线的那些同伴们。

    万幸,这差不多一个星期的蛰伏,网络上并没有关于他和顿涅茨克有关联的新闻或者话题,倒是玛尔塔的伙伴们传来的前线一手新闻提及,距离库德利克老爷子他们村子不远的前线,敌人最近遭到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很是损失了一批人和阵地。

    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大事小事中,远在伏尔加格勒的亚历山大也在愚人节前一天的中午给卫燃打来了电话。

    “维克多,你什么时候回伏尔加格勒?”亚历山大先生开门见山的问道,“这里的很多事情现在就等着你了”。

    “什么事情?”

    刚刚吃过午饭,正和穗穗赖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晒太阳的卫燃昏昏沉沉的问道。

    “你说什么事情”

    亚历山大不满却又无奈的提醒道,“我准备安葬被封印在树脂里的苏联游击队员叶列梅了,你是不是该回来按照约定接受我安排的采访了?这可是我们说好的。”

    “什么时候?”卫燃打着哈欠问道,这本来就是答应了对方的,自然是没办法赖掉了。

    “明天?”

    亚历山大开玩笑似的问道,“晚一两天也没关系,这些内容要等到胜利日那天才会播放呢,但是我确实准备尽快安葬那位游击队员了。”

    “明天你有时间吗?”卫燃换上汉语朝穗穗问道。

    “有时间”

    穗穗想都不想的答道,“多亏了那些留学生员工,我现在随时都有时间。对了,带着玛尔塔吧,让她看见你说的都是真的多少也能安心,咱们也破费一把,让阿里里用飞机送我们回去。”

    “听你安排”卫燃无所谓的说道,随后又换回俄语,和亚历山大约好了时间。

    这天傍晚,卫燃跟着穗穗和她的小团队,搭乘着名义上属于季马的专机又回到了伏尔加格勒。

    这前前后后才不到十天的时间,教授两口子以及回去辞职的佐娅仍旧没有从摩尔曼斯克回来呢,所以这来机场接他们的,自然也就只有亚历山大的新任助理萨韦利。

    显然,这个小伙子不清楚卫燃在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他唯一有些暗暗好奇或者说羡慕的,也仅仅只是卫燃身边为什么又多了一个姑娘——一个即便坐在轮椅上看起来伤的很重,但是仍旧很漂亮的姑娘。

    按捺着好奇心将卫燃等人送上了戈洛尼德岛,萨韦利在停下车子之后说道,“维克多,亚历山大先生让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现在?”刚刚把狗子赶下去,正忙着帮姑娘们搬行李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晚点也没关系”帮着搬行李的萨韦利无所谓的说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行,稍等下。”卫燃说着,将车厢里的最后一个大号行李箱也搬了下去。

    帮着姑娘们将行李送上小院木屋的二楼,卫燃这才钻进萨韦利驾驶的依维柯大面包,任由他驾车带着自己往回走。

    “咱们这是要去哪?”卫燃好奇的问道。

    “那座废弃工厂”

    萨韦利说话间,已经将车子拐上了通往工厂的岔路,同时嘴上解释道,“大概一周前,亚历山大先生突然加快了那里的修复重建工作,最多的时候,每天有近百名工人在那座工厂里忙碌,这才总算在昨天下午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稍作停顿,萨韦利继续说道,“今天早晨的时候,有十个年龄很大的老人和十个残疾人,还有20个小朋友住进了那里。”

    “你说什么?”刚刚还暗暗奇怪的卫燃总算回过神来,“住在那里?”

    “不止呢”萨韦利面色古怪的说道,“而且老板还开通了一趟班车。”

    “什么班车?”卫燃赶忙追问道。

    “周一的周五,每天早晨和晚上各有一趟。”

    萨韦利哭笑不得的说道,“司机是我的爸爸,每天早晨驾驶中巴车送20个孩子去卫星城的学校读书,顺便送几个残疾人去亚历山大先生的工厂和博物馆上班,等下午的时候再把他们送回去。”

    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一脸呆滞的卫燃,这小伙子又补充道,“连我的妈妈从昨天开始也在那座工厂里工作了,她负责照顾那些老人和已经失去劳动能力的残疾人,负责给他们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工作,我的妻子佐娅回来之后,还会兼任那里的保健医生。”

    “萨韦利”卫燃看了眼窗外,“调头,我们回去。”

    “马上就到了,你不去看看吗?”萨韦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立刻降低了车速开始调头往回走。

    “去看,当然要去。”

    卫燃笑着说道,“但是我们还要接上个人才行,不,把那些姑娘们都接上吧。”

    “我该在回来的路上提前和你说这件事的”萨韦利摇摇头,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

    将车子开回小院儿门口,卫燃叫上穗穗和她的助理们,接着又让她们把玛尔塔和她的轮椅一并搀扶到了车上。

    “我们这是去哪?”穗穗好奇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卫燃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甚至故意没看同样一脸好奇的玛尔塔。

    见卫燃不说,萨韦利同样明智的闭上了嘴巴,顺便也稍稍放慢了车速,免得那位漂亮的伤员病号承受不住这乡间小路的颠簸。

    即便再慢,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这辆车子也开到了那座废弃工厂的门口。

    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已,曾经那座被茨冈人借宿的荒废工厂已经进行了彻底的翻新,红砖和铸铁的栅栏围墙里面已经种上了一圈尚未萌发的花木绿植,原本长满了荒草的院子不但铺上了草坪,还用石块铺设了几条步道。

    就连曾经那三座四面透风的厂房车间和那栋只有两层的办公楼也修葺的格外漂亮,尤其那些车间,全都装上了一面面能有两米高的落地窗。

    可相比这些,最让玛尔塔在意而且热泪盈眶的,却是这大门上方的横梁上挂着的那个铁牌子上写的一行俄语——玛尔塔之家。

    “别看我,这些都是亚历山大先生的杰作。”

    卫燃见穗穗看向自己,赶忙用汉语解释道,“这些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之前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老亚头儿不会是打算用这个还咱们救下他女儿的人情吧?”穗穗用汉语反问道。

    “谁知道呢”

    卫燃说话间却已经拉开了车门,将玛尔塔的轮椅给拎下去展开,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就算是还人情也不亏,这里面住着的,全都是顿涅茨克的战争难民,相当于帮你把你那漂亮浮屠又多盖了百十层。”

    “确实不亏”

    穗穗说话间也钻出了车厢,帮着卡坚卡姐妹一起,把泪流满面的玛尔塔给抱下来放在了轮椅上。

    “这是你们做的?”玛尔塔不停的抹着止不住的眼泪问道。

    “是那位愿意帮助那些难民的富商,他叫亚历山大。”卫燃坦诚的解释道。

    “谢谢”玛尔塔不住口的说道,“谢谢你们,也谢谢那位亚历山大先生。”

    “谢我就不必了”

    话音未落,停在院子里的那辆轿车的车门被亚历山大从里面推开,“如果不是维克多,我可不会做这些事情,所以这些感谢给维克多一个人就够了。”

    说完,亚历山大笑眯眯的问道,“维克多,这才几天?你的身边怎么又多了一个漂亮姑娘?”

    “她就是玛尔塔,玛尔塔之家的那个玛尔塔”卫燃没理会对方的调侃,笑着介绍道,“玛尔塔,这位就是善良的亚历山大先生。”

    “原来你就是那些老人和孩子们经常说的天使玛尔塔”

    亚历山大此时倒是没有丝毫的商人派头,反而主动走到轮椅前,弯腰和玛尔塔握了握手,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位天使,不如让我来给你推着轮椅带着你们参观一下吧,这样我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上天堂呢。”

    显然,这位炼犹商人的幽默逗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珠的玛尔塔,而前者也从陆欣妲的手里接过了推轮椅的工作。

    带着众人一边往焕然一新的厂房里走,亚历山大一边将之前萨韦利在来这里的第一趟的路上,对卫燃说起的那两趟班车,以及对孩子和残疾人的安排等等,又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等他介绍完了这里每天的伙食,他也推着轮椅走进了灯火通明无比温暖的车间。

    如今,这车间里已经经过了重新的装修,和重新布置,此时那些老人、残疾人和孤儿们,正分作两张大桌子吃晚餐呢。

    “玛尔塔!是玛尔塔姐姐!”

    就在他们走进来的同时,离着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上,一个少了一条手臂的小男孩儿在不经意的回头中,一眼便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玛尔塔,并且下意识的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哗啦啦”

    其余人在听到这声呼喊之后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齐刷刷是转过身来,随后便一窝蜂似的围上来,反倒将卫燃和亚历山大等人给挤到了一边。

    “这座车间是吃早晚餐,进行娱乐和公共活动的地方,也是那些残疾人进行康复训练的地方。”

    亚历山大带着众人暂时让过那些重逢的人,继续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今天中午给你打电话之前,我还找尼古拉先生订购了许多书籍,明天那些书和书架也会摆在这里。

    接下来,那些残疾人都会得到量身订制的义肢,由我的钛合金加工厂加工的,钛合金骨架义肢,他们都会成为钢铁战士的。当然,这需要些时间。”

    “亚历山大先生,您已经做的够好了。”卫燃感激的说道。

    “帮助别人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亚历山大笑着说道,“而且能获得不少快乐。”

    说完,他带着众人走到落地窗边,指着外面的院子说道,“未来,我会把我的一些军事收藏品也摆在这个院子里。

    那些亲历战争的幸存者,说不定会担任这里的讲解员,让每个来这里的人既能看到那些战争机器,也能看到战争带来的伤害。”

    “亚历山大叔叔”

    穗穗等亚历山大说完之后好奇的问道,“这里为什么叫做玛尔塔之家?”

    “这可不是我起的名字”

    亚历山大朝不远处的那些人扬了扬下巴,“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字,我也是从他们的嘴里听说了玛尔塔的事情。”

    说到这里,亚历山大笑着说道,“阿芙乐尔,维克多,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和玛尔塔谈一谈。

    如果她愿意的话,明天的采访,我想让她来讲一讲前线附近那些居民的情况。”

    “我保证她会非常乐意的”穗穗赶在卫燃开口之前做出了承诺。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亚历山大爽朗的笑了笑,随后众人便看到库德利克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让他的重孙子和重孙女把他推了过来。

    “维克多,谢谢你的帮助。”轮椅上的库德利克便感激的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真心的帮助我们。”

    “您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卫燃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短短一个星期再次重逢,这位老人已经换了一套干净暖和的新衣服,连满脸的胡子都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自然也精神了许多。

    不过他可知道,为了把这位老爷子给请过来,大耳朵查布叔叔手下的人甚至请动了顿涅茨克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民兵头子做担保,这才让这老先生勉强放下戒备,愿意带着他的孩子们离开战乱中的故乡。

    “不怪,不怪你,我怎么可能怪你。”库德利克老爷子笑着说道,“维克多,我们要重新再喝一杯才行。”

    “当然”

    卫燃笑着应了下来,这老爷子则从轮椅的杂物袋里抽出个酒瓶子晃了晃,“这是当时我们喝剩下的酒,我一直等着再和你还有玛尔塔见面的时候喝掉它呢。”

    “这是我的荣幸”卫燃话音未落,萨韦利也已经帮忙拿来了几个吞杯。

    “亚历山大先生也喝一杯吧?”卫燃将倒满的第一杯酒递给了库德利克,将第二杯酒递给了亚历山大。

    “我就知道有我的份儿”亚历山大痛快的接过了酒杯。

    恰在此时,穗穗也将眼眶通红的玛尔塔给推了过来。

    “好孩子,快把眼泪擦干净,我们能在这里活着重逢,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才对。”

    库德利克说着,却将卫燃刚刚递给他的酒杯交给了玛尔塔,“来,让我们再喝一杯吧!”

    “你要喝一杯吗?”

    卫燃重新给库德利克老爷子倒了一杯酒之后,一边倒酒一边朝着穗穗问道。

    “这杯难道不就是我的吗?”穗穗端着小酒杯笑眯眯的问道。

    “是你的,当然是你的。”

    卫燃说着,用最后一点儿瓶底倒满了自己的杯子,第一个伸出去说道,“诸位,为了胜利,为了重逢,为了玛尔塔之家,干杯!”

    “干杯!”

    其余男女老少齐齐的应了一声,几只晶莹剔透的小酒杯也在欢声笑语中碰在了一起。

    这一杯庆祝重逢的酒过后,亚历山大又带着大家去另外两座仍在改建中的车间,以及那座已经改成了临时宿舍的二层办公楼转了一圈。

    毫无疑问,这一番参观带来的最显著成果便是打消了这段时间以来玛尔塔内心的彷徨和不安,尤其亚历山大还承诺,等这里彻底改建好之后,还会再邀请同样多的战争受害者过来生活。

    这天晚上,众人就在玛尔塔之家和亚历山大以及稍晚点赶来的,他的妻子和几个女儿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卫燃在修葺一新的玛尔塔之家公共活动室里接受了亚历山大安排的采访。详细的讲述了1941年的秋天,在布良斯克的森林里发生的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同样接受了采访的,还有坐在轮椅上的玛尔塔和同样坐在轮椅上的维尼亚政委之子库德利克老爷子。

    当然,更少不了全程抱着那根12星反坦克枪枪管的亚历山大先生,以及那些在战争中失去肢体或者家人的顿涅茨克人。

    同样是在这一天,在遥远的布良斯克森林的深处,另有两只采访团队跟着亚历山大的人一起,埋葬了曾被封印在树脂里的游击队员叶列梅,并且在那两处墓地,各自重新竖起了一块巨大的钛合金墓碑。

    这两座能有门板大小的墓碑正面用激光雕刻了埋葬在这里的人的详细身份信息以及卫燃提供的阵亡者照片,背面则雕刻上了《布良斯克森林哗哗响》歌谱的墓碑以及那三支游击队的队员们的合影。

    毫无疑问,炼犹商人亚历山大先生无论是救助那些难民还是组织采访又或者重新安葬游击队员,他做这一切,都是有着明确目的。

    卫燃和穗穗无比的清楚,玛尔塔同样清楚。

    甚至就连库德利克老爷子乃至住在玛尔塔之家的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已经成了这座活着的博物馆里的展品。

    但那又怎样?就算是在作秀,就算是为了积累名望,这终究是件好事不是吗?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无论这位炼犹商人私底下铸造了多少带有除油buff加持的排污井盖。

    至少他在阳光下做的这些事情,至少他对那些早已被人忘记的游击队员们,对于玛尔塔之家的那些可怜人都是真诚的、善意的。

    至少对于卫燃等人来说,这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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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介绍:
用相机记录战争,用镜头缅怀历史。
卫燃以各种身份,一次次回到二战战场甚至冷战时代,他的相机里也记录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以及淹没在战争里的宝藏。
血肉横飞的二战,核阴云笼罩下的冷战时代,无数的秘密被时间埋葬,又被他用快门永远封印在了底片里。战地摄影师手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地摄影师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