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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全文阅读

作者:痞徒     战地摄影师手札txt下载     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3章 目标货运站

    就在舒拉和伊万等人赶着马拉爬犁返回营地的同时,卫燃这边也在和众人的闲聊中吃完了被肉汤泡软的黑面包。

    这顿有酒有肉的晚餐对于斯拉瓦等人来说,无异于过年一样丰盛,但对于卫燃来说,这闻起来带着浓浓的腥味,喝起来却只有一丝丝咸味的肉汤却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木碗里的肉汤和那些植物块根,以及分给自己的那些面包片全都吃的一干二净没有丝毫的浪费。

    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卫燃和斯拉瓦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出去巡逻的事情,这才摸着黑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地窝棚。

    给那小小的壁炉添足了柴火,卫燃躺在还算柔软的兽皮毯子上很快便进入了们梦乡。

    时值半夜,伊万等人赶着马拉爬犁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营地。

    “那边情况怎么样?”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吉安娜老师低声问道。

    “伤员好像又多了一些”伊万说话的同时,也将那包烟拿出来递给了对方。

    “好孩子,快回去睡吧。”吉安娜老师接过烟盒揣进了兜里催促道。。

    伊万张张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转身走向了自己和谢尔盖合住的窝棚。

    直到这个时候,吉安娜这才招呼着站在一边的舒拉和斯拉瓦大叔一起走进了她的窝棚并且关上了木门,围坐在一个用弹药箱堆出来的桌子周围。

    借着煤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吉安娜从烟盒里先抽出三颗烟分给其余二人,随后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个叠起来的纸条。

    看着纸条上罗列的那些药品和医疗器材,吉安娜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些东西恐怕只有德国人的身上才能找到。”

    “或者我们再去铁路线上试试?”

    舒拉点上颗烟低声提议道,“上次阿丽萨送来了满满一箱的炸药,这次应该足够我们把德国人的火车留下了。”

    “就算留下也没用”

    斯拉瓦摇摇头,“我们能炸烂德国人的火车头,能炸烂他们的铁路线。但却不一定能从他们的火车上找到急需的药品。”

    “或者让阿丽萨想想办法?”

    舒拉很快又冒出了第二个想法,“如果我没记错,后天晚上阿丽萨就会来给我们送物资了,说不定其他游击队有医院急需的药品呢?”

    “医院里的那些伤员可等不了这么久。”

    吉安娜提醒道,“等她从其他游击队那里找到药品再送过来,至少也需要一周的时间。”

    “我们可以考虑下森林外面那个货运火车站”斯拉瓦掐灭了烟头说道,“不过这件事只靠我们可不够。”

    闻言,舒拉立刻提醒道,“抢那座货运站可一点不比下一列火车容易,据说那里停靠着一辆装甲列车,而且还驻扎了两百多个德国人。”

    “装甲列车确实是个麻烦”

    斯拉瓦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不过我们只要想办法把装甲列车引开就好了。”

    “我们怎么做?”吉安娜老师同样掐灭了烟头问道。

    “这件事需要我们分头行动”

    斯拉瓦先定下了大前提,这才继续说道,“我记得阿丽萨上次送来了满满一箱的炸药,我们可以找机会帮德国人拆走一些铁轨,等他们的货运列车被拦下之后,只要闹的动静足够大,货运站的装甲列车和驻扎在那里的德国士兵肯定会过去支援,我们只要趁着这段时间,把装甲列车和货运站之间的铁轨再动动手脚,想拿下货运站就容易多了。”

    “就凭我们这些人?”

    舒拉苦恼的提醒道,“就算加上伊万他们几个小家伙,再加上在医院附近的那些,我们也凑不出50个人。拦下德国人的火车就需要至少一半的人,剩下的另一半根本不可能拿下货运站。”

    “我们的人确实不够”

    斯拉瓦大叔笑着说道,“不过这片森林里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支游击队,如果我没记错,离我们不远的奥夫杰伊他们那里就有两门45毫米的反坦克炮。除此之外,更远一点的安季普,他们的游击队战士都快超过一百人了。

    所以只要他们能一起帮忙,我们不但很有可能拿下货运站,而且还能在冬天来临之前,储备足够多的物资。”

    舒拉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可是个大行动!不过确实就像你说的,就算不是因为医院缺少药品,单单那个货运火车站就足够让所有人动心了。”

    “而且这件事要尽快”

    说到这里,斯拉瓦轻轻敲了敲桌子,“舒拉,你现在就出发去联系奥夫杰伊和安季普,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如果他们没意见,约他们明天晚上去备用营地好好商量一下。”

    “要不要从医院那边再抽调一些人过来帮忙?”吉安娜开口问道。

    “抽...抽15个人就够了,这样我们这里就能凑出差不多30个战士,这么多人已经足够了。”

    “那个记者呢?”吉安娜喷云吐雾的问道,“到时候带着他还是把他留在营地?”

    “明天巡逻的时候我问问他的想法吧”

    斯拉瓦饱含期待的说道,“说不定这件事不但能登上游击队共和国的报纸,而且还能传进斯大林同志的耳朵里呢。对了,舒拉,把我们这里有个记者的事情也告诉安季普和奥夫杰伊,我相信他们一旦听到这个消息,恐怕连压箱底的宝贝都会拿出来打一个漂亮仗。”

    “我现在就出发!”舒拉话音未落,已经起身离开了窝棚。

    “斯拉瓦”吉安娜收起烟盒犹豫的问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们的哪一天不是在冒险?”

    斯拉瓦大叔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了桌子中央的煤油灯上,就连他的语气,都像玻璃灯罩里的火苗一样变的飘忽不定,“吉安娜,我们太需要补给了,不管是药品、食物还是过冬的衣服和战斗的武器,那座货运站里有我们需要的一切东西,所以哪怕是冒险,也完全有必要试一试。”

    “到时候让留守的人都去备用营地吧”

    吉安娜犹豫片刻后又追加了一句,“另外,给伊万他们,还有那些老人也分发有一些武器吧,虽然不需要他们战斗,但万一出现意外,总要让他们有些自保之力。”

    “就按你说的来吧”斯拉瓦话音未落,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吉安娜的窝棚。

    当熟睡中的卫燃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一早。等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木门,斯拉瓦和那些游击队战士也已经在稍显厚重的晨雾中准备多时了。

    “拿着这个”

    斯拉瓦说着递给了卫燃一支装着弹鼓的波波沙冲锋枪,“不到必要关头不要开枪。”

    “明白”

    披着斗篷的卫燃干脆的回应了一句,接过冲锋枪拆下弹鼓,熟练的清空了弹膛,简单的检查了一番之后,这才又把用膝盖夹着弹鼓重新装了上去。

    一直在悄悄看着卫燃的斯拉瓦此时也暗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记者是个只会拍照写文章的菜鸟,但看刚刚那一套几乎下意识的动作,说不定这个记者比他身后的那些游击队员也差不了多少,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斯拉瓦说完,便转身迈开了步子。

    见状,卫燃也将冲锋枪挂在了肩膀上,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支仅有十来个人的游击队。

    走在这支小队最前面的,是个看年龄和斯拉瓦大叔差不多的老头儿,这老头穿着一身手肘膝盖都缝着兽皮的粗布衣服,腰间的皮带上固定着一支刺刀和一个德军水壶,脚上穿着一双德军步兵靴,而在他的腋下,还夹着一支带有瞄准镜的毛瑟步枪。

    在这老头儿的身后一侧,则是个看年龄最多也就20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这个年轻的小战士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和一双毛毡靴子,肩上背着一支德军的MP40冲锋枪,他的手里,甚至还牵着一只毛色驳杂的猎狗。

    而在这一老一少的身后,则是一辆架着MG34机枪的马拉爬犁,那爬犁上除了武器和弹药之外,不但放着一篮子的黑面包和一些工兵铲,而且还放着一个被木头塞子堵住嘴的搪瓷铁壶,几条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以及一些长满了锈迹的兽夹。

    斯拉瓦和其余的那些游击队战士,便走在这辆爬犁的周围。不过让卫燃奇怪的是,舒拉却并不在这支队伍里。

    当他问出这个疑惑之后,斯拉瓦只是笑了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他今天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见对方似乎不打算详细的解释,卫燃也就没有细问,而是指着爬犁上的东西转移了话题问道,“斯拉瓦大叔,巡逻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武器弹药和吃的喝的我还能理解,但是带毯子做什么?我们今晚不回来了?”

    “那些毯子可不是给我们用的”

    斯拉瓦指了指周围的雾气解释道,“有雾的天气里,偶尔会有人从德国人那边跑过来,那些毯子,还有吃的喝的基本上都是给他们准备的,”

    “德国人不追?”卫燃故作惊讶的问道。

    “当然会追”

    斯拉瓦笑了笑,自信的说道,“但他们大多时候追到森林边缘就放弃了,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开几枪而已,德国人要是敢进来,什么时候放他们回去可就要我们来决定了。”

    “这么说他们轻易不会进来?”卫燃继续追问道。

    “除非他们发现了有价值的目标,比如我们的营地位置。”斯拉瓦指了指头顶,“更多时候,对我们来说德国人的飞机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404章 斯拉瓦的道歉

    被晨雾笼罩的森林里,卫燃在和斯拉瓦的闲聊中,跟着前面的爬犁以及更前面的那一老一少走到了森林边缘。

    这一路上,虽然他们两人一直在闲聊,但其他的那些游击队员却并没有闲着,时不时的,他们便会从沿途的灌木丛里拎出个被兽夹抓住的野兔又或者野鸡之类的猎物。

    但更多时候,这些被兽夹抓住的倒霉蛋却早已经被森林里的其他食肉动物捷足先登,仅仅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些破碎的皮毛和满地的鲜血罢了。

    看得出来,这些游击队员们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习惯。所以即便是那些残缺的猎物尸体都没有放过,而是统一装进个麻袋里,等到换个位置之后,直接拿它们当作重新安置的兽夹诱饵。

    这搂草打兔子一样的狩猎活动随着众人距离森林边缘越来越近,也全都停了下来,那些手上还残存着动物血迹的游击队员,也警惕的端起了原本一直背在肩上的武器,甚至就连斯拉瓦也不再和卫燃闲聊。

    匍匐着凑到森林边缘的灌木丛后面,卫燃借着挎包的掩护拿出望远镜。或许是因为缺少树木的遮挡,在已经完全跳出地平线的太阳炙烤下,森林外的雾气相对要淡了许多。

    相应的,也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森林外面广袤的农田里的麦苗和土豆秧。以及更远处那条穿过农田,一路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铁路线。。

    但除了这些,在这片农田上,还丢弃着不少T-34坦克乃至各种卡车的残骸。甚至在个别的坦克炮塔上,还趴着一些身穿苏联红军制服,又或者只穿着粗布衣服,甚至已经被烧焦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的早已腐烂散发着足以让百十米之外的卫燃都能轻易闻到的尸臭,有的却还新鲜,以至于尸体的身上站满了一只只肥硕的乌鸦甚至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狐狸又或者野狗。

    但无一例外,这些尸体大多都已经残破不全,甚至有不少明显遭到了不止一次的枪击以至于他竟然很难在这么多的尸体里找到一个头部还保持着完整的。

    放下望远镜,卫燃忍不住看向了身侧的斯拉瓦。

    后者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卫燃开口便主动解释道,“那些尸体里最早的一批,是夏天柳班战役的时候牺牲的红军士兵。其余的基本上都是被德国人抓到的游击队员、逃难的村民又或者被德国人处死的犹太人。”

    “就让他们一直躺在那里?”卫燃斟酌着语句问道。

    “只能这样”

    斯拉瓦叹了口气,“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埋葬他们,更不可能让活着的人冒着触发尸体周围的爆炸物的风险去搬运他们。”

    卫燃张张嘴,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斯拉瓦却已经转过身,招呼着周围那些游击队员们继续巡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是保持着和森林边缘近乎平行的波浪线横向移动。

    在这条波浪线靠近森林边缘波峰处,所有游击队员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森林外面,防备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德国人。偶尔有火车经过的时候,斯拉瓦还会掏出小本子,仔细的记录下了时间和方向。

    至于这条波浪线远离森林边缘的波谷区域,游击队员们则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所有看起来能藏人的位置。从废弃的窝棚和猎人小屋,再到天然形成的树洞乃至熊洞又或者仅仅是看起来可疑的灌木丛。

    甚至很多时候,即便他们没在这些地方找到期待中从农田另一边跑过来的逃难者,也会在里面留下一小片珍贵的面包。

    同时,趁着游击队员搜寻逃难者的空档,斯拉瓦也找机会和卫燃说出了他们准备联合两外两支游击队拿下被德国人控制的货运火车站的事情。

    对此,卫燃立刻想都不想的便表示想跟着一起行动,毕竟他的回归任务里本就有协助游击队完成伏击任务,所以只要他还想活着回去,就必须抓住机会。

    同时,他也暗暗琢磨着,斯拉瓦口中的那座货运站,和进入这个时代之前去过的那个营地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在他在胡思乱想中,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这支游荡了大半天的游击队也总算在那只猎狗的低吼中发现了一个身上几乎只穿着碎布条的姑娘。

    这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姑娘身上沾满了草叶,头上的金发也已经打结,众人发现的他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徒手挖掘着一株鬼子姜,但即便是这个姿势,也难以掩饰她隆起的小腹和她身上那些新旧相交的伤痕。

    更让众人揪心的,却是这姑娘脸上心如死灰般的麻木表情,她并没有因为看到卫燃等人露出任何害怕或者高兴的情绪,甚至就连挖掘鬼子姜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停顿。

    斯拉瓦和一直跟在身边的卫燃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伸手从爬犁上取了一条毯子披在对方的身上,随后又取下腰间的水壶拧开递给她,顺势轻轻从她密布着被烟头烫出的伤口手里拿走了刚挖出来的鬼子姜,给她换上了一片面包。

    这宛若行尸走肉般的姑娘默默的接过水壶灌了一口,紧接着又是一大口,然后颤抖着将手里那片面包塞进嘴里开始狼吞虎咽。渐渐的,她的眼神中有了一丝神彩,眼眶中也汹涌出了泪水,那张原本麻木的脸上,也一点点有了表情。

    “好了,你安全了,彻底安全了。”

    斯拉瓦大叔轻轻抱住这姑娘的肩膀,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们会保护你的,你认识阿丽萨吗?柳班的阿丽萨,以前她和他的哥哥经常驾驶飞机给大家喷洒农药的那个阿丽萨。你肯定认识她吧?至少也看到过她用飞机丢下去的宣传单对不对?”

    见这姑娘点点头,斯拉瓦重新从篮子里拿出一片面包递过去,“我们都是她的朋友,我叫斯拉瓦,夏天的时候,我和我的战友们驾驶坦克在这里和德国人打过仗的。对不起,那一仗我们打输了,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

    一直在流泪的姑娘摇摇头,用同样嘶哑的声音轻声反驳道,“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斯拉瓦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而是用袖子帮对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尘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其他人吗?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逃出来吗?”

    “科里娅”

    这姑娘的总算不再压抑心中的恐惧和哭声,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们是今天凌晨逃出来的,但我和我的弟弟妹妹走散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

    “我会找到你的弟弟妹妹的,还有其他人吗?”斯拉瓦越发温和的问道。

    名叫科里娅的姑娘点点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还有带我们逃出来的热尼娅太太和她的儿子,应该就我们这些了,还有些没跑过铁路就被枪打死了。”

    斯拉瓦大叔此时格外的温柔,“去爬犁上休息一会吧,等我们找到其他人,就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却不想,科里娅闻言却眼泪汪汪的看着前者,带着哭腔请求道,“我不累,一点都不累。请给我支枪吧,等我找到弟弟妹妹,你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我去和你们一起去打德国人,我会用枪的,真的会用枪的,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是村子里最好的猎人,他教过我的。”

第405章 过往、计划和隐瞒

    当巡逻队再次出发之后,名叫科里娅的姑娘最终还是在斯拉瓦的劝慰下坐上了爬犁。接下来的巡逻行程中,这个姑娘也在得到允许之后,一直低声呼唤着和她走散的弟弟妹妹以及那位名叫热尼娅的太太。而包括卫燃在内的游击队员们,也越发认真的搜索着沿途所有看起来能藏人的地方。

    然而,当他们再一次搜索到森林边缘的时候,悬吊在一辆T-34坦克炮管上的那一串尸体却让科里娅陷入了呆滞。

    “那是...那是热尼娅太太和她的儿子”

    科里娅挣扎着从爬犁上跳下来就要往森林外面跑,紧跟着,她便被两个游击队员死死的拽住。

    “我的弟弟妹妹!那两个小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科里娅无力的跪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被吊在炮管最前端的那两具幼小的尸体。

    斯拉瓦叹了口气,朝身后的游击队员摆摆手,后者立刻将科里娅拉回了爬犁,随后干脆的转身往营地的方向走。

    直到耳朵里再也听不到科里娅绝望的哭声,斯拉瓦这才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烟斗,哆哆嗦嗦的往里面塞了些烟丝,随后用艰难的擦燃了一颗火柴将其点上。

    蒸腾的淡蓝色烟雾中,斯拉瓦看着森林外面不过十几米远的那辆坦克许久都没有说话。自始至终站在他身后的卫燃默默的举起了相机,将森林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农田,将那辆悬吊着尸体的坦克,以及背对着自己沉默不语的斯拉瓦全都纳入了取景框。。

    当快门声响起的时候,斯拉瓦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随后用嘶哑的烟嗓问道,“这些拍下来有什么用?”

    卫燃放在相机,硬着心肠说道,“总要让以后的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知道德国人在这里做了什么。”

    “呵...”

    斯拉瓦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片刻后突兀的说道,“夏天的时候,我和舒拉都是那辆坦克的车族成员。”

    “那辆?”

    卫燃不由的看向了那辆炮管上吊着四具尸体的坦克,这辆坦克的炮塔上,还依稀能看到“为了苏维埃”的宣传口号,只不过,如今这句用红色油漆涂写的口号上,已经覆盖了一个显眼的黑色万字符。

    “当时我是那辆坦克的驾驶员,舒拉是它的机电员。”

    斯拉瓦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缓缓坐了下来,“柳班战役的最后,我们都失败了,那个背叛了布尔什维克和斯大林的叛徒命令我们毁掉坦克进行突围。”

    “所以那辆坦克是你们自己毁掉的?”卫燃错愕的问道。

    “当时我们的坦克上坐满了伤员,我们跟着大部队逃到这里的时候,坦克的变速箱出现了问题,后来发动机也没办法启动了。”

    停顿了片刻,斯拉瓦继续说道,“我们的车长同志命令我带着舒拉一起护送伤员逃进森林里。但他和装填手却留了下来,他们用那辆坦克拖住了追上来的敌人,帮我们争取了逃进森林里的时间。”

    “他们...”

    “还在那辆坦克里,起码不用担心被乌鸦或者野狗吃掉不是吗?”

    斯拉瓦说到这里露出个惨淡的笑容,“我宁愿当时和他们一起留下,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和他们死在一起,也总比做个逃兵,总比活着经历这些事情要好的多。”

    “所以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也更艰难,至少你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继续战斗不是吗?所以从这一点来说,你和坦克里的人一样都是英雄。”

    斯拉瓦苦笑着摇摇头,“记者都这么会安慰人吗?”

    “可能只是见过了太多的惨剧吧”

    卫燃拿出金属本子里的酒壶拧开抿了一口提前装进去的杜松子酒,随后递给了斯拉瓦,“喝一口吧,这可是我自己的存货。”

    “看来你是个该死的有钱人”斯拉瓦看了看酒壶盖子上的金块,扬起脖子灌了一口。

    接过斯拉瓦递来的酒壶,卫燃最后看了一眼挂在炮管上的那些尸体,转移了话题问道,“说说你们准备拿下的那座货运站吧。”

    斯拉瓦同样最后看了眼森林外面那辆无比熟悉的坦克,反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解释道,“那座货运站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远,以前只是个小村子而已。因为距离铁路线足够近,德国人将它变成了货运站。

    除了被德国人杀掉的犹太人和从那里逃出来的幸存者,剩下的都变成了为那座货运站工作的奴隶。此外,那里还有大概一百多个德国人和一辆装甲列车。”

    “科里娅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卫燃下意识的追问道。

    “她应该是从铁路对面的村子里逃出来的,那里同样驻扎了德国人。”

    斯拉瓦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伊万和他的哥哥,就是你刚来这里的时候,被送上阿丽萨的飞机的那个小伙子,还有那个叫谢尔盖的小家伙,他们三个都是货运站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

    卫燃闻言明智的没有继续问下去,看看那个已经崩溃的科里娅就知道了,伊万和他的哥哥当时的遭遇,恐怕不会比她要好多少。

    默不作声的跟着斯拉瓦返回营地,这一整天的巡逻工作也宣告结束。但让他不解的是,直等到太阳落山,那些老人开始分发晚餐,他都没看到提前一步被送回来的科里娅,反倒是一整天都没见过的舒拉,带着两个穿着苏联红军制服的中年人走进了斯拉瓦居住的窝棚。

    同样让他疑惑的不止这些,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伊万和他的小伙伴谢尔盖竟然各自背着一支莫辛纳甘步枪在门口等着他了,甚至就连那顶船帽,也再一次戴在了伊万的头上。

    “维克多,你有没有子弹?”伊万一边显摆着分给他的莫辛纳甘步枪一边低声问道,“五颗,不,两颗,只要两颗子弹就行!”

    “你们从哪弄来的步枪?”卫燃惊讶的问道。

    “今天早晨吉安娜老师发给我们的”

    谢尔盖在一边解释的同时,还摆出个举枪瞄准的动作,同时嘴里也发出了“啪”的一声配音。

    “吉安娜老师给你们发的?”

    卫燃下意识的看看周围,却发现不止伊万和谢尔盖,就连那些在森林里采摘野果蘑菇的老人又或者浆洗衣服的女人,他们的肩膀或者手边也都放着步枪。

    “吉安娜,这是怎么回事?”

    卫燃没管缠着自己要子弹的伊万,小跑着找上正在收拾东西的吉安娜问道,“你们打算让这些孩子、女人和老人跟着一起去打德国人的货运站?”

    “怎么可能”

    吉安娜摇摇头示意卫燃在一边坐在,这才解释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准备去拿下德国人的货运站了,在这期间营地这里就只能靠这些女人孩子们了,所以至少要让他们有用于自保的武器才行。”

    “今天晚上?”卫燃愣了愣,“这么急?”

    吉安娜张张嘴,犹豫片刻后解释道,“确实比较急,我们需要尽快拿下那座货运站,这样不但能给三支游击队补充足够多的补给,而且还能得到我们急需的药品。”

    “具体什么时候出发?”卫燃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晚饭之后”

    吉安娜给出了个相对准确的时间,“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们已经出发去巡逻了?”卫燃再次问道。

    “舒拉已经带着一部分人出发了”吉安娜指了指远处,“不过斯拉瓦大叔还在,你可以去他的窝棚里问问。”

    “那我找他去问问”卫燃说完,迈开步子便走向了斯拉瓦居住的窝棚。

    等他敲响房门道明了来意,斯拉瓦大叔也把他让进了温暖的窝棚,笑着解释道,“维克多,不用担心,我们今天晚上只要负责把装甲列车堵住就可以,不用参与货运站那边的行动。”

    “方便具体说说吗?”卫燃试探着问道,“当然,如果需要保密,就当我没问过。”

    “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斯拉瓦大叔拽起一把松子,在桌子上摆出了一条蜿蜒的曲线,随后又在这条曲线上用松子堆出了三个点,然后这才指着中间的点解释道,“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等装甲列车去支援被另一只游击队拦住的火车之后,切断它回去的铁路。”

    “只是这样?”

    “这同样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斯拉瓦大叔又用几颗松子在这条蜿蜒曲线的另一边堆出了一个点,“这里就是昨天科里娅逃出来的那个村子,我们切断铁路线之后,这里的德国人是最有可能支援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的攻势下尽可能多的为两边的战斗争取时间。”

    “那这两个点呢?”卫燃指了指这条曲线两端用松子堆出来的点问道。

    “左边这个点代表十公里之外的货运站,到时候另一支人数远比我们多的游击队负责攻破那,他们的负责人叫安季普。”

    斯拉瓦详细的解释道,“右边的点代表第三支游击队拦下火车的位置,那里的铁路两边都是森林,而且距离货运站超过了30公里,是最适合的动手的地方。这支游击队的负责人叫奥夫杰伊,他们虽然只有五十多人,但却有两门45毫米口径的反坦克炮。”

    说到这里,斯拉瓦顿了顿,“这次大家的胃口都不小,我们准备拿下铁路对面的村子,把那里的人都解救出来,安季普他们准备拿下货运站,奥夫杰伊则准备把那列火车留下来。”

    “但是危险性也很大”

    卫燃忍不住提醒道,“三支队伍,三个目标,一旦有任何一个没有完成既定目标,另外两支队伍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斯拉瓦先是点点头,紧跟着反问道,“反过来想,只要我们中的任何一支完成既定目标,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不是吗?”

    “额...这么想倒是也没错。”卫燃犹豫片刻,终极没有说出内心的猜测。

    斯拉瓦笑了笑,“好了,维克多同志,如果晚上你想和我们一起行动,现在就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带着些许疑惑离开斯拉瓦的窝棚,卫燃还没走多远,便再次被伊万和谢尔盖给堵住了。

    “维克多,能不能帮我们找两颗子弹?”伊万继续恳求道。

    卫燃明知故问道,“吉安娜老师没给你们发子弹?”

    “所有人都没发呢”伊万苦着脸给出个卫燃早就知道的答案。

    “既然所有人都没发呢,你们要子弹又是为了什么?”

    “我...我就是想要两颗子弹”

    伊万划拉着后脑勺,“我等不及晚上了,不过我们不会打出去的,我们就想练习一下上膛的速度,舒拉和我们说,一个合格的游击队员不但要打的准,还要打的快,而且...”

    不等他说完,卫燃便笑着提醒道,“伊万,你信不信,如果我给你子弹,或者哪怕让吉安娜老师知道你在找我要子弹,到时候不但你头顶的军帽会再一次被收回去,就连你手里的枪也会被收走。”

    伊万脸色惨白的和谢尔盖对视了一眼,这俩小兄弟赶紧摆摆手,“那我们等晚上,等晚上!”

    “今天你们不抓鱼或者挖窝棚了?”卫燃见他们二人没了要子弹的想法,也顺势转移了话题。

    “吉安娜老师让我们今天白天好好休息。”谢尔盖苦着脸说道,“可是我们都睡不着。”

    闻言,卫燃看了看远处的吉安娜老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见过昨天下午被游击队员用爬犁送回来的科里娅吗?知道她去哪了吗?”

    伊万和谢尔盖齐齐的愣了愣,紧跟着动作一致的摇摇头,根本给出了“没见过”和“不知道”这么两个答案。

    虽然一眼就看出这俩小家伙在撒谎,不过卫燃却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迈步走向了自己窝棚,“走吧,既然你们睡不着,就去我的窝棚里,我虽然没办法给你们子弹,但却可以帮你们把步枪清理一下。”

    伊万和谢尔盖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话音未落,这俩小家伙便扛着对他们来说有些过长的步枪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卫燃索性也就回了自己的窝棚,将昨天斯拉瓦给自己的波波沙冲锋枪拆开仔细的擦拭了一遍,同时暗暗分析着自己的猜测。

    显而易见,这座营地里还有自己不知道,或者说斯拉瓦等人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而他们这么急着找德国人的麻烦,显然也和那个被他们可以隐藏的秘密有关。

    但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让他们连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记者都必须瞒着?

    另一方面,昨天救回来的那个名叫科里娅的姑娘又去了哪里?

    伊万和他的伙伴谢尔盖选择对自己说谎,是因为吉安娜老师提前打过招呼不能和自己说,还是不能和任何人说?

第406章 设伏(二合一更新)

    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游击队营地里也多了十五名卫燃之前没见过的游击队员和一辆装着各种工具的马拉爬犁。

    “营地就交给你们了”

    斯拉瓦大叔在出发之前轻轻拍着伊万的肩膀嘱咐道,“在我们回来之前,听吉安娜老师的指挥,保护好所有的人以及你们自己。”

    “放心吧!”伊万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们肯定会保护好所有人的!”

    “我相信你们!”

    斯拉瓦说完看了眼吉安娜,待后者点点头,这才挥挥手,“我们也出发吧!”

    随着一声令下,这15名卫燃之前没见过的游击队员和一些年轻力壮的女人排着队,跟着那辆爬犁离开了营地。

    等到他们的背影被密林挡住,吉安娜老师转身说道,“好了,我们也出发吧,伊万,你和谢尔盖在前面带路,除非必要情况,轻易不要开枪。”

    “明白!”

    伊万挺胸抬头的回应了一句,和谢尔盖各自扛着一支步枪,走在了最前面。

    在这两个小伙子的身后,那些老人们或是肩扛手抬着不多家当,或者领着那些还没有枪高的孩子默默的跟上。

    而在最后,那个独臂的放羊娃轻轻挥动鞭子,驱赶着那些身上绑满了各种吃穿用品的绵羊充当起了运输队。前后不过半个小时,这片营地便陷入了死寂。

    如果不是露天教室的那颗松树的上钉着的木板上还残留着一段五线谱,如果不是那片白天时候能晒到太阳的林间空地里,被篱笆圈住的土豆秧苗依旧茂盛,如果不是一顶刻意留下的帐篷里被斯拉瓦亲手设置了一颗用作预警的手榴弹。

    如果不是这些有意无意留下的痕迹,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意识到,这里在天黑之前还生活着很多人。。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斯拉瓦带领的这支游击队尽可能的保持着安静,但他们的速度却根本不受影响。甚至偶尔,他们为了照顾那辆马拉爬犁的速度,还要短暂的挺一会儿才行。

    而走在最前面的斯拉瓦大叔,则是不是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看看上面的时间。

    至于一直默默跟在旁边的卫燃,倒是并没有什么感触,这里的环境和红旗林场周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起码自己唯一的负重也仅仅只是那个只装了一瓶伏特加和两盒胶卷的挎包,以及一直背在肩上的波波沙冲锋枪而已,这可远比背着装有哑铃的背包去遛狗轻松多了。

    前后仅仅一个来小时,斯拉瓦带领的这支游击队汇合了早晨便出发巡逻,并提前赶到这里的舒拉,以及他带领的游击队。

    “情况怎么样?”斯拉瓦低声问道。

    舒拉将一个小本子还给前者,同时回应道,“对照你之前记录的,除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多了一列火车之外没有什么变动。”

    “既然这样,大家都先埋伏好,我们等晚上十一点23分从这里经过的那列火车。”

    斯拉瓦说完,两支游击队的战士们立刻围着那两辆爬犁坐下,或是解下腰间的水壶,有或者从干粮包里拿出一片面包慢慢的咀嚼补充体力。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游击队员在队友的帮助下爬上了一颗高大的松树,看他那样子,显然一时半刻的不准备下来了。

    斯拉瓦和舒拉两人同样没有闲着,前者将注意力放在了森林外的铁路线上,而后者则看向了森林外的夜空。

    在众人耐心的等待中,时间缓慢的流逝着,森林外的铁轨时不时的,便会慢悠悠的开过一辆火车。

    深夜十点半左右,一直藏在树上的游击队员低声提醒道,“来了!”

    闻言,卫燃立刻抬头看向森林外面,然而,那片农田上却静悄悄的,反倒是夜空中似乎闪过了一道明灭不定的红光。

    似乎是看出了卫燃的疑惑,斯拉瓦轻声解释道,“那是阿丽萨的飞机,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货运站那边的游击队已经做好了准备。”

    话音未落,舒拉便用冲锋枪的枪托轻轻敲了敲树干。得到信号,藏在树上的游击队员立刻点亮了加装了红色滤光片的手电筒开始回应头顶驾驶飞机盘旋的阿丽萨。

    前后不到半分钟,夜空中快速闪动了两次红色的亮光,紧接着,那架在夜空中盘旋的飞机便依靠优异的滑翔能力安静的飞没了影子。

    “都做好准备”

    斯拉瓦话音未落,围着两辆爬犁休息的游击队员们便纷纷起身,各自从爬犁上取了工兵铲、撬棍之类的工具。

    从这一刻开始,时间仿佛加快了不少,不久之后,森林外的铁路线上,一列拖挂着十几节货运车厢的火车在蒸腾着浓烟的车头带领下慢腾腾的开始前进。

    见状,卫燃借着挎包的也掩护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看了过去,昏暗的视野中,他可以勉强看到,在这列火车的车头前面,似乎还推着几节空荡荡的平板车厢。

    而在车头往后的几节车厢上,似乎还分别架设着被装甲板保护的探照灯以及高射炮之类的武器装备,而除此之外,其他的车厢上则固定着诸如坦克、半履带装甲车又或者带有装甲板的人员运输车厢以及专门用来运货的闷罐车厢。

    目送着这列火车从视线的左手边一路开到右手边并最终消失在视野里,斯拉瓦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新的命令。而那些游击队员以及那些跟来的女人们,也像是习以为常似的耐心的等待着。

    又多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一列仅有两三节车厢的装甲列车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哐当哐当的追往了前一列火车的方向。

    直到这辆堪称武装到牙齿的列车同样消失在视野里,舒拉和他带领的巡逻小队立刻冲出森林!

    “贴着爬犁印走”斯拉瓦出发之前朝卫燃提醒了一句,话音未落便冲了出去。

    见状,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的卫燃也不再耽误,迈开步子跟着冲出了森林。

    皱着鼻子穿过周围那些散发着腐臭味的尸体和坦克残骸,两支游击队在斯拉瓦和舒拉的带领下立刻分开,一边拉大着两队间的距离,一边又拉近着与铁路线之间的距离。

    而随着视野中的铁路线越来越近,众人的身形也压的越来越低。等到他们凑到铁轨的边缘时,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是呈现半蹲着的状态了。

    从这一刻开始,那些跟来的女人们各自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将手中的武器全都对准了铁路线的另一边。而那些游击队员们,则开始借助早已握在手中的工具,开始拆卸铁轨的道钉、枕木。

    又或者干脆刨开枕木下的砭石,把用爬犁拉过来的木头箱子全都埋了进去,随后又熟练的用手榴弹做好了起爆装置。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清铁路线另一边的情况,这边同样是一片农田,但在农田的尽头,却有一片偶尔亮起探照灯的建筑。

    只不过因为距离足够远,加上铁路线周围农作物与树木的遮挡,这两支小队却完美的躲在了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两根相距至少百米的铁轨先后被马匹和游击队员们拖拽到了农田里,顺便还在下面压住了足有鞋盒大小的地雷。

    这还没完,两支游击队在各自拆走一根铁轨之后立刻往那列装甲车消失的方向转移了将近两公里的距离。

    但这一次,重新合并的游击队却只是合力拔掉了一个又一个固定铁轨的道钉,随后又用两个加了延长杆的鬃毛刷子,在铁轨上涂抹了一层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黑色润滑油。而斯拉瓦则带着几个游击队员,在铁路线另一侧的农田里埋设了一个个造型各异的土造地雷。

    “加快速度!我们还有五分钟!”

    舒拉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后这声音便被众多正在忙碌的游击队员们传了下去。

    闻言,手拿撬棍的卫燃用尽力气下压,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将一颗道钉从枕木上艰难的撬了下来。还不等他撤出撬棍,又有两个游击队员将手中的撬杠戳进铁轨下面挖出来的缝隙中,将这段铁轨微微上抬,又有一名游击队员将卫燃刚刚撬下来的道钉横着塞进了铁轨和枕木之间的缝隙里。

    “撤退!”

    随着斯拉瓦一声令下,众人各自将手里的工具丢进马拉爬犁,一溜烟的跑回了几百米外的森林,随后又贴着森林边缘,快速跑向了来时的方向。

    直到再次停下,卫燃才发现,这里竟然隐藏着一段长度将近百米,并且用原木和苔藓进行了覆盖伪装的战壕!

    在他近乎呆滞的注视下,这些游击队员们各自掀开战壕上覆盖的原木直接丢到坑道里,随后用极快的速度架好了他们仅有的几挺机枪!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卫燃见斯拉瓦已经靠着潮湿的墙壁点上了烟斗,赶紧凑过去问道。

    “一个月之前就挖好了”

    斯拉瓦颇有些得意的解释道,“这里本来是给铁路对面驻扎的那支德国军队准备的,这次刚好能用上,等下只要驻扎在那个村子里的德国人离开,我们立刻就冲进去。”

    “就凭我们这些人?”

    卫燃难以置信的问道,虽然斯拉瓦等人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但却无法掩盖他们这支游击队即便算上那些神色坚毅的女人,也只有不到50人的事实。

    舒拉闻言自信的说道,“如果只是我们自己行动确实有些困难,但等下他们肯定要去支援货运站或者那列火车,不过不管他们去哪,只要我们速度快一点儿,肯定能把他们的东西都搬干净。”

    “维克多,你还有没有酒?”斯拉瓦大叔突兀的问道,“我刚刚都听到酒瓶子晃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了,让大家喝一口怎么样?”

    “你的耳朵可真好”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痛快的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了那瓶伏特加递了过去。

    “有了这瓶酒,现在我们的把握更大了!”斯拉瓦开心的拧开瓶盖狠狠的灌了一口,随后将其递给了身边的舒拉。

    “我这算是给你们加BUFF了吗...”

    卫燃哭笑不得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借着挎包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拿出了随身酒壶拧开,将里面仅剩的最后一口杜松子酒灌进了嘴里。

    就在他们这些人分享伏特加的同时,远在十多公里外的货运站也毫无征兆的遭到了偷袭。

    伴随着被两声冷枪命中的探照灯熄灭,机枪密集的弹幕从三个方向笼罩了这座紧挨着铁路的货运站。

    紧接着,阿丽萨驾驶的飞机在夜色的掩护下呼啸而过,坐在她身后驾驶舱里的一名游击队员瞅准时机割断了一条固定在机舱里的绳索,将一个固定在起落架上,足有最大号旅行箱大小的炸药包准确的丢到了货运站的控制室屋顶上!

    在一声足以戳破耳膜的沉闷爆炸过后,百十号游击队员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从三个方向冲进了货运站。

    与此同时,在货运站充当苦工的那些俘虏们也揭竿而起,早有准备似的拿出提前藏起来的砖头,木棒又或者干脆赤手空拳的冲向了那些惊慌失措的德国士兵。

    就在货运站这边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位于斯拉瓦等人藏身点另一方向的密林里,负责袭击货运火车的游击队状况却并不算好。

    甚至可以说,他们是这次作战计划里压力最大的一方,这些游击队战士不但要拦下那辆装备了大量武器的货运火车,同时还要顶住后续赶来的装甲列车的压力。

    而他们的武器,除了那两门45毫米的反坦克火炮之外,唯一算得上重火力的,也仅仅只有两门迫击炮而已。

    好在,因为准备得当,最先被他们拦下来的那列货运火车已经出轨发生了侧翻,其上搭载的德军士兵也算是伤亡惨重。

    但后续赶来的装甲列车,却用凶猛的火力将他们压制的根本不敢冒头。

    “伤员都撤走了吗?”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扯着嗓子问道。

    “撤走了!”夜色中,一名游击队员大喊着回应道。

    “铁轨炸了吗?”这大胡子继续问道。

    “炸了!”一个年轻的游击队员好回应道,“一公里外拐弯的铁路全都炸了!想修好那些拐弯的铁轨可不容易。”

    “通知对面的人按计划撤退!”

    这大胡子贪婪的看了眼那辆出轨的货运列车和散落的各种武器装备以及他们急需的物资,继续发布着命令,“你们每隔十分钟从不同方向问候他们一次,”

    “奥夫杰伊队长,火炮怎么办?”一个年轻的游击队战士问道。

    “按计划来!”那大胡子中年人说完,猫着腰就往身后的密林中跑。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游击队员见状,立刻掏出一支从德国人手里缴获的信号枪,对准夜空便扣动了扳机。

    当这枚信号弹亮起红光的时候,埋伏在铁路线另一侧的游击队员们立刻收拢了那仅有的两门反坦克炮,卖力的抽动着鞭子,催促着那两匹挽马拉着火炮就往森林里跑。

    与此同时,卫燃等人埋伏的位置也远远的发现了铁路对面的那个小村子一股脑的开出十几辆半履带卡车。

    这些卡车里有的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有的则干脆拉着一门flak38式20毫米口径的防空高射炮,甚至在卡车的后面,还跟着三辆坦克!

    “这些坦克哪来的?”斯拉瓦诧异的问道,这三辆坦克的出现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仔细问过从对面跑过来的科里娅,她没提过那边有坦克的事情。”舒拉困惑的说道,“而且之前也没遇到过对方有坦克。”

    “舒拉,安排人立刻骑马去通知贪婪的奥夫杰伊小心德国人的坦克。”

    斯拉瓦话音未落,出乎他们预料的情况再次出现,不管是那些半履带卡车还是坦克,他们竟然根本没去火车站的方向支援,反而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遇袭列车的方向!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打头的一辆半履带装甲车便运气极好的碾压上了他们之前埋设的地雷。

    在沉闷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爆炸中,那辆半履带卡车直接被炸飞了驾驶室一侧的轮胎。就连车上的驾驶员也像是跳进了蹦床一样被直上直下的送出了驾驶室,紧跟着又像是一团咯烂泥一样摔在了货箱里。

    这声爆炸过后,那些半履带装甲车立刻停了下来,其中一辆卡车背负的小口径高射炮更是对准卫燃他们这一侧的森林打出了细密的弹幕。

    可惜,这些火炮距离他们的藏身点起码有两百来米的距离,别说他们藏在战壕里,就算是站在森林边上,只要不被发现就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们打不打?”舒拉低声问道,“如果把他们放过去,奥夫杰伊根本抵抗不住。”

    “先不打”

    斯拉瓦拿着早已喝光的酒瓶子凑到鼻子下面,痴迷的闻了闻里面残存的酒精味道,随后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的目标可不是他们,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们。”

    果不其然,等到那辆半履带卡车上的火炮打空了一个弹匣之后,这些德军士兵见没有人反击,竟是连被拆毁的铁路都来不及修理,异常干脆的绕到了铁路的另一边。

    仅仅只留下了刚刚开火的那辆半履带开车和另一辆坐满了士兵的卡车,来回晃动着车顶上架设的探照灯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埋伏。

    至于其余的那些卡车、坦克,竟然只是离着铁轨稍稍远了一些便继续前进,显然在他们眼里,那列遇袭的火车要更加的重要!

    “我现在都开始好奇之前开过去的那列火车里到底装着什么宝贝了,竟然让他们连货运站都不管了。”

    斯拉瓦将手中的空酒瓶子丢到战壕里,“既然他们还留下了两辆卡车,那我们就收下了,鲍里斯,鲍里斯呢?”

    “这里呢”一个抱着带有瞄准镜的毛瑟步枪的老头子慢吞吞的凑了过来。

    这人卫燃倒是有印象,昨天他跟着巡逻的时候,当初就是他和一个年轻的游击队员走在最前面的。

    “做好准备,五分钟之后帮他们把探照灯关上。”斯拉瓦说完,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怀表递给了对方。

    “这么近的距离我儿子就能做到”

    这个名叫鲍里斯的老家伙自信的说道,“所以就把探照灯交给他吧,我来打那门火炮上负责开火的混蛋。”

    斯拉瓦笑着点点头,“其他人做好准备,等下探照灯熄灭之后,集中火力打那门高射炮,女人们打另一辆车上的德国人!”

第407章 出师未捷先负伤的记者

    “砰!”

    当两声几乎完全重合在一起的枪声响起,远处的探照灯瞬间熄灭,同时那门高射炮附近,也有个人仰头摔了下来。

    这两声枪响就像是信号一般,还不等那两枚弹壳砸落在地,架在战壕各处的三挺机枪便相继开火笼罩了那辆带有致命威胁的高射炮。紧随其后,那些平日里负责将洗衣服又或者采集野果的女人们,也各自对准提前选好的目标扣动了扳机。

    而包括斯拉瓦、舒拉以及卫燃在内的游击队员们,却已经趁着这片刻的时间冒险跳出了战壕,各自拎着武器冲了过去。

    恰在此时,那辆原本满载着德军士兵的半履带卡车的驾驶室顶上猛的冒出了一串在夜色中无比显眼的火蛇,紧接着,战壕那边的一挺机枪便停止了开火。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德国人的机枪也跟着停了下来。躲在战壕里的那个老狙击手鲍里斯面无表情的拉动枪机退出一颗弹壳,顺势推上新的子弹之后,再次对着记忆中那门高射炮的位置摸黑打出了一发子弹。

    有了战壕这边的压制,卫燃等人有惊无险的将他们与那两辆半履带卡车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到了百米之内。

    “乌拉!”

    随着斯拉瓦一声大喊,冲上来的游击队们立刻从匍匐状态跳了起来,一边高声呼喊着乌拉,一边端着冲锋枪或者手枪开始了冲锋。

    在这不要命的打法之下,卫燃只觉得身边一个又一个的游击队员中弹倒下,但他却根本不敢停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在红旗林场学到的那些东西早就成了没用的摆设,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只要他稍有迟疑,恐怕就会被永远的留在这里!

    这特么哪是游击队的打法?!

    卫燃暗骂了一句周围那些上头的游击队员,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像他们一样扣动扳机。而他们此时与那两辆车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不过六七十米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为了避免误伤,战壕那边的三挺机枪早已经没办法为他们提供太多的火力支援,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继续用火力笼罩住那辆半履带卡车上的高射炮而已。

    但那些游击队员们却早有准备的掏出手榴弹,分批次抡圆了胳膊丢了出去。不过,同样丢出手榴弹的却不止他们,还有那些藏在卡车后面的德军士兵!

    而在一声爆炸过后,卫燃却只觉得迎面扑过来一阵气浪!紧跟着他便感觉自己曾有一瞬间的腾空而起仰面摔倒在了麦田上。

    耳中剧烈的嗡鸣,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以及他两次尝试爬起来的时候酸疼无力的胳膊和剧烈疼痛的大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的心头变得一片冰凉!

    堪称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和交火声仍在继续,他却只能躺在麦田上,感受着周围人从身边跑动的时候踩踏麦田的声音,感受着有人从自己的身上摘走了那支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发子弹的波波沙冲锋枪,随后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卫燃最先感受到了从身材传来的颠簸,等他睁开眼睛,立刻发现自己正一头高一头低的躺在一个担架上,同时还有一条床单穿过自己的腋下,将自己牢牢的束缚在担架上,以至于他连坐起来都没办法。

    费力的回过头,卫燃最先看到的是一坨刚刚从马屁股里挤出的马粪团,随后才是堆满了各种德军武器装备的爬犁,而自己,便躺在爬犁的一角。

    而在这辆爬犁的正前方,竟然还有一辆拖拽着一门德军flak38单管高射炮的半履带装甲车,这装甲车的货斗里不但同样淌满了伤员,而且同样堆积着不少木头箱子,同时还坐着不少衣着褴褛的男男女女。

    转过头再看看脚尖的方向,竟然还跟着两辆同样拉满了战利品或者伤员的爬犁。至于这两辆爬犁的身后,隐约还能看到几个曾在战壕里负责火力压制的女人们,正借着煤油灯的微弱光芒仔细的清理着地表留下的车辙印。

    最后看看两侧,熟悉又陌生的森林植被总算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又开始担心起来,自己这到底算不算达成了协助游击队完成伏击的回归任务。

    “你醒了?”

    闻言,卫燃循着声音看过去,随后便发现在爬犁的一侧,正有个穿着苏联军装的女人关切的看着自己。

    “你是...”

    卫燃疑惑的看着对方,他可以肯定,整个游击队营地里穿着军装的女人就只有吉安娜老师一个,更可以肯定,这个女兵更没有参与伏击铁路线的行动。

    “萨沙”这个女兵拍了拍跨在肩上的药箱自我介绍道,“我是个医生。”

    “又是萨沙...”

    “你说什么?”这女医生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卫燃艰难的摆摆手,“我的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严重”

    萨沙医生微笑着解释道,“你应该是被手榴弹爆炸的冲击波扫到晕了过去,不过你的运气不错,仅仅只是右手手臂脱臼,以及大腿上镶了一块弹片而已,我都已经帮你治好了,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卫燃试着活动了一番随后便皱起了眉头,仅凭那骨子无法忽视的酸疼劲以及腋下隐约可见的脚印就知道,这位萨沙给自己做关节复位的时候,肯定是用的最粗暴的方法。

    再伸头看看被撕开的裤腿以及大腿上包裹的纱布,他试着活动了一番右腿,虽然疼痛在所难免,而且伤口处也感觉紧绷绷的,但看样子应该不会落下残疾。

    “斯拉瓦呢?”卫燃看着对方继续问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萨沙指了指前面的半履带卡车,“他们拿下了铁路对面德国人的营地,从那里救下来一些人,也弄回来一些武器,但没有救下来的人也有很多,他们大多都被德国人用手榴弹炸死了。”

    “斯拉瓦他们人呢?”卫燃继续追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两个小时”

    萨沙安抚道,“不用担心,他们缴获了不少武器呢,现在已经去支援铁路线下游的战场了。有那些武器在,他们不会出现意外的。”

    闻言,卫燃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重新躺在了担架上,但此时,他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重。说起来他已经来这里四五天的时间,但那口井曾被尸体填满的井,他却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呢。

    恰在此时,被树梢遮挡的夜空中突兀的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原本在森林里前进的车队也立刻往树下靠拢,那辆缴获来的半履带卡车也立刻熄灭了发动机。

    前后不到两分钟,几架飞机从森林上空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炸弹落地时特有的哨音。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距离他们及远的位置便想起了一连串的爆炸,随后冲天的火光甚至将夜空都染成了红色!

    在卫燃的疑惑中,这支满载着战利品和伤员的队伍在森林中穿行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终停在了一片并不算大的林间空地上。

    让卫燃惊讶的是,这片空地上竟然停放了不少缴获来的德军车辆,从半履带摩托到半履带卡车再到各式的摩托车,甚至还包括了一辆2号坦克!

    而这些隐藏在茂盛树木下的武器装备,无一例外的全都用枯枝杂草做足了伪装,别说从天上根本看不到,就算是在森林里,如果不离近了,也实在难以发现。

    “这些...”

    “都是我们缴获的”

    萨沙医生语气平淡的解释道,“可惜,因为缺少油料,这些东西我们根本用不起,再加上在森林里也用不上这些东西,所以只能暂时放在这。”

    说话间,那辆半履带装甲车已经被开到了一颗茂盛的橡树下面,而提前等在这里的一些老人们,立刻七手八脚的将货斗里的伤员和战利品搬下来放在了爬犁上,随后又立刻把砍来的树枝杂草盖在了上面。

    倒是那门单管高射炮和配套那些弹药并没有留在这里,而是用马牵引着,沿着一条密布鹅卵石的小溪继续前进。

    这次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再次停下,紧接着卫燃便看到了包括吉安娜老师和伊万在内的那些熟人。

    “维克多,你受伤了?”帮着搬运战利品的伊万在发现卫燃之后立刻发出了惊呼,紧接着,他的小伙伴们也一股脑的围了上来。

    “没事,我没事”

    卫燃拍了拍戴在对方头上的船帽,“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伊万扭头看了眼正在帮伤员检查伤口的萨沙医生,随后这才解释道,“这里是我们的备用营地,斯拉瓦大叔他们需要和德国人战斗的时候,我们都会躲到这里。相比之前那个营地,这里位于森林的更深处,而且周围我们还挖了一些战壕,所以相对更安全一点。”

    卫燃任由对方帮自己解开勒住咯吱窝的床单,在对方的搀扶下站起来,继续好奇的问道,“那你们平时是怎么不在这里生活?”

    “这里距离森林外面太远了”

    伊万搀扶着卫燃一边往不远处的帐篷走一边说道,“如果从这里去森林外面,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才行。我们又不能分开,那样的话这里的人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伊万,这里有水井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水井?”

    伊万愣了愣,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水潭说道,“谁会在这种地方挖水井?那里的水就算是冬天都不会结冰。”

    “这么说也不是这里...”上一刻还在环顾四周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只觉得内心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多了。

第408章 被偷袭的医院

    当清晨的阳光开始驱散森林里的雾气时,被树冠遮蔽的森林上空时不时的便会有几架德国人的飞机盘旋而过,甚至偶尔,那些飞机还会朝一些可疑的目标投下一串串的航弹。

    好在,那些爆炸距离卫燃藏身的这片营地足够远,在加上这里的帐篷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周围的松树搭建的,倒是不用太担心会被发现。

    但除此之外,从昨天夜里到现在都没回来的斯拉瓦等人,却让这片营地里的人越来越心焦。甚至如果不是吉安娜老师拦着,伊万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准备去战场外面打探一下情况了。

    在这难言的焦虑中,卫燃却借机凑到了那些堆放在树下的战利品附近,用一个装满伏特加的水壶,从负责看管战利品和物资的一个老头子手里换来了一些弹药。

    这些弹药里包括他们缴获来的那门20毫米高射炮使用的穿甲弹,也包括一些MP40冲锋枪使用的9毫米手枪弹以及莫辛纳甘使用的步枪弹。

    这些用伏特加换来的子弹虽然不多,但却已经足够他躲进属于自己的帐篷里,把之前消耗的子弹重新补充满甚至还有些许的富裕。

    这样一来,等他找到那口井的线索时,即便腿脚不便,起码也不用担心身上的弹药不够以至于没有办法反击了。

    而在当天晚上,当冰凉的秋雨替代了白天的阳光时,一个卫燃之前从未见过的游击队员却骑着一匹马赶到了这片营地!

    “萨沙!萨沙!”

    这名游击队员翻身摔下马,焦急的喊道,“斯拉瓦和舒拉回来了没有!”

    “怎么了?”

    一整天都在照顾伤员的萨沙医生和吉安娜老师先后从一顶帐篷里跑了出来。

    本就离着不远的卫燃,也在伊万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可当他们看到这名游击队员的身上的伤势时,却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名游击队员的后背已经被血水沁透,红色的血水混合着冰凉的雨水顺着衣角和马背流淌下来,以至于让众人离着老远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医院,医院被德国人偷袭了!”

    这名受伤的游击队员任由伊万和他的小伙伴谢尔盖将其搀扶起来,强忍着后背上的疼痛加快语速解释道,“医院快被德国人包围了!快!快让斯拉瓦带人过去支援!”

    吉安娜和萨沙脸色苍白的对视了一眼,现在斯拉瓦和舒拉等人还没有回来,这里根本没有可以用来支援的力量!

    “知道有多少德国人吗?”卫燃突兀的开口问道。

    受伤的游击队员看了眼卫燃,立刻答道,“大概一百多人,他们下午出动飞机往医院附近丢了不少炸弹,现在那里还有抵抗力量的已经没多少人了,连伤员都已经拿着枪开始反击了。

    你们要快点儿,我感觉这些人只是第一批,后面说不定还会有人!还有,我带德国人的队伍里发现了阿尔谢尼!他是叛徒!是他带着德国人找到医院的!”

    “阿尔谢尼是谁?”卫燃扭头朝吉安娜二人问道。

    “你来这里之前被德国人抓到的游击队员”

    吉安娜语速极快的解释道,“之前阿丽萨提到过的,和他一起被抓的游击队员都被烧死了,没想到...这个叛徒!”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萨沙医生看了看周围,咬咬牙说道,“吉安娜,让女人们和今天刚救回来的男人们拿上武器,我们...”

    “等一下!”伊万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吉安娜老师,萨沙阿姨,让我们也去吧!”

    “不行!”吉安娜和萨沙想都不想的便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

    伊万指着头顶的船帽说道,“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是个正式的游击队员了,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对我的战斗力又有什么影响?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不该是救人吗?而且除了我们,那些刚回来的人,他们已经饿得连枪都拿不动了。”

    吉安娜闻言,探手摘掉了伊万的帽子,“你没有在发言之前喊报告,帽子我收回去了!”

    “你!”伊万愤怒的攥紧了拳头,死死的抿着嘴,却是再没有蹦出一个字。

    而萨沙医生则已经站起身,招呼着那些曾经在战壕里负责支援的女兵们,以及那些天亮前才救回来的可怜人里愿意拿上武器一起战斗的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好了准备。

    “吉安娜,你留在这里照顾受伤的人。”

    萨沙医生说着已经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丢给了对方,“如果斯拉瓦他们回来了,让他们立刻带人过去支援。”

    “让我去吧”

    吉安娜任由对方丢来的白大褂飘落在了草地上,语气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只是个护士,缺少了我,只要肯花时间你总能再教一个护士出来,但现在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医生了。

    还有,给我看住伊万和他手下的那些孩子们,在他们成年之前,不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踏上战场!”

    萨沙医生怔了怔,干脆的摇摇头,“这个理由不要再用了,我...”

    “就让我再用一次吧”

    吉安娜接过一个女人递来的冲锋枪,“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请转告舒拉,我选择拒绝。”

    说完,吉安娜便招呼着那些做好准备的女人们,吆喝着两辆架着机枪的爬犁,以及拉着那支高射炮的挽马冲进了森林。

    “萨沙,让我也跟着去吧?”卫燃开口说道,他此时已经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伏击任务。

    “你是个成年人了,别给我添乱!”

    萨沙弯腰捡起白大褂,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窝棚,同时嘴上喊道,“伊万,集合你的小伙伴过来见我!”

    “我...”伊万焦灼的看了眼已经被密林遮挡住身形的吉安娜老师等人,最终咬咬牙,将手指头塞进嘴里吹了声口哨。

    片刻后,一群半大的大孩子扛着对他们来说仍有些大的步枪从营地各处跑了过来。

    趁着这片刻的混乱,卫燃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地,沿着不远处的那条小溪,一瘸一拐的走向了早晨时候他们经过的那片存放缴获车辆的林间空地。

    短短不到20分钟的路程,腿脚不便的卫燃却走的异常艰难,就连大腿处的绷带,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他如果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保险起见却必须参加有关医院的那场反击。

    用了大半个小时艰难的挪到了位置,卫燃不但耽搁时间,凭着记忆找到了当时便注意到的一辆半履带摩托,扒拉开上面堆积的枯枝败叶之后了,立刻拧开了驾驶位一侧的油箱盖。

    然而,几乎就在他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油桶,将里面的燃油全都倒进油桶里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下意识的矮身藏在半履带摩托后面,卫燃刚刚收起油桶,还没等拿出下午的时候才压满子弹的佩枪,便听到了伊万的呼喊,“维克多,维克多?你肯定在这里!快出来!”

    犹豫片刻,卫燃站起身无奈的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谢尔盖和我说的,他看到你沿着小溪往这边走了,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来这里了。”

    伊万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步枪,“你肯定想去医院帮忙对不对?”

    “不对,我过来拉屎的。”卫燃空口白牙的说着谎话。

    “随便你怎么说”

    伊万无所谓的说道,“我知道去医院最近的路,如果你也想去帮忙,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这小伙子话音未落,谢尔盖也从一颗松树后面走了出来,而在他的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支波波沙冲锋枪,甚至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用绳子绑起来的弹鼓!

    伊万摊摊手,以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语气说道,“所以要不要一起?维克多,你拦不住我们的,区别只是我们一起还是各自走各自的。如果我们浪费的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

    “上车,给我指路。”

    卫燃说着,已经艰难的迈步坐进了半履带摩托,一边启动引擎一边说道,“另外,到时候你们要听我的。”

    “没问题!没问题!”

    伊万立刻又恢复的小孩子的心性,招呼着他的好朋友谢尔盖便爬上了半履带摩托后排的座椅,同时这小家伙还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三顶德军钢盔,并且将其中一顶递给了卫燃。

    “你们还准备了什么东西?”

    卫燃启动了引擎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他最担心的无法启动问题并没有出现,显然这辆半履带摩托放在这里的时间并不算久。

    “手榴弹!”

    谢尔盖同样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得意的说道,“看守物资的瓦连京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喝多了,我们去拿武器的时候他还在打呼噜呢。”

    额...

    卫燃咧咧嘴,明智的没有提及那个老头子喝多了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小心别让武器走火,现在快帮我指路。”

    伊万跪在后排的位置上,抬手指着左前方的方向说道,“往那个方向开!”

    闻言,卫燃立刻拧动油门,驾驶着这辆半履带摩托,带着两个还没成年的小战士冲向了他从没去过的游击队医院。

    至于身后那两个求战心切的小家伙该怎么安排,他却在启动发动机之前便已经有了打算。

第409章 沼泽两岸的交火

    被稍稍加大的雨势笼罩的森林里,卫燃驾驶着半履带摩托在散发着腐殖质味道的地面上飞速前进,摩托车剧烈的颠簸不但摧残着坐在身后的伊万和谢尔盖,也让他大腿上的伤口,因为时不时撞到膝盖而引发一针针的剧痛。

    不过,随着车子在森林里的快速前进,他们也渐渐听到了激烈的交火声。

    “左边肯定是吉安娜老师他们,我们只要绕过沼泽,就能摸到德国人的后面!”伊万语气肯定的提醒道。

    闻言,卫燃却缓缓停下了车子。这里和战场仅仅隔着一片沼泽,但也正是这片沼泽,让他认出了这里恰恰就是后世那口被尸骨填满的枯井所在的位置!

    “怎么了?”似乎有些晕车的谢尔盖迷迷糊糊的问道。

    “我们偷偷摸过去,摩托车的声音太大了。”

    卫燃说着便熄灭了发动机,随后伸出手说道,“过来帮我个忙,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快把我扶起来。”

    伊万和谢尔盖不疑有他,立刻跳下半履带摩托,搀扶着卫燃艰难的离开了驾驶位。

    然而,还不等他们两人松开手,卫燃便一把揽住了谢尔盖的脖子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了上去、,同时抬手掐住伊万的脖子,在侧面中间的位置,找准皮肤下的颈动脉窦用力一按。

    在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下,伊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而另一边的谢尔盖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突然增大的重量上,尽全力支撑着他以为要摔倒的卫燃。。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好朋友睡前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晚安。

    解决了伊万,卫燃立刻站直了身体,故技重施的弄晕了谢尔盖。这一招他和季马在红旗林场的时候,可没少用戈尔曼老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毒贩练习,再加上金属本子教自己的推拿正骨做底子,所以即便是面对这俩孩子,也依旧有足够的底气不会失手。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试了试这俩小家伙的呼吸,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解下身上的斗篷把他们盖住,拿上谢尔盖手里的冲锋枪和两个弹鼓,随后在夜色的掩护下,一瘸一拐的摸到了交火现场的边缘。

    借助望远镜观察了片刻,躲在松树后面的卫燃皱起了眉头。此时在沼泽的对面,吉安娜老师带领的那些女游击队员们依旧在操纵着那支放平的高射炮,不断的开火。

    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她们的处境却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此时德军几乎快要完成了两面夹击的包围意图。

    而在安吉娜他们的正前方偏左不远处沼泽岸边,却燃着一片无法被冰冷的雨水浇灭的大火。

    在那不断翻腾的火光里,是好几栋紧挨着松树建造的木头房子,汹涌的火苗跳动间,卫燃甚至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窗子里那些不断挣扎吼叫的人影!同时那片几乎引燃了周围树木的大火,也让吉安娜等人失去了夜色的保护。都不用猜,这完全就是德国人设下的陷阱!

    “这群畜生...”

    卫燃暗骂了一句,默不作声的收起望远镜,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随后又按部就班的给它换上了高爆弹和配套的制退器。

    在上弹棘轮的转动中,一发粗大的弹药在咔嚓一声中被顶进了弹膛,躲在反坦克枪后面的卫燃屏住呼吸轻轻移动枪口,最终用那支高倍防空瞄准镜套住了位于德军战线后方,一个躲在松树后面举着望远镜,旁边甚至还有人给他打伞的人影。

    仅仅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即便因为下雨让瞄准镜有些模糊,但却并不会带来多少影响。

    “轰!”

    低沉的枪声响过瞬间,卫燃立刻收起反坦克,近乎打着滚离开了原地,而那个原本躲在伞下的目标以及举着伞的人,也在那枚炙热的弹壳砸进树下的落叶层上之前,猛的炸成了两节。

    稍等了片刻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卫燃再次取出反坦克枪,这次,他将目标对准了德国人那辆驮着高射炮的半履带卡车。

    “轰!”

    第二发高爆弹撞击在目标上的同时,飞散的弹片轻而易举了收割了侧对着卫燃的那些德军炮手。但卫燃这次却并没有急着移动位置,而是对准那门架在车上的高射炮再次打出了一发高爆弹!随后这才干脆利落的收枪、打滚进而拖着受伤的一条腿往远处快速爬动。而他原本的位置,却在他离开的前后脚迎来了匆忙转向的机枪压制。

    重新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卫燃再次取出反坦克枪,这一次,他再一次将目标对准了那辆带有装甲的半履带卡车。

    第三声沉闷的枪声过后,架在装甲车车顶的机枪在炸开的高爆弹摧残下立刻少了些零件,同时也让那两名机枪手的上半身摔了下来。

    至此,那些原本正处于优势的德国士兵总算意识到了来自沼泽对面的偷袭,立刻分配出来两挺机枪和一个迫击炮小组对卫燃进行压制。

    “脑子有病!进森林带什么迫击炮!”

    卫燃在第一发迫击炮在身前的沼泽地里炸开的时候便骂骂咧咧的收了武器,连滚带爬的就往身后的森林里躲。

    按理说,在这种密林里,但凡有个常识的就知道迫击炮不管用,更不会带着那些沉重的累赘。

    但这些德国人不但有违常识的带了,还恰好将它们用在了最合适的地方,逼着自己不得不躲进身后的森林里。

    甚至,他都能猜到,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对方肯定会派一支队伍沿着沼泽边缘过来和自己对线!

    再一次咒骂了一番不守常识的德国人,卫燃心惊肉跳的看了眼头顶茂密的树冠,咬着牙重新架起反坦克枪,对准沼泽对面一个不断被枪口焰点亮的机枪火力点扣动了扳机!

    揉了揉被撞的有些酸疼的肩膀,卫燃继续变换着位置,随后干脆换上了燃烧弹,一次次的偷袭的沼泽对面的德国人,努力为处于劣势的吉安娜老师等人争取着机会。

    他这边的努力,吉安娜老师等人自然感受得到,别的不说,单单那辆被摧毁之后再没有开火的车载高射炮,就让她们轻松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这些几乎算得上腹背受敌的女游击队员们,仍在无时无刻不出现着伤亡。而她们除了要应对敌人之外,还要想办法保护好那些被他们救下来的伤员!

    就在这危难关头,一架波2飞机悄无声息的俯冲到了德国人的头顶,紧接着,一个足有旅行箱大小,黑乎乎的玩意儿画着抛物线砸在了德国人的阵地上。

    “轰!”

    一声沉闷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爆炸过后,卫燃下意识的让几乎被晃瞎的眼睛离开了瞄准镜,随后便用另一只视力正常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在沼泽对面的空地上蒸腾而起的火球!那一刻,他甚至都已经这些苏联游击队提前盘出了小型核弹!

    几乎在这火球亮起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夜空中那架轻盈的飞机迅速飞离。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沼泽对面的森林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乌拉”声和密集的冲锋枪、机枪扫射声!

    眼见游击队的援军到了,卫燃这才松了口气,拆下反坦克枪的弹匣,躺在地上,从挎包里掏出之前用伏特加换来的子弹一发一发的压了进去。

    等他收起反坦克枪,甚至还有心思掏出中午时候偷偷灌满伏特加的酒壶畅快的抿了一大口。

    然而,还不等他放下酒壶,不远处竟然传来了一声手榴弹的爆炸!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步枪开火声,以及两声稚嫩的“乌拉!”

    艹!

    卫燃立刻爬起来,抄起不久前从谢尔盖手里借来的波波沙冲锋枪,一蹦一跳的冲向了伊万和谢尔盖的方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离着他不过百十米远的森林里已经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和手榴弹爆炸的巨响。等他隐约看到人影之后,立刻扣动了扳机!

    这边的交火,很快也引起了沼泽对面的注意,而伊万和谢尔盖,却像两个猴子一样,在得到了卫燃的掩护之后,灵活的借着周围的树木掩护,时不时的便丢出一颗手榴弹,时不时的又打出一发子弹!

    隔三差五的,卫燃甚至还能听到这俩正是中二年纪的熊孩子嘴里蹦出来各种污言秽语的鬼叫嘲讽!

    这俩小王八蛋!

    被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来的卫燃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单手将冲锋枪探出去打出了一串点射继续帮那俩孩子吸引火力,生怕对面那些德国人打出的子弹找上他们俩的任何一个。

    而在他们交火的同时,又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从远处的森林里炸开看,随后沼泽对面的援军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在这些人的帮助之下,原本压制卫燃的这一批德国人才总算被消灭,可让他揪心的是,不管他怎么喊伊万和谢尔盖的名字,却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没理会走上来和自己握手的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卫燃粗暴的将其推开之后,一瘸一拐的小跑起来,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在交火现场周围仔细的寻找着那两个带他过来的孩子。

    “别找了,他们在这里!”一个陌生的游击队员大声朝卫燃喊道。

    闻言,卫燃赶紧在一名女游击队员的搀扶下跑了过去。可紧接着,当他看到那辆被手电筒的灯光照亮的半履带摩托时,却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在那辆摩托车的边上,伊万和谢尔盖正像俩鸵鸟似的顶着卫燃留给他们的斗篷装晕,但那难以平静的喘气声不断颤抖的小身子骨,却又让他们俩的伪装显得格外敷衍。

第410章 罪魁祸首

    “你们两个,别装了。”卫燃没好气的一把掀开了斗篷。

    见小伎俩被戳破,伊万和谢尔盖也赶紧爬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邀功道,“维克多,你看到了吗?你肯定看到了对吧?我们用手榴弹炸死了好几个德国人!”

    “我还用枪打死了两个!”谢尔盖兴奋的喊道,“我亲眼看到他们倒下的!”

    “维克多,你没受伤吧?”

    伊万见卫燃脸色有些不对,不着痕迹的踢了踢好朋友谢尔盖的鞋子,“我看那些德国人摸过来了,担心你被他们打死,就...就...”

    “算了,你们两个没受伤吧?”卫燃最终还是强忍着暴打一顿这俩熊孩子的冲动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醒过来的?”

    “没事!我们没事!”伊万立刻答道,“我们被吵醒的,说起这个,你怎么...”

    还没等伊万问出心中的疑惑,斯拉瓦大叔却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但这老家伙的脖子处却裹着一块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斯拉瓦大叔,你没事吧?”伊万和谢尔盖立刻关切的问道。

    斯拉瓦看了眼这俩熊孩子身后的半履带摩托,又看了眼卫燃,犹豫片刻后笑着说道,“没事,我没事。伊万,谢尔盖,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帮忙收集一下战利品。维克多,你和我来一下。”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一瘸一拐的跟着斯拉瓦就准备往沼泽对面走。

    “那辆半履带还能用吗?”斯拉瓦问道。

    “能,还能用,我就是骑着它过来的。。”

    卫燃看了眼结伴跑向那些德军尸体的伊万和谢尔盖,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带他们过来的。”

    “没关系,他们早晚要面对这一天的,起码你没让他们受伤不是吗?”

    斯拉瓦叹了口气,朝不远处的大胡子中年人招招手,随后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维克多,用这辆摩托带我们去对面吧。”

    “好,好的。”

    卫燃赶紧费力的抬起腿跨进驾驶位,启动半履带摩托之后,斯拉瓦大叔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也并在坐在了后面的座椅上。

    在发动机和散热风扇的轰鸣声中,卫燃驾驶着这辆半履带摩托碾压着地表不知道多厚的腐烂落叶,沿着沼泽的边缘赶到了对面。但自始至终,坐在后面的斯拉瓦大叔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却都没有说话。

    随着距离拉近,卫燃也皱起了眉头,沼泽这边的战场,在德军一方的阵地中央,有个将近三米宽几乎一米深,而且依旧冒着青烟的弹坑,毫无疑问,这个炸点就是不久之前那架飞机丢下来的炸弹的杰作。

    围绕着这个炸点,周围还有一辆被掀翻的轻型轮式装甲侦察车,以及一圈体态各异的尸体和破碎的武器。

    这些尸体虽然大多保持着勉强完整的轮廓,但看他们塌陷的胸腔就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炸弹荡起的冲击波早就已经把他们的内脏甚至肋骨都震碎了。

    但除了这些,最扎眼的却是那几栋仍在燃烧的木头房子和周围那些被炸毁的建筑,以及忙着从水井乃至沼泽里提水灭火的游击队员,还有被俘虏的十几名德军士兵。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清,刚刚和他们交火的这些德军士兵胸口大多挂着一块极具标识性的月牙形金属片。

    “又是链狗!”卫燃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之前遇到过?”

    已经熄灭了发动机的半履带摩托上,和卫燃背靠背坐着的大胡子中年人问道。

    卫燃点点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当然遇到过,甚至还在柏林城里那座简陋的诊所里,目睹了德国人杀死链狗的全过程。

    或许是因为背对背坐着没有注意到卫燃的回应,那个大胡子自顾自的说道,“他们没有资格成为俘虏。”

    “吉安娜死了”斯拉瓦大叔突兀的说道。

    “你说什么?!”卫燃猛的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仍旧背对着自己的斯拉瓦大叔。

    “就在那边”

    斯拉瓦抬手指了指那门高射炮,停顿片刻后突兀的说道,“舒拉也死了,今天早晨死的,他炸毁了一辆德军坦克。他说...让我转告吉安娜,之前和她说的事,事他开玩笑的,让吉安娜不要当真,没想到...没想到...”

    “吉安娜出发之前,拜托萨沙转告舒拉,说...说她拒绝。”

    说完这句话,卫燃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总有人会死”

    坐在斯拉瓦身边的大胡子中年人悠悠的说道,“只要有战争,只要枪声响起,总要人会死,可能是吉安娜,可能是舒拉,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任何人。总要死人的,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们不反抗,只会死更多的人,可能是我的妻子孩子,你的妻子孩子,他的妻子孩子。与其那样,不如就让我们死的,让我们结束战争。至少这样,我们的妻子、孩子都能继续活下去。”

    “是啊,总要死人的。”

    斯拉瓦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说道,“维克多,和你介绍下,这位是奥夫杰伊,昨天负责伏击德国人火车的那支游击队的队长,他以前可是个政委。”

    别扭的转过身和对方握了握手,卫燃的脸上却只能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容,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两名游击队员押着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紧接着,其中一个直接抡起枪托狠狠的砸在了这个中年人的膝盖窝上,让他跪在了仍旧在冒着硝烟的弹坑边缘。

    “阿尔谢尼!”

    斯拉瓦咬牙切齿的道出了这个痛哭流涕的中年人的名字,蹒跚着从半履带摩托的后座上下来,粗暴的抓着对方的金发,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眼睛对准了远处那片刚刚被浇灭的大火的木头房子的方向。

    “对不起,对不起...”名叫阿尔谢尼的中年人惊慌的挣扎着,求饶着,却根本挣不脱斯拉瓦的双手。

    “今年夏天,你的妻子难产,是阿基莫维奇医生救活了你的妻子和你第二个儿子。一个半月前,你的女儿被想强奸她的德国人用刺刀戳穿了大腿,是萨沙医生冒着被德国人抓到的危险,去你家给她做手术保住了那条腿,后来你女儿的伤口感染,是阿丽萨驾驶飞机,把她送到了更安全的大后方!”

    喘了口气,斯拉瓦攥紧了阿尔谢尼的头发,近乎怒吼着问道,“看看你做了什么?!看看你对这些帮助过你的人做了什么?!看看那些战死的伤员!看看那些被烧死的伤员!他们都是你的战友!他们有的甚至救过你的命!

    看看这座医院!我们为了建造这座医院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有多少人为了这座医院送了命!你这个叛徒,你把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毁了!”

    “对不起!对不起!”

    阿尔谢尼状若疯癫的哭喊着,但那些围过来的游击队员们,他们眼中的鄙夷之色却越来越浓。

    仍旧坐在半履带摩托上的卫燃费力的离开驾驶席,踩着满是弹壳和尸体以及水洼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不远处被抬出来的尸体边,这些尸体有男有女,年龄也相差悬殊,他们有的是被枪杀的,有的身上带着烧焦的痕迹,还有的甚至已经残缺不全,仅仅只能找到一部分。

    甚至在这些尸体里,他还看到了不久前他跟着斯拉瓦和舒拉,亲自从森林边缘救回来的那个姑娘科里娅。

    她的一条腿已经没了,隆起的腹部还残留着一个足有十多厘米长的伤口,但她的手上,却自始至终都握着一支已经烧的焦黑的TT33手枪。

    “轰隆”

    一声闷响,夜空中划过了一道银亮的闪电。雨势也跟着渐渐加大。那哗啦啦的雨声渐渐掩盖住了周围压抑的咒骂和哭泣以及那些幸存伤员的哀嚎,顺便也剿灭了这片森林里最后的一点火苗。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斯拉瓦大叔亲手击毙了叛徒阿尔谢尼,那具肮脏的、带着骚臭味的尸体也扑倒在了同样肮脏的泥水之中。

    “打扫战场!”

    大胡子中年人奥夫杰伊扯着嗓子喊道,“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都丢进沼泽里!”

    “队长,这些俘虏怎么办?”其中游击队员问话的同时,一脚踹翻了一个不断挣扎的链狗。

    “我们不需要俘虏”大胡子奥夫杰伊看着斯拉瓦提醒道。

    “这次我们确实不需要俘虏”斯拉瓦左右看了看,走到那口水井边掏出了手电筒,将光柱打进了因为灭火才被淘干的井底。

    “把他们都丢进去吧”斯拉瓦坐在井边说道,“活着丢下去,把阿尔谢尼那个混蛋第一个丢进去!”

    闻言,早已按捺不住的游击队员们一拥而上,把那些已经扒掉了所有装备和身上零碎的链狗全都用铁丝反绑了双手,一个挨着一个的丢进了井里。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奥夫杰伊,则指挥着他手下的游击队员们从不远处的沼泽里拎过来一桶桶的烂泥倒进了水井,盖住了那些在井底不断挣扎求饶又或者咒骂的链狗。

第411章 会有人记的他们吗?

    瓢泼的大雨中,满地狼藉的战场被众多游击队员们打扫干净,幸存下来的伤员和那些没能活下来的游击队员尸体,则被送上了爬犁。而在那口水井的边上,斯拉瓦大叔正用一把莫辛纳甘的四棱刺刀,在井沿上雕琢着什么。

    在他的旁边,用斗篷帮着挡雨的卫燃也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段熟悉的语句,“以后这个村子或许会重新变得生机勃勃,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就像这口被你们污染的水井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洗刷干净。”

    “斯拉瓦大叔,这里以前是个村子?”卫燃直等到对方用一块石板盖住了井口这才问道。

    斯拉瓦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落寞的解释道,“战争开始之前,这里生活着很多伐木工,这里也被称为伐木工村。后来德国人打进来了,这里的伐木工们都去了前线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斯拉瓦抬手指了指远处正站在一颗松树下发呆的女飞行员阿丽萨,“她的父亲就曾是这里的伐木工,当时我们决定建一座医院的时候,还是她带我们来这里的。她说等她父亲从前线回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了,只是...唉...”

    卫燃怔了怔,正要说些什么,大胡子奥夫杰伊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盖着石板的井沿上,从怀里摸出个酒壶拧开抿了一口,随后将其递给了斯拉瓦,“老朋友,带着你们的人去我们的营地吧。”

    “去你们那里?”斯拉瓦反问了一句,随后接过酒壶抿了一口,顺手又递给了卫燃。

    “医院已经没了”

    奥夫杰伊提醒道,“但我们从那列火车上弄到了不少好东西不是吗?而且我听说安季普那个老混蛋也成功炸了货运站,顺便带回来不少物资和人手。。

    你们当时驻扎在这附近,是为了保护这座医院,如今虽然医院没了,但凭借我们弄到的那些物资,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建一座医院不是吗?”

    奥夫杰伊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斯拉瓦没有反驳,这才继续说道,“在这次行动开始之前,我和安季普就商量好了,如果我们能成功炸毁货运站和火车并且抢到物资,就搬来你们这附近一起守着医院。

    但现在这里既然都被德国人摸过来了,我想,你们的营地恐怕也不安全了。所以为什么不换个更安全的位置呢?还有,铁路对面的那个村子里的人都被你们救走了,也就更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安季普也搬过去?”斯拉瓦看着对方问道。

    奥夫杰伊接过卫燃递来的酒壶,真诚的点点头说道,“之前我们太分散了,如果我们能合并在一起,至少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斯拉瓦疲惫的摇摇头,“给我一点时间吧。”

    “没问题”奥夫杰伊看了看周围,“好了,我们也该离开了。”说完,这个大胡子干脆的站起身看,指挥着众人开始撤退。

    “我们也走吧”斯拉瓦也跟着站起身,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半履带摩托。

    卫燃最后回头看了眼被仔细清理过的战场,以及被推进沼泽的报废车辆,一瘸一拐的追上了斯拉瓦大叔。

    这一次,斯拉瓦从乘客变成了这辆摩托的驾驶员,而卫燃也以乘客的身份,抱着怀里的冲锋枪坐在了后排的座椅上。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辆辆满载的爬犁排着队离开了这片化作焦土的战场,而奥夫杰伊则留在最后,在一名游击队员用手电筒提供的光亮下,亲手埋下了一颗卫燃无比熟悉的地雷。

    目送着奥夫杰伊坐上一辆爬犁,斯拉瓦朝仍旧站在树下的飞行员阿丽萨招招手,“好孩子,快上车吧,我们回去。”

    单手拄着一支拐杖的阿丽萨用力吸了口气,一瘸一拐的走到摩托车边上,将手中的拐杖丢给卫燃,单脚蹦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斯拉瓦驾驶的摩托跟在爬犁的后面,将那片让人伤心的战场甩到了身后,而在他们前面的爬犁上,伊万和谢尔盖这俩小家伙正手舞足蹈的朝同一辆车上的伤员吹嘘着他们的战绩。

    隐约间,卫燃还能听到伊万嘴里冒出的“我差点把手榴弹丢进德国人的嘴里撑死他”之类的中二形容。

    或许对这些年少不知愁,更不知道他们的吉安娜老师已经牺牲的小孩子来说,战争于他们,更像是一场刺激的游戏,但对于那些满脸疲惫之色的游击队员,对于那些一脸劫后余生的伤员来说,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战斗,就像是夜空中一闪而逝的闪电一样,带给了他们瞬间的光明,眨眼间又把他们丢进了冰凉的黑暗。

    摩托车履带吱呀呀的转动中,混合着枯草的泥巴被甩到了各处,顺便也在身后留下了两道车辙印,但很快,这些车辙印便被走在最后的那辆爬犁上洒下的松针和树叶盖住,随后又被树冠上抖落的水珠消弭了最后一丝不协调,仿佛它们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

    但林间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却在这雨夜中久久不散,甚至愈演愈烈。

    “记者同志,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坐在身边的阿丽萨突兀的问道,说话的同时,还从都里摸出一块有些许融化的方糖递给了卫燃。

    “跟着斯拉瓦打德国人的时候被手榴弹炸的”

    卫燃接过对方手中的方糖丢进嘴里,随后指着对方被纱布裹了好几层的左脚脚掌问道,“你呢?你是什么受伤的?开飞机的时候踩到钉子了?”

    卫燃的调侃顿时让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姑娘笑出了声,似乎连她的心情都变好了一些,“我驾驶飞机往货运站丢炸弹的时候,一颗子弹穿过了飞机蒙皮和地板,然后又穿过了我的脚掌。”

    阿丽萨说到这里,还把她的袖口给卫燃展示了一番,“看到这个小洞了吗?那颗子弹就贴着我的袖口飞上去的,差点打到我的下巴。”

    不等卫燃开口,阿丽萨又从兜里掏出了一颗已经变形的子弹头,“后来它镶在了机翼上,我降落之后亲手扣下来的。”

    “你的运气可真好”卫燃难以置信的感慨道。

    “我也觉得运气不错”

    阿丽萨将那颗子弹头又塞回了兜里,庆幸的说道,“等以后有时间了,我要想办法在上面打个洞用绳子穿起来当项链戴。”

    “阿丽萨,刚刚开飞机丢炸弹的那个人是谁?”卫燃指了指头顶,“那颗炸弹的威力可很大。”

    “那是我的哥哥和我的嫂子”

    阿丽萨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小崇拜,“那颗炸弹肯定是我嫂子做的,打仗之前,我和我哥哥给大家用飞机喷洒的农药和化肥也是她调配的。”

    “真是厉害”

    卫燃感慨的念叨了一句,不久前的从天上丢下来的那颗炸弹可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否则的话,这场战斗不可能这么容易打下来。

    “你在斯拉瓦大叔他们营地的采访怎么样了?”阿丽萨饶有兴致的问道。

    “大概快结束了吧...”卫燃含糊不清的答道,按理说这次回归任务自己应该算是全都完成了,但什么时候能回去,却根本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阿丽萨扭头看了眼前面那辆爬犁上有说有笑的伊万和谢尔盖,犹豫片刻后低声问道,“他们俩...还不知道吧?”

    卫燃摇了摇头,“看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瞒不了多久吧...”

    阿丽萨闻言叹了口气,“吉安娜姐姐是个好人,舒拉大哥也是个好人,我们都得到过他们的帮助。”

    卫燃摇摇头,借着挎包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拿出随身酒壶抿了一口,随后递给了身边的阿丽萨。

    后者接过酒壶仰头灌了老大一口,随后便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张带着些许擦伤的小脸也被憋的通红。

    “第一次喝酒?”卫燃诧异的问道。

    阿丽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等喘匀了气儿之后又小小的抿了一口,随后将酒壶还给了卫燃,“一点都不好喝。”

    “确实不好喝”

    卫燃收起酒壶,看着两侧倒退的茂密植被,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好,阿丽萨也好,甚至其他车子上的伤员和游击队战士,大家都在默契的寻找着可以分散注意力的话题,努力不让脸上的悲伤流露出来,努力不去回想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但显然,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难捱的等待中,伊万和谢尔盖乘坐的爬犁以及那些伤员们都跟着奥夫杰伊走上了另一个方向,而驮运尸体的爬犁和一些卫燃见过、没见过的游击队员们,则返回了卫燃最早生活过的那处营地。

    在越来越大的雨势中,满载着尸体的爬犁跟随着斯拉瓦驾驶的半履带摩托停在了露天教室所在的那颗树下。那树上钉着的木头板子上,吉安娜老师亲手绘制的五线谱和音符仍旧清晰可见,但那个曾经每天带着孩子们上课唱歌的老师,却已经躺在了爬犁上失去了呼吸。

    “开始吧”斯拉瓦疲惫的挥挥手,慢腾腾的从摩托车上走了下来。

    那些幸存的游击队员们闻言,小心翼翼的将爬犁上的尸体抬进了一个个窝棚关上门,然后掘起入口两侧的泥土将门挡上,随后又默不作声的抽出刺刀,在这些地窝棚附近的树干上,认真的刻下死去的人的名字和具体的时间。

    至于那些没有名字的,则刻上那女和时间,以及一句有力的“这些注定被忘记的人,曾为了苏维埃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吉安娜老师的窝棚门口,斯拉瓦大叔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像个苍老的父亲一样,亲手将舒拉和吉安娜两人残破的尸体送了进去。亲手帮他们关上简陋的木门,又亲手掘开泥土将门挡住。

    最后,这个沉默木讷的老人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又从包里掏出了一顶棉质坦克帽,将它全都放在了窝棚门口那颗橡树的枝丫上。

    直等到这个老人用刺刀在树干上刻下了吉安娜和舒拉的名字以及牺牲的时间。众多游击队员也已经在露天教室下集合完毕。

    “敬礼!”

    斯拉瓦大叔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默默的抬起了手臂,而他身后的那些游击队员们,则强忍着的眼泪,将手中的步枪或者冲锋枪对准夜空扣动了扳机。

    三次清脆的枪声过后,仿佛老了十几岁的斯拉瓦转过头,带着也一丝丝的祈求朝卫燃问道,“维克多...记者同志,会有人记的他们吗?会有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会的,肯定会的。”卫燃斩钉截铁的做出了保证,“没有人会忘记他们的,那些生活在未来的人,会记得他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

    斯拉瓦疲惫的转过身,蹒跚着走到半履带摩托的边上,“我们回去吧,维克多,阿丽萨,吉安娜和舒拉的事情...别让那些孩子们知道,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我明白”卫燃和阿丽萨不分先后的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第412章 吉安娜老师的花名册

    哗啦啦的雨幕中,斯拉瓦驾驶着半履带摩托,带着坐在身后的卫燃和阿丽萨,以及那些坐着游击队员的爬犁默不作声的赶回了备用营地。

    还不等车子熄火,萨沙医生便小跑着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卫燃的领口,焦急的问道,“伊万和谢尔盖呢?他们去哪了?你带他们去哪了?!”

    “萨沙,放开维克多,萨沙!”

    斯拉瓦老爹喝住了焦急的萨沙医生,“伊万和谢尔盖没事,他们去奥夫杰伊的营地了,他们两个没有受伤。”

    闻言,萨沙医生这才松了口气,甩开了卫燃的衣领,随后紧张的跑向了身后的爬犁车队。

    不久之后,她又跑回来,紧张的问道,“斯拉瓦...吉安娜...吉安娜呢?她也去奥夫杰伊的营地了是吗?她肯定是去照顾伤员了是吗?”

    抬头看了眼那些围过来的孩子,斯拉瓦强挤出一抹笑容,“对,吉安娜和舒拉都去了,那些伤员需要有人照顾。萨沙,你...找个安静的帐篷,维克多,你们也来吧,我有事需要你们做。阿丽萨,你照顾下那些孩子,带着他们给大家安排下住的地方。”

    萨沙医生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强忍着惊慌说道,“和我来!”

    斯拉瓦和卫燃对视了一眼,前者搀着腿脚不便的后者,跟着萨沙医生钻进了营地边缘的一顶灰色帐篷。

    还不等两人坐下,萨沙便焦急的问道,“吉安娜她...”

    斯拉瓦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叹了口气答道,“她...牺牲了”

    闻言,萨沙踉踉跄跄的坐在了门口的箱子上,一双噙着泪水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懊悔之色,“该我去的,本来该我去的,她还让我转告舒拉...”

    “舒拉也牺牲了...”

    斯拉瓦摘下头顶的皮质坦克帽,烦躁的揉拢着乱糟糟的头发,“鲍里斯和他的儿子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伊万和谢尔盖...”

    “他们还活着的”

    卫燃赶紧补充道,“他们一点伤都没受,他们真的去了奥夫杰伊的营地。”

    萨沙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的笑容,“斯拉瓦,这次损失怎么...”

    斯拉瓦摇摇头,“奥夫杰伊拦下的那列火车里坐着四个德军上校两个中校,我猜大概是为了救那些人吧,我们去铁路对面村子的时候,那里负责防守的只有不到20人。。”

    被雨点砸的啪嗒嗒直响的帐篷里,斯拉瓦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大概是为了救那些人,德国人不但派过去支援的人数远超我们的预料。而且还出动了好几辆坦克。”

    “医院那边呢?”萨沙带着一丝丝的逃避转移了话题。

    “是驻扎在柳班的链狗,他们从阿尔谢尼的嘴里问出了医院的位置。”

    斯拉瓦压抑着愤怒解释道,“他们是今天早晨进入森林的,大概是打算趁着我们在攻打货运站和列车的时候拿下医院吧。那些混蛋算准了我们会在之前的战斗中有伤员,他们是想等着我们送上门呢。”

    “医院的伤亡很大?”萨沙近乎绝望的问道,随后便看到斯拉瓦点了点头。

    “幸好阿丽萨的哥哥驾驶飞机炸毁了那座伐木工桥,不然的话那里的战斗说不定比铁路线更加惨烈。”

    斯拉瓦抬头看了眼萨沙,“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活着的已经不多了。”

    萨沙医生艰难的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雨停了,我们去奥夫杰伊的营地,在那里重新建一座医院。”

    斯拉瓦重新戴上了坦克帽说道,“虽然我们的损失很大,但收获也不小。不但炸毁了货运站和那列火车以及一辆装甲列车和好几辆坦克,而且还弄到了足够我们三支游击队熬过冬天的物资,以及足够重新建造一座医院的药品。”

    “医生呢?”萨沙绝望的问道,“就靠我一个人?”

    “医生确实是个问题”

    斯拉瓦扭头看向窗外的雨幕,“但我们还有那些孩子,还有那些救回来的男人和女人,萨沙,教教他们吧,只要给他们些时间,他们能帮上忙的。”

    说到这里,斯拉瓦转回视线,严肃的说道,“萨沙,吉安娜和舒拉的事,暂时对那些孩子们保密吧。”

    萨沙怔了怔,抹掉眼角的泪水郑重的点点头,“我们怎么说?”

    斯拉瓦明显松了口气,随后看向卫燃,“记者同志,我们和那些孩子们说...吉安娜和舒拉作为战斗英雄,要和你回莫斯科接受采访怎么样?”

    一直在旁听的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点点头,“就这么说吧,而且他们已经搭乘飞机先离开了。”

    “那就这样吧”斯拉瓦叹了口气,并不算大的帐篷里也只剩下了雨点敲击帆布时发出的白噪音。

    “这是吉安娜留下的”

    萨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个印着镰锤和红十字的塑料皮本子递给了卫燃。

    接过这个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本子,卫燃将其轻轻翻开,待借助挂在头顶的煤油灯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本子上记录着每一个孩子来到游击队营地的时间,记录着他们来自哪个村子,记着他们的生日和学习上擅长的方向以及性格上的优点,更记着他们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想象。

    从那些不同颜色,但却格外工整的钢笔字迹就能看出来,这些内容绝对并非一天写好的,而是来自平时一点一滴的记录。

    “伊万的梦想是做个苏联英雄,一个有资格让斯大林同志为他颁发勋章的苏联英雄。

    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伊万,成为一个苏联英雄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又该承受怎样的煎熬。

    这个孩子总是做梦拿上武器去和侵略者战斗,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他的优点,还是战争带给他的伤害。

    一个热衷战斗,热衷杀戮的孩子,或许就是这场看不到头的战争孕育出的最大不幸。”

    “谢尔盖的梦想是做个数学家,作为他的老师,我可以作证,这个孩子在数学上非常有天赋,他对数字非常敏感。

    我想,等战争结束之后,当他们开始一起建设苏维埃社会的时候,谢尔盖如果能成为一个数学家,他会发挥比苏联英雄更大的价值。

    战争需要英雄,但和平需要有知识有梦想的建设者。但我更期待,一个苏联英雄有个数学家朋友,或者一个数学家有个苏联英雄朋友,他们的未来会多么丰富多彩。”

    “瓦西里的梦想是养一千头羊和一千头牛,他想让所有人可以吃饱,想让所有人都能把牛奶当水喝。

    作为他的老师,瓦西里的梦想是最让我骄傲的,也是我认为最朴实但却最真诚的。

    他的一条胳膊被德国人用枪打断了,我和萨沙医生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的悲伤,他总是那么乐观,总是想着为其他人付出。

    瓦西里高尚的品质就像黎明前的启明星一样夺目。我希望在未来,有机会吃上他养的绵羊,有机会喝上他养的奶牛产的牛奶。”

    在卫燃的翻动中,这个破旧的本子里记载的内容也被他读了出来。

    但这些美好的愿望,却像一把撒了盐的尖刀一样,一下下的从他们内心最柔软地方割下一道道的伤口。

    直到这本子的最后一页,内容总算出现了些变化。

    “吉安娜,一个普通的布尔什维克党员,她的梦想是赶走侵略者,实现前面那些孩子们的梦想,和他们一起建设梦想中的世界。”

    轻轻合上本子,帐篷里却越发的沉默。许久之后,斯拉瓦站起身,弯腰钻出了帐篷,站在雨幕中背对着两人说道,“趁着这场雨好好休息吧,等雨停了之后,我们去奥夫杰伊他们的营地,一起去实现吉安娜的梦想。”

    “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萨沙话音未落,也已经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萨沙医生,这个本子。”卫燃将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

    “你留着吧”

    萨沙同样背对着他说道,“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又会被德国人偷袭,那些珍贵的梦想,就拜托你离开这里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保存吧。

    等战争结束,如果你还活着,如果我们或者那些孩子们还活着,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回来这里看看,看看那些孩子里,都有谁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目送着萨沙医生消失在雨幕之中,卫燃默默的将那个本子收进了挎包,随后躺在了充当卧床的弹药箱上,看着头顶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发呆。暗暗期待着,也暗暗期盼着那些孩子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在纷飞的思绪中,帐篷外的秋雨越下越大,原本还能听到些许因为失去家人而失声痛哭的营地,也终于安静下来。

    在带着寒意的冷雨中,辗转反侧的卫燃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那些孩子们用想象构建出的未来梦境。

    而在距离他不远的另一顶帐篷里,斯拉瓦却坐在木头箱子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暴雨,许久都没有动过一下。

第413章 留给伊万和谢尔盖的礼物

    当卫燃再次睡醒的时候,睁眼看到的却是早已被雨水打湿的帐篷顶和那盏早已熄灭的煤油灯。甚至,就连帐篷外的雨都没停下,仅仅只是砸在帐篷上的声音变小了些而已。

    颇有些怅然的舒了口气,卫燃翻身从简陋的床上爬了起来。先打开腿上的绷带看了看,见伤口没有感染,这才拿上挂在一边的苏军斗篷披在身上,撩开帐篷门走了出去。

    雾蒙蒙的水汽中,昨天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游击队营地已经如往日一样再次被小孩子们的歌声和朗读声填满。但负责授课的,却变成了女飞行员阿丽萨。

    而其他人,却已经早早的起来开始收拾不久前才刚刚搬来的家当,将它们仔细的整理好全都装进了马拉爬犁。

    “不是等雨停了才搬走吗?”一瘸一拐的卫燃找上正忙着指挥众人的斯拉瓦问道。

    “等不及了”

    斯拉瓦摇摇头,“我们要尽快搬走,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德国人已经在柳班开始集结部队了,他们弄不好就会进森林里继续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猜测,就连这片营地恐怕也已经不安全了。。”

    “需要我帮忙吗?”卫燃开口问道。

    斯拉瓦想了想,指着停在不远处的半履带摩托说道,“如果你腿上的伤口没有问题,就负责驾驶那辆摩托吧,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出发。”

    “我的伤口没问题。”卫燃赶紧应承了下来。

    他这边话音未落,昨天才见过的大胡子奥夫杰伊也亲自带着一支马拉爬犁车队从森林里赶了过来。

    有了这些人帮忙,收拾营地的速度进一步加快,根本没用半个小时,包括卫燃之前住的那顶帐篷,以及那些伤员和孩子们便全都坐上了爬犁。

    “我们出发!”

    随着斯拉瓦一声令下,这支马拉爬犁车队立刻开拔,在奥夫杰伊的带领下钻进了森林里。

    这一次的路程,远的超出了卫燃的预料,从早晨到中午,他们中途仅仅只停下脚步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直等到下午两点左右雨彻底停下,他们这才赶到了奥夫杰伊的营地。

    让卫燃惊讶不已的是,这片营地简直就像是个林中小镇一样,这一路走来,他不但看到了一栋栋建在树下的小房子,还看到了在林间开垦的土地,更在密林中发现了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窄轨铁路。

    那铁路上,甚至还停着一长串的矿车。而昨天跟着一起过来的伊万和谢尔盖,此时正坐在矿车里朝他们打着招呼。

    “你们终于来了”

    伊万从矿车上跳下来,小跑着凑到半履带摩托的边上问道,“斯拉瓦大叔,舒拉哥哥呢?还有吉安娜老师去哪了?”

    坐在半履带摩托后面的斯拉瓦露出个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和蔼笑容,“这你可就要问问我们的记者同志了。”

    见伊万和稍后跟来的谢尔盖全都看着自己,卫燃暗暗叹了口气,神色如常的说道,“你们恐怕短时间看不到他们了。”

    “为什么?”伊万和谢尔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们受伤了?”

    “没有”

    卫燃赶紧说道,“昨天他们的战斗都很勇敢,我对他们进行了采访之后,决定带他们去俄罗斯接受更加正式的采访,所有昨天晚上,阿丽萨的哥哥已经驾驶飞机先把他们送走了。”

    “真的?你没有骗我?”伊万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卫燃。

    “难道你希望吉安娜老师出事?”

    同样坐在后排的女飞行员阿丽萨笑着问道,“昨天我哥哥可是冒着那么大的暴雨飞了两趟才把他们送走的,这种天气虽然飞行很危险,但至少不会被德国人发现。对了,还有这个!”

    说到这里,阿丽萨从兜里掏出一顶潮乎乎的船帽递给了伊万,“这是昨晚吉安娜老师离开之前拜托我交给你的,她说你已经是个合格的游击队战士了,她希望在她回来之前,你能保护好弟弟妹妹们,要监督他们好好学习,这是你作为游击队员的第一个工作。”

    “真的?!”

    伊万一把抢过船帽戴在了头上,可随后便苦着脸说道,“能不能把监督弟弟妹妹的工作交给谢尔盖?我想去和德国人战斗!”

    “你可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

    斯拉瓦笑着说道,“再说了,总要有人照顾他们,以前是吉安娜老师,现在她和舒拉去莫斯科享受了,这工作当然要交给你了,难道你让我来负责?或者让萨沙医生负责?还是让阿丽萨负责?又或者说,我们未来的苏联英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这...”伊万咬咬牙,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好吧,在吉安娜老师回来之前,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斯拉瓦大叔满意的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支带有皮套的TT33手枪递给了一脸惊喜的伊万,“这是舒拉的手枪,他说只有你答应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才能给你。当然,在他回来之前,我是不会给你子弹的。”

    “这支手枪是我的了?!”伊万激动的连声音都颤抖了。

    “除非我或者奥夫杰伊的许可,否则不许给这支枪装子弹”斯拉瓦最后提醒道,“否则的话,我会立刻收回军帽和手枪。”

    “我!我保证!”兴奋的伊万扯着嗓子喊道。

    “既然如此,你就带弟弟妹妹们去给你们准备的教室看看吧!”

    大胡子奥夫杰伊凑了过来说道,“昨天晚上我告诉过你位置的。”

    “我记得在哪!”

    伊万正了正头上的船帽,颇有气势的朝那些刚刚从爬犁上下来的小家伙挥了挥刚刚得到的手枪,“你们几个!都和我来!我带你们去教室!”

    “谢尔盖留下”

    萨沙医生也走了过来,喊住了一脸羡慕的谢尔盖,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塞到了对方的手里,“这是吉安娜老师留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别忘了你的梦想。”

    伸手接过钢笔,谢尔盖扭头看了看跑远的伊万和那些小孩子,紧跟着眼角却砸下了泪水,带着哭腔问道,“吉安娜老师已经牺牲了是吗?”

    在场的众人愣了愣,还不等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谢尔盖便自己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强撑着露出笑容说道,“我爸爸牺牲的时候,我妈妈就是用差不多的借口的。放心吧,放心吧!吉安娜老师是去莫斯科了,我不会说漏嘴的。”

    “好孩子”

    斯拉瓦将谢尔盖揽进怀里,极力仰头看着被树冠切割的支离破碎的晴空,却止不住浑浊的眼泪从眼眶滑下来砸在谢尔盖的脸上。

    “萨沙医生,我带你们去看看给你们准备拿来当作医院的地方吧。”奥夫杰伊说完,第一个转身走向了远处。

    萨沙医生看了看斯拉瓦和他怀里的谢尔盖,摇摇头说道,“维克多,阿丽萨,你们也来看看吧。”

    卫燃和阿丽萨对视了一眼,两人瘸了腿的人各自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相互搀扶着,跟着萨沙医生和更前面的奥夫杰伊走向了这片营地最边缘的位置。

    “就是这里了”

    奥夫杰伊停在一颗高大的松树下,指着一座正在建造的木头房子说道,“很快的,我们很快就会帮你们把医院重新建起来,我们弄来了足够多的药品,这里的树足够多,不会被天上的飞机看到。

    你们可以安心的在这里治疗伤员,不用担心任何的问题。萨沙,我们很快就会有新的医院,我保证。”

    萨沙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却是再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抱着膝盖坐在了那棵松树下,默默的看着不远处那座正在建造的木头房子。

    “我们拍一张合影吧”卫燃突兀的提议道。

    见奥夫杰伊和阿丽萨都看向了自己,卫燃指了指周围,“既然大家聚到了一起,我们拍一张合影吧。”

    “我去喊他们过来”

    早已无法承受这压抑气氛的阿丽萨话音未落,已经一瘸一拐蹦蹦跳跳的跑向了远处的人群。

    片刻后,正在忙碌的游击队员们全都赶了过来,一些只受了轻伤的伤员,也相互搀扶着赶了过来。

    经历了昨天的战斗,这三支合并在一起的游击队加一起也只剩下了一百来号人,他们有的身上带伤,有的头发已经花白,还有不少看起来像伊万一样的大的孩子。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组织拍合影,但这热热闹闹的场面,却恰巧冲淡了藏起来的那些悲伤,而随着负责指挥的卫燃对他们的站位进行一点点的调整,每个人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些许笑容。

    终于,这一百多号人吵吵闹闹的站成了可以轻轻松松的将相机取景框填满的半圆弧人墙。

    在这半圆弧的第一层,是那些代表着希望和未来的孩子,他们虽然坐在潮湿的草地上,但却是合影的人里笑的最开心的。

    在这半圆弧的第二层,是在之前的战斗力受伤的游击队员,他们虽然身上裹着纱布,但脸上的笑容却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在这半圆弧的第三层,是包括斯拉瓦等人在内的那些没有受伤的游击队员。他们也是取景框里的这些人里,表情最坚定的。

    “都看着我”

    举着相机的卫燃大声喊道,“当我数到3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保证睁着眼睛,同时,当我数到三的时候,所有人一起喊乌拉!”

    稍微停顿片刻,卫燃开始了倒数。

    “1!”

    “2!”

    “3!”

    “乌拉!乌拉!乌拉!”

    “咔嚓!”

    伴随着一声被欢呼声淹没的快门声,卫燃的视野也被剧烈的白光填满。

    那一刻,他知道属于属于自己的战斗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但此时已经定格在底片上的那些游击队员们,他们或许还有很长的战斗旅途要继续坚持下去。

第414章 燎原的梦想

    当视野中的白光消退,卫燃看到铺在枯树上的金属本子时,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了潮湿的地面上。但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了大腿上传来了宛如撕裂般的剧烈疼痛。

    不是治好了吗...

    卫燃咬着牙嘀咕了一句,哆哆嗦嗦的解开裤子,连同里面的保暖裤退下来,随后便看到当初受伤的位置已经红肿了老大一片,试着蜷了蜷腿,但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屈膝动作,却让他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受一次伤却要疼两次...”

    卫燃不满的骂了一句放在身边干枯原木上的金属本子,哆哆嗦嗦的重新穿好了裤子。与此同时,那金属本子第十八页上绘制的图案,也已经变成了一张略显模糊的黑白照片。

    虽然看不清照片里那个人的脸,但他却依旧可以分辨出来,照片里那个正在埋地雷的,正是和自己并没有太多交流的大胡子游击队队长奥夫杰伊。而在这张照片下面,金属羽毛笔也写下了一串串文字。

    “燎原的梦想”

    游击队员舒拉,于1942年10月9日伏击德军铁路线战斗中牺牲,1943年4月,追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

    游击队员吉安娜,于1942年10月9日,解救游击队医院战斗中牺牲。1943年4月,追授勇敢奖章、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

    游击队员斯拉瓦,1944年白俄罗斯战役期间,加入近卫第34坦克旅担任T-34驾驶员,协助击毁德军坦克三辆,同年7月13日,所驾驶坦克遭反坦克炮打击牺牲。

    服役期间荣膺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三级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勋章,1944年11月9日,追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游击队员萨沙,1944年白俄罗斯战役期间,加入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下辖第33集团军下属第344步兵师,服役期间荣膺勇敢奖章。1945年柏林会战期间,因救助伤员不幸被流弹击中,牺牲于柏林城外。

    游击队员奥夫杰伊、安季普,白俄罗斯战役期间,率游击队员协助主力部队强渡第聂伯河牺牲。同年12月,追授所率游击队二级卫国战争勋章、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

    游击队员阿丽萨,1943年初,应征入伍第587俯冲轰炸机团,服役期间执行多次轰炸任务,所在机组荣膺勇气勋章、战胜德国勋章。1947年因伤退役后返回柳班,任职农药喷洒机驾驶员,终生未婚,1982年9月1日辞世。

    游击队员伊万,1943年应征入伍加入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下辖第33集团军下属第344步兵师,服役期间最高职务排长,曾获个人勇敢奖章、战功奖章、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1953年退役后返回柳班,同年8月加入当地警察序列,1967年追捕罪犯期间殉职。育有一子,其子1982年6月牺牲于阿富汗。

    游击队员谢尔盖,1943年前往图拉、莫斯科等地求学,1957年起,担任白俄罗斯国立大学数学系教师,1987年退休,现居于明斯克。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列出了这些人曾经获得过的勋章编号,随后又另起一行列出了一个位于明斯克的详细地址,以及两组精确的坐标。

    片刻后,金属羽毛笔在卫燃的注视下,缓缓写出了一句询问,“那个色彩斑斓的未来世界,会有人记得他们吗?会有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但这一次,卫燃却没办法像不久之前那样,用那样坚定的语气回答同样的问题。

    在他的沉默中,淡黄色的纸页翻到了背面。那支金属羽毛笔也旁若无人的在缓慢转动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到,“从今天开始,我也是一名合格的游击队员了。”

    恍惚间,卫燃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头戴船帽一脸朝气的少年,看到了他参军时的开怀笑容,看到了他在战场上英勇战斗的背影,也看到了他在战争结束后,以警察的身份继续保护周围人的努力模样。

    “看来你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你已经是一个苏联英雄了,一个永远活在你自己亲手创造的未来世界的苏联英雄。”

    近乎呓语般的呢喃中,卫燃将手伸进红色漩涡,从里面缓缓抽出来一支使用弹鼓的波波沙冲锋枪。

    看了看手中的武器,卫燃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将其送回漩涡,随后又收起了金属本子。

    抬头看了看被树冠挡住的天空,初晨的朝阳已经将天边染成了一片金黄色。树梢上因为积雪融化的水珠也带着耀眼的光彩。但那寂静的天空已经不会有随时投下炸弹的飞机,更不会有那架在夜色中安静飞行的波2飞机。周围的森林里,也再不会冒出那些脑子得病的德国人。

    或许唯一不变的,就只剩下这些曾经为游击队员提供庇佑的高大树木。只不过,没人知道它们是否拥有记忆,更没有人知道,如果这些树木植被拥有记忆的话,它们是否还记得那些曾在森林里穿梭战斗的勇敢身影。

    “树怎么可能有记忆呢?”

    卫燃宛若神经质一般又念叨了一句,挥手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半履带摩托,取下固定在上面的北极熊皮毯子铺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随后又取出了古琴瑶光,就在这同样被人遗忘的原始森林里,慢悠悠的弹奏了一曲算不上应景的广陵散。

    许久之后,当最后一尾琴音消散,心绪平静了许多的卫燃看了看四周,仿佛在和朋友们闲聊一样笑着说道,“我新学会了一曲酒狂,也弹给你们听听吧!”

    片刻后,带着些许肆意洒脱与欢快的曲子从古琴瑶光的共鸣腔中跳出,伴随着森林被朝阳蒸腾出的水汽飘向了远方,飘进了那些没有记忆的花草树木们不存在的耳朵里。

    弹奏完了仅会的两首曲子,心情轻松了许多的卫燃长出口气,仔细的收起了装有古琴的琴盒,随后又忍着腿上的疼痛,将熊皮卷好重新固定在半履带摩托上,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

    最后拎上那些锈迹斑斑的废铜烂铁,一瘸一拐的卫燃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森林,重新钻进了从雪绒花组织负责人黛安那里借来的车子里。

    用力搓了搓脸,他又重新拿出金属本子,将里面记载的两组坐标全都抄进手机,随后拿出了卡坚卡送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其一一输入了进去。

    出乎他的预料,这两组地址中,有一个位于柳班水库的东北角差不多20公里外,一个被广袤农田包裹的小村子。但这个小村子在卫星地图上显示的名字,竟然是“游击队村”!

    而第二组坐标显示的位置,距离黛安等人发现医院遗址却并不算远。让他颇为庆幸的是,这个位置倒是依旧被原始森林包围着,即便离着最近的森林边缘,也有差不多两公里左右的距离。

    而从这两个点的相对位置,他也可以大致确定,那个名为“游击队村”的小村子,就是当初斯拉瓦带着人迁往的新营地。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个村子里或许还有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的人?或者换个方式说,那里还有人记得他们做了什么?

    犹豫片刻,卫燃最终还是启动车子,强忍着大腿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返回了柳班的酒店。

    就像每次的顾虑一样,这么早就给出调查结果显然没办法解释,所以这件事注定了还要拖一拖。

    一步一瘸的挪回了房间,卫燃蒙着被子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那张照片旁边纸袋子里的地面,将其卡在窗户上挨个看了过去。

    循着记忆从这些照片底片里找出伊万和谢尔盖的合影,然后又找出最后拍下的那张大合影,卫燃思索片刻后,这才掏出手机拨给了黛安。

    电话刚一接通,卫燃便主动问道,“黛安女士,挖掘现场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你的电话打来的正是时候”

    黛安颇有些兴奋的说道,“昨天晚上,普洛霍尔在沼泽里发现了一辆二战德国使用的轻型装甲侦察车。”

    “还有什么其余的发现吗?”卫燃继续问道。

    “尸骨”

    黛安继续答道。“几乎和水井里发现的差不多的尸骨,但是数量非常多,甚至可以说多的吓人。但这些尸骨基本上都是破碎的,就和那辆装甲侦查车一样,普洛霍尔说像是被炸过一样。”

    可不就是被炸过么...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那个土造炸弹的威力他现在可都记忆犹新呢。

    见卫燃不说话,黛安主动问道,“维克多先生,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

    “不用了”

    卫燃思索片刻后答道,“方便的话多拍几张照片给我就可以了,黛安女士,我给你打电话是准备回去了。”

    “回去?”

    黛安明显误会了卫燃的想法,急忙说道,“维克多先生,我们会尽快给出一个让您满意的报酬的。”

    “不不不”

    卫燃笑着答道,“和佣金无关,我只是想去明斯克的档案馆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至于佣金的事情,不如等我调查出个结果之后再谈怎么样?”

    “真的?”黛安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当然是真的”

    “我现在就回柳班!”黛安激动的说道,“维克多先生,我现在就往回走,然后立刻送您去明斯克!”

    “我在酒店等你”说完,卫燃便挂断了电话。

第415章 急促的门铃声

    当天中午,黛安亲自驾车将卫燃送到了明斯克。

    这一路上,她可没少询问卫燃怎么一夜之间瘸了腿,但奈何后者翻来覆去就一句不小心在洗手间里滑倒了。

    除此之外,卫燃也干脆的拒绝了对方准备带他去医院看看的建议,顺便还把当初花高价买来的那一堆废铜烂铁甩给了对方。

    用提前想好的借口打发走了一脸不放心的黛安,站在明斯克博物馆门口的卫燃直等到对方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拉着行李箱,一瘸一拐的走到路边钻进了出租车里。

    在出租车司机的建议下入住了一座位于城市中心的豪华酒店,卫燃将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蒙着被子取出了最新得到的波波沙冲锋枪。

    这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只不过早晨的时候自己的心思不再这上面,是以并没细看,如今住的酒店是自己选的,又不用担心黛安找上门,自然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真要是计较起来,这支波波沙冲锋枪在二战苏德战场上的用处,可比之前得到的半自动步枪和反坦克枪的用处更大。

    毕竟,相比理想情况下从远处暗戳戳的瞄人,随时可能从各个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遇到跳出来贴脸的敌人才更符合现实情况。而在这种情况下,火力凶猛的冲锋枪可就太有用了。

    就像之前预料到的一样,这支枪同样格外的干净,所有零件上根本没有任何的烙印戳记。。而且做工也要比上个世纪40年代的产品要精致的多,但更让他惊喜的,却是那个沉甸甸的,装足了71发子弹的弹鼓。

    如果不考虑威力,这支冲锋枪已经算得上是目前金属本子里所有武器中弹容量最大的了。

    但越是如此,他却越发的清楚,以那破本子的缺德尿性,它恐怕轻易不会给自己使用这支冲锋枪作弊的机会。

    欣赏完了收获,卫燃将其收回本子之后,再一次检查了一番大腿上仍旧红肿的伤口,随后无奈的摇摇头,这是他得到金属本子之后第二次受伤,虽然这伤口并不致命,但恐怕接下来至少半个月,自己都要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再想想差不多一周之后就要回红旗林场上课,卫燃习惯性的骂了一句破本子,忍着疼痛重新穿好了裤子,决定还是抓紧时间,赶在回喀山之前先把正事忙完再说。

    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套之前从没穿过的休闲装,以及一些似乎只有女人才会用到的化妆品,卫燃对着镜子一番捯饬之后,等他下楼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起码有三十多岁,顶着一头褐色头发,同时带着口罩和茶色眼镜的中年人。

    在酒店门口左右看了看,卫燃从包里掏出一顶棕红色的棒球帽戴在了头上,然后这才拦下一辆出租车,故意压着嗓音,将金属本子里提供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当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几乎已经位于明斯克这座城市西北侧的边缘。

    相比繁华的失去,这里少了高楼大厦和各种漂亮的建筑,但却多了少漂亮的独栋房子,同时就连空气,似乎也因为远处的森林和农田变的清新了不少。

    直等到那辆出租车开走,卫燃这才迈开步子,极力保持着正常的步态,慢慢走到了一栋守着街角,拥有绿色房顶的二层建筑附近。

    这栋房子并不算大,但却有个漂亮的院子,隔开街道的篱笆也仅仅只有齐腰高。

    这个漂亮的院子里除了贴着篱笆种了一圈已经发芽的不知名花卉之外,还养着两只似乎是拿来当作宠物的小绵羊以及一只正在草地上刨坑刨的不亦乐乎的边牧,而且挨着房子建造的车库里,还停着一辆已经落灰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拉达汽车。

    视线穿过距离街道不远的玻璃窗,卫燃还能清楚的看到一个老人正抱着一只大肥猫坐在摇椅上安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在这老人的一侧,还有个在四月份依旧燃着篝火的壁炉。

    或许是因为他驻足了太久,窗子里那老人甚至还慢悠悠的抬起手,友好的朝他轻轻挥了挥,而坐在他腿上的那只橘色大肥猫,也极其给面子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又干脆的重新躺下,在这老人的膝盖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老人的抚摸。

    笑着朝窗子里的老人挥挥手做出了回应,卫燃神色如常的在这街角转了个弯,继续一步步的走向了远处的公交站。

    耐心的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卫燃登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往哪里的公交车,寻了个位置坐下之后重新看了眼那栋守着街角的房子,随后惬意的长出一口气。

    金属本子提供的地址应该不会出错,那么不出意外的话,那栋房子里安享晚年的老人,应该就是从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谢尔盖——那个在数学上极有天赋的小伙子,那位伊万的好朋友。

    只不过,卫燃并不确定,那个看起来比尼古拉先生还要衰老的老人,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那些朋友,是否还记得那座被德国人摧毁的医院发生的事情。

    在胡思乱想中随意坐了两站地,卫燃下车之后随意找了个小餐馆填饱了肚子,这才不急不缓的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市区的酒店。

    如今虽然依旧没有和雪绒花组织的黛安谈妥佣金的问题,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大事。不管最后怎样,当年那片森林里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隐瞒。眼下需要做的,无非是装出一副努力调查的模样罢了。

    也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腿脚本就不太方便的卫燃并没有急着离开明斯克返回喀山,而是干脆窝在了酒店里,趁着这难得的清闲日子重新忙起了才刚刚写好题纲的毕业论文。

    与此同时,名义上正在红旗林场学习表演和礼仪,实则坚持认为自己其实是在进修把妹技巧的季马,也已经重新拾起了信心,热情满满的期待着课程结束后,去找自己的好兄弟卫燃——的女同学玛雅,验证一下从戈尔曼那里学来的东西是否有用。

    倒是远在意大利都灵的卡坚卡,每天的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除了要象征性的关注下古比井意面餐厅的经营,其余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放在了和莫妮卡玩游戏,以及隔三差五带着小朋友马修聚餐逛街上面。

    而远在华夏即将毕业的穗穗,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在即将到来的五一假期宰更多的肥羊,以及在毕业后努力做好接手因塔营地的准备上。

    在一天天的忙碌中,眼瞅着距离回红旗林场上课只剩下了两天的时间,一直在酒店闭关修炼的卫燃也总算刮干净了这些天疯涨的胡子,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这些天的忙碌下来,不但那份毕业论文总算是有了初步的进展。腿上那片红肿也消散了不少,虽然依旧没办法正常走路,但至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走一步瘸一步了。

    “希望谢尔盖能给出个答案吧...”

    站在穿衣镜前的卫燃正了正刚刚系好的领带,随后将昨天便准备好的一份资料装进了公文包里。

    在这份资料里,除了他通过挑出来的那两张底片,逛遍了整个明斯克才洗出来的照片之外,还有金属本子里记载的那些人获得过的勋章资料,进而也找出了他们获得相应勋章的理由。

    这其中最让卫燃吃惊的,是伊万竟然在二战末期,以火线提升的排长身份带队打进了柏林!年仅19岁的排长带队打进了柏林,也难怪那个梦想当苏联英雄的小家伙获得了那么多的勋章!

    但在那些勋章的背后,当时伊万的身边曾经牺牲了多少战友,却是个连卫燃都想象不出的惨烈数字。

    带着一丝丝的忐忑,卫燃拿上装有资料的公文包,慢悠悠的下楼之后,搭乘提前约好的出租车再一次造访了金属本子上记录的那个地址。

    就像几天前那次乔装过来时看到的一样,那个安享晚年的老人依旧坐在那扇落地窗前晒着太阳,他的腿上,依旧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露出肚皮的大肥猫。

    窗外的院子里,那两只小绵羊则被那只边牧治的服服帖帖,似乎都在遵守着写入各自基因里的血脉压制规则。

    站在篱笆门前,卫燃先和窗子里那个正看着自己的老人挥了挥手,随后这才按下了门框上的门铃。

    几乎在他松开门铃的瞬间,那栋木头房子里也响起了清脆急促,宛如在催促学生们尽快回教室上课的同款铃声。

    直等到那串本应在学校里响起的铃声彻底消失,在卫燃按下门铃的同时便眯起眼睛的老人这才意犹未尽的睁开眼,苍老的脸上带着温和慈祥的笑意朝他招了招手,随后指了指房门的方向。

    见状,卫燃轻轻推开篱笆门,在两只还不够资格进烤箱的绵羊以及那只眼睛里透着聪明劲儿的边牧的簇拥下,走向了那扇白色的房门。

第416章 再见谢尔盖

    在两只绵羊和一只边牧的簇拥下,卫燃不急不缓的走到了房门前。

    根本不用他动手,那只聪明的边牧便咬着拴在门把手上的布条打开了房门。疯狂的摇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用眼神示意着卫燃进去。而那两只绵羊,则老老实实的跪卧在了房门两侧的毯子上。

    摸了摸那只边牧的狗头,卫燃深吸一口气,先轻轻敲了敲门,稍等了片刻后,这才走进了房间里。

    这栋房子并不算大,木质的地板上散落着不少宠物玩具,不远处的餐桌上,还摆着一套精致的咖啡壶,而在进门一侧的墙壁上,还挂着不少描绘乡村风景的油画,甚至在那位坐在摇椅上看着自己的老人一侧,还撑着一个画架。

    “年轻人,欢迎来做客。。”摇椅上的老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自己找地方坐吧。”

    “谢谢”

    卫燃微微躬身,走到那张米黄色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可紧接着,他的屁股底下便发出了一连串如同放屁的声音。

    而坐在摇椅上的老人,也在那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略有些尴尬的站起身,卫燃掀开沙发上的坐垫,随后便发现,这坐垫下面放着形如老式暖水袋一样的玩意儿。

    “开个小玩笑,那是我的学生在前些天愚人节的时候送我的小礼物。”

    这位老人示意卫燃重新坐下,这才笑着继续说道,“年轻人,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您好,我叫维克多。”

    卫燃恭敬的和对方握了握手,重新坐下之后说道,“请问您是国立大学的数学系老师谢尔盖先生吗?”

    “我确实曾在国立大学的数学系担任教师,也确实叫谢尔盖。”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温和的说道,

    “不过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么年轻的亚裔学生。我退休停止授课的时候,

    苏联都还没有退休呢。”

    “我出生的时候,苏联就已经退休了。”

    卫燃间接的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微笑着说道,“谢尔盖先生,我这次冒昧拜访,是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找我请教问题?”

    谢尔盖思索片刻,

    摇着头问道,

    “我猜肯定不是数学问题,对吗?”

    “和小时候一样聪明啊...”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点头应道,“是历史问题。”

    “我很乐意帮你解答点什么”谢尔盖温和的说道,

    “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没问题”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

    “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给那只狗那两只绵羊洗个澡吧”谢尔盖慢悠悠的说道,“它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

    “我很乐意”卫燃说着便要站起身。

    “不急”谢尔盖赶紧摆摆手,“等我这个数学老师确定能解答你的历史问题之后再去给它们洗澡吧。”

    “即便我不是来请教问题的,帮您做这些也没什么的。”

    卫燃说着便脱掉了身上的西装上衣,

    顺便把领带也解下来放在了沙发上,

    “谢尔盖先生,洗手间在哪?”

    “进门左手边的房间”

    谢尔盖拍了拍膝盖上那只大肥猫的屁股,等它不情不愿的跳到地板上之后,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

    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一边说道,

    “维克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是华夏人?”

    “您从哪看出来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我在国立大学当老师的时候,

    曾经有过来自的华夏的学生的。”

    谢尔盖感慨的说道,“当时他们也像你一样,总是很热心的愿意帮助别人,

    总是能把交易变成友谊,和那些年轻人相处的时光真的很让人怀念。”

    “你们还有联系吗?”

    卫燃说话间已经推开了洗手间的房门,

    这里面有个淡绿色的搪瓷浴缸,

    旁边的架子上,

    也放了不少宠物洗浴用品,甚至还用一个个塑料牌标明了是给狗用的、猫用的,

    还是给绵羊用的。

    “有联系的已经很少了”

    谢尔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洗手间的门口,慢悠悠的说道,

    “我都已经104岁了,

    我的那些学生还活着的估计已经很少了,

    剩下的那些就算活着,也大多断了联系,又或者已经需要靠氧气管活着了。”

    “至少还有人在愚人节的时候给您送来礼物”卫燃笑着提醒道,说话的同时,从门口抱来一只小绵羊送进了卫生间。

    “我可从来不过什么愚人节”

    谢尔盖笑着摇摇头,“在浴缸里洗吧,那个浴缸是专门给他们洗澡用的。先用温水给它们冲一遍,

    然后用那个红色的刷子蘸着沐浴露洗两遍,最后再冲两遍,

    然后擦干,再用吹风机帮它们把毛吹干。放心,它们都已经习惯了,

    不会害怕吹风机的。”

    “好的”卫燃在对方的指引下将绵羊抱进了浴缸,按照步骤开始给这只小羊羔洗澡。

    “维克多,说说你想问的历史问题吧。”坐在洗手间门口的谢尔盖问道,

    “如果我答不上来,还可以趁着你帮我给它们洗澡的功夫想想该怎么感谢你。”

    “那些事情不急”

    卫燃一边用刷在给这只小绵羊的身上打泡沫一边问道,“谢尔盖先生,您平时都是自己生活吗?”

    “还有这些小家伙”

    谢尔盖像是把初次见面的卫燃当成了忘年交的老朋友一样温和的说道,“我的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都要比你大一些,他们每周都会带着孩子来看看我,这些小动物也是他们的孩子养在这里陪我的,平时还会有保姆每天来帮我做饭。”

    “看来您的晚年生活很幸福”满手泡沫的卫燃由衷的说道。

    在和谢尔盖的闲聊中,卫燃认真的给两只绵羊一只狗子,以及那只因为过分的好奇心钻进洗手间看热闹的大肥猫全都洗了个澡。

    等他忙完之后已经到了中午的时候,提前赶来的保姆也做好了一桌可口的饭菜。

    陪着谢尔盖吃过了午饭,重新坐在沙发上的卫燃这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张大合影递给了对方,“谢尔盖先生,这是我在柳班意外找到的一张合影。我用了很长时间寻找知道这张合影背后故事的人,最终才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您,据我所知,您的故乡似乎就在柳班附近。那么,您知道这张合影是来自哪里吗?”

    谢尔盖接过合影看了看,随后哆哆嗦嗦的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在了脸上。

    许久之后,谢尔盖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支看起来很有年头,而且卫燃格外熟悉的钢笔,只笔帽指着合影里最前排的一个小孩子说道,“你没找错人。合影里的这个孩子就是我。”

    “这是您?”卫燃故作惊讶的问道。

    谢尔盖笑着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从游击队村找到这张合影的吧?那个村子里有不少家庭应该都有这张合影,但还记得这张合影背后故事的人可不多了。”

    “确实是从游击队村找到的”卫燃激动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全然没有提及自己从没去过游击队村的事实。

    “这张合影是在1942年拍下的”

    谢尔盖摘下老花镜,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怀念回忆道,“那时的游击队村还是一片原始森林,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个村子是由游击队员们建立的,当时啊,我还是个孩子呢,甚至连正式的游击队员都算不上。”

    在谢尔盖慢悠悠的讲述中,卫燃也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

    只不过,和他的经历略有出入的是,谢尔盖的回忆里,他们那里并没有去过什么记者,甚至就连那张照片,都是用吉安娜老师的相机拍下的,而在吉安娜老师牺牲之后,那台相机也跟着萨沙医生一起走向了战场,并最终不知所踪。

    “1943年的时候,我被阿丽萨驾驶飞机送到了后方,然后又坐火车去了图拉,在那里读完了大学之前的所有课程之后被送到了莫斯科继续学习。”

    说到这里,谢尔盖从兜里拿出那支带着岁月痕迹的钢笔说道,“这是吉安娜老师送给我的礼物。从1943年开始到今天,我一直随身带着它。每当我有所懈怠的时候,都会想起吉安娜老师,想起那些游击队员们。”

    “当时那些人...还有其他活下来的吗?”

    卫燃试探着问道,“我们发现了您刚刚提到的那座被德国人摧毁的游击队医院遗址,发现了那些被丢进井里的德国人,我也是顺着这条线索才找到的这张合影,只是我没想到,它们之间竟然真的有联系。”

    “二战结束后活下来的人确实很多,但牺牲的人也很多。”

    谢尔盖慢悠悠的起身,带着卫燃走进了一楼的书房,随后又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不少的东西。

    这些东西里,有一本厚实的相册,有一顶保存的非常好的船帽,甚至还有一支TT33手枪、一支牧羊的鞭子和一本塑料皮的花名册。

    谢尔盖从抽屉里拿出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戴上,缓缓的掀开了那本花名册,一番寻找之后,指着伊万的名字说道,“他是我的好朋友,当时就是他带着我去医院那里一起去和德国人战斗的。我们那时候才多十五六岁,但是我们用手榴弹和冲锋枪解决了好几个德国人!”

    谢尔盖伸手又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船帽和TT33手枪,“这顶军帽是我们的吉安娜老师留给伊万的,这支手枪,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个叫舒拉的游击队员留给伊万的。那个喜欢战斗的疯子跟着苏联红军一路打进了柏林,还当上了排长呢!

    他回来的时候,胸口上挂了好几块勋章,当时可把我们羡慕坏了。但那个白痴,直到战争结束了,都一直相信我们的吉安娜老师和舒拉都还活着,唉...”

    “那这些东西...”

    谢尔盖叹了口气,“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67年的夏天,他在抓捕一个杀人犯的时候,被罪犯开枪打中了脖子。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儿子被我接过来之后一起带来的,可惜,那个小家伙在82年的时候死在了阿富汗。”

    抹了抹眼角,谢尔盖将那本花名册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那支放羊鞭子就是这个叫瓦西里的家伙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被吉安娜老师和萨沙医生从死人堆里抬回来的,当时他的一只手都已经断了。”

    “他也活下来了?”卫燃追问道。

    谢尔盖苦涩的摇摇头,“没有,他没有。1942年的冬天,他在放羊的时候被德国人的飞机用炮弹炸死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只找到了他的放羊鞭子。”

    卫燃怔了怔,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谢尔盖已经把花名册继续往后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名字开心的说道,“焦妮娅,她活下来了,而且就像这本花名册上写的一样,她成了一个画家。”

    那个当初分享蛇肉的金发小姑娘?

    卫燃顿时将花名册上由吉安娜老师记录的梦想,和他负责的那堂课上的小姑娘对上了号,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小姑娘要把斯拉瓦大叔等人都画下来,还要挂在村子里的教堂上。

    “就像她当时的梦想一样”

    没有注意到卫燃走神的谢尔盖继续说道,“1943年的时候,她和我一起被送到了图拉读书,战争结束后,她真的成了一个画家,而且真的把她的油画挂在了游击队村的教堂上,可惜后来赫鲁晓夫那个蠢货上台之后,那些油画全被烧了。”

    “她现在...”

    谢尔盖愣了愣,指着房间墙壁上的油画说道,“死了,十多年前就死了,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些油画,还有外面那些油画,都是她留给我的。”

    “你们结婚了?”卫燃瞪圆了眼睛。

    谢尔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福之色,“我们是在53年的时候结婚的,我的好朋友伊万其实也喜欢焦妮娅。哈!那时候谁不喜欢焦妮娅呢?但我和伊万肯定是最喜欢焦妮娅的。”

    “然后呢?”卫燃追问道。

    “然后伊万那个混蛋后来喜欢上了一个女通讯兵”

    谢尔盖说到这里却叹了口气,“后来我和焦妮娅结婚的时候,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时喝多了才和我偷偷说了实话。

    他说他只是个只知道战斗的军人,他不懂油画,甚至对油画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该和焦妮娅聊什么。因为他说的,焦妮娅根本就听不懂,焦妮娅说的,他也听不懂,他说焦妮娅和他在一起根本就不会幸福。”

    “至少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你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你们都是英雄。”

    “英雄?我们都只是好运的幸存者罢了。”

    谢尔盖将花名册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上面吉安娜老师留下的最后一串字说道,“这本册子是在我去图拉之前,萨沙医生让我带走的。

    看看吧,他们有多少人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又有多少人,还没来得及找到实现梦想的土壤就死掉了。和他们相比,我们这些人哪里算什么英雄?”

    “今天的这个世界,和当时你们想象的世界一样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谢尔盖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一样吧,又或许不一样吧。年轻人,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趟游击队村?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现在?”

    卫燃为难的看着谢尔盖,这个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从明斯克到柳班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对他年迈的身体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负担了。

    或许知道卫燃在担心什么,谢尔盖笑着摆摆手,“只要你有时间就够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那...那好吧”卫燃恭敬的说道,“能有幸和您一起去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是我的荣幸。”

    “稍等一下”

    谢尔盖说着,已经拿起了写字台上的座机话筒,熟练的按出了一串号码。

    片刻后,谢尔盖对着话筒爽朗的说道,“维塔利,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回家看看,好,我等你。”

    挂掉电话,谢尔盖这才解释道,“我的孙子,他现在也在国立大学当老师,计算机老师。稍等一下吧,他很快就过来了。”

    “请容我也打个电话”

    卫燃说完,迈步离开书房,掏出手机拨通了黛安的电话,示意对方在柳班做好准备工作。

    趁着等待的功夫,谢尔盖掀开了一起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那本相册,在这本相册里,卫燃不但看到了当初自己拍下来的那些照片,而且还看到了一些他没见过的照片。

    也正是从这些老照片里,他间接的了解到了游击队村一点点的变化。

    从最初隐藏在森林深处的那片营地,到后来慢慢建好了医院,开垦了农田,甚至弄出了报社乃至可以直通大后方的窄轨铁路。

    后来,就连那架波2飞机都已经可以在游击队村附近降落了。只不过开飞机的人,却变成了一个卫燃没见过的男人。

    通过询问,他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那位女飞行员阿丽萨的哥哥,那个当初在游击队医院战斗中,丢下一颗关键炸弹的男人。

    随着相册的翻动,黑白照片里的游击队村越来越大,周围的树木也在一点点减少,农田则在迅速增多。

    再后来,照片变成了彩色,农田里也多了不少劳作的人,甚至在其中一张彩色照片里,还出现了一个在田间地头支着画板的金发女人。而在她未完成的油画里,还能看到一台绘制了一半的拖拉机。

    但唯一不变的,却是时不时便会出现的大合影。虽然那张背景一直在变化的合影里熟悉的人越来越少,陌生的人越来越多,但唯一不变的,却是那些自始至终都被安排在最前面的孩子们脸上洋溢的笑脸。

    “在苏联解体之前,游击队村几乎每一年的秋田都会在丰收之后拍一张合影。”

    谢尔盖轻轻合上相册之后感慨的说道,“虽然那个村子的人大多都已经不知道最早那张合影的初衷,但却一点儿不影响大家把这个传统保持下来。”

    “真好”卫燃喃喃自语的说道。

    “你说什么?”没听清的谢尔盖疑惑的看着卫燃。

    “我说真好”卫燃稍稍加大了声音。

    “是啊”谢尔盖看向窗外缓缓停下的一辆车子,“就像活在梦里一样。好了,年轻人,我们去游击队村看看吧。”

    闻言,卫燃赶紧起身,帮着对方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收好,这才拿上公文包,跟着对方离开了家门和那些活蹦乱跳的宠物们。

    “这是我的孙子维塔利和他的妻子安托沙”

    谢尔盖上车前笑着介绍道,“这个年轻人是维克多,今天新认识的小朋友,他要和我们一起去游击队村看看。”

    “你们好”

    卫燃客气的和这对夫妻握了握手,维塔利是个看年龄已经快四十岁的中年人,不管是对方温文儒雅的气质还是驾驶的车子乃至身上的服饰,都证明对方的生活非常不错并且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而那位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女人则一脸和善,胸口的位置还别着一个带有医院标志的链表,算是无形之中透露了自己的职业。

    在一行人的闲聊中,维塔利驾驶着车子,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游击队村。

    七八十年的时间,已经让当初位于森林深处的简陋营地变成了一个被广袤农田包围的小村子。而且看得出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认识谢尔盖和他的孙子维塔利,是以时不时的,便会有人朝他们的车子挥手打招呼。

    与此同时,提前接到消息的黛安和那个业余挖土党普洛霍尔也已经在游击队村的村头等待多时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黛安和普洛霍尔这两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又或者是因为卫燃在半路上便已经坦诚且详细的解释过了他的来意。谢尔盖等他的孙子将车子停在一栋房子门口之后,立刻说道,“维塔利,你带着维克多去墓地看看吧。让安托沙陪着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用晚餐就可以了。”

    “没问题”

    维塔利痛快的应承下来,随后朝坐在副驾驶的妻子说道,“记得监督爷爷,不许他偷偷吃甜食。”

    “放心吧,我可是个护士,这种事情比你专业的多。”安托沙话音未落,已经推开车门,在卫燃的帮助下,搀扶着谢尔盖走进了路边的房子。

    维塔利直等到卫燃招呼着不远处那辆越野车跟着自己驾驶的车子离开村子之后这才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在俄罗斯的电视台里出现过的那个维克多?我好像看过你的采访。”

    卫燃愣了愣,坦然的答道,“如果你说的是俄罗斯卫国战争博物馆的那个采访,那么应该就是我了。”

    “虽然我不太懂历史,但你针对波兰人的那些话听起来真的很舒服。”

    维塔利似乎因为他的爷爷谢尔盖以及妻子都不在车上,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坦白说,我负责的班级里有好几个波兰来的留学生,当时看到他们被你的采访气的发疯的样子真的非常有意思,以后那种镜头可以多拍一些,到时候我会在网络上帮你发声的。”

    “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是真没想到,当初达丽娅老师给自己设置的争议态度竟然还真能给自己吸引一批跟风的赞成者。

第417章 藏在森林里的纪念碑

    和维塔利聊了一路波兰人做过的蠢事,车子也在夕阳的余晖中开到了一片森林的边缘。

    让卫燃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恰恰就是金属本子里记录的那两组坐标中的一个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大概两三公里的路,我们只能徒步走进去了。”

    维塔利将车子停在森林边缘的田间土路上,指着一条幽暗的林间小路说道,“这片森林是游击队村买下的土地,当时我的爷爷和很多他的朋友一起出钱为村子里买下的。所以维克多,请提醒一下你的那些朋友们,不要试图来这里偷偷挖走些什么。”

    卫燃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黛安和那位一脸尴尬的业余挖土党普洛霍尔,笑着做出了保证,“放心吧维塔利先生,我相信他们不会做蠢事的。”

    “我也相信”

    维塔利及其给面子的回应了一句,随后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一直双筒猎枪和一个大号的手电筒背,然后又拿出了一束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鲜花,这才一边往森林里走一边说道,“我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醒一句而已,好了,我们进去吧!”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蜿蜒的林间小径进入了幽暗的森林。

    重返当初一起战斗过的地方,卫燃却发现了很多的变化,如今这片森林倒是被打理的格外干净,视线所及的松树上,都密布着一道道刀割的痕迹,而在这刀割的痕迹之下,有的还挂着个脏兮兮的铁皮桶、塑料桶之类的容器。

    “这片森林每年收割的松脂给村子里带来了不少的收入”

    维塔利主动解释道,“我小的时候还帮忙来这里收割过松脂,那真的是一份辛苦的让人不敢去回忆的经历。”

    “这座森林里的陷阱也多的让人不敢回忆”

    跟着过来的业余挖土党普洛霍尔苦着脸说道,“我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就有两个从戈梅利来的挖土党,那两个倒霉鬼在这片森林里拿着金属探测器扫了一整天,就连探测器的喇叭都哑了,但挖出来的却全都是各种没用的钉子、铁片之类的东西,据说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一个装满了粪便的罐头瓶。。”

    “那些陷阱是专门给挖土党们准备的,大概十年前,游击队村就用喷洒农药的飞机往这片森林里撒满了收集来的破铜烂铁。”

    维塔利乐不可支的说道,“不过你该庆幸,至少村子里的人没把那些陷阱换成兽夹。”

    “我可不会来这里”普洛霍尔想都不想的便摇摇头,“寻找战场遗物只是我的爱好,但清理垃圾可不是我的爱好。”

    维塔利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众人沿着小径继续前进,最终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一片埋着不少墓碑的林间空地旁边。

    仅仅只是一眼,卫燃便认出了这里,这片空地恰恰是当初斯拉瓦带着他和飞行员阿丽萨埋葬吉安娜老师与游击队员舒拉的那片营地。

    但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这片营地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墓地,那些雕刻着红色五角星与镰锤标志的花岗岩墓碑错综复杂的分布于这片林间空地的各处,但在每块墓碑的旁边,基本上都有一颗高大的松树。

    或许是因为时间过的实在多久,当初松树上刻下的那些名字已经随着树木的生长变得模糊不清,但那些坚硬的花岗岩墓碑,却清晰的记录着埋葬着的信息。

    在这些墓碑上,卫燃找到了合葬的吉安娜老师和游击队员舒拉,找到了那个独臂牧羊少年瓦西里,找到了飞行员阿丽萨和已经实现梦想的伊万,以及牺牲在柏林城外的女医生萨沙。

    同时,他也找到了被金属本子一笔带过的游击队员奥夫杰伊和安季普,更找到了一个个他完全陌生乃至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的名字。

    除了这些代表着那些熟悉的陌生人的墓碑,在这片林间空地的中央,还有一座同样用花岗岩建造的基座。

    在这个足有五米见方,但却仅仅只有不到两米高的花岗岩基座上,还安放着一门二战德国大量装备的FLAK38单管高射炮。基座的周围,还放着一些或是鲜艳,或是早已凋零的花束。

    而在基座的四个面上,纪录却是那本被谢尔盖保存的花名册上,那些孩子们的梦想,以及他们的梦想实现的情况。

    在那一行行被凿刻在花岗岩基座上的记录中,那些孩子们有的像独臂牧羊少年瓦西里一样,根本没有坚持的到战争结束便已经死了,有的孩子怀揣着成为诗人、作家之类的梦想,最终却成了明斯克拖拉机厂的工人,又或者礼炮电影院的放映员。

    还有的,他们的梦想似乎在某个时间段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律师、医生、老师、卡车驾驶员,又或者游击队村集体农庄的农民,舞台上的演员、持枪的军人。

    当然,还有少数一些,想谢尔盖和他的妻子焦妮娅一样,最终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当卫燃绕到这个明显自发筹建的纪念碑背对着夕阳的那一面时,粗糙的花岗岩上用稍稍大了一些的红色俄语凿刻着一句略带伤感,但却又隐含着些许畅然和希望的寄语。

    “这样的未来或许和儿时的我们内心锁期许的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有着一些差距。但这毕竟是我们亲手创造的未来。

    你可以失望,甚至可以绝望。但为了那些已经没有机会亲自看看这个未来的朋友和家人,或许我们该在这个有些许出入的未来世界,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加幸福。”

    看完了这段寄语,唯一让卫燃稍有的安慰的,或许便是在这段话末尾的署名和时间——游击队的孩子/1982年10月9日。

    “我的爷爷说,这块纪念碑是游击队村成立40周年的时候建造的。”

    维塔利将手中的花束放在纪念碑的脚下,用手电筒打出的光束指着纪念碑上的高射炮说道,“他说当时建造这座纪念碑的时候非常热闹,村子里来了很多人。

    他还说,那门火炮在建造之前,一直在村子的仓库里和各种农具摆在一起,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但我的爷爷说,那是他们的老师和德国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使用的武器。”

    是吉安娜老师带走的那门高射炮...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谢尔盖他们有吉安娜这样一位老师是他们的幸运,吉安娜老师有谢尔盖他们这样一群学生,又如何不是她的幸运?

    “在这个五彩斑斓的未来世界,还有人记得你们,还有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用异乎寻常的肯定语气回答了金属本子上那个他曾经不敢回答的问题,随后转过身朝刚刚正对着纪念碑鞠躬的黛安说道,“关于那些尸骨的事情,谢尔盖先生肯定会给你们一个答案的,我相信结合柳班当地的历史档案,那些侵略者的身份很快也会解开。”

    黛安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说道,“维克多先生,佣金的问题...”

    “不用了”

    卫燃摇摇头,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如果你想支付佣金的话,每年的记得来这里献一束花就够了。”

    目送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卫燃被林间小径两侧的树木挡住,黛安张张嘴,最终没有再说出些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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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724/ 第一时间欣赏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作者:痞徒所写的《战地摄影师手札》为转载作品,战地摄影师手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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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介绍:
用相机记录战争,用镜头缅怀历史。
卫燃以各种身份,一次次回到二战战场甚至冷战时代,他的相机里也记录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以及淹没在战争里的宝藏。
血肉横飞的二战,核阴云笼罩下的冷战时代,无数的秘密被时间埋葬,又被他用快门永远封印在了底片里。战地摄影师手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地摄影师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