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休生养息后,南征向宛城
“哈哈哈!
”戏志才当即仰天大笑,这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当年主公设立五色棍,便是打了不少士大夫的。
哪怕是天子亲近的宦官,士族名流,一旦触犯了法典照打不误,那时候可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当然,没过多少年,主公就去顿丘做县令了。
过了极其惨澹的数年生涯。
直到几年之后,朝堂用人才将其调任回来,其中还有不少袁绍的相助。
若说当年岁月,都是峥嵘。
此时,两位挚友相视一笑,饮酒到这等地步有些话便如同酒坛子一样,也该见底了。
“奉孝不会后悔吧?”
戏志才再举最后一觥,双手抬起问奉孝。
郭嘉脸上绽放了灿烂的笑容,举杯而碰,一饮而尽。
“若是只存后悔之心,当有多累。”
郭嘉撑住了上身,凑近戏志才道:“人当尽其才,不可短其志,我郭奉孝选的主公,绝不会错。”
“你我当初在颍川小屋,也曾说过,世间无可赏识者,便躬耕卖酒度余生,但若有赏识者,便可付与命托之。”
“命且不顾,世间还有何物可怕?!”
戏志才眼眸一凝,展颜也笑了起来,他便是喜欢奉孝这等性子,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而且一旦确定了跟随的人,绝不会有半点动摇。
当年所言,为赏识之知己,命都可以不要。
未来声名危险,又有什么可惧的。
“伯文乃是你推举之人。”
此时,他忽然提及了徐伯文,让戏志才稍稍愣了愣。
“是,伯文是我举荐之人,我曾将他视若另一个奉孝。”
郭嘉嘴角上扬,眼神微眯,道:“所以此时,他一定也在为主公谋划着什么,你认识的徐伯文,可是严于律己,从无半点错漏之人。”
“我不信他是酒囊饭袋,得小利爵位,而忘却其心。”
“我也不信。”
“这波云诡谲的许都,定然还有一番风雨,等待一切安定,方才可真正掌控。”
郭嘉很清楚,现如今的许都刚刚安定,天子驾临,但暗地里其实风云变幻极为快速,勾心斗角远远没有了结。
内若不安定,何以平定境外之乱世。
如此,每个谋士,应当都在用自己的谋略稳固时局。
真正有经国之才者,早已立于清晰之地。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你说这蜻蜓……是否是暗代的青亭侯?”
戏志才眼眸一凝,“何人所作?此句诗奉孝又是从何听来?”
郭嘉轻轻一笑,“主公前日说与我听,伯文所作。”
“噢……”戏志才微微一愣,以他对徐臻的了解,当即就觉得,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随口说的。
……
当天夜里。
司空府邸内。
曹操在处理各地公务之后,听闻了曹纯所来汇报之事,心中略微有些疑惑。
狐疑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当真是伯文所言?”
“不错,他今日特地来找我说了此事。”
“哼,”曹操冷笑一声,背着手起身踱步,来回走了许久之后,目露思索之状,对曹纯道:“你觉得此行也有隐患?怕我兵败?”
“我连天子都可迎得,诸多将军争夺一样可当机立断,改道迎天子入许都,区区张绣我拿他不下?更何况,张济刚死,区区张绣如何稳住局势,此时兵马若是不收,更待何时?”
曹操得知消息的时候便明白,若是此去宛城必然可趁张绣还没有立足脚跟时,将之收入麾下。
日后再逐步换防,不光是令其归附,没有后顾之忧那么简单,可令张绣为后方屏障,防范刘表。
此事算是事关重大,若可得张绣相助,便能解决其中之一的忧患。
曹操何等雄才伟略,自然明白现在他和袁绍之间的争斗,便已经开始了,不光是争夺四周各大势力的支持,更重要的是要争夺时间。
谁先解决后顾之忧,便可以率先进行储备,谋划路线,准备大战。
此一战何其重要,应当都在彼此方略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袁绍那边不知晓,但曹操明白自己终有一日要越过自家这位老大哥。
而袁绍,很可能在过去的数年内,都没有将自己当做劲敌。
这便是优势。
而且有天子诏书在,只要没有别的什么差错,便可争取时间,让袁绍不可随意而攻,至少要师出有名。
曹操心绪复杂的想到这些,心中不由得再次坚定,宛城是一定要去的,绝对不可能让刘表与张绣的关系太过亲密。
不能让袁绍的人先一步到宛城。
“嗯……子和,你如何看待此事?”
“司空,末将认为既然有此猜测,做此排布也不为过,伯文很少求人,今日既然来求到我,无论出于什么,都该思量一番。”
“好!”
曹操大手一会,颇为豪横的道:“也不怕这点粮草耗损,你且领八千兵马,沿安定县而至,随之策应,等我兵马到宛城之后,在外驻扎策应。”
“多谢主公。”
曹纯抱拳而去。
他走后,曹操苦笑摇头的笑了起来。
“这个伯文,当真是胆子越发的小了。”
“不过,却还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感其心也。”
曹操心中再次思量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宛城有何隐患,区区张绣绝不算什么,而且打的便是他叔父身死,又无外援之时。
刘表虽与之讲和,但绝不会出兵相助。
想到最后,他已笃定,必然是伯文想多了。
“生性谨慎,并非是坏事。”
“但胜券在握,便要一击必出,兵贵神速!若有三分把握,便可放手一搏,七分把握,则可极力图之!若是只做十分把握的事!将一事无成!”
“这与袁绍又有何区别!?多谋无断,踟蹰不前,无论行军还是行策,应当勇勐精进,竭尽所能。”
曹操心中有此一想,顿时负手而立,安定平视。
……
夜晚。
徐臻的后院之中。
长枪寒芒一点,宛若灵蛇,绕过了许褚的大刀,点向肩头。
当!
许褚横刀格挡,顺势欺近,双手用力将大刀向下噼,但因为和徐臻对练,所以不敢竭尽全力。
还留了可止住大刀的力气,不敢全力施为。
但大刀即将到徐臻面门之时,此时他脚步一动,将长枪向右侧荡开,整个人顺势稍稍拉开距离,躲去了许褚的一刀下噼。
而后回头望月般,绕至左侧再顺力横扫。
这一下让许褚猝不及防,心惊之下在侧进一步,斜立大刀刀把与身前。
当!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
许褚后退了数步。
而徐臻则是得势而上,长枪弹开之后,又回身刺下三路,继而上挑,都是基础招式,配合其脚步,力道逐步加强。
让许褚逐渐难以抵挡,只能不断后退。
直至退到墙边时,徐臻一枪再斜刺,已经快如闪电。
不过却悬停在了他身前。
此刻,许褚才明白原来君侯也一直在留力。
【你进行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并获得胜利,自律值+160】
【当前自律值:3160】
【当前连胜:4】
“下一次胜,就可以得到连续额外奖励。”
徐臻心中暗道。
还需要继续加强。
白天刷寿命,晚上刷武力与自律值。
许褚暗暗心惊,此时立大刀在墙壁上斜靠着,当即抱拳道:“君侯武艺果然高强,看来典韦并非是在恭维。”
若是在战场厮杀的话,恐怕也难以短时间内取胜。
这样的君侯,真的是谋臣?!
他虽是文武双全,但若是行军时,基本上都是为谋臣被主公带在身边,而非是武将领兵。
据说,上次走汝南,还是他第一次领兵。
第一次领兵便已经能有如此统率之能,军中威望与魅力都堪比名将,不得不令人敬佩。
“唉,”徐臻听见典韦就微微叹气,“仲康,你不欠什么人情吧?”
许褚笑了笑,“我就欠君侯人情。”
“那就好。”
典韦心中的想法,今日曹昂又来说了一次。
然后徐臻又是有诸多嘱托,甚至打算自己为随军军师,跟随而去。
但被劝住了。
皇城不安,执金吾职责也重大。
特别是今年不可有半点差池。
还是要坐镇此处,而士族之家,徐臻从来没有看轻过,他们四百余年不倒,屹立于大汉之巅。
乃至很多家族因举主恩情施于人,官吏多是其门生,在某些年代甚至其威势重于天子。
别的不说,就单说当年太平道一事,和党锢是否有关还未可知,现在已然不是可考之事,也无须去探究。
可这些事都足以说明,即便如今许都在主公手中,士族也绝对不能看轻。
“君侯,典韦之事,为何你一直心忧?”
“我有什么心忧的,我只顾着自己每日公务,安享余年罢了。”
徐臻目光微深的笑了几声,“他这般勇勐,定然能顺遂的。”
……
秋收。
兖州与徐州依旧稳步增收,满仓稻米。
今年草料增多后,放牧的马匹也长势不错,于是两地之间开始出现了游商行走,贩卖其余货物。
也因此许都逐渐变得稳固起来,粮食尽皆送到豫州而囤。
而刘备也不愧其名,这段时日礼贤下士,不急不徐。
各地都有不错的收成,因此送粮食到许都之时,得曹操上表天子,奏请表彰,下诏赞扬,名声得以提振。
但出于勤政公务,他还未曾来朝见天子。
此次自然也没有来。
而曹操当然也没空邀请。
秋收之后,以免夜长梦多,曹操弃原本春耕再出的计划,直接率众南征,朝南阳而去。
知晓张绣在宛城屯军之后,当即渡过淯水而安营扎寨。
曹操遣典韦为先锋,在攻城之前就与张绣麾下诸多将领交战,张绣兵马虽悍勇,但却不敌典韦。
被斩杀者众,而曹操却也看到了张绣此人领兵作战才能上佳,他宣威侯的爵位,绝不是靠叔父辈向天子谄媚而得。
于是动了爱才之心,有心招揽。
此时张绣谋臣贾诩劝说几次,观曹操兵马极多,又知晓此时他后方无忧,袁绍无暇攻其徐、兖两州,于是让张绣见好就收。
第十二日。
曹操大军即将围困宛城时,张绣率众投诚,大开城门,在宛城门口迎接曹操而入。
与贾诩一同相迎,期间为表决心,听从贾诩的吩咐,所有人未曾带兵刃,不曾缚战甲,将营地放置在城外一侧。
城内则只留有三千兵马守卫治安。
以此来恭迎曹操的仪仗。
如此阵仗,曹操一眼就可看出来,并没有疑兵,这张绣恐怕是真心投诚,而并非是反复也。
而且袁绍的使者也绝对无法这么快到达,张绣还没有见过袁绍的人。
至于刘表?
曹操在战时刘表就未曾来援,现在也不会来,但可能会趁乱断其后路罢了。
一切都无比顺遂。
曹操在下马之前,只和典韦感叹着说了一句话,“伯文多虑了。”
“当然是多虑!兄长应当是太过谨慎了,才会多次进言,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如今身兼高位,所以舍不得损伤!”一清亮之声在人群中响起,声音虽不大,但却让典韦听了个满耳。
于是回头去找,看到一十几岁的青年正侃侃而谈。
神情颇为轻松悠闲,仿佛是要显示着什么,这一看,吓得曹昂在侧连忙呵斥,“安民!不可胡言!
“好,好,兄长说的是,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非是冒犯伯文兄长。”
“嘿嘿,但此行,确实顺遂。”
他压低了声音,全然不去看典韦,只是和曹昂笑称,“等回去便可论功行赏了。”
“安民,不可自满,切莫喜形于色。”
“知道了,兄长。”
曹安民收起了笑容,但一双眉目却在观察周遭之人,特别是曹操,察言观色以便随时可做些什么。
实际上,方才典韦的眼神他也看到了,心中的确有些紧张,是以连忙解释并无冒犯之意。
但想到自己的命当年也是典韦将军来救的,也就释怀了。
此次南征,在他看来就是来取功绩的。
所以带上了子脩兄长,而后还特意调任了与兄长关系极好的典韦将军来护卫。
自己则可以跟着分一杯羹。
那此行可就要把招子放亮了,或许还能讨得伯父开心,回去在族中夸赞一番。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诸人下马之后,程昱随同曹操一路到了张绣身前。
此时的张绣诚心归附,心中逐渐由忐忑变为了安定。
归附曹操,日后应该不用再颠沛流离了,征战若可得功绩,还能继续建立功名,也算不负叔父之托。
张绣此时更多的,还是挂念身后这些跟随而走的一万余兵马兄弟。
虽在宛城又补充了不少,但当初旧部,都是忠心耿耿跟随多年。
总要有善终也。
为将领军者,并非是威风而已,还有责任托付所在。
“罪将张绣,见过曹公!”
“好,绣儿!你领兵之能,我也有所听闻,”曹操左右相顾,笑着将他扶起,口中朗声道:“得张绣助我,大事可成也!”
“罪将不敢当!”张绣苦涩抱拳,又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曹公进城,我已设宴迎接。”
“进城。”
第九十二章:夫人,你也不想张绣出事吧?
宛城之内,有百姓依附,自城门入外城后,可见各街巷内有不少人都在伸首而盼,知晓曹公到来,心中无惧反倒欣喜。
总比来了土匪贼寇强。
而且人家在攻徐州都不屠城。
多善良的主公,现在天子还在他手中。
在曹操进城之前,百姓们是忐忑不安的,毕竟未知则危险,心中没底。
但曹军仪仗与宿卫直入城中后,百姓逐渐也在紧张心绪之中松了口气。
一开始的紧张,慢慢的变成了欢呼,发现曹军进入之后,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凶恶?
反而,很和善。
这让百姓逐渐的又欣喜起来,毕竟是天子之师,来此作战都有诏书。
这些窸窸窣窣的话语一传开,百姓们也逐渐放心了。
如此曹军进来就来吧。
宛城易主曹氏也好,不过在城门开后,很多人迎归迎,还是趁此时机举家迁徙出去,躲避几日,等开仓放粮再回来。
这些百姓都是一开始来不及出城避难的,只能被堵在城内。
据说曹军有这样的传统,每逢一战先登得城池,之后必然会收拢流民,发放粮食。
曹操的名望也早就传到南方诸地了。
街道上人越多,自然越是热闹,直到进入内城,街巷上才尽皆是驻守的张绣兵马。
在去往衙署的时候,内城宅院内有人居住的,都出来迎接。
其中也不乏女子在外低首行礼,行军过处,还是可见城内人烟。
“少将军知晓曹公来此,特意烹羊宰鹿,准备美酒佳肴,以此迎接。”
“此前不奉诏随汉,实乃是在行军途中,骠骑将军为李傕郭汜所裹挟,方才一同追逐天子,后思此过错,不敢去朝奉。”
“也是心中有愧。”
“呵呵呵……”曹操撇过脸去,看着眼前老者而发笑,神情多为审视,他来此地,一为收取张绣,二便是来见识一番这位李傕郭汜军中谋臣,贾诩。
“嗯!此事,我回去之后会禀报天子。”
曹操当即点头,算是给了个回应,不至于让贾诩在自言自语。
“曹公此前,应当知晓,骠骑将军受封那一日,其实也耗费了粮草供给天子与百官,此乃是忠君之事也。”
“嗯,不错,”曹操漫不经心的笑着,虽言是但却不曾过于在意,可说到这时,也对张绣忽而道:“绣儿本为武威豪族,张氏在当地颇为显赫,你们诸多将军都是随董贼而来,当年我在董贼手下为校尉,也都多有交情。”
这话不错,张绣虽听闻这一句“绣儿”有些不满,但曹操后续的话还是让他不得发作。
他与叔父的确有交情。
如今不过随叔父一般,唤一声绣儿罢了,无妨也。
“曹公所言极是,罪将此时只求天子原谅,当初随军而来时,罪将方才十余岁,如今多年过去,这些凉州而来的兄弟们,断不可无处归去也。”
“为将者自有职责,叔父将这些兄弟交到我手,自要为其思量。”
“嗯!不错!绣儿有如此心胸,堪称勇将也,怪不得这些人愿意跟随于你。”
此人有帅才,不光作战勇勐,带兵也能有担当,这样的人才可令人信服。
听到现在,曹操心里算是对张绣真心认可,此人日后若是诚心归附,领兵作战必然可以立下一番功勋,为外姓名将之列。
算是收到了一个好将领。
当真不错。
而且,我叫他绣儿都不见有什么不满,可见此人也接受我与其叔父有旧交情这件事,日后完全可以当我为叔父辈。
本就可拉近关系。
有何不可?
宛城以下,接下来便是收取兵马,重新混编军籍,命张绣继续驻扎宛城,以拒刘表。
一旦定下,明年便可再定他略,一切顺遂了,到时候只需压制住许都内部士大夫一党。
再力排众议将校事府创立,无忧也。
到那时,我手握真正大权,便可厉兵秣马,以待战机!
苍天助我!
曹操眼眸内涌现雄威之势时,不由得意气风发,扫视街巷之上。
在这宽敞主道上,大宅之前稀稀落落站着不少人。
其中一壮阔宅院前,有身穿白裙的妙妇身姿绰约,气质艳丽,即便离得较远也可得见。
此妇人肤如凝脂,发丝盘于顶,粉黛轻饰,腮处自然微红,宛若果熟一般,乍看即很润。
不过二十余岁年纪,恰好的便是——
在曹操看向她的时候,她刚好的美目也瞥了过来,一见曹操双眸,当即宛若惊弓之鸟,脸色更红了,受惊般低下头去。
这一下,更宛如桃花般娇艳欲滴。
“呵呵呵,哈哈哈……”
曹操轻笑了几声,刚好感觉这一眼被撩拨,倒真是有点意思。
这妇人有些意思,姿色当真不错,我见犹怜也,可为何身穿白衣。
曹操微微斜身,向旁人问道:“那妇人,为何身穿白衣?”
张绣随之看去,并未有多想,当即道:“曹将军,此乃是我叔父遗霜,绣之婶娘也。”
“噢……原来,骠骑之妻。”
曹操微微点头,又多看了几眼,兵马过宅院大门而去。
他们交谈的声音本不大,但此刻在后的几人却可依稀听见。
此时曹昂已经有些皱眉了,以往在鄄城,也曾听见一些暗中风评,那时候他都不曾在意。
但现在看来似乎父亲,的确是比较钟意于妙妇,这张绣之婶如此年轻,应当也是张济的妾室。
只可惜张济已殁数月之久,恐怕孤身一人也难以为继。
曹昂只是有所担忧,可此时的曹安民却想得更多。
他的确要更懂得察言观色,当然,曹昂的确也不需要多么会察言观色。
因为日后他才是该有威严的那个人。
曹安民一看,便记住了这宅院,也大约明白了自家伯父的心思。
至于是否要请,或者如何请,还是等延席之后再说,或许在延席之上,就可聊得通透。
不多时,到了衙署之内,张绣将正堂摆上延席,铺就到院落之外。
请来舞姬相伴,将曹操请到了主位上,曹昂与曹安民都在曹操左右侧位陪同,略微靠下。
自己则与贾诩在左侧相坐。
他麾下副将胡车儿想陪同典韦喝酒,此前交战之时,胡车儿被典韦一双大戟打得苦不堪言,此时也是敬佩不已。
但典韦并不入席,而是手持斧戟,与宿卫怒目而视,站在曹操之后护卫,让在场张绣的将军都诚惶诚恐,不敢再相邀。
曹操则是因此而笑,指着典韦神情傲然的向诸人介绍道:“他,典韦,乃是我麾下一太守宿卫统领,数年来尽忠职守,忠心刚烈,能征善战,为我曹营第一号勐士也,即便此刻,也不会忘记其值守。”
“此乃我曹氏军中风貌。”
“当真英雄也,”张绣虽心中惶恐,可却还是不由夸赞,旋即问道:“敢问,是哪位太守,竟能培养出如此勐人?”
典韦咧嘴森然一笑,道:“少将军健忘,我们曾在大谷关前见过。”
张绣与贾诩登时相对。
徐臻?!
“唔,不错,我已听闻此事,你们的确该见过,他宿卫的便是陈留太守,如今也是圣驾前执金吾徐伯文。”曹操平静的介绍道。
也并不觉得不好说出口,毕竟徐臻的名号,这么多年了也得传到这些地方来了才对。
除曹氏的诸多宗亲之外,外姓之中的名士能臣就数徐臻是白身起家,这经历应当最容易被传扬才对。
他当能奉为寒门的榜样。
贾诩捋胡须的动作稍稍停滞了片刻,而后又恢复如常。
当时天黑,还真没注意到典韦。
那这人恐怕就是护卫在徐臻旁边的两个勐士之一,还好那时候没打……否则他们能不能被三万兵马吞掉不知道。
这伙人将领估计全要死,张绣也不例外。
提及徐臻,张绣与贾诩都选择避过这个话题,端酒而敬。
宴会席间,贾诩谈论当年往事,说起了天子遭遇,又说得在长安时,李傕郭汜等人之蛮横。
直至回忆后来为何反目成仇。
“实则,皆是人心贪欲所妄也,”说到动容处,贾诩轻抚胡须,虚目而言,“若可扶持天子,也能壮大兵马,转罪责为功绩,奈何两人相争之下,斗个不休,光是胡人、羌人等外来部族,都可在二人之间辗转而得不少好处。”
“李傕更是一一应允,全然不顾是否能兑现,这又如何能长久?”
“在下心忧汉室,唯有从中斡旋,保天子平安,劝二将和气,不至于殃及他人,后来机缘巧合,方才得以令天子脱身,结束这近乎十年之灾。”
“先生辛苦了。”
程昱微笑着拱手,但却是一句话都不信。
说得忧心忡忡,实则所谓斡旋,恐怕是在明哲保身,都不得罪。
而且最终分裂之时,自己劝戒李傕而去,杯酒释羌人兵权的事迹字只不提。
这人心性当真厉害。
一般谋臣,都会将自己的事迹当做自豪经历,即便不用来邀功求名,也会万分平静的说出来。
以感慨之态,让人唏嘘。
如此虽不曾自满,可别人一旦夸赞,也能心中欣喜。
如是这般心性,已经算是极为低调潇洒,自律内省之人了。
但他根本不说,而且一言一语都显得自己很驽钝。
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恰好,程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一言便可感受到,贾诩很可能,才学极高。
若是日后去了许都,我附议的时候一定要快一点。
不可落于他后。
程昱心道。
……
酒过三巡,差不多也到了延席散去之时,此时曹操军营在北侧郊外。
而张绣军营则撤到了东郊之外。
城内还有护卫把守,明日再与曹操混编军籍,用以换防。
张绣将城内衙署让与曹操,自己则是到另一处府邸之中去居住。
于是已算是几乎等同于归附,一夜睡去后,第二日便可让曹操带走自己家中后嗣,到许都以为人质。
这件事就算完了。
当天分别时,贾诩都还是笑着的,和程昱又聊了不知多少句掏心窝子的话,当然,两人都没有付诸真心。
而曹操到了衙署内院,头脑逐渐昏沉,走路都有些歪斜,唯有典韦搀扶着在走。
在外面,典韦依旧还是保持着怒目气度,绝无半点松懈。
但此刻,曹操稍稍踉跄了一下,晃了晃脑袋,叹道:“今夜恐怕无法入眠也,我头痛欲裂……此城中,可否寻女子相伴?”
“伯父,侄儿知晓!侄儿这就去找!”
“今日我观一妇人,绝美之姿,周围人都看傻了眼,是否该……”
“既有,何故发问?”曹操没好气的道,安民是否话太多了,如此日后怎能为功曹。
还是奉孝懂我心意,有何事从未让我催促。
“那是张绣婶娘……”
“嗯?!”曹操威严凝眸,望了曹安民一眼。
令他当即一缩脖子,连忙道:“侄儿立刻去!只说是,要问骠骑将军抚恤之事,唯有请其遗霜。”
“明日若是张绣问及,侄儿也如此回应。”
……
当天夜里。
曹操在房内等待时,马车停在了衙署之外,有宿卫将一袭白衣,身披斗篷的邹氏请到了内院,送入曹操的房内。
刚进来,曹操睡意已去。
此时拿着烛台向前一照,本就微光之处更显风采,当真是美艳动人。
“果真好眼光,夫人貌美如花,艳丽动人也。”
“夫人,你可知我是谁?”
曹操微笑而问道。
“是,是曹将军,妇人有幸今日得见,匆匆一瞥,得观将军之神威。”
“哈哈哈!
”曹操仰面大笑不止,沉声点头,“夫人可知,今日本可城破而攻,却是我仁慈,命兵马善待城民,方能如此顺遂。”
“曹将军仁德,妾身替少将军多谢将军……”
邹氏说完这话,微微蹙眉,已然心忧,但凡是美人,蹙眉也是极美。
曹操面色微沉,严肃认真的道:“要谢,不如此刻就谢。”
“将军何意?”邹氏顿时低下头。
哎哟,脸红了?
曹操大为欣喜,当即靠近柔声道:“夫人,你也不想张绣有事吧?”
邹氏:“……”
……
此刻,宛城城门之外。
在山头一处山坳拐口,曹纯带人探哨,寻到了十里之外,得见张绣兵马大营。
此时人员安定,值守数十而已,不算严阵以待。
旁边副将苦笑道:“眼下看来,似乎无异动。”
曹纯抬手止住,沉声道:“太远了看不清,但继续盯着吧。”
“叫兄弟们做好准备,既然来了就要拿出风貌,别忘了和伯文行军时,比现在可累多了。”
曹纯带兵颇为严格,自律成风,现在这探营喜欢多跑几里地的习惯,都是被徐臻养成的。
徐臻主要是为了多刷点时长,当然也为了能先一步知晓动向,毕竟怕被先发现。
曹纯现在则是行军已经养成此习惯。
“再看看,要确保无忧也。”
伯文说是送给我大功劳,应当不会是信口胡诌,他应该是有独到的情报,提前知晓了什么才对。
第九十三章:我早说了!有天大的功劳!
“将军,不如再靠近些,这样随时可突袭其营。”
副将听闻曹纯的命令,就明白他内心不会有所动摇,那还不如再靠近一点!
这个距离,还是会令敌人有所防备的。
可若是再靠近,突然发起袭击,趁夜色能够让这一营地措手不及。
溃不成军。
“不可,”曹纯盯着那营地看,“不可不可,你仔细看张绣这营寨,绝对没有半点异动,若是这时候去了,反而会激怒了他。”
“传我命令,隐伏于山间,谁也别动!”
“一直等,哪怕是等待数日也要等,除非是干粮耗尽,水粮不足,否则一定要等。”
“喏!”
副将传令,而曹纯则是在看地形。
宛城此名,有“围城”之意,实际上就是说这城池的地形,地势最低的便是城内。
如此一观的确是三面环山,而毗邻淯水。
曹军正面营地便是在淯水之畔,若是被攻打将会节节败退仓皇渡河。
而三面之山,注定难以奔逃。
从全局来看,没有人比我曹子和的位置更好了!
那么,此时最具优势的人是谁?
曹纯深深呼吸,那必须是我了!
若要有功绩,也只有我了,现在就是想不通,徐臻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
张绣真有叛乱之心吗?
……
深夜。
宿卫慌忙来报,曹操派人将邹夫人请入了衙署质地。
张绣得知此消息,心急如焚,又觉脸上无光,感觉叔父尸骨未寒,心里宛如刀割一般。
他不知衙署内曹操在做什么,却也不敢带人去问。
可这种事,不是稍稍一想便可知吗?!
营中将士迟早也会知道,张绣只觉得心里一股火蹭蹭燃烧,坐立难安,别说睡觉了,现下闭上双眸,都几乎可看到婶娘正在受罪。
叔父的嘱托,最终不还是没能做到?
于是只能请教于贾诩。
贾诩在家中还未睡下,便被叫到了府邸来,听闻了张绣的话后,当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实际上,是他的心仿佛被揉了一下。
短暂的陷入了错愕之中。
怎会如此?!
偏偏就看中了少将军的婶娘?!
贾诩眯着眼沉思片刻,心里不由愠怒而骂。
红颜祸水也!
他自然也是见过那邹氏的,明白其美貌的确对男子有极强的吸引力,张济将军当初纳妾,便是因为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张济将军本身挺拔雄壮,外表雄武,若是稍稍打理得干净利落,一样也是英气十足,倒也是郎才女貌。
现在却……
“唉,若是此时将军谋划动手,必能成也。”
“当真?”
张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凑近贾诩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请先生教我!这口气,我断然咽不下去。”
“曹操老贼,我敬他是长辈,当世之枭雄,延席之上百般忍让,他竟然如此欺辱于我,此仇不报,我张绣枉为人也!”
“此时,我恨不得绝不投诚,死守城门之上,哪怕全军战死也要让他曹军折损数万方可泄我心头之恨!”
张绣说这话,眼眸周围遍布血丝,因酒醉还未完全醒,是以头发散乱没有束发,胡茬遍布面颊下部。
颓唐之色,早不复当初年少成名,奉为枪王的时候。
贾诩看他这模样,登时也明白无法规劝也,当即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老朽,已经知道少将军的心意了,既如此只需做到两件事。”
“一是忍而不发,明日不去与曹操明言,只当做未曾发生,即便是有人告知节少将军,也当做没听见。”
“让曹公以为,少将军已然知晓,但却默认此事,而后再拖延换防,让曹公多玩几日,一切不可暴露。”
“二,便是要想办法让曹公麾下那位勐将……不可全盛而战,他随身带的双戟打造得最是精良,若是丢了的话,曹公身边没有宿卫,便要容易许多。”
“少将军不动则已,既然决心要动手,就一定要心狠,不可放走任何一人,绝对要让曹氏父子都死在宛城之内。”
贾诩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依旧很平静,可是阴森与狠毒之感,却让张绣打心眼里胆寒。
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是明白,为何叔父要多次嘱托,千万不可对贾诩不敬,一定要将他当做叔父来对待。
毕竟杀他是不可能的,他对自己有恩情,是以基于此事绝对不能怠慢,若是这样的军师不是自家先生而是敌人。
何等可怕。
心真狠,特别是那一句,既然要动手,不可放走一人。
“少将军,还打算干吗?”
贾诩又神色幽幽的问道,并且反手握住了张绣的手背,紧紧地捏着。
“干!”
“一定要考虑清楚!”贾诩这一下,郑重到甚至带上了哭腔。
“先生,我考虑清楚了,此事断然不可忍!”
“好!
贾诩双手微微颤抖。
张绣内心狂喜,神情激动,紧咬着腮帮,期待万分,“先生今日助我,如此便可得成此大事!
“此后无论是投奔刘表,还是袁绍,都必然能得重用!
贾诩心都在滴血。
没有重用!没有!
若是曹操都死了,少将军的价值也就不会那么重了!
这点道理,少将军难道想不明白?!
只是此刻,贾诩知道不能再劝,他怕自己若是劝张绣忍住,可能会激怒他,别到时候杀得兴起连自己一起杀了。
“唉,少将军……若是气消了,能不杀则不杀……除曹公之外,任何人都可杀……”
贾诩冷不丁的又劝了一句,让张绣陷入了沉默,神情瞬间僵硬,几口气吸进腹中,竟然不见怎么吐出来。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仿佛在权衡什么,过了许久之后,才长舒一口气,向贾诩拱手问道:“先生,为何要放?难道放了他,他不会卷土重来?”
“呵呵,少将军且想,若是放走则可令刘表出手,若是杀死曹操,他麾下全是哀兵,各级将领又会以复仇少将军为目的冲锋。”
“如此刘表岂会出兵?若我是刘表,只会将兵马绕过宛城,断其后路,待我军与曹军两败俱伤之时,再来一网打尽。”
“随后便可高枕无忧,将南阳全数收归于荆州境内。”
“原来如此……”
张绣仰天长叹,心中依旧没有决断,贾诩当然看得出他这模样的心绪,也只能苦涩的笑道:“少将军不必心中太过拖累,顺势而为便是。”
“好!”
张绣重重地点了点头,此刻的怒火在心中是半分也没有减少。
恨不得立刻就冲进衙署去,将曹操杀了。
不过贾诩劝得对,此事必要从长计议,让曹操掉以轻心方可。
否则他身边那典韦,决计不是吃素的。
今日酒宴之上,居然不来庆功,不贪杯饮酒,也不得意忘形。
只是怒目值守,尽忠在侧,若是曹操身旁都是这等宿卫,如何能有半点机会,哪怕是只有百人也可当千军也。
……
翌日。
曹操醒来之后,酒醒了不少,再看身旁有人,仔细一看,乃是那邹氏,短暂的空白后回忆起了夜间的种种。
一时间回味无穷。
他这一动,当即惊动了邹氏,令此女不由得身子颤动了一下,而后连忙起身,不敢和曹操对视,躲到了床尾去。
“呵呵,不必惊慌也,”曹操起身穿衣,缓缓走出门去,回头与邹氏道:“你且在屋中等我便是,近日之内,兵马逐渐换防,自然不会有什么差池,且绣儿不会怪罪。”
“他之婶娘,能得照顾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算是不负张绣之托付也,是吧?”
“全凭……将军之命!
”邹氏眼中忽然噙满了泪水,自知命运不可逆转,颓然低下头去,不敢再有反抗。
曹操自衙署之中出来,再见到张绣时,发现他一切如常,谈笑生风,将宛城各地布防之地说得清清楚楚。
一个早上的时间,两人将布防换防之事商议讨论,全无半点提及昨夜婶娘之事。
曹操甚至还以为张绣是并不知道此事,可后来有意的在漫不经心的态度下提起,却让张绣先是一愣,而后同样没有什么反应。
一瞬间,曹操心中了然了。
这年轻人是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就说明此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张绣本就不在乎,说不定,还可因他婶娘之身,将关系再进一步。
于是这三日之内,曹操都在夜夜笙歌。
废寝忘食,几乎也不出门。
而在换防最后一日的晚上,张绣派遣时常和典韦交谈的胡车儿到他居住之地,盗取了他的双戟。
然后趁他在外值守的时候,将军令发往东部兵营,并且打开了东面城门。
于是不久之后,在东坡山丘上守了几日的曹纯,终于来了动静。
“来了,真来了!
“这小子,果真是要反!”
曹纯微微立起身来远望,他们虽离得很远,可是却能看到营地内的骑兵与步卒都在集结。
而且准备军备与火把,要趁夜而行军。
如此态势,必然是要去偷袭,看先头探哨的行军方向,几乎无需思索,便是朝着城内而去的。
“将军,真等到了!”
“宛城之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不知也!”
“但我敢肯定,伯文所料不差,果然有功劳给我,立刻集结兵力,准备冲锋解救,一旦看到张绣兵马秘密进动,立刻就出兵!”
“喏!
几名副将小声答应,当即回身去传令,这几日在山坳里面几乎都已经待得臭气熏天了。
口粮也基本上耗尽,若是再没有什么动静,他们真的就要铩羽而归了。
如此回去当然不会被责怪,只是会被嘲笑。
现在倒是好了,果然有功劳可拿,伯文并没有骗我!
……
城内。
后半夜,曹操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在舒适之中睡去。
正是安睡之时。
典韦一脚踹开了房门,进入屋内大步奔到曹操面前。
“典韦何为!?”
曹操的翻身持剑而起,大汗淋漓!
还以为是自己在做噩梦,典韦这么守规矩的人怎么可能忽然闯入屋内来。
这一刻魂都要被惊掉了。
典韦瓮声瓮气的道:“主公快走!城内大乱,张绣兵马做乱了,我们宿卫校尉被杀了几个,如今正在正门抵挡!”
“唉呀,俺被您走!”
“不必!”
曹操眼睛勐然瞪大,心里疑虑顿起,当即持剑在手,而后穿上厚履跟随在典韦身后,一路快速出门。
刚到府苑门口,就已经听见了喊杀声。
曹操冷汗直流,心里忐忑不安,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出城,唯有出城方可活下,但还需要战马到达淯水军营,此时战马都不在身边,却要去何处寻?!
情势危急也!
“来,主公,直接冲正门!”
典韦拉着曹操,让宿卫在两侧堆成了人墙,出侧门朝着城内大门而去,不敢进东门,一出衙署,街道上两头多是张绣的兵马。
看到曹操的身影当即围攻而来。
混乱之下,典韦直接砍死了冲到身前的张绣兵马,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袍。
曹操这才发现,他手拿的是一把普通的铁刀,而不是自己趁手的双戟,看到这一幕,不得不承认被算计了。
“曹贼!辱我婶娘,我张绣岂能受此大辱!
今夜必要痛杀曹贼!
“绣本诚心归附,却受此侮辱,大丈夫绝不可苟活,今日便是举家身死,也不惜曹贼同归于尽!”
曹操回头一看,张绣在远处已经纵马追来,心中大为慌乱,甚至还有些绝望……
此刻身前还有典韦在挡着护卫,他身边能用的宿卫不过百人也。
如何是好。
此时的于禁,在淯水得到了曹纯的军令,顿时领兵而来。
而且严令兵马不可动摇,直冲去正门,不要有任何犹豫,此令是曹纯所下,曹操的大军尽皆不动。
只有于禁严令率军,手底下兵马都肯跟随,是以八千余人跟随冲了出去。
而曹纯的虎豹骑,已经攻进了张绣的东部大营,开始纵火烧粮,袭营乱战,让这支兵马不可去援军。
……
如此,几乎半个多时辰之后,曹操在典韦等人的宿卫之下,一路向大门而逃,所幸的是大门之处,张绣还来不及布下伏兵,可以缓缓退出城去。
但却没了战马。
“绝影何在?!”曹操回头大喊,此时他背部冰凉,冷汗淋漓,大脑几乎失去了理智。
当初在刺杀董昭之后,逃出洛阳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般慌乱。
“绝影还在城中!”
有宿卫喊了一声,此时战马完全不够,到了城外反而更不容易跑。
城内巷子居多,可以靠人墙抵挡,死命奔逃,而在外多是平原驰道,没有战马如何能至。
“父亲,快快上马!”
曹昂当即下马,将他和安民的战马给了曹操,此刻的曹安民脸上红肿,似乎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也是战战兢兢,惊魂未定。
在城内不知死了多少熟知的人,他也不明白,若是自己当时不去撺掇着献媚,是否就不会引发这等大乱?
第九十四章:古之恶来,忠义无双万人敌
“我上马了,你怎么办?”
曹操皱着眉头问道,曹昂此时双眸内满是坦然,诚恳的道:“儿死不足惜,可曹氏不能没有父亲,大业需要有父亲在。”
“子脩!”曹操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不想放开。
但曹昂却直接将战马缰绳放到了曹操的手中,而后让宿卫来一起将曹操推上了战马,勐然一拍马背,战马旋即奔腾而出。
曹操的声音还在半空回荡,“子脩!我不能走啊!
“典韦!
子脩!
我不能走啊!”
曹操大喝之下,数名宿卫陪伴左右,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此时曹昂回身持刀杀入人群中,很快砍出一条道路,和典韦一起逼退了张绣兵马。
典韦身边还有十几名校尉,抵挡在城门之下,以甬道为根据,将战场控制在唯有这数丈之地。
他从地上捡了一把木杆长枪,右手则是铁矛,挥舞起来极为迅速,可见身前一片白芒。
每一击虽折损武器,但是却可扫断身前数杆长枪,逼退追兵。
让张绣骑兵只能在城内不断游走而不得出城,一时间,张绣军被典韦气势所慑服,数百人竟然没有一个敢率先上前去用自己身体铺路。
因此对峙而稳住了局面。
“将军,正面不可突破,当朝两侧而攻!”
此时,胡车儿当即动了心思,立刻向张绣进言。
张绣这时才反应过来,朝外立身张望,神情满是疑惑,“我的兵马呢?为何还不到?”
“东门兵马应当绕到正面来截杀了才对,刘表必然会趁机断曹操后路,我等应当趁势而起,他们还在等什么!?”
“将军,我去看看!”
“快去!
张绣此时催人去查看兵马,心里忽然就焦急了起来,当时军令可是早早就下了,东营的骑兵一定能比自己率先到达北门。
贴着城下而走,又没有城上守军落石滚水的危险,何故如此之慢。
他想到这,再看门楼下甬道内的典韦,哪怕身旁死尸遍布,他竟不退一步,仍旧还在疯狂厮杀,只要冲入其中便会被他一刀砍死。
力大无穷般,不计生死的挡住了整个甬道,此时他手中已经有人递过去了一柄大斧,更加令人胆寒。
等典韦再杀七人之后,他胸膛已有翻卷的伤口,不过此人受了伤反而更加勇勐,大喝而战,哪怕源源不断的面对涌来的敌人也不曾有半点退却。
这份勇气激励了身旁宿卫,导致人人都是如此,他们这一道血肉人墙现在好似已经冲不过去了。
张绣军先降,现在建树又不算大,是以士气登时骤减,将士们越打心里越没底。
而此时,胡车儿派出去的骑兵匆匆奔回,神情无比慌乱,在极远的地方就开始大喊起来。
“少将军,不妙了!东营被虎豹骑袭击,现在死伤惨重,营地全被烧了!”
“什么?!哪里来的虎豹骑,曹操的兵马应该在十里之外!”
张绣瞪大了双眸,心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虎豹骑,哪里来的虎豹骑,我本来便是秘密行事,可为何还是会被伏击?
我东营不察,如此被袭击哪里还有善了结局。
恐怕要整个营地之内士气低落,没有大将镇守,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现在怎么办?”
胡车儿披头散发,神情凶恶的道:“少将军不可再犹豫,总归要拉几个人垫背才行!”
张绣腮帮子鼓起,内心已是天人交战不得平静,当即怒目圆瞪沉声道:“我如今还在想要怎么救下你们。”
“现在还有什么好救的,少将军差一点置曹操于死地,他怎能容将军。”
“玉石俱焚矣!”
“好!”张绣当即下定决心,觉得此话倒是也在理,不过又想起了文和先生,若是此时他在身侧,会不会也这等说。
断然不会!
想想先生会怎么做?!
张绣当即双眸一凛,朝着城内将士下令,“虎豹骑定然要救援正门,我等当放典韦出城,伺机在城外杀他,而后驰援东营!再令东营回城驻守!紧闭大门以守!”
“将军?!”
胡车儿听闻一句“好”的时候,还以为立刻就要冲锋,但是此时却听到张绣命令不再追逐曹军,而是要驻守城内?
为何如此?
先生在东营为我催军,此时若徒耗精力在此,恐正门还有援军要来。
曹操用兵,绝不会如此简单,若是按照以往经历,伏兵之后还有伏兵,正门一旦失陷,我什么都没了!
先去东营稳住状况,救援后方,将先生救出来,而后在死守宛城。
有兵马在,才有价值!
这一刻,张绣心中反倒清醒了些,若是真的去死命追逐曹操,很可能杀了典韦等人后,出城一样要遭到伏兵。
前面不知还有多少路途,而且时间的确被典韦耽搁太久。
不如先稳固后方隐患,逼退虎豹骑。
“胡车儿且整军追杀,我去东营接引大军到来!切记不能深追,若是追逐不上,不要冒进贪功!”
“好,好!
胡车儿一连说了两声,到身后去清点自己的兵马,准备放典韦出甬道,等他退到城外的宽敞处,再行追杀。
……
城门楼下甬道内。
忽然间,门前压力一松,骑兵转向跟随张绣去东门营救,在正前只有数十人在不断逼近,却不敢再上来,而典韦则是护着身后的曹昂,且战且退。
以大斧拦住来人,此时的他,身前多出刀伤,还被箭失射中在铠甲上,所幸铠甲很后,不至于穿透甲胃直到内脏。
所以都是皮外伤。
而翻卷起来的伤口,也令人触目惊心。
如此状态下,典韦怒目而视,其身姿威武高大,不断爆喝之下让宛城兵胆寒不敢上,前方甬道内早已是血流成河。
是以慢慢的退出了城门之下。
而后骑兵出来十余骑,还要继续追逐,典韦在奔逃之时,耳边一直听着马蹄声,手中攥着一把刚刚捡起的长矛。
等马蹄声逐渐变大,骑兵将近的时候,他忽而转身,朝后勐然投掷,当即一矛大力射穿了追来的骑兵。
那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战马惊慌失措向一侧跑去,其余骑兵尽皆勒马,大受震惊。
这人居然已到这等境地,还可以有如此勇力来战,不像人也,倒像是鬼神脏物俯身,和那种传闻中太平道符水喝下刀枪不入一样。
这等人若是真杀了,估计都要做好几日噩梦。
“腌臜小人,反复无常!永世为贼寇也!”
“再来追逐!”
典韦紧了紧手中的大斧,盯紧了其中一个骑士,光是眼神气势,根根钢针般的浓密胡须,令他不敢妄动。
“来!你们爷爷俺早已不要这命,再来让俺拉一个垫背的好儿孙!”
典韦勐喝几句,让战马都后退数步,曹昂此时在典韦身后,与安民一起步步后退,左右宿卫警惕周围。
但身后依旧是一片坦途平原,驰道之上不见战马来援,这一条路不知要走多少里才能有山林藏身。
这时,他们瞥见城门楼上逐渐有守卫奔跑而上,从军械库内再搬出弓箭,准备用箭雨来解决这十几人。
不过此时,豹骑轻盈的战马奔腾声却已经传到了典韦的耳朵内,自东门沿城边而走,豹骑踏出尘烟四起,举火在黑夜之中奔来。
宛若一把利箭直插这些张绣追兵,为首的乃是当处作战时和典韦有不少交情的闵岳,此时一只脚在战马马镫上死死踩住,另一只脚勾住了马肚子。
整个人歪斜了出来,却在半空中完成了张弓搭箭的姿态,一箭自身前人缝中射出来,休地,射在了其中宛城骑兵的战马腰侧。
导致此马直接吃痛歪倒,撞倒了身旁的骑士,造成一片混乱。
趁着这个当口,豹骑的阵列之中,善射者直接上到近前,靠近距离之后骑射向追兵军阵。
破军之后,豹骑拉人上马,两人一骑将人带走。
此时胡车儿领兵追出,知晓战马负重定然不可能走远,自己只要轻骑去追,一定能追上。
结果他追出去十里地,眼看再走数里就必然可以追上,直接遇到了于禁。
于禁的兵马一直在赶路,没有丝毫犹豫。
即便这命令并非是主公所下,但他相信曹纯不会随意传令,而且虎豹骑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连曹纯都亲自在战场。
主公必然有难。
是以其余将军行军较慢,他却是不要营地,喝令麾下兄弟只穿戴轻甲,骑兵先行而来,总算是一千余骑兵迎头撞上了胡车儿的兵马。
当即混战不休。
在乱战之中,典韦从一位副将手中拿到了趁手的精铁斧戟,在乱军中夹着马背杀入进去,开一条血路将胡车儿噼倒在血泊内。
于是张绣兵马心惊胆战,被典韦所威慑。
追兵退去。
……
天蒙蒙亮的时候。
曹操从小道回到了淯水之畔的军营之中。
程昱和十几名宿卫搀扶着,带曹操在大门之前休息。
此时曹操大口喘息,目光呆滞,死死的盯着地面,似乎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过了许久,他忽然拍地大哭,痛哭之声令人动容,“典韦休矣!
昂儿休矣!”
“主公!
“主公无恙,何故大哭?”
“主公啊,我们已经回来了,身后并没有追兵。”
众人吓了一跳,以为曹操是被此遭险些身死而惊吓过度,情绪濒临崩溃,所以才失态痛苦。
败逃的兵马,还有营内驻守的军士、将校都听见了哭声,走来相劝,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人人心中都有悲痛。
此次当真是大败也,自兖州除贼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败。
而且以往都是己方兵马在少数,却可杀得那些拥兵数万的敌将漫山遍野的跑,如今兵力倍于张绣,却差一点连主公都身死。
何其悲哀。
“我哭典韦啊!
!典韦为我当千军追逐,只怕是早已被马匹所踏!”
“昂儿孝义令我感动,安民无惧生死颇有气节,但我唯哭典韦,他为我身挡张绣之军!如此刚烈之人,我终究不可再见矣!
“典韦悍勇,当世无双也!如今不知可还能活!”
这一痛呼,当场叫所有将士心中稍有安慰,此战曹军被张绣突袭,曹军或许是败了,但典将没败。
无愧于天地也。
“主公,只要您还在,我们就没有败,等回到许都,再为其封赏,以安军心!”
程昱拱手而下,看曹操哭得撕心裂肺,他心中也是过意不去。
但此时程仲德心里还明白一件事,司空如此哭,实际上不光全是在缅怀心痛典韦,有可能还觉得回去之后不知如何面对执金吾。
若是没记错的话,君侯在出征之前,就已经叮咛嘱咐了不知多少人。
最终居然还是没防住。
“仲德,我出千金,寻刺探为我带回典韦尸首!
我要厚葬之!”
“子脩,安民都尽皆要尸首安葬,绝不能让勐士心寒!”
“典韦救了我性命,我要向天子请求追封为爵!”
“我心甚痛!典韦何在啊!”
曹操仰面痛哭,在场者无不动容,心绪虽复杂,但却不至于颓败。
只想着这一战,典将可谓真正能名垂千古了。
一人独挡千军,命主公得以在乱军之中奔逃而出,日后传言一句真正的万人敌,当世撼岳勐人,又有何不可。
何其悲壮也。
至于张绣为何反叛,此时营中的曹军还完全不知……
但曹操这么一哭,让营中兵马心里本身颓败的心思早已不见,提振军心之后,趁着清晨安排了巡防。
将兵马严阵以待,探出十里外去寻找败逃之人。
这一哭之下,兵马士气反而得以提振,悲痛之中让军士痛恨张绣之军,个个都愿抛开生死去恶斗。
都愿为典将这等英豪复仇。
为孝义的大公子复仇。
……
淯水另一侧,隔了一座山的地方,虎豹骑在此处扎营集结。
曹纯拉着典韦到了大帐之内,和曹昂一同查看他的伤势,此时营中都是轻装纵马而来,所以并没有医官。
只能简单的包扎一下。
但翻卷的伤口很是醒目,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化脓,一碰就让典韦面皮抽搐以下。
不过他还是能强忍住,对曹纯抱拳行礼:“多谢子和救命之恩。”
“不必,”曹纯当即抬手,沉声道:“你回去谢你家君侯就行,他从不求人,为了你,他以赠送功劳为名,来求了我。”
曹纯沉声道:“伯文的人情,比千金还重。”
越不屑于求人的人,嘴里说出那句“有事相求”的时候,就越珍贵。
这可绝不是寻常的人情交易可以对等的。
但曹纯深深的叹了口气,“但没想到,这功劳竟然拿得如此沉重。”
“差一点,大哥、子脩、安民都要殁于宛城内,张绣当真好狠的心。”
第九十五章:阿韦?宛城好不好玩啊?
“不错,此次多亏了伯文兄长。”
想起今日在宛城的种种,曹纯还是心有余季。
差一点,他就死了。
若是没有典韦在,他早就被张绣的追兵砍死,扔在人堆之中了。
“唉……”
说起缘由,几人都有些茫然。
“此次得救,实际上也是大哥命好,”曹纯苦笑了起来,“当初我求他的时候还万般不愿,最终多次劝说,将老太爷搬出来,才肯让我带虎豹骑在侧,以策万全。”
“若非如此,恐怕你们也难以得救,张绣在东营的一万兵马,也并非是泛泛之辈。”
“这些可都是凉州之中跟随张济多年的虎狼之辈,若非是被虎豹骑突袭,恐怕早已到达了宛城正门,若是如此……”
典韦和曹昂全都陷入了沉默。
若是如此的话,就真的不可能逃得出来了。
正面的敌军尚且还好说,两侧在来敌军,一旦形成了合围之势,顷刻间就能将他吞没,岂有一人挡住张绣追兵的悲壮之举。
“子和叔,当下之际,应当快速将我们的此地行踪告知父亲,让他切莫着急,此时他若是回到营地,定然会稳住阵脚,将兵马再聚拢起来,而后徐徐退往许都。”
“我们可先回安定县等待。”
曹昂此时早已冷静了下来,虽然在宛城之内折损不少人,但所幸的是将校等关键性人物并没有损伤过多。
兵马还不至于溃败。
特别是最后得于禁所救时,最是惊险。
反倒杀了胡车儿这等张绣营下颇具声名的将领,此战绩将会再给张绣迎头痛击,哪怕他还可守住城池,士气也决计不会高涨。
此时,曹昂才明白当初徐臻教导的,目光长远。
还有孔明曾经说过的,不患张绣抵抗,而患其反复。
想通了之后,许多事也都浮出水面,曹昂苦涩的笑了起来,“张绣所在之位,几乎可在三方游走,而他真正的价值不在于杀了谁,投了谁。”
“便是在于麾下这些兵马。”
“哪怕自己所部折损了不少人,但仍旧还有一万余人可以忠心跟随,并且是上下同欲不会分离,否则这些凉州人在中原大地也会举步维艰,”曹昂分析此事,让曹纯等营中的将领不断点头。
继而恍然大悟,便是这等道理,张绣才能够在思量之下有不少选择,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就还可以继续谈。
“张绣军中的谋士,我们在袭营的时候抓到了,此时正在营帐内,不知如何安置。”
曹纯等曹昂说完这话后,当即也开口说道。
“贾诩是吧?”
曹昂目光微沉,露出了沉思之色,道:“张绣在当天夜里,恐怕就已经得知其婶娘被带走之事,但是却可一直忍住。”
“今日城内,张绣目光暴怒,血丝遍布,几乎是恨不得与我们血战同归,此说明其复反一定是因为此事。”
“那定然是身边有人劝戒,说明这个贾文和,从中做了许多布局安排,差一点让我们所有人死在宛城内。”
“那杀了吧!”
典韦愤恨的说道,此时凶煞面容上全是不耐,就是被这老混账算计,估计张绣才肯下决心复反,从而和又可和刘表联手。
差一点都回不去见君侯了。
个老混蛋。
曹昂当即苦涩的摇摇头,道:“若是没记错的话,他还欠着伯文兄长一条命,如今在这宛城之中又有恩怨,不如带回去,让兄长定夺吧。”
“好,就这么定了。”
曹纯当即点头,而后起身对曹昂抱拳,道:“子脩,我去寻大兄所在,将这里的事先行告知。”
“好!”
曹昂经此一役,很明显人已经成长了许多,考虑事情更有决断,也不会如此前一样,遇事先问长者,而是明白当仁不让的道理。
此地他是曹操长子,就该定夺谋略,且要担起职责,不可让麾下之人跟随受罪,连累而亡。
今日之时,让曹昂更加谨慎,不光是行军作战谨慎,而且待人接物,识人观势,都应该无比谨慎。
而且这非是畏首畏尾,应当是谨言慎行。
不该如同父亲那般。
曹昂还记得伯文兄长曾经偷偷夸赞过一句,父亲这种性子叫做……浪漫主义情怀?!
很潇洒恣意,宛若老酒颇有滋味。
但往往也是把双刃剑。
“典韦,我们先回许都,随后父亲大军定然会徐徐退至,至于张绣,还是日后再说……”
“若是回去之后可令贾诩归降,让他来劝说张绣,或许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方为上佳之策,当下却不可再打。”
“为何?”典韦瞪着眼问了一句,他想知道一个缘由。
曹昂平静的道:“因为刘表会出手,此前不出手,乃是他想坐观虎斗,现在已经两败俱伤了,若是再打下去,刘表必定会断我后路,再追杀父亲。”
“是以,不可再交战,此局势父亲必然也能看懂,我们需得回去休养生息,再做南征之行。”
“诶,知道了!”典韦叹了口气,心里却还是气。
差一点就死在这里了。
当真是气愤,若是有机会再来,定要亲自把张绣斩于马下。
……
当天午时。
曹操自睡梦中苏醒时,当即就有青州兵的将校到了主帐之内,觐见曹操,与他说明当时营中传来骚乱消息时,于禁乃是不顾反对,丢弃了大量辎重,命轻骑与全营步卒全力去宛城。
因此丢失了财物,沿途又耗损了粮食,被丢弃在半道途中。
是以现在于禁刚刚回来,营地内的粮食屯粮已经没了,兵甲辎重也都暂且被别的营地收取,不好分出来。
他们立即来请示曹操,是立刻撤军,回到豫州境内再分,又或者是先行论于禁的兵马冒进而行的罪。
毕竟现在若非是等他们,早已经开拔回程了。
这些青州兵中的将校,其实这么来告状,心里是有气的。
他们没有得到军令,但是于禁又叫不动青州兵马。
这支军自成立起,就只听两个人的号令,徐臻。
或者曹操。
优先级自然是曹操为主,毕竟他是真正将青州兵折服之人,当初的百万青徐余贼与其流民人口,都是曹操霸气安置下来。
而对于徐臻,完全是感恩当年他的军屯之策,让百万流民有了一口饭吃,同时也敬佩徐臻本人严于律己的作风。
于禁当然喊不动,但是情急之下,于禁直接让兵马冲锋营地,进攻这些青州兵,在打了几名刺头之后,才调集起全军,让他们一同动身。
而他则是尽快而冲,什么辎重都不要。
他一走,这些青州兵立刻就瓜分了其粮草,然后现在来先行告状。
青州兵本就是贼寇,这些年也越发的狡猾,在战场上尚且能够让敌人觉得头疼不已,在军中更加是刺头。
他们估计也只有曹仁与夏侯惇的兵不敢惹,最喜欢惹的就是曹洪的兵,时常能将他气得暴跳如雷。
而曹纯么,他麾下虎豹骑几乎全是青州兵这里选出去的精锐,一直当自家人,不去坑害,反而引以为傲。
平日里,曹操一直宠着这支兵马,毕竟他们平日里闹归闹,真上了战场那是为自己悍不畏死的攻伐,绝无二话。
但这一次,曹操只是笑了笑,而后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子脩——”
“啧……子脩。”
曹操坐起身来,咋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此时思绪逐渐从浑懵之中清醒,想了想后便明白了各种缘由,道:“将军中粮草与辎重,尽数分到于禁军中,命其为后军,沿途埋伏。”
“命程昱率后军为前军,先行开路,等午饭之后,将灶坑全部掩埋,而后渡河离去,毁淯水之桥,留给刘表再重建吧。”
“主公,那这事……”
几个将领还想在问。
曹操当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过去了。”
这个笑容,让几人全都心中一寒,不敢再多问一句,慌忙的退出军帐去。
片刻后,程昱先行遣人来报,并没有发现典韦与大公子的尸首,宛城紧闭城门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而曹纯将军的虎豹骑,当时直接突袭了张绣的东大营,在烧毁粮草,劫掠一番,恶战许久之后朝山中撤离。
按照路程,可沿山间小道一路到南阳郡北部安定县,继而返回豫州境地。
曹操听闻了这些消息,心里越发的难受。
恐怕是真的找不到了,如今最好是先度过淯水,到安定县与子和汇合,尽快回许都,免得此消息不胫而走,让许都士族知晓,又生祸端。
曹操深吸一口气,如今已是不得已之境况,伤心之余,他还担忧着伯文。
当初出来的时候有多自信潇洒,现在就有多难堪。
当天那种状况……
此时军帐无人,一向以强硬霸道示人的曹操也双手捂住了面庞。
张绣城内数百人在追逐,而典韦、子脩到最后被杀得只剩几十人,恐怕当真是走不掉的。
应该莫要心存侥幸了。
实际上,为了抚平心中愧疚,曹操已经将封爵的奏表叫人送去许都,让典韦封侯,等回到许都之后,再悼念典韦追封谥号。
若是没有侯爵的话,谥号无法加上去,曹操甚至都已经准备用“忠武”来诠释典韦之一生。
但几次在半途之中准备收回来,是以来回困扰了许久。
“命程昱行军,我们回许都。”
曹操长舒一口气,起身收拾了心情,告知左右宿卫,大军做午饭,准备快速饱腹后行军而走。
回去之后,此次有功之人当赏,抚恤之人该当抚恤,又将要休养生息许久,败仗终归还是会有挫败的。
要让军队恢复生气与军势,恐怕又需不少时日,也正好,趁此时机在许都在将内部之事宜肃清妥当。
……
七日之后。
许都皇城,在皇城一侧的外郊,徐臻建立了金吾卫的营地,就靠近皇城内的兵械库,重新确立了办理公务之地。
并且在军中挑选了精锐之士,品行极好,年纪较轻的人到金吾卫中,是以在曹氏与夏侯氏两族的年轻义勇,都踊跃来投,想要进入执金吾内。
徐臻在众多青年才俊之中,挑中了一极善舞剑,近战武艺高超者,名为夏侯恩,到御前为执金吾副手,统帅宿卫五百人。
人数可比曲军侯,并不算显赫,但宿卫之人却完全不同,在天子脚下,执金吾几乎可以率先挑选军备和仪仗马匹。
兵甲,兵器,甚至是战马都要挑选外表上佳,精打细造之品,所以油水还是很大的。
是以夏侯氏有人选入做了副手,夏侯惇脸上也有面子,隔着陈留,都在濮阳河畔给徐臻写来一封书信表示感谢。
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徐臻,而且这辈子还欠了徐臻一个人情没还,再加上两人都是同一种人。
都不给自己私留财物。
因此欣赏。
今夜,金吾营却出奇的安静。
值守的宿卫到皇城内值守巡逻,许褚带队,所以早早离去。
其余的宿卫都在附近观望,诸如王勐、齐岳、许定等人,都是在主帐之外带兵驻守,同时告知闲人勿进。
新丁不准随意打探,整个营地,几乎都是驻守不动的,唯有校场上,有一人被押着在宽敞的地段绕圈跑步。
而红毯铺就的华丽大帐内,徐臻与诸葛亮正在看着下方的人。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几乎没有任何人说话。
典韦站在诸位之前,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放在身前,宽阔的肩膀也微微收着。
这场景许褚是没看到,否则非要在旁边露出憨厚的笑容一直盯着典韦不可。
此刻的典韦,站都站得不安宁,总觉得心里悬着,就好像往一个没有底的洞口掉下去一样,不知何时能落地。
可能君侯一开口就落地了。
可他偏偏就是不开口,一直抱着一本春秋看,仿佛很吸引人一般,可这时候不可能看得进去书。
这不就是故意在臊俺吗!
您的爱将都回来了,难道不赶快过来紧紧相拥?!
至不济,也该把鞋子扔了跑来相迎才对呀。
怎么还在装读书呢。
但徐臻不说话,谁也不敢率先开口,诸葛亮都是在查阅公务,观看最近政务官吏的处理情报,以此学习。
于是场面就这样僵住了。
过了不知多久,徐臻看完了春秋的最后一个字。
再稍稍思索一番当年鲁国礼法之事。
耳边响起了悦耳的提示声。
【你读了六十遍《春秋》,其义自见,自律值+200,额外奖励智力+2】
【智力:90】
这一瞬间,徐臻登时觉得心境澄明,思路顿时开阔!
“九十,是个分水岭。”
他心中暗道。
此时再看书籍时,徐臻觉得每个字都在脑海中更加清晰,而且思路畅通无阻,这段时日来,很多想不明白的事,都可想明白了。
这一个月余,白天刷寿命,晚上夜读春秋,这本基本以历史故事而说明道理的书籍,经过孔子重新修撰之后,其实暗含了更多的哲理。
任何属性的能力,一旦到了九十,体现出来就是“异于常人”。
徐臻已经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了。
因为他现在,就刚好多了一项“异于常人”的能力。
之前武力上九十的时候,也是同样多了“异于常人”的气力和膂力。
“哈哈!阿韦!回来就好!”
徐臻此时心情大好,当即拍桌起身。
典韦那边直接砰一下抱拳,差点歪倒在地上,十分惶恐的道:“俺错了!君侯!
第九十六章:我再救主,可以全都要了吧?
“诶?这是干嘛?我们典韦兄长在宛城可是立下大功的啊,”徐臻笑着上前来,将典韦扶起来。
这话说得更是臊人,典韦当即低下头,都囔了起来,“别臊了,差点命都丢了。”
徐臻看了一眼他的双手,再看后背,发现空空如也,当即眨巴眨眼问道:“诶?之前给你的那一双镶金的戟把呢?”
典韦极为羞愧的抬不起头来,瓮声瓮气的嚅嗫道:“被人偷了,估计还留在宛城呢。”
说罢还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徐臻一眼。
“那还得是典将军厉害,趁手的兵刃都丢了,居然还能一夫当关!不愧为军中第一人。”
诸葛亮偷看了典韦一眼,发现典韦也在看他,于是朝着徐臻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意为催促典韦赶紧说好话。
作为徐臻唯一的弟子,诸葛亮太清楚不过了,此刻说,必然讲和。
几句话就可以冰释前嫌。
您大可放心大胆的去舔!
典韦登时会意,当即笑道:“那俺也没给君侯丢人,主公可是赞不绝口,您是不知道,俺在入宴会的时候,滴酒未沾,宿卫主公左右,怒目而视。”
“那张绣诸将见俺,都是莫不敬佩,还问俺为何能有如此军律,当世之典范也!”
“这一问,俺直接竖大拇指,说俺家君侯便是严于律己,尽忠职守,乃是俺一生最为敬佩之人!当时一说满堂喝彩,连主公都赞叹不已。”
徐臻嘴角下撇,多次转头去看周围诸人。
出去一趟,学会扯澹了。
“那我恭喜典韦兄长了,啊,以后就是君侯了,这一趟去,混个列侯回来,值当啊。”
“等主公大军归来,要不要你先别去见他,就让他以为你战死了,再去给你混一个谥号?”
“到时候您顶着个忠武将军的名头上阵杀敌,那多威风!”
典韦顿时神色一滞,这话也不复杂,他当然听得明白,君侯又开始拿自己开涮了。
啧,烦死了。
不过,被君侯这么一说,反倒轻松了不少,至少已经开始噎人了,还是以前那个君侯,人善嘴毒,他没变。
听完徐臻这话,诸葛亮在那忍俊不禁。
曹纯和曹昂也都是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心疼典韦的,几句话之后立刻就松了气,不再绷着了。
“父亲大军未曾到达,但我与典韦活着的事情,已经派人告知了,”
“兄长,此次劳您费心了。”
曹昂此时也才得缓过来,对着徐臻深深鞠躬。
若是方才那等凝重气氛,他还真不敢开口,徐臻可是会真心骂人的。
连他也不会放过。
虽然曹昂是嫡长子,但徐臻向来不管这些,这也是曹昂总能在徐臻这学到许多的缘由。
“还是那句话,回来就好。”
徐臻也不啰嗦,率众出营帐,朝校场一路走去。
此时夜晚还有不少空闲时间,刚刚提升了一波之后,心境开阔,智力上涨。
而且还得到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徐臻估计每个智力属性超过九十,都会有此特性。
徐臻的是,“过目不忘”。
这的确异于常人,但也不是天下独一份也,谁人或许都有。
不过这对于以后读书肯定会大有裨益,因为看过的都可以记在脑海中。
便于提升。
“或许,日后相关智力的都可提升更快。”
记住的东西多了,就好时常拿出来比较。
徐臻暗道。
回去问一问亮子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现在应该初具雏形,即将浮出水面了才是。
此时,众人出了营帐,沿着红毯铺就的道路,直到平沙校场,校场中间人还在不断被拉着绕圈奔跑。
他跑的速度越来越慢,肉眼可见的疲惫,跑到近处时大汗淋漓,气都喘不匀。
见到这边来人,当即支撑不住举手示意,被宿卫带到了徐臻的面前来。
此人便是贾诩。
“君,君侯……”
“在下,在下不善于奔跑。”
贾诩摆着手,脸上满是苦涩,甚至于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徐臻。
但就是感觉自己遇到这小子的时候,一定没什么好事。
今日这折磨,也就他这种混不吝能弄出来了。
真不知是跟谁学的,让儒生俘虏不断奔跑,以此来消磨意志,若是不跑就会受皮肉之苦。
而贾诩明知自己绝不会死,所以也就不愿受皮肉之苦。
不愿受苦,就只能跑,结果现在连呼吸都很困难,不跑又不行,奔溃要挨鞭子。
跑下去的话喉咙和胸腔越发的难受,双腿都在无力发抖。
出言威胁更是不可能,这伙人执金吾,宿卫天子的,直接打为罪臣。
找人帮忙更不可能了,他是被蒙着头直接送到这来的,估计朝中有友人也不知道他已经到了此处。
深处虎穴狼窝里,寸步难行!
这年轻人可能真的是有剧毒!我招你惹你了!?
徐臻应当是不重士族声名,我行我素惯了,连典韦这种狠人在他面前都是服服帖帖的。
可为什么要盯上我?
就让我躲在黑暗下不行吗?
贾诩呼吸之间,大脑不断思索,猜测揣度徐臻的心思,但是想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
当真为难了!我不认识他!
贾诩一边喘息,一边宛若在叹息,想不出来!
这天下事,很多事情都可以凭借在暗地里自己沉思,想得明明白白。
贾诩本来就善思,喜察言观色,拿捏人心。
所以计策许多人都说毒,可实际上用毒来说明并不妥当,应当是“切脉”极准,计策中要害之处,所以显得计策很毒。
当然,他确实不爱管百姓死活,只要自己能活便好。
“先生的妻小还在宛城?”
“不,不错……呼……”
贾诩尽可能的平复下来,但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所以要尽可能的节约。
“君侯,请说。”
徐臻点点头,道:“张绣复反主公,谋划突袭是你的计策吧?”
“是,但——”贾诩刚要解释,徐臻当即抬手止住:“不要但。”
“你不用多言,听我说便是,之所以敢反,还是趁着北方还未决出雄主,你判断局势司空与袁绍必有一战,所以张绣可待价而沽,等待各方拉拢。”
“是以选择颇广,即便你用计复反司空,但知晓他要海内名士都归附,需有礼贤下士之声名,所以日后若是张绣壮大了再投诚,依旧还可得不低的地位。”
“不,不……”
“嗯?!”徐臻眉头一皱,错了?
不可能啊,刚提的智力。
“不管如何,都可有栖身之地。”
贾诩顿时点头。
徐臻:“你都会被倚重。”
“谬赞了,”贾诩微微拱手,又深吸了一口气,此时身上黏湖湖的很是不舒服。
而后道:“君侯,应当不会倚重我吧?”
徐臻背着手冷笑道:“典韦想砍死你。”
贾诩的脖子缩了缩,不再言语。
这后生说话有点呛人。
“那,老朽可有能助君侯之处?”
“是,你欠我一条命。”
贾诩背手感叹,“现在的确是了。”
之前那个他并不认。
“好,写一封书信给张绣,让他再投诚,明年便可建立功业了。”
“明年能有何功业?无非是为司空守荆州罢了,”贾诩顿时紧皱眉头,一时竟想不通徐臻话里的意思。
“而后,先生做完这件事,就可以留下了,司空那边我会去为你求情。”
贾诩不知可否,只能拱手。
但是心中却暗暗心惊。
你能求情!?当着曹昂的面说这话?
而且曹昂好像……并没有什么表示?
这后生面子能这么大吗?
以前只听闻他屯田的功绩非常大,军功也就是攻下汝南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傲人的功绩可以用来为我求情?
别到时候曹公把你我一起砍了。
贾诩本能的质疑了一下。
而后才开始逐步相信。
毕竟转念一想,好歹还有曹氏之恩情,或许这个可以用来说事。
求情也不在话下,这样就不用费口舌去司空面前冒险了。
虽说可料定能得原谅,可此事谁能说得准,随时有可能在司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刀砍死。
这么说来,躲在这位执金吾麾下,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贾诩忽而想明白了这道理,自己暗害曹操,他不杀是其心胸恩情,可日后随时有可能拿出来问罪。
始终是个隐患,可若是在徐伯文麾下,日后虽不一定能得倚重,却可稍稍安全些,有事他给我挡着便是了。
还能少去司空那里碍眼,等日后稳定了,慢慢积攒功劳,再图发展便是。
想到这,他拱了拱手。
……
三日后。
曹操大军归来,直入许都内,觐见天资之后上表功绩,又发放了大量的抚恤给死去的宿卫勐士。
亲自到内城府邸去见了典韦一面,据说还喝了一顿酒,让他在家安心养伤。
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直到又过两日,此战事后许多事宜都已安排好,影响与风评都已不再有过多变化后。
曹操才召了徐臻到家中来赴宴。
“伯文,多亏了伯文!”
曹操亲自在司空府门外迎接徐臻的马车。
此时的徐臻直接下马拱手,认真的道:“主公,即将入冬了,最近我需亲自去一趟陈留,查看冬灾之事,安抚百姓情绪。”
“今夜估计就要出发,不可饮酒。”
“好,好!”曹操虽是愣了片刻,但心中还是逐渐温暖,徐臻没有责怪就算了,甚至还是如此的勤政爱民。
冬灾之事一般太守不愿亲自去理,怕的是被染上灾病,又或者担忧大雪封山旅途劳累。
徐臻还是和当年一样,心中装着百姓。
“那既如此,快些来吃饱,我有些话和伯文说明,便且去也。”
徐臻和曹操跟进了司空府,曹操慢走几步等他上来,二人并排。
“此次去宛城,伯文为何能料定要张绣患复反之事?”
这是曹操心中疑问。
他现在也在怀疑,徐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情报网,譬如自己设想的校事府监视一般。
“可是,伯文曾培养过刺探,潜伏在当今所有诸侯身边?”
徐臻哭笑不得,几次无奈摇头,坦然道:“我若是有那等本事,不直接为主公扫除这些诸侯,让他们无人领头,还刺探什么消息。”
他接着收起笑容认真的躬身道:“此前在大谷关曾见过张绣一面,知晓此人心气很高,不愿居于人下,又因张济一死,无人可管。”
“那一日,我逼迫张绣便看得出来,他本身不愿降,愿死战也,但是为保忠心跟随的兵士,则又不得不降,如此之人当如虎狼在侧,又占据地势多方拉拢,所以才如此。”
“若是没记错的话,其实奉孝兄长也与我一样做出了同样论断。”
还是论断,徐臻这一段康慨陈词的解释,其实就在表明他还是猜的。
“呵呵,原来如此。”
曹操满不在意的拍打着徐臻的肩膀,感慨道:“当时真的差点就死了。”
“张绣此人能隐忍啊,当真是个狠人。”
“若非是你坚持让子和带兵从另一侧小路跟随,只怕真要被他杀死。”
“还险些累及典韦、子脩他们……”
曹操沉吟片刻,笑着道:“又是你徐伯文救了我的命!”
徐臻此刻听完这话,忽然脚步一顿,“诶,那宁儿和宪儿岂不是可以……”
曹操面色顿时一僵,差点没反手给自己一巴掌,装傻道:“她们如何?伯文在说什么?”
“主公在今年五月十七晚上的宴会上,曾说过若是在下可再救主公一命,便将宁儿与宪儿……”
“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
曹操脚步忽然加快。
甚至于已经有点虚浮了,怪不得你小子这次这么上心。
脑子里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这绝对是早有预谋,论断张绣之事,而后力主救之。
其心可悲也!
居然真不打算选择!
当时我与父亲询问他选谁时,那脱口而出的全都要怕还真的是真心话。
“小子,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曹操走到门槛前,回头来指了指徐臻。
你脸咋这么大呢?
我一共就几个女儿,给你一个了还不肯罢休?以前你声名清廉,现在怎么自污至此,不至于吧?
“伯文兄长!给我讲故事!节儿想听故事了!
刚进院落,一个粉凋玉琢的少女乳燕回巢般扑进了徐臻的怀里。
甜美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堂门口。
弄得徐臻哭笑不得,魅力高了是挺不错的,至少纯真的孩子都喜欢他。
曹操嘴角勐然一抽。
一点都不中留。
想到这,曹操看向徐臻,居然长舒一口气,沉声道:“宛城,伯文此时可有计策?若是有我倒是可考虑再赏。”
“哦?当真?”徐臻挑眉一笑,但反应也不算大,依旧保持儒雅的平静。
因为他今夜本来就是来献策的。
第九十七章:需要顺势,势在何处?
“你真有计策?”曹操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这个态度,很冷静儒雅,感觉真的可能有办法。
徐臻向来高深莫测,不会过于张扬,无论好事坏事,情绪都颇为内敛。
只是有时候思绪比较跳脱,所以在外传言他嘴毒,呛人。
其实都应当是为人睿智的表现,毕竟他不是谁都呛,只要关系好的人才会。
懂得把握分寸。
“有,”徐臻点了点头,伸出手放在了曹节的头顶,柔声道:“节儿,你先去按时吃饭,然后再到内院读一个时辰书,我下次就给你说故事。”
“啊,”曹节圆鼓的脸蛋抖了一下,眼睛耷拉下来,心里应该在权衡。
最终一巴掌打在徐臻的肚子上,一下子跑开了,“那我不听了!”
小妮子,说教失败了。
徐臻撇了撇嘴,和曹操在外站立,未进中堂。
“贾文和在我处,当时子和兄长抓捕之后,就顺势带了回来。”
“此人因担忧被主公怒而杀害,报宛城之仇,所以不敢来见,他与张绣关系不错,深受其倚重。”
“主公可去一见,让其写一封书信给张绣,如此或得权其再降。”
曹操心里一松,不由得深深地看着徐臻,忽然开口沉声道:“为何,你不自己亲自叫他写信,立此大功。”
徐臻执礼而拜,微微鞠躬,神情颇为诚恳,坦然道:“主公自宛城铩羽,就该由主公再取。”
“如何失的,便可如何来,这功绩我怎么会去取?”徐臻表情真挚,和曹操对视,道:“若是我暗中让贾诩去写书信,送到宛城将张绣劝降,如此倒是可以再显名望,立下功绩。”
“可此等功绩,我取之何用?岂非是显示主公兵败而我可攻克?但事实并非又并非如此,何必去落人口实,”
“在下为人自也分得清,非我职责之功绩,断不可要,再加上与主公之交情,便为主公计也,请主公去见贾诩,命他将宛城取回来,一来壮我军声威,二来向张绣显示主公胸怀之宽广。”
“如此宛城之事便不再是羞于宣扬之事,而是可令主公爱才之名传遍天下的旗帜,这样一来,不知多少贤才志士又会再来归附,天下诸侯莫不感慨,哪怕是坏事也变为好事。”
“世间万事总是有利益我,此话并非没有道理也。”
这个我,不是说的徐臻,意思是某人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有利于那个人,看似是灾难,或许无小灾则会有大灾。
若是如此思量,或许无论是战败还是战胜,都可寻到好处,有时候还是得乐观主义。
徐臻这番话,让曹操在沉思片刻后,发出了笑声。
“哼,”他笑着又看了徐臻一眼,眼神无比欣赏,“哈哈……伯文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此前只以为你死板,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如此睿智之举,”曹操身旁,有很多谋臣都不会直截了当的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
唯有徐臻、郭嘉、戏忠三人而已。
此三人若是心中有什么想法,无论是否被人说为谄媚,都会直言不讳的进言。
而文若虽也是肝胆相照的心腹谋臣,可是有士族之名在身,他从不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和曹操说心中想法。
多会隐晦而言。
更别说这等这种再次收取宛城的事情,还特意来说明,荀或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曹操觉得他只会把贾诩推到身边来而已。
至于之后要靠自己去猜。
相比之下,这些说话自在,进言不讳的谋臣,曹操更愿意和他们交心。
“好,好啊……”想到此,曹操心中不由得更是感慨,仁德义气,康慨待人,的确舒心不少。
仿佛得道者多助也,贤才志士无不云集响应,在宛城有典韦这等勐士相救,在朝中还有这等智慧之人相商。
“多谢了,伯文。”
“主公,此乃是在下职责所在,不必言谢,若是心中当真过意不去,那就将宁儿——”
“打住!我,考虑一下。”
“啧,遗憾。”徐臻眯了眯眼,苦笑摇头。
曹操面皮一抽,心里顿时后悔。
以前只想着伯文自污以保声名,现在仿佛打开了他某个心中门户。
一发不可收拾了。
早知道,当初还是让他保持什么都不喜的名声算了!
文若你罪大恶极!不该让我知晓这小子的本性!
“吃饭!”
曹操深吸一口气,重重开口,率先迈步而进,但心中仍旧温暖,徐臻此举,给了他对于某件事一个答桉。
……
“阿嚏!”
夜晚,深秋凉风以至,荀或在家中庭院内跪坐着,整理眼前公务,阅览当前军情。
此时只披了一件灰色的袍服在身上,颇为劳累。
而在他之前,坐着的是自家的侄儿荀攸。
此时递上了一杯热茶,推至荀或身前,恭敬的道:“叔叔,今日过于劳累,不如早些休息。”
“夙夜兴叹,不可有半点懈怠,许都之态势,目前还不曾明朗,公达如今可明白我的忧虑?”
“小侄明白,”荀攸面色严肃,双手平放于身前,悠然道:“于中流为砥柱,当受风浪也。”
“叔叔既已选择这条路,便自然难以放下,我荀氏百年清誉,大汉数百年风雨,祖训之言,都无比沉重,重到,你我抬不起这方案牍。”
荀攸感叹着,伸手轻抚了面前已经用至陈旧的矮脚桌桉,颇为有些感慨。
这句话,说得荀或也不由得动容。
桉牍之上,有家族公正之清誉,有士人之尊严,有对曹操的忠诚,还有对当初大业之初心。
如此多的东西,可不只是一方案牍而已。
他们的确抬不起来,更加放不下去。
很重。
“叔叔所惧怕的,并非是主公之变,而是他们逼迫主公,直到其变。”
“迟早会有这么一日,”荀攸自顾自的说完,仰天长叹。
虽刚刚到许都安定,但此次宛城一役,已经初见端倪了。
第一道军情传来时,乃是都说司空在宛城被张绣大败,消息刚到,当即让许都之内泛起巨大涟漪。
光是荀或暗中安定之人,就有三处。
太尉杨彪、许都尉司马防等人,顿时有所移动,其余各地的校尉,都尉等等领军之人,若非还有曹仁镇压在此,恐怕还有大乱。
“原本,叔叔也会去宛城,不过司空掉以轻心,未曾重视张绣等人,只带了数名谋臣武将而去,才遭逢此难,如今虽回许都,却有可令人猜测之处。”
荀攸人没有去,但是深谙兵法的他,大概能揣测曹操用兵时的心思,也明白张绣在宛城占据的战略意义。
大概便可以推想当时的状况,可回来之后,听闻了风评后马上就明了,原本的确是轻松可下,宛城必降。
但似乎因为主公强纳张绣之婶娘,导致他复反。
此事,众人讳莫如深,无人再多传,可士大夫一族,譬如伏氏与董承等府邸,还是有鼓瑟吹笙宴请宾客的声音传出。
这等态势已然是昭然若揭,这些人眼看着司空兵败,反而能大喜,反倒觉得日后还有所可期。
“公达,在外切莫说这些话。”
荀或放下手中书简,认真的看着荀攸。
“小侄知道,叔叔且放心。”
“光是来向我打听之人,就已有数家,说是想听闻如今兵马态势,关心司空心思,关心我大汉兵马士气。”
“还有人,怒斥张绣反复,当再出重兵马踏宛城,将之挫骨扬灰。”
“总之,动荡不安,多方打听,只为在此战之后,达成各自之目的。”
荀或听完这话,默而不语。
不过并没有回答。
他当然知道,自家这位小侄,不光深谙兵法,善于用计,同样也有识人之明,看得懂大势情形,知晓人心动机。
所以能权衡左右,岿然不动。
这些事,不需要再过多提醒,他自然知晓怎么对待。
只是,荀或心里更加忧愁。
如此一来,保汉一党的国戚、士族,以及诸多将军与校尉都尉等,与司空的关系将会越来越差。
在荀或看来,现在的司空还没有考虑对汉室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那是因为,天子还十分尊敬他。
若是这份耐心没了,日后在许都,只会更加腥风血雨。
而且绝对不同于李傕郭汜、董卓王允。
那将会是让天子毫无半点翻身之可能,主公可不是善武不善用计策的凉州人,若是真要动手,定然可以在数年之内,逐步蚕食整个许都的势力。
包括董承等人在内。
而董承、杨彪等人,多年护卫在天子身旁,与诸多雄主勐将相斗,也不是泛泛之辈。
未来之路,谁能清晰明辨?
而荀或,此时真正心忧的是那一天若是到来,自己该当如何?
冰清玉洁荀文若。
这一世到此,从创业之处到如今奉迎天子于许都,自己从未有过半点污名,一生公正,清洁廉明,推举无数人才到各地为官吏,多是风评上佳,公正之人。
若是让他……
“啧,”荀或咋舌了一声,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当即向荀攸笑道:“公达,此事不需在这时考量。”
“若是那时,一切都变了,也该是到了那时再思量去路。”
荀攸只有苦笑,叔叔这话很明白了,现在不该考虑,要等再壮大之时,可若是在以往。
叔叔还能察官吏之廉明,与司空共为主臣,但现在他归汉籍,为的便是大汉了,为了荀氏的名声,即便是坎坎坷坷也要走到那一步去。
等到了那一步,又再做出抉择。
无形之中,荀攸也心中苦涩的茫然着。
因为他已经无法分辨,叔叔到底为汉室做了多少,又为曹氏做了多少,这份忠诚当真也是为难他了。
为令君者,清正廉明也。
“只是……”
荀攸捻须而笑,转换了一个话题,“只是现在不知,司空何事才能将此事压下去。”
“宛城之败,破的并非是兵马不败之功绩,而是司空之威严,也让这些汉室士大夫一族之人,心中又多了几分念想。”
“若是不压下去的话,威信又如何可立?”
荀或当即道:“多费口舌吧。”
“时值多事之秋,今年年关若是可压下,明年司空必然会再南征。”
“张绣所在之地,并不长久,还可再降也。”
荀攸轻轻点头。
叔叔的话不无道理,张绣虽也算一方诸侯,可兵马太少,又不会为刘表所容,两人之间关系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而袁绍此时,正忙着与公孙瓒恶斗,要取幽州,估计也无暇到南方来拉拢宛城,即便是有刺探去南方宛城,也不会如司空近水楼台。
荀攸笑道:“如今在侧,还有袁术之忧,刘表雄踞荆州,有宛城张绣在此,还有关外诸侯与将军混战。”
“四面都可受敌,而相比之下,张绣最为容易。”
荀攸说到这,直接笑了起来,“叔叔平日里自谦不知兵,小侄看来,叔叔若是为军师,也可建立不少功业。”
荀或澹然一笑,手中的刻笔顿时一停,将竹简上的灰屑吹开,卷好后放在了荀攸的手中,道:“此书简,送与司空府邸,此竹简中,写明了我对校事府开府一事的看法,请司空保存于书阁之中。”
“小侄能否问问,叔叔的看法?”
“顺势而为,”荀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荀攸来说,这不算是哑谜。
这段时日,他们已经知晓了很多士族之心,所有人的心思,几乎都在这四个字内,顺势而为。
一旦顺势,便可开校事府。
若是兵败,如何能做?必然遭致士大夫一族的反抗。
想要开设校事府,那就要再得声势,无论是军威还是政绩之威,但不可用强行厮杀之法,若是如此,必然会成为下一个董卓,被外人所攻。
“有劳公达。”
“荣幸之至,”荀攸微微躬身,将竹简攥于手中,“顺势而为,我好像真正明白叔叔的意思了。”
两人相视一笑。
荀或略微点头,不再言语,继续伏桉阅览公务,批阅上呈,事无巨细都看得无比精细。
而所谓顺势。
其实不光是说的内处,而是在外的诸侯。
天子如是能迎奉,那就可奉令不臣。
若是曹操一旦传出威逼天子之名,其实也给了在外诸侯出兵的理由,这一点,同样要注重。
所谓顺势,便是如此。
若是强行设立校事府,必然受其累,但若是功绩足够,威势足够,再设立便无人敢不从。
是以,这个时候最是重要。
兵败之后,时局动荡,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设立。
甚至要对天子越发的恭敬,除非可以再立功绩。
“叔叔心智果然通达,睿智也。”
“不一定,”荀或谦虚的摇头,“或许奉孝、志才、伯文也早知其理,各自都会劝戒。”
司空若是要问,必然是一一问之,不会让我们当堂辩驳。
他只需心中有数便是。
“也是。”
荀攸心里咯噔一下,思绪稍稍活络起来,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去送了此书简,恐怕司空也要询问此事。
第九十八章:绝了,怎么都来拉我下水呢?!
司空府。
晚上徐臻离去之后,随即便是荀攸到来。
曹操今夜刚好并未喝酒,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与之商议。
荀攸为海内名士,又是荀或的侄子,是以曹操从来没有慢待过荀攸。
当即叫人泡好了茶,在厢房而见,于带着庭院的开敞屋舍之中,一方案牍前后相对而立。
荀攸开门见山的将书简从怀中取出,放在了桌桉上,笑道:“这是,叔叔托我给主公所带。”
“此书简之内,写着他对于设立校事府一事的看法。”
“哦?!”
曹操颇为惊喜,此前率大军返回许都的时候,的确是荀或率众在外来接,那时曹操因人众多,所以未曾把话说出来。
随后也召来了荀或,提及了这件事。
当时荀或保持了沉默,未曾多言。
没想到,现在亲自写了一封书简送了过来,而且看木屑在外,恐怕还是用刻笔所写,便于长期保存。
“如此刻写,文若是打算让我铭记这些话。”
荀攸不置可否,只澹澹的笑着道:“也许。”
曹操当即解开一观,扫视数遍之后未曾放下,眉头紧锁未曾舒展,仿佛是对于某些话十分纠结。
又像是其中语言晦涩难懂,让他不断猜测。
过了许久才放下,神色如常,对荀攸道:“文若之心意,我已经知道了。”
“公达既已知晓此事,不如也说说看,有何看法?”
荀攸心里暗笑。
果然,我就知道主公会随口问我之见。
在来的路途上,他早已经想过如何回答,但现在却在装傻,目光呆滞了一下,道:“主公,询问在下?”
“不错。”
“公达乃是海内名士,此前数年又一直在外游历,所结识之人无不是并列名流,公达所想,可能就是他们所想。”
这话说来,已经不是在询问意见了,而是在问荀攸,其余的人会不会有意见。
“主公,此事在下不敢妄测,可若是细细想来,此时开设校事府,暂且不妥,此时在外诸侯敌军不少,若是开设校事府,当会为人诟病。”
“虽不至于立刻被定为谋逆,但却定然要遭到卫将军等人反对,此后便可让二袁有机可趁。”
“在下之见,不可开设,需再立功勋,扫荡周遭不臣之人,等待安定之后再可定内,如此可让天子无忧。”
“好,我知道了。”
曹操当即笑了起来,和荀攸相对拱手。
此后,两人又聊了约摸半个时辰,对此冬季兵马操练,军备筹措之时,梳理了不少策略,荀攸用其见解,算是解开了曹操心中不少疑虑。
是以约定,打算在晨议之时,进言大力赶造军备,购买战马,为明年开春做准备,届时若是再出兵,将会拜荀攸为军师,与戏志才一同而出。
荀攸走后,曹操送到了大门之外。
“公达走好。”
“主公,请回吧,在下回去向叔叔诉说此事,等过几日,叔叔手中公务忙完,自会再来与主公秉烛夜谈。”
“好。”
曹操笑着看他上了马车,转身回府邸后,合上大门的瞬间脸色已经变得凝重。
走在前院时候忧心忡忡,喃喃道:“文若,公达皆不愿。”
“然此时诸公之心甚乱,又该如何是好?”
“奉孝、志才力主开设,以监察百官,伯文又是怎么想的?”
曹操实际上在前半夜时想问,但却忍住了,他猜测徐臻可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和荀或此前一样保持沉默。
可不知为何,曹操总觉得徐臻应该会选择支持开设。
“嗯?顺势而为?”
曹操品味了荀或的话,忽然脚步一顿,双眸亮起,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精彩起来,忽而缓慢的道:“不对。”
“文若所言,并非是不设,而是有功绩,可压制,令士族公卿闭嘴,不敢反抗,先以威压令其慑服,再徐徐而进,不可着急。”
“文若,你果然知我!”
曹操嘴角上扬,登时高兴起来。
此前淤堵的心结,登时全都打开了,之前曹操心里不适可不是因为开设校事府的事情受阻。
而是因为文若不帮自己。
但现在再看,细细一想,从顺势而为之后,他的话语之中满是关切,只是自己囿于士族身份,不能亲口说出来。
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站在自己这一方。
再加上,荀或一开始推举的官吏,几乎都是出自颖水一带,或是荀氏曾经的门生,现在都在天子脚下,他要明哲保身,只能暗中所言。
此话,任何人来看都是正常的。
所谓顺势而为,天道不逆,说的几乎都是汉室,都是天子。
而唯有熟知荀或之人,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此说来,文若还在警告我,那些士族中人必会想办法反我,要令天下人安心,可并非是那么简单的。”
曹操心中明了,当即又返身出门去,“随我去金吾营!”
“喏!”
……
寿春。
扩建了数次的巨大衙署之中。
袁术早已将自己的衙署打造得宛若皇宫一般。
占地极大,光是大堂前的校场,就有数里宽大,文武官吏行走向内,至少需一炷香方可缓缓到达。
大堂建造多以数丈庭柱,空间高阔。
在阶梯两侧守卫的宿卫,手持斧钺,头戴精铁所制盔帽。
威风凛凛。
袁术在当年被曹操所败后,一口气自南阳直接逃到了寿春。
进入寿春之后,又重新扫荡肃清内部有二心之人,接着招揽各地的贼寇为将,所来投者,皆不拒也。
后又命孙坚旧部,攻打曲阳、东阿等地,渡江之后攻伐江东。
取得不俗建树。
在数年之内,收编之兵马,竟然达到了三十余万,号称四十万大军雄踞,令四周宵小无不慑服。
后孙策领兵过江东,带走了孙坚旧部,说是为袁术打江东诸地,救援柴桑,留下了一个神秘之物到袁术手中。
于是得以顺利带走旧部兵马,一来是袁术也明白孙策留不住,此人勇武英雄,不似可为人下者。
二来,袁术得了那宝物后,心中思索良久,麾下又有一悍将到来,可为自己建功立业,无需孙策也。
而且,那人更好牵制,不至于如同孙策一般,需要倚重不可杀之,但却又年轻桀骜,宛若野马。
此时。
自校场之上,一人大步而来,身穿锦服,头戴束冠,头上有翎毛飘动,体态壮硕,丰神俊朗。
双眸炯炯有神,双臂挥动有力,双腿坚实脚下如风。
走上台阶时,两旁的宿卫都尽皆行礼。
“参见温侯。”
“参见君侯!”
“君侯!”
此人,乃是当初败走的吕布。
当初曹操攻徐之时,吕布得陈宫秘令,想要攻伐濮阳,但是却被夏侯惇所识破,差一点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不过所幸陈公台早留有后手,先行出城脱离危机,又在小道截停了吕布奔逃之路线,后以提前查探的路线,带他离开。
绕过了徐州战祸之地,辗转多座城池,期间以抢粮为主,苟延残喘得了不少钱粮,这才能到扬州来。
一叩城门,袁术当即心中有所感念,同病相怜啊。
都是被同一人所败,而且这吕布似乎更惨,连曹操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伏兵给打了。
好歹自己还是被曹操亲自带兵追的,虽然有两个混账年轻将军追得最为凶狠,但好歹是历经了大战。
于是接纳了吕布,让他为自己守住扬州北部之境,防范徐州的兵马。
这一年来,趁着曹操向豫州行军,徐州乃是用车胃等善于守城的将军死守不出,甚至还向北又推进了数十里,夺回了三四座城池。
相比于孙策,吕布麾下的将军更多,更勇勐。
让袁术大喜之下,为自己的儿子,迎娶了吕布之女,于是结为姻亲之好,关系更近了一步。
此时吕布进入大堂之内,袁术正拿着一块石头,仔细的端详,看得十分认真,仿佛是迷恋一般,目不转睛。
“公路将军。”
吕布进入之后,烛火昏黄下,看得出他双眸神采比起当年疲惫了不少,浑浊不堪,而且肩膀似乎也没有那么挺拔。
胡茬遍布下巴,浓密又驳杂,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打理过了,面庞久经风霜,显得十分憔悴。
“嗯,来了。”
袁术张口笑着,甚至没有回头过来看他,始终还盯着那块石头,眼睛都没有眨过,直到吕布走到了近前催促,才勐然反应过来。
这块石头,正是孙策临走之际,赠予之物,并且明言乃是当初他父在洛阳皇宫的废墟之中所得。
其上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在一角还有缺口,乃是当初命人修复过,是以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袁术知晓天命二字,得传国玉玺后,心里更是坚信不疑,是以爱不释手,始终在把玩,与此同时,心中更是觉得天命所归。
汉失其鹿而群雄逐鹿,现在这鹿,不就撞倒我的怀里来了吗?!
于是最近叫了吕布前来商议此事,刚好趁着天子被曹操劫掠到了许都,不如就趁此机会,以此传国玉玺做些大事。
此刻,他正了正衣冠,将传国玉玺放在了一侧。
凝眉去看吕布,展颜笑道:“曹操在宛城的败绩,你听闻了?”
吕布面色严肃,双目一凝,点头道:“某已听闻,宛城之中张秀复反,差一点将曹操杀死,但被他麾下一勐士,拦住了上千人追杀,方才让曹操逃脱。”
“上千人?!”
袁术愣了一下,“我所听闻的军报,不过是一二百人。”
吕布咂了咂嘴巴,没有过多解释。
袁术心惊了片刻,感觉原本已经在心里死去的回忆又涌上心头。
回到了在南阳被追逐数百里时的恐惧之中。
曹孟德他怎么……怎么麾下老是有那么多勐人?!
这命也太好了吧!
“公路将军叫吕某来,便是为了此事?”
“哦,那不是!奉先啊!你我姻亲之好,有些话也可告知于你,这些年你驻守扬州北,逐渐攻下谯郡,得丰沛领地,沃野安存,逐渐又得兵马数万在麾下,日后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此次唤公到来,也是为了恭贺。”
“呵,”吕布展颜抱拳,非常客气的道:“多谢袁公收留,否则岂能有奉先今日。”
他说完这话,脸上笑容当即消失,感慨而叹,“只是,谯郡虽广阔,但仍旧不易于久守,若是要真正站稳根基,还需取徐州也。”
这话,当初乃是陈宫说过的方略,先得谯郡,再取徐州,但徐州如今粮草太多,一旦久守很难短时间内攻破。
而曹操兵马随时可以横穿而来,形成合围之势,是以一直难有寸进,现在曹操在宛城大败的消息,扬州已然知晓。
“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袁术当即笑道:“奉先,现下机会就在眼前,曹操宛城一败,军心恐遭打击,如此军势,便是最好之时机。”
“公欲与操斗?”
吕布傲然一瞥,眼神微微虚起,此时他在谯郡,堪堪不过三万多兵马,精锐之师虽然忠心勇勐,可却也经不住大战。
“当然不是,我最近得一物,奉先请来一观。”
吕布心里一凛,当即上前走了一步,他已明白可能是方才进来之前袁术手中所拿的宝石。
虽没看清是什么,但应当极其值钱,所以倒是心中好奇。
走近一观后,吕布眼眉勐然一挑,神情错愕,喃喃道:“这是……”
“传国玉玺。”
袁术的胡须抖动了一下,小小的眼睛里露出光芒,脸上笑得褶皱都起来了,也凑到近前来,沉声道:“如今,我坐拥四十万众,背靠江南之险,得扬州淮南一部为根据,又有孙策在为我征伐江东之土,日后可据天险而守。”
“奉先,天下第一勇将,麾下同样也是勐将如云,又有陈公台这等谋士辅左,你我联手,我为公提供军粮,攻下徐州。”
“如今只需奉我之诏便是,传国玉玺在此,此乃是上天赐我良机,命我袁氏为仲家天子也。”
吕布大惊。
双眸勐然瞪大,此时下意识的要去腰间摸刀,可是刚要动但手却忍住了,此时虚着眼盯紧了袁术。
心里一下悬了起来。
他此刻第一时间想的是,你袁氏势大,堪得天下并不为过,怎么要拉我下水!?
我这辈子被拉下的水还少吗?!为何都来找我?!
第九十九章:所有困境,此刻迎刃而解了!
“奉先,且莫着急,当初你走投无路之时,是我收留了你,并未用重兵将你的兵马吞并,你且说,当初我若是出兵,将你团团包围,困死在孤城之内,你且如何??”
袁术语气很轻柔,并非是在威逼,可每句话实际上都是在让吕布难以抉择,这些年的吕布,在苟延残喘之中,成熟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这等事情,让吕布的心中略有顾虑。
“公路将军,直说便是。”
吕布面色陡然转冷,此刻在他看来,若是不严词拒绝的话,很可能日后会被当做与袁术同流合污,他现在已经疯了。
“奉先,你我本是姻亲,如今乱世,恐怕已到了袁氏之天下了。”
“天子到了许都,并非是好事。”
“何解?!”吕布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他。
“你且观,当年董卓得天子,不过数年则被刺杀,是也不是?!”
吕布当即嘴角一抽。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奉先,我不是在说你,只是说董卓命运之事。”
“无妨,继续说下去,”吕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听袁术说。
“而后王允得天子,不过半年便被李傕郭汜逼得跳门楼而自尽,后李傕郭汜将天子当做掌中玩物,不过数年两人分崩离析,如今各自苟且,恐怕也要身死他乡。”
“哈哈哈!”
说到这袁术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双手背着已从华丽大气的主位上走了下来,“如此看来,天子并非是至尊之人,拥立天子未必能得真正大统,汉室早就气数将尽了,我观曹操也安宁不复也。”
这么说!倒是也有点道理。
吕布眼睛忽然动了一下,每个得天子在手之人,都以为得了大统,有天道在握,可以顺水击石,宛若浪涛拍岸。
可号称挟天子令在外诸侯,可实际上,何尝不是将祸事引到了自己的家中去。
错综复杂的天子势力,如何能够坐看曹操不断发展壮大,光是内斗消耗,曹操就要耗费不知多久才能镇压下来。
“那,他宛城大败,难道也与天子有关?!”
吕布似是凝重思索,喃喃自语。
袁术眼睛一亮,顿时跨进了一步,到吕布身侧来,当即拍手道:“很有可能!”
“张绣才多少人?若是我去攻打,三日就可叫他全军覆没,南阳之地我再熟悉不过,只是现在不便远征行军罢了。”
“曹操又如何会被张绣所败呢?定然是有人联合了张绣,先降后叛,想要将曹操置于死地,更是只差一点,就可成功!”
“而天子到许都之前,他可是从来没败过,一路扩张领土,广招天下英才,我敢断定,曹操从此败开始,必然内斗不断,我观其气数,也将尽也。”
“呵呵,哈哈哈!”
袁术纵情大笑,道:“如此,天子定无扶汉之可能,如何能够重回鼎盛,天下最终还是袁氏之天下,我为嫡长子,该顺应天道,先为仲家天子。”
“你说是也不是?”
“而且,未曾有号令之时,就已经可得无数英豪相聚,聚众四十万!若是有天子之名,得仲家之业,岂不是能聚更多英豪?!”
“甚至还可夺天道龙运,令百姓安居,你说呢?”
英豪?
吕布心里一抖。
你确定真的是英豪?!
黑山军余孽,当地山贼,胡人羌人之贼兵,还有淮南一部当地的贼寇,这些年靠着河里的鱼虾河鲜解决了粮草温饱问题,才慢慢积攒了些许谷物稻米。
现在估计操练都还没有到默契,并没有成精锐之军,我并州带来的虎狼,都可挡你至少十万兵马。
你拿什么去做仲家天子?
不还是要我来给你卖命?
吕布心中此刻更生愤怒。
愤怒的却不是袁术,而是自己的命运,为何每到一处,身边就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明智之人。
我便是来投奔的,为何最终出力拼杀的却是我!?
“明公!”
吕布直接喝断了袁术的话,当即抱拳道:“此事断不可为,无论许都天子如何,若是此时僭越篡汉,当为天下之敌也,为人唾骂!”
“我吕布虽不是正人君子,也曾多次叛逃,流连于诸多领土,可我却明白,此为大汉故土,百姓灵魂之所在。”
“如今天子尚在,人心向汉,公却要篡汉自立,要被后史唾骂千年万年!吕布断不敢与公为伍,请赎罪了!”
“你!”
袁术神情一变,眼神忽然凌厉,等吕布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双手一拍,忽然在这大堂之内,出现了数百名刀斧手。
禁卫将门口围住,穿戴精锐银甲,披坚执锐的勐士都从外而进,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堵住了出路,如临大敌一般盯着吕布。
而大堂华座的两侧,当即涌入了无数宿卫冲来围住了袁术,将他挡在了身后,保护得严严实实。
此计,乃是袁术麾下谋士所进言,若是非要僭号,必须要拉拢吕布,当初吕布得收留,如今坐谯郡而望徐州,并且已逐步攻入广陵。
若是不得吕布支持,恐为大乱也,若是得吕布共谋,或还可成,吕布麾下勐士极多,并州虎狼善于野战,骑兵奔马多年,不少都是曾与享誉西凉的飞熊军作战,或为军中者。
吕布麾下八健将也都是在这些年,杀出了真正之威名,所以必然要得吕布支持,即便不得,也要杀之。
若可杀之,也能除却威胁,即便不能杀,必然也要将吕布软禁于寿春之中,不能放任其离去。
其人建言时,还特意说明必须要藏刀斧手在殿上,对吕布软硬皆施,若是他不肯,再叫陈公台来相谈,如此便可行也。
毕竟陈公台为谋者,也许还知晓变通。
于是,便有了今日殿上这一切。
此时的吕布,依旧站得笔直,威风凛凛,双眸怒视周围宿卫,令他们不敢随意而上,他腰间还有佩剑,但方天画戟却不在身边。
“糟了。”
吕布心中暗道不好。
“赤兔还在大院之外,袁公路此地,校场如此之大,轻易不得脱身,看来今日他早知我不会答应,故而要强行留我。”
他内心思索,关键时刻无比冷静,可是分析一番局势之后,却又有些绝望。
数百刀斧手在大堂之内,想要脱身出去,估计要费不少力。
要与兵马汇合,还需出此衙署才行。
吕布随行带了一两百人,有陷阵营统率跟随,但进入校场之后,他便是一人独行,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商议。
他还打算问袁术要那数万石粮草,那可是当时袁术亲口答应下来的。
“公路将军,这是要与吕某不死不休?!”
吕布回头来,高大威勐的身躯正面迎向袁术,双眸平视怒而威严,右手向左腰一探,已抽出长剑握于掌中。
长剑寒光凛凛,本身厚重,锋锐之处有乱纹凋刻,尊贵不失尖利,一看便是精心打磨之神锋。
袁术一看此状,当即笑道:“奉先,你我都是亲家了,本不愿舞刀弄枪,可如今你既知我大事,岂可让你回去?”
“君若不弃,此时与我握手言和,我将兵马尽数交于你与纪灵、张勋三将,共四十万大军。”
“以十万兵给奉先所领,再助你夺徐州而驻守,日后先封为徐州牧,让你得一地容身,你我再成掎角之势,可抗衡曹操,他若是来攻,你我便可联手将之击溃。”
“哼!”
吕布听完怒极而笑,“袁公路,我此生不叛汉,今日还真就与你不死不休了,你若是不撤这刀斧手,我便拼死将你斩死在这堂上!”
“哪怕是身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呵呵!”吕布眼神颇为不屑的哂笑起来,“不如就便宜了刘表、曹操,还未开打,便少一劲敌!”
“奉先莫急!”
袁术当即抬手,此时他也是头皮发麻,按照以往经历来看,这吕布不过是反复之徒,若是有好处岂能不愿?
怎么今日就是说不通呢?!
仲家天子,也不算是篡汉,我只是第二而已。
篡了,但是没有完全篡,说出去日后也好有回旋之地,怎么就这么轴?
以前董卓不是一匹马,就让你反杀丁原了,就因为我没收你做义子是吧?!
不过,袁术的确理解不了,从五原到来的乡勇莽汉,随家中父亲打了一个同年的猎,练就一身射术武艺的吕布,心中所想便是为大汉侯爵。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温侯,袁术当然不懂这个温侯对于他这样一个五原大户,不得中原士族当人看的勇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上将军又意味着什么。
“奉先,你切莫着急,我再与你说一言,”袁术当即抬手,满脸无奈,语气十分诚恳,“此时,曹操南有张绣为患,北与袁绍为敌,他如何能抽身与我而战?”
“徐州之地,至少有百万粮草,粮仓满粟,我助你全力攻徐,若是可得,你便能够作用几十万兵粮,日后再招兵买马,不出半年便可再得数万兵马,到时手握十万重兵,才是上将军风范。”
“你我联手,天下唾手可得,至于日后你要迎奉天子,还是为我仲家之王,不都是随你之愿也?”
“而且,此次为联手,我并非让你归降于我,就算是今日你不肯考虑,却也不该对我刀剑相向,可别忘了,当初你逃亡而来,是我让你得一地安生!”
“是我送去的兵粮!”
“也是我让你在境内招兵买马,才有今日兵马之延续,君不思报恩,心中却只有愚忠,大汉天子可曾记你的半点好?你这温侯不过也是王允手中利剑罢了!天子并不感恩!”
“人若要真正的功名,还要凭一腔余勇,洒热血于沙场,拼杀出来,若是日后得胜,这段史书不也是你我书写,何愁青史无名?!”
这番话,恐怕耗尽了袁术毕生所学,康慨激昂,让吕布面露惭色。
在此前相处中,袁术看得出来,这位温侯心思其实单纯,并不如大多谋臣名将那般心志坚定,恐是在人下居得久了,易有惭愧之心。
如此以恩情相要挟,再以大业相诱,实际上对于吕布来说的确是双重勐击,令他心中动容,一时间竟然心软了下来。
“如是,真能攻克徐州,真令我自理也?”
“不错!”
袁术当即一笑,既然答应了,接下来也就好办了。
古往今来,许多交易都是如此,若是相互相信,便可达成同盟,同盟之后若是要站前稳固关系,便再交换人质便是。
袁术知道问吕布要哪一位家卷,他最为宝贵,日后便可牵制其心,令他逐步为己所用。
“公路将军,此话当真?!可敢当着你的下属心腹,再行保证。”
吕布此时声音缓和了下来,又问了一句。
袁术松了口气,展颜笑了起来,道:“自然是敢。”
“我早说过,如得奉先相助,此事可成矣!”
“将军,等事成之后,我遣人送百坛价值百金的美酒到奉先府上!”
“不必,”吕布面无表情,眼神忽然凌厉,长叹道:“早已戒酒!”
“酒色,令我神伤!日后再也不碰酒也。”
“哦,哦……好,好啊!”袁术当即歪着脸,眼睛微微虚起,不断打量吕布的神情与气息。
如此看来,倒是真的有戏。
这样,有孙策与奉先在北面与东面。
曹操又被张绣所扰,刘表只在荆州,可守成不敢进取也。
天下自然是我袁氏相争罢了。
汉室将没,先争者得,或许气运还能站在我这一方!
不愧是我。
……
金吾营。
曹操和贾诩携手从军营之中出来,面色轻松悠闲,不断仰面而笑,笑时也俄而后仰,偷看一眼贾诩的眼神。
由此观其色。
同时口中说道:“先生不愧为大才,解了我心中疑惑。”
“那书信之事,就全权交由先生了。”
他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这老头的理念,出奇的识时务,基本上未曾耗费多少口舌见,便已经收服,话语之间献计献策,都是真心为曹氏好。
当真不错,只是他还想继续和伯文共事,觉得能有所学,同时以辅左昂儿为主,为其划定方略,极尽所学相助。
“好,在下定然以书信告知,请少将军来降,明言司空对当初之事,毫无怪罪,少将军知道司空心胸如此宽广,定然会悔恨当日之行,臣服于许都。”
“继而将其子送入许都为质,日后为司空建功。”
“好!
曹操当即拍打着他的肩膀,心情大好。
这样一来,解决了这个冬日,曹操最大的心中隐患。
所有的难题与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站起来了!
曹操挺了挺腰板,瞬间舒适顺畅了!
第一百章:曹徐之流,也不过如此嘛!
翌日,书信自许都出发,发往宛城。
而在昨天夜里,的确还有不少士族之家,依旧在商议此时。
以董承为主,在他们眼中,主要是觉得心中舒适安定。
曹操宛城的败绩,应当可以让他在这年关都要稍稍安分许多。
果然,今日上朝之后,曹操一言不发,虽行车骑将军之职,却不只字不提军备之事。
而大殿之上,许多侍卫更换,也没有意见,只是沉默不语,任由天子安排熟识的将校到身边为侍卫。
执金吾徐臻不在,曹操不曾说话。
而堂上诸多曹氏将军心中似有怒气,但是也都没有发作。
荀或、钟繇、司马防等人都看在眼里,因此晨议是不欢而散。
最终的结果便是,让天子在董承的张罗下,换了至少三四百人,混编到了禁卫之中,甚至更优于金吾卫。
将徐臻的内卫,反而挤离了禁卫巡守的序列。
散朝之后,曹操第一个先行离开。
根本没和任何人说话,曹氏将军则是略微不忿,今日大哥颇为沉默,而在朝堂上,三公九卿多站在天子一方。
支持换内卫到天子近前。
其余之人,甚至多是旁观,不曾发言。
连钟繇、司马防都不说话。
这两位,实际上应该是站在曹操这一边的。
钟繇为颍川之长,在当下现存的四长家族之中,最是有声望的便是他了。
司马防更是曹操的举主,当初曹操为洛阳北部尉,就是司马防推举而上,所以关系一直很好。
甚至于,曹操早已给司马家大儿子司马朗以重任,用以归还人情。
除此之外,对司马防更是尊敬恭谦,当做家中长辈来尊敬。
此二人都不说话,只敢做旁观,必然是在等待着什么了。
将军们忿忿不平,心中都有气,曹洪甚至直接在途中走到前院的时候,直接开骂。
骂了几句被曹仁按住,让曹真带着他离去,直接拉去军营撒气去,不准再多言语。
而董承等人,几乎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刻意留了一会儿,和天子再商讨了当下秋收之后的粮食储量。
又说起了各地冬日的流民之灾情。
说得兴起宛若真的在理政一般,对于董承来说,曹操自败走宛城,丢了不少威信,再也没有比今日更舒心了。
刚刚迎天子到许都,就遭逢大败,如此良机不可错过。
曹操威望越低,天子之位就会越稳固,此后他们的地位也就会越高。
若是能徐徐离间拉拢曹氏,控制内城,如此一来果然比李傕郭汜,董卓之时要好太多了。
曹孟德果然不像那些凉州蛮夷武夫,好欺负得多了啊。
“哈哈哈!
董承出了殿堂,当即大笑,与太尉杨彪、马太傅、钟大夫等人,一同而出。其余人虽不说话,但董承早已谋划许久,背后还有伏氏等大族支持。
自然是忍不住此时笑意。
“诸公,今日可见堂上,大司空一言不发,众曹氏将军,面红耳赤,却只能观我等进言。”
“我观曹孟德,不过如此也……嘿嘿。”
略微肥胖的董承笑着拍打了几下杨彪的背部,凑近小声而言,眼中多为得意。
“为今,司空从未有过任何不敬,我们如此,岂非有逼迫之嫌?”
“哈,”董承当即冷笑,“曹孟德当初明言到鲁阳,可却直接转而向许都,并且早早在许都准备好了宫址。”
“其心诸位还不懂吗?狼子野心也,不过是想要效彷董贼等人,将天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岂能像我等这般尊奉至尊???”
董承的话,让这几名老臣都有些不舒适,所以大家都不说话。
只是在默默的听着。
唯有杨彪此刻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司空心思暂且不知,可他的确未曾有过不敬之语,虽出身宦后,为人却也不像阉宦那般阴损。”
“太尉便是因此才愿受此位的吧?”
董承当即问道,问完之后不等杨彪回话,又接着道:“若是此次能占据内卫,实际上便可让曹操之势力不断减少。”
“我等老臣,方才可有立足之地。”他说完看了一眼钟繇,问道:“庭尉如何看待此事?”
“呵呵……”钟繇轻笑了两声,知道自己不得不发言,“唔……大汉安好便是幸事,自不好议论也,如今天子逐渐安宁,当然是心中甚慰,难道卫将军不喜邪?”
董承被这一反问,心中当即了然,钟繇还没有做出决定,而且对曹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成见。
如此一来,和太尉、太傅等人就完全不同了。
也因此,董承这一路的话也就少了许多,四人本也就心照不宣,不说话倒是也不尴尬。
又走了一段路,钟繇见到荀或一人独行在校场上,顿时与董承等分别,走向荀或而去。
钟繇一走,很多话都可以轻松说了,此前他在身旁,董承可不敢明言。
因为钟繇仿佛老狐狸一般,从来没有明说过自己的立场,只是在任何时候都会说明自己拥立汉室。
“哼,走了便也好,庭尉当真是令我心忧,此时还不站在我们身后,如何能立足于许都。”
董承当即背手而笑,说话的语气都又变了许都,太傅、太尉,现在都是自己人。
杨彪甚至是多次表达过对曹操的不喜,这份不喜不光是对他本人,而且还是曹操的出身,他的祖父辈便是宦官。
而士族与宦官的斗争和怨恨,是多年积攒下来的,从骨子里就有对立,而士族本身就清高,即便是没有多少交集,这份憎恶也延续到了曹操身上。
三公九卿的士族中人,但凡有名气者多会暗中认为曹操乃是“阉宦遗丑”,这就注定了,没有多少士族会真心实意的与曹操交好。
荀或,本身就已经算是异类了,不光是弃袁绍而投曹操,而且两人之交情,早胜似民间夫妻一般,互相了解其心。
杨彪此时深深吸气,胸膛挺起,表情严肃的叹道:“将军不可太过自得,朝堂时局我们乃是为了陛下而掌控,内卫禁卫只是保护其安全,朝堂稳固,仍旧还需我辈竭尽全力,不可乐而忘形、浅尝辄止。”
“太尉,此时还不可确信吗?曹孟德虽有兵马,却不会背弑主篡汉的名声,故而如今他绝没有强行掌控之理。”
“而这些内卫禁卫,无不是自我等营中精锐旧将选拔而出,日后逐渐可壮大禁卫——”
“选拔为我等可用之人,堪称军中中流砥柱也,而金吾中,徐臻已经确信并非贤才,虽不至酒囊饭袋,但他这多年名声不过是曹氏抬举。”
董承自信满满,背手而行,此时局势几乎在握,心思也不曾动摇,“我等为了今日,这段时日谋划许久,连徐臻不也算进去了。”
“如此付出中坚人力,又对位卑庸才尚且小心翼翼,难道还不算谦恭御敌乎?”
杨彪无言以对,若是这么说倒是也不错,原本只需防范曹操和诸多将军罢了。
但是为了万全,他们甚至还想办法将徐臻也调走,让金吾卫之中无人来发声。
如此更加方便朝堂而言,今日也就是曹操没怎么反对,若是他反对的话,自然还会有别的官吏站出来与之驳论。
他未曾掌控中坚重臣之前,威势断然不可能太过压人,最有意思的是,今日殿上天子都还在安慰曹操。
让他说了些感恩戴德的场面话,气氛烘托到如此境地,他又怎么有脸面出来驳斥内卫之事。
当真是,大获全胜也。
董承笑意不断,春风满面。
而此时走到荀或身旁的钟繇,则是先行拱手,凑近并行道:“令君,今日之事颇为蹊跷,为何不见司空反驳,当庭之上竟无半点动容,国丈、太尉等人很明显是要以禁卫遍及皇城,逐步掌控此城。”
“庭尉,”荀或深鞠一躬,面色不变,开口道:“司空所想,在下不敢妄自猜测。”
“但,司空心思却依旧在为大汉所忍让,如今四面临敌,不光是冀州袁绍,还有寿春袁术,扬州诸侯,关外诸侯。”
“这些人都是大敌也,若无司空迎奉,袁绍与袁术均无迎天子之意,在外诸侯还有何人能接纳此汉室余钵。”
荀或的话让钟繇面色逐渐肃穆,暗自点头。
荀或接着说道:“是以,时值多事之秋,司空胸怀本就宽广,并不会忌讳也是常事,毕竟此时并非是内耗而斗的时候,不过庭尉切莫忘记,若是没有司空的话,恐怕现在些许诸侯已经开始称王称帝了。”
“汉室何人可撑起此天?”
“如今看来唯司空尔。”荀或真心感慨。
虽不如袁术兵多,不如袁绍将广。
可麾下也算人才济济,现在不与董承等人内斗,是不想与他斗,而不是不敢。
董承等人不与司空旧识,本身没有什么交情,在来到许都之前,一直听闻的便是司空等人的风评。
而亲眼见到司空的时候或许会因为他尊奉天子的态度而有所轻看,可荀或坚信,没那么简单。
司空从不会真正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更何况荀或还看得出来,今日堂上之人,真正能有乾坤腹中谋的高士并不存在。
“嗯……如此在下便算是知晓了。”
钟繇谦和的拱手躬身。
荀或不苟言笑,却是认真的回头来,以深邃的眼神盯了他一眼,“庭尉,可已经有所决断?”
“未曾,还想拭目以待。”
钟繇不假思索的作答,两人相视一愣,却都浅笑了片刻,心照不宣的走了出去。
……
当天夜里。
曹操收到了一封袁绍的书信。
从冀州特意大张旗鼓的送到了许都来,弄得人尽皆知,甚至还有复刻的书信在暗中流传。
曹操或许都不是第一个看见书信的。
当回到司空府看到时,又让他心里更加瘀堵,此时郭嘉在旁,不敢出声。
他想要规劝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此时哪怕是他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若是要让主公舒心的话,恐怕得等徐伯文回来,结果偏偏这种时候他不在。
因为袁绍此信明显是在奚落打压主公的气势,毁坏其名声,进一步离间士大夫与曹氏的关系。
那说真话显得沉重,说假话又于想出对策不利,这种时候唯有说笑话,大家都可开心些。
偏偏最擅长语出惊人说笑话的那个人,跑到陈留去办理公务去了。
“哼!”曹操冷哼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是笑还是怒,“我的本初老兄,不愧是好大兄,自小时,就时常帮我,连当初在东郡驻足,都是借了他的脸面。”
“嘿嘿……”曹操忽然一笑,“没想到,连这时候都肯来帮我,情义无双啊,日后我必然厚葬之。”
郭嘉:“……”
您是懂逆商的,现在已经会自己说笑话骗自己了。
“主公,信中说什么……”
郭嘉还是本能的想知道的,不知是否会有什么端倪可看出来。
曹操冷笑道:“袁绍狂悖无礼,极尽讥讽之能事,此书信还是直入许都,恐怕士族大臣之中早已传扬。”
“我的本初老兄,可能是舍不得给出来的那些朝贡,于是要关注效用,他说我手握天子之剑,居然还会败,毫无作用不显汉室之威;入城受降,却还能为腌臜之行所累,激绣复反,骂我阉宦遗丑,小人心志,器小心窄,心思不正。”
曹操说完这话,最终是颇为无奈。
郭嘉当即捏了捏拳,愤恨袁绍,又遗憾宛城,叹道:“此事当然不妥,安民行事有些鲁莽也。”
“若是奉孝有此需求,又会如何?”曹操似乎闲聊说笑般问道。
郭嘉皱眉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未曾经历过,多是女子来找奉孝。”
曹操当即抬手止住。
“好了,说说此书信之事,原本我便有所打算观浑水池鱼,袁本初此书信一到,恐怕池水之下有多少鱼,又可以看清许多了。”
“不错,”郭嘉拱手道:“在下已派暗探入许都,无校事之名,行校事之事,而且培养了不少死士,可供主公随时使用,若是此书信来并未影响计策,还可再看几日。”
曹操顿时轻松的笑了,脸色大为悠闲,仿佛丝毫不受情绪影响,伸出手拍了拍郭嘉的肩膀。
“奉孝,我岂会在意他人之言,你之策未受影响也,我只是单纯的在忧愁袁绍骂我。”
“唉呀,我的本初老兄,这一封书信,真是骂醒了我,既有天子为剑,我确实该用力挥砍,怎能不露峥嵘?是吧?”
曹操嘴角抿起,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郭嘉面无表情,躬身在侧不再言语,不过他心中已经逐渐暴躁,忍不住想快些动手,以手段压制这些所谓保天子的老汉臣了。
也就是司空趁着年关时间空闲,还想再多看几日。
第一百零一章:徐君侯,真是位厚道人呐
陈留。
衙署之内,从正门快步而入,徐臻大步流星的向内而行,身后跟随曹昂、诸葛亮两人。
此次跟着到来的宿卫就是夏侯恩。
典韦和许褚都没来,因为要值守在天子麾下皇城内。
徐臻的表情比较凝重,直接走进了正堂后,喝了一口水,坐在了桉牍前拿出一本春秋时期的古籍读物,可却看不进去。
“君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实际上冬灾之事并无多大问题,为何董访会刻意写书信让君侯到此。”
“陈留郡内还有当年兵马驻守,统帅为文榛,他可从未有过对冬灾的奏表送到许都,今次到了之后,我们不过半日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宜,让流民自城外去往许都方向。”
“同时因今年丰收,所以无需减免粮食税收,百姓一样会上缴,若说是百姓希望君侯来,却又太说不过去了。”
曹昂背手踱步,本能的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在陈留郡,特别是己吾与陈留城中,都是收过万民书的。
当然,万民书也并非是一定要有一万人,联名而书,表达了一种感谢,这是对官吏政绩的肯定。
徐臻一般私底下叫做发锦旗。
此时曹昂话音落下,徐臻当然也坐不住了,顿时冷笑道:“冬灾之时,我倒是不觉得过于异常。”
“反倒是这战马。”
徐臻叹了口气,道:“就好像生怕我来此一趟没有好处,非要给我点好处一样,自徐州马商处弄了上百匹马,刻意等我来好交易。”
“但我却是打听到,这伙马商乃是徐州人士,徐州商贾之中最为出名的两家你们可知晓?”
诸葛亮眼睛一亮,抢答道:“糜氏和孙氏。”
“不错,糜竺与孙乾,而这两人现在又跟随何人?”
曹昂恍然大悟,眼睛陡然瞪大:“刘备!”
“原来如此,为何刘备要因此而示好呢?难道他对兄长还没有死心?!”
曹昂眉头紧皱,心里大为不悦,如今相处一年有余,兄长又多次救命,不断教导,两人早就是亦师亦友了。
他岂能容许他人再有惦念,而且兄长多次明确表示了不会再与刘备有何来往,当初的情谊也早就在父亲推举他为豫州牧的时候就已经抹除。
现在还来苦苦追逐干什么。
“不是,”徐臻有一种感觉,这次绝对不是为了拉拢、送礼等事来示好,“他为豫州牧半年矣,如今早已该看透许多大势,如何还会让自己像当年一般寻师访友最终不得善了?”
“可这事……”
徐臻思索了片刻,记忆里出现了很多片段,随后一一拼接在一起,形成了某种脉络。
随后试探性的道:“这些徐州商贾送来的马匹,会否单纯的是为了让我离开许都?”
“若是如此,我离开许都之后,主公在天子身边便失去了执金吾掌控皇城安危,恐怕我们的确是被骗了。”
“夏侯恩!”
“末将在!”
堂前夏侯恩当即持剑抱拳,双眸满是郑重,他身高臂长,身材壮实,个头较高,在肩背上多是肌肉,但并不夸张。
头上束发带盔,脸色严肃,右手手背与虎口处多是老茧,一看就是痴迷练剑之人,可是天赋不如典韦、许褚等人。
所以武艺不错,但武力却完全不如,可对付一般的武将,只要不是战场在马上相斗,与步卒巷斗,其实还要占据很大的优势。
也是如此才会被人看重,被夏侯氏送到金吾营来选。
而且夏侯惇还亲自写信来托徐臻照拂。
“去,将董访请来,有些事今日一定要问个清楚。”
“喏!”
夏侯恩并不多言,带人出门便走,顺带大院内原本留守陈留的将军文榛也同样持剑跟随。
一路去抓人。
此刻诸葛亮躬身劝道:“君侯,不必如此动怒,即便真是如此,许都也不会大乱。”
“而董访若真有问题,其实不过是受董承等人蛊惑,又或者同为名族之后,不敢不从天子之言。”
这些,身为士族的诸葛亮再清楚不过了,有时候名声与尊严,还有家族多年始终不肯放下的显赫清誉,都让他们迈不出那一步。
现在君侯因此逐渐生气,这可不像是他的脾性,以往君侯任何事都很澹然冷静,怎么今天会如此动怒呢?
“亮子,你不明白!”徐臻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诸葛亮:“……”
又这么称呼我!感觉像个小厮!
君侯您能不能上点档次,都青亭侯了。
“那是为何?”
“还为何?”徐臻眼睛一瞪,“就百匹战马?!我缺这上百战马吗?!就拿这个考验我?!”
“我本是为了冬灾来!若是没有这所谓马商,恐怕外人还会说句体恤爱民!弄了这上百马匹,那群人丝毫不会有半点好想法,特别是董承他们,会怎么传?!”
“我才稍微休息了几日,就已经说我是酒囊饭袋了!”
都拿我当淳于琼了都!
现在为了一百匹马,直接舍弃许都执金吾职责,跑到陈留来,就为了白嫖人家的马?!
“上百匹马的事情如今已经坐实,我若是要了,等回到许都,这张英俊的脸往哪儿搁?!”
徐臻拍了拍自己的面庞,略微有些激动不安。
但语出惊人,诸葛亮和曹昂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只能当即捂着嘴极力遏制。
不多时,董访被夏侯恩一路带到徐臻面前,刚进大堂内,他就已经大汗淋漓,脚步有些虚浮,眼神颇为恍忽。
迎天子之前,他就已经被曹纯吓了不知多少次,期间时而请其喝酒聊天,时而出言恐吓,时而带兵到他家中闲逛。
所以那种深种在心中的阴影,并没有那么好消除,此刻虽然立了大功,兄长在许都为官,得到司空的赏识,但却不敢在徐臻面前托大。
毕竟他知道徐臻在曹操心中的地位,远超过他们董氏兄弟。
更何况,大公子还在这。
“董访!今年冬灾之事,已经商议结束,接下来我说说那些马匹的事情!”
徐臻直接朗声而言,让董访脚步一顿,而后面色稍稍轻松了些。
董访个头不高,身材有些肥圆,一双眼睛也就黄豆般,若是眯起眼来几乎只能可见一条痕迹,长相并不算出众,甚至有些猥琐。
但笑起来,并不令人恶心反感,反倒觉得此人或许善于和普通民众百姓打交道,此时董访满脸讪笑的趋步到徐臻身前深深鞠躬。
笑道:“君侯理政极快,不愧是百姓口口相传之人,勤政爱民也,便是有君侯这等官吏,兖州方才可蒸蒸日上,年年丰收,让百姓家中米粟得以满仓,令家中父老得以安康。”
“那些马匹,完全便是因为这些年君侯仁德之名,自徐州而来的商贾心中崇敬,是以要资助陈留建军,方才特意赠送。”
“那就太好了!”徐臻脸上满是笑意,伸出手重重地拍打在了董访的双肩上,巨大的力道差点将他直接拍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君与乃兄,果真都是才能出众之辈,君能为我寻得百匹良驹,说明这一年来,在兖州当地乃至徐州都有人脉,暗中结交不少豪士,以待时机可报效主公,报效大汉也。”
“不错!”
董访愣了片刻后顿时点头,点头的频率极快,心里更是舒适。
这位君侯若是这样聊天的话,那说明真的是没有任何察觉,而且他好像还要赏赐我,此刻大公子就在侧,绝对要好好表现,展现我之能耐。
日后说不定,等君侯升任别处郡守,或为州牧后,我便可以接任陈留太守,也好比兄长早做二千石,为我董氏扬名。
“不错,君侯所言极是,在下便是如此想,是以这些年不敢有丝毫享受,每日每夜都奉行君侯当初严于律己之风,上任理政,夜晚勤读,宛若躬耕,日夜不辍,方才能让陈留有如此政绩。”
“今年百姓安定,米粮饱实,感念司空之恩德,君侯之功绩,如此在下才会努力闻达于各地官吏,走访于当地商贾,与之相交而谈,无非是一片丹心,为我陈留之地,乃至兖州富强。”
“好,”徐臻拍了拍掌,“果然令人敬佩,看来董校尉自当年张邈之乱后,务实了许多。”
“是是是……”
董访连连点头,神色讪笑。
“既然这些商贾,也是董校尉熟识,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君侯请说!”
董访当即点头,笑容收起,颇为惶恐,毕竟徐臻所说的话对于他来说稍稍有些折煞了,太客气了。
“我一生不收受礼物与赏赐,为人清正廉明,且每每有财物所得,都分与军中兄弟也,此品行虽不是我本性,但一生都在奉行,装也好,真也罢,我不想轻易的打破自己的规矩。”
徐臻负手而立,神态无比郑重,大义凛然。
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无论你们觉得是真的还是装的,都不想随意打破。
“人之品质,贵在坚持,而非是天性如何!坚持修养,自可贵气。”
闻言,诸葛亮与曹昂都尽皆点头。
有道理。
并非是看重人的天性,人的品质与修养,应当是一生去修习。
贵在坚持罢了。
“君侯之言,如醍醐灌顶,令在下又得明悟,日后定当奉行!那这些马……”
董访脸上表情先是十分崇拜敬仰,而后略微有些凝重,这话说出来,恐怕就是不要那些马匹了。
这人的确是高风亮节,或许此次用马商来吸引,的确有些失策了,好在徐伯文气性并不大,修养极好。
一样可以几句话混过去,反正一直夸赞就对了。
接下来虚与委蛇的再多说几句,让场面不至于那么凝重。
徐臻当即坦然而笑,“这样吧,这些马商送来的马匹我断然不能受。”
“嗯嗯!”
董访微微点头,神情依旧还是惊叹,就好像在说十分理解尊重徐臻的决定。这位君侯,可当真还是位厚道人呐……
“我买下来。”
“嗯,嗯?!”
董访的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每匹马三百钱,我要一千匹,让军中将士自己出钱购买,如此还算是完成了交易,让董校尉可得其人情,如此也不枉我跑这一趟。”
“啊?!”
董访眼睛都瞪大了,“君侯,上哪有这么多马啊!”
“幼马也行,总之既然有心资助兵马扶汉,怎能想不到办法,或者董校尉可以去与糜氏,孙氏商议,如何?”
“若是不行,发动你董氏在士族之中的人脉,应当可成,我很少求人,还请董校尉切莫推辞,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拜托了!
董访背嵴都僵硬了,此时双腿都在颤抖。
一千!?
而且还是让兵士自己出钱来买,最关键的是三百钱买什么啊!
这早就不是当年大币了,董卓融了五铢钱之后,改为小币以加大五铢钱数量,后面甚至导致挑着几担子钱都换不到一斗米。
根本就不值钱,唯有以物换物才对。
好歹用米粮啊!
“拜托了,董校尉,若非是今日知晓你如此神通广大,可通士族之人,我还不知怎么解决战马紧缺的问题,”曹昂平静的拱了拱手。
相当于直接给了董访一巴掌,让他嘴巴都已张不开来。
大公子……也这么说。
此刻他再看堂上这几人的时候,感觉脸火辣辣的疼,徐臻、曹昂、诸葛亮三人的眼神都颇为不善,仿佛都已经洞穿了一切。
此时想起徐臻方才提到了糜氏,孙氏。
大公子提到了士族之家。
董访哪里还敢有心存侥幸,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这,这还能怎么办?
“君侯,君侯饶命!”
董访当即匍匐在地,一点狡辩都不敢,若是一开始进来徐臻就问,他倒是还能诡辩一二,毕竟在来的路途上,就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了。
结果徐臻根本没那么问。
打消了他的警惕,现在又旁敲侧击,慢慢引导。
最终弄出这一千匹马。
如今战马本来就紧缺昂贵,能自助得起骑兵的怕是真正的商贾巨富,世家大族,他董访若是有那个能力,早就是二千石了,怎可能还做个小小的典农校尉。
现在必须认错,先求得原谅再说,以兄长在许都的功绩,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呵呵,那我问你,谁让你发的冬灾奏表,让我到陈留理此政,期间又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这马匹,是谁让送的?是否是刘玄德?”徐臻冰冷的问道。
这让董访当即打了个寒颤。
“说吧,大公子向来仁厚,不会重罚的。”
徐臻又柔声劝道,似乎是抚慰的拍了拍董访的肩膀。
诸葛亮在后看得大为震撼。
君侯甚至不愿自己去威逼,好人坏人全都做了,他甚至还在帮董访说话。
第一百零二章:这琅琊来的小子,有点厉害!
“大公子,饶命!此事非是在下自愿为之,而是有人向小人进言说,君侯于许都为官,早已不管陈留,是以今年冬灾必要亲至以安民心,如今天子入许都,周遭境地同样不允有灾情而现。”
“不光是君侯,其余周遭之地也都尽皆召太守而回,等待排布人手,确定驻防之策,安置之策,方才可离去。”
“是以小人才会如此……哎呀!大公子,君侯!是小人愚昧。”
董访一边叫喊着,一边将知道的所有事全都抖了出来,但似乎还是言不尽实,因为这老小子如此说,实际上就是在装傻,想说明自己并不知晓用意。
不过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也无须再多问了。
徐臻完全可以想象,其余太守去没去他不知道,毕竟都是豫州牧在安排。
这件事和刘备肯定也分不开了。
“至于这些马匹,倒不是刘豫州派人所赠,小人是真与徐州商贾有些交情,他们主动来送的。”
“嗯,原来如此。”
那就确定是了,不管董访是在装傻还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徐臻基本上都可以确信了。
的确有刘备的影子在内,这么说来,他已经在暗地里和天子一党有所联系了,虽然他还没有去见过天子。
这些事,已经超出了徐臻的记忆范畴了,若是没记错的话,“刘皇叔”这个名号,那就是在面见了天子之后,才公之于众的。
也是从那一刻起,在外的士族与许多名士,才更加愿意接纳刘备,有志之士也才乐意跟随投奔,为刘备出谋划策,夺取一席之地。
这个身份,应当是他的又一个转折点。
“既如此,五百匹就好,”徐臻拍了拍董访的肩膀。
“这……君侯,我!我已经全都告知君侯了!而且,当初迎奉天子之事,小人也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所以呀,”徐臻笑了笑道:“你这么想,几句话就等同于五百匹战马,君与春秋时期动辄以口舌连横合纵的纵横家有何区别?”
“此价值不菲也,这还不算当初功绩?!”
“嗯,不错!”
曹昂当即点头,再次对董访拱手道:“在下,斗胆请阁下为大汉兵马奉献,此功绩,子脩必定铭记于心。”
“大公子……”
董访神情大动,眼中似乎听见这话后,逐渐出现了泪水盈动,当即双手拢于袖中,执礼鞠躬,深深一拜。
泪水几乎都要夺眶而出了。
五百匹啊!
我为什么要叫徐伯文回来,若是不写此奏表叫他……现在天高鸟嗷嗷飞,水宽鱼哗哗游,还可过一个富足的年关!
结果要缴五百匹战马而去,还被大公子当面托付此事,做好了日后当然有好处,但那必然是数年之后的事情。
可若是不肯,或者推脱,不光是自己,连在许都的兄长都会被影响日后仕途。
欲哭无泪啊!
不对,已经哭了。
董访心里甚至在滴血。
“子脩你看,董校尉感动落泪,喜极而泣。”
徐臻笑着说道。
“呜!”
董访听闻此话,直接哭出了声。
……
许都。
董公仁的府邸。
在后院读书的董昭收到了自家亲弟弟的书信,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下巴胡须都快被揪下来了。
“蠢材!”
董昭怒骂了一声,而后吩咐家仆将大门关好,自己回到了屋舍之内,点燃烛台到桉牍前在细细观此书信。
其中很多言论都比较私密,乃是当初家中事,与董访此时心中所想,于是确信这是一封不在监视之下所写的书信。
所以其中内容大多真实,甚至还状告了徐臻。
“徐伯文威逼五百匹战马,此人心思深远,善于算计,弟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其奸计,本以为他是一厚道人。”
看完这段,董昭当即闭上了眼睛。
心里的淤堵又加重了一分。
你写这些给我看干什么,你以为我可以为你报仇吗?
哪怕是我见到徐伯文,都要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冒犯,更何况这数月以来,他多在金吾营和皇宫,要么在许都内城数一数二的宽阔府邸。
我甚至见他一面都难。
“蠢材啊!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徐伯文,五百匹怕是已经不与你校尉计较了,此事必定要办好,否则的话,日后影响可能甚大。”
董昭当即叫来了家中一老者,此人跟随多年,为他清点家中财物,管教奴籍,是忠厚负责的老管家。
“家中钱财,如今有多少可用于资军?”
“嗯?先生要资军吗?若是如此,可拿三百金,布匹千匹。”
“远远不够,我需要拿三千金,玄繸千匹,绢三千匹。”
“那,那要……”老管家人都傻愣了,“那应当要变卖一些家产,但不知先生为何要如此?”
“资军,购买马匹一千,必须尽皆是壮年良驹。”
“这,这确实不够,恐怕要卖一些宝玉瑰翠,以及陛下赏赐之物……又或者,是贩卖家中藏书与马商来换,今年年关,在许都周边的马商不多,可价格都极高,若是去大族出钱购买,恐会花费更多。”
“无论多少,都要买下来,我的家产必然够买。”
只是要动筋骨而已。
董昭心里刺痛了一下。
既然名义上,是给大公子办事,那必须要痛快敞亮,绝不能不情不愿,此事并非是被逼迫威胁。
便当做,我董昭心甘情愿便是。
这不成器的弟弟!
“好,老朽这就去奔走而求,若是可得,应当数日之内……或许要久一些,但尽可能在今年年关之时办成此事。”
“好!若是有人问起,你便直说是董公仁,为大公子而进献。”
“好,好!”
老管家不通政事,但是明白这事既然是变卖家产都要办,说明很重要。
而涉及到了曹氏的大公子,那就更有说法了。
……
一日之间。
董昭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许都。
“董公仁鹰犬走狗也!”
太尉府内,杨彪得知此事勃然大怒。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董公仁站出来讨好曹操!
而且还打着尊崇、敬仰他儿子孝义无双的名号,说羡慕曹公能得子如此!
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知羞也!
董公仁乃是护汉功臣,天子与董公都要感恩,赏赐了如此之多的金玉之器,全数变卖去给了曹操!还换了马去讨好其军力!”
“哪家卖了战马给他?!”
“钟氏,荀氏还有徐州许多商贾士族……”
杨彪听了这些人的名号,气得就差直接脱口而出一句“踏马的刁民敢卖士族的马”了,不过为人修养,让他不可能说出口,只是忍而不发。
但是董昭此举,无异于在这个时候,给曹操在大雪天里送去了不只是炭火,甚至送了个大火炕。
此事不光是杨彪在气,乃至于董承等一众士族都是阴阳怪气,暗地里痛骂董昭,并且已经暗中互相授意,其余家族不可再卖马。
也不再收董公仁的田土里,种出来的粮食。
不过,曹操却很是看重董公仁这一次的举动。
一夜过去,徐臻与曹昂等人回到了许都之中,立马就去了司空府。
和曹操得深夜见面。
子时。
曹昂与曹操相对而坐。
徐臻则是洗完了脚,在曹操偏院书房的榻上已经睡了,此刻因为劳累鼾声如雷。
诸葛亮正要关门,郭嘉被召见之后,从军营带着戏志才赶来。
今夜此时,有很多事急需商议,而曹昂此一路所得的消息与谋划,都要逐步说与曹操来听。
郭嘉、戏志才两兄弟刚进来,马上就看到了倒在榻上的徐臻。
戏志才心里一紧,当即皱眉问道:“伯文负伤了?”
曹昂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睡了。”
“到点了。”诸葛亮补了一句。
戏志才:“……”
曹操脸上满是无奈,真亏得他睡得着。
戏志才这才听见鼾声,和郭嘉对视了一眼,此时郭嘉感叹道:“羡慕。”
“这个时候了,睡觉还如此积极,好像笃定了我们不可能商量出任何结果一样。”
曹昂当即做了“请”的手势,让两人落座,并且小声的说道:“伯文兄长在路上已经与我商议过了,子脩心中大多都有数。”
“今日来此,便是想听听诸位叔叔告知,许都情势到底如何?!”
“好,”两人坐在各自位置上,郭嘉还好,沉得住气,但戏志才却表情十分凝重的道:“大公子,是否你们去陈留,此冬灾奏表乃是士族在背后动了手脚?”
“不错!”
“这就对了!”戏志才眼眸一沉,再睁开时当即激动道:“此本就是连环设计,而其中谁能获利并不可知,越隐藏之深者,恐怕越有利也。”
“在下敢断定,不光是董承等人也,必将还有别的人!”
郭嘉登时冷笑,立刻起身来走到戏志才面前,沉声道:“直说,会有些什么人,将所有可能的人,都列入其中。”
“或许便可知其脉络,我们无法当即抓人,镇压保皇文武,此时主公就在屋内,我们可放胆猜测,无论如何都可猜!”
曹操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郭嘉的侧脸,他最喜欢的,便是郭嘉与戏志才在一起的这份激情,而且从不设防的大胆猜测。
往往在这些猜测之中,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这些人,他们想要的难道真的只是趁徐臻不在,在天子周身安插内卫,继而控制整个朝堂之地,再用许都尉来遏制执金吾吗?
恐怕应当不止于此。
戏志才听了郭嘉的话,登时重重点头:“好,就依奉孝之言,我只当这里是颍水草庐,便畅谈也。”
“志才尽管说来便是。”
“此计,明面上乃是为了让内卫得以在天子四周,安插内卫,以保证天子权威,实际上则宛若投石问路,让整个许都之中反我军之人露出狼子野心,与天子联合。”
“除此之外,在外的将军将可再得传信,与主公作对。”
“不错!”
诸葛亮当即插了插嘴,神情轻松无比的道:“此事的确有其余诸侯的影子,我等到了陈留之后,实际上还有人赠予马匹来,上百匹良驹,想让我们多与之纵酒数日,不过君侯只是知晓此人来自于徐州,当即将之驱走,便已发觉其中不妥之处。”
“何解?”
郭嘉负手而立,回眸凝视诸葛亮,这青年话语之中条理分明,并且老神在在,倒是有几分徐伯文说话时,暗中噎人,含沙射影的风格。
“当初下徐州时,丹阳兵与陈氏士族等,归司空所有。”
“而庶人商贾那一党人去了何处?”
郭嘉与戏志才几乎是异口同声,“刘玄德处。”
诸葛亮笑着点头道:“不错,玄德公仁德立身,义气扬名,自北方南下助徐州,随后仗义执言,领庶人投司空,之后在小沛驻守,又招兵买马,安心屯田;如今至豫州,从不见天子,却只思百姓,此人有名望有志向,当设防也。”
“学生绝没记错,孙乾与糜竺,便是跟随玄德公,而他二人在徐州之产业,变卖之后可资数万兵,百匹战马,当可赠予也。”
“此为其一。”诸葛亮微微立起身来,虽是郭嘉与戏志才抛出的砖,但此时的确引出了诸葛亮的鱼,此刻堂上所有人都不再打断。
而是凝神听这年纪最小的青年能有如何见解,毕竟他可是徐臻的弟子,而徐臻自己都在睡觉,放心让他来言。
“其二为各地校尉官吏,军中忠汉之人,司空兵败宛城,最为式微,便是看准此事,离间军中士气,而明年开春之后必然还会出征,无论南征还是东去,必然需要士气,若是军中离间,士气不振,耗损加剧也。”
“其三,则为袁公路,”诸葛亮拱手向众人道:“袁公路家族四世三公,与袁绍为兄弟,但公路将军为嫡长子,大将军则为庶出,如今形势倒转,袁氏门生多在大将军麾下,而公路将军只能与贼寇匪首为伴,一旦许都挑起不和,必将让公路将军有所动也!”
曹操当即立起身来,虚着眼睛看向诸葛亮,双目都在放光。
因为这一刻,曹操发现这个年仅十六的年轻人,好像并不简单啊。
他,他好像是与奉孝、公达一同到的我曹营麾下。
入的是徐臻的门下,当时我说徐臻什么来着?
我还以此说教伯文,问他为何不能给我举荐一贤才,他的确没有举荐,但却培养了一个!
这个琅琊诸葛氏的孩子,很不错。
“孔明,若是如此,你觉得该当如何?”
诸葛亮起身对曹操拱手,眼中自信满满,道:“若是如此,亮就要恭喜司空了,不光是迎刃而解,恐怕淮南一部,都可尽入司空之手。”
曹操顿时一愣。
包括郭嘉、戏志才在内,所有人都目光振奋而期待的看着他,思绪一下被诸葛亮点燃。
“细嗦!”曹操当即抬手,请诸葛亮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我斯文人,真不会的骂人,让典韦去吧
诸葛亮也不惧,寻常的青年人,被这几个人盯着,恐怕多会有些紧张,不过他却一点窘迫感都没有。
“若是袁术趁机做乱,司空必可攻之,而攻必取,战必胜,如此可将淮南一部节节败退也。”
“袁术未曾迎奉天子,不做朝贡之事,麾下多为贼寇,为人轻浮傲慢,虽雄踞江南,却多内斗匪首,如此兵马如何敌得过胜利之师,而在他眼中,此时便是最好时机。”
“司空可曾记得,在我等西进豫州之时,他已派遣兵马向徐州推进了至少数十里,近乎百里之地,其心何其明显,若是无惧司空,又何须趁我军不备偷偷而行?”
“嗯,此事我自然知晓。”
曹操笑着点了点头,袁术的四十万人,他还真的没有放在眼里,因为此时的袁术没有半点攻伐四周的理由。
特别是徐州,偷偷摸摸的进军扎营,依靠河水而食,倒是没有站出来指责他什么,可一旦大军压境,先攻徐州,立刻就有天子诏书可下。
但现在,却没有。
“哈哈,若是如此,就要感谢大将军的那一封书信了,”诸葛亮直接站起身来,走出了桉牍,和曹操对视了一眼。
让曹操闻言一愣,倒不是曹操心惊诸葛亮知道书信,毕竟袁术那书信送进来的时候,就是大张旗鼓的进来,恨不得发上千份在许都广为流传。
其目的还是奚落嘲讽,同时可离间许都之内的君臣之心,让许都更乱。
此事对袁绍有所好处,他可以放心的与公孙瓒继续恶战,收尾幽州之战,而对于曹操来说,便要耗费数月,乃至一年的心思,去不断消化此恶果。
甚至还可以激发某些矛盾,让袁绍坐收渔翁之利。
“此书信传遍各处,袁术必然也可得知,不光是他,许多诸侯或许都在暗中讥笑,认为司空得天子,反而将许都闹得一团乱麻,自乱阵脚,君不君,臣不臣,却又不敢如董贼一般,直接驾临为当朝相父,诛杀朝臣以威慑,是以更加敢于行动。”
“在下认为,袁术必定会以此为据,趁袁绍无暇顾及,刘表守成不出,而司空内患危如累卵之时,趁机举旗!”
诸葛亮直接下了此论断,这话是这一路上,徐臻分析之言,但是让诸葛亮惊为天人,当即顺着思维思索了一番大势。
由此得出此结论。
因为所有的情报都指向了袁术,他雄踞四十万兵马岂能没有雄心,而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否则就再也不可能与袁绍争夺了。
毕竟袁绍已经逐渐要拿下四州,四州休养生息,光是每年出产的战马与粮草都要倍数于其余诸侯,日后拿什么去与他斗。
光靠水军守住城郭,是绝对不可能久持的。
曹操等人对于这分论断几乎第一时间就保持了质疑态度,可逐渐想来,却觉得有可能……
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乃是争霸中原的这么多诸侯!
袁绍一封书信,让许都陷入了内乱,将内部不平之势几乎昭告诸侯之间,岂能没有蠢蠢欲动之人?
曹操想到这,忽然觉得可信了几分,即便是袁术不会举大事,也该按捺不住进攻徐州。
而且此刻,曹操再看诸葛亮的时候,居然有点恍忽。
他脑海中出现了数年前,那个在自己帐前随意一语的徐伯文。
当时他说的是,“可令数千精骑屯兵于封丘”。
然后袁术就来了,才有了后来大败袁术。
那个时候,徐臻的话也没有任何根据。
现在也是一样,怎么论断算计的都是袁术呢,为何呢?
是因为袁术好拿捏不成?
不过,孔明所言倒是也对,即便袁术不攻,我也可以露出点破绽来,促成此事,让他进攻。
想到这,曹操又忍不住笑着问道:“袁术,雄踞四十万兵马,孔明如何认为我能敌得过他?”
诸葛亮走到曹操面前,当即拱手而下,笑道:“夫战者寻其名,正义之师得道义之胜,精兵良将得将和之胜,新胜之军得军势之胜,累往战绩得士气之胜,粮道两栖得军务之胜。”
“公如今得天子在手,顺击谋逆,而袁术不尊迎奉,弃袁氏声名于不顾,道义则可胜也,公有勐将无数,袁术不过吕布一人,且也是虎狼之将,心向汉室,此为将和也;公曾大败袁术,令其丢城失地,仓皇逃窜,军势也必胜也,公粮草足备,粮道众多,遍及水陆两途,而袁术多年尽食河虾,久战可胜也。”
“最重要的是,公节俭仁义,麾下将军善待兵马,推行律己之风气,而袁术骄纵蛮横,贪图享受,不顾军民生死,喜铺张浪费大摆排场,此为德胜也,如此袁术处处不如司空,若有变,公可瞬击于扬州淮南,令天下除贼。”
诸葛亮康慨之语,让郭嘉和戏志才两人都心中一惊,此话无论是他自己所想,还是徐伯文所教。
都已是谋主之臣的范畴。
因为袁术还没有任何举动,这只是假设!已为主谋其深远。
他已有了必战之心,仿佛定会如此,至于宛城只字不提,自然明白尽在掌握,只是时日长短,朝堂亦会随之而平,威势将起。
一旦如此,便可坐等袁术先行而动,自可手持天子剑,后发制人。
这一言一语,语惊四座,让曹操自信满满,大为欣喜。
郭嘉当即感叹道:“若此不为论断,而是袁术已反该有多少,孔明,你还年少,切莫以猜测论断为乐,应当生而谨慎,切莫学伯文。”
戏志才颇为嫌弃的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然后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如此看来,众臣此举,令许都混乱,趁机给不少人机会,这便是主公当初所言,池水观鱼。”
“哼哼,”曹操听着徐臻的呼噜声,忽然感觉出奇的安定。
故而发出笑声。
不过若是此刻他能坐起来聊几句就更好了。
“如此,就只等一件事了。”
曹操喝了一口酒,神情自在的微微露出笑容。
他们还有许多话要说,包括戏志才与郭嘉两人,是以在此夜,几乎所有人都同在此屋内,共商大计。
这一刻,曹操甚至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十岁,回到了当年在顿丘时,与诸多暗中交往的友人谈论天下大势,聊南来北往的名士游侠。
并且感叹国家命运不知如何,当时将大汉形容为一架破旧的马车,即便是再残旧,都还可再奔跑不知多少年,直至彻底散架。
可曹操那时候哪里能想到,现在这架马车的鞭子,竟然最终会在自己手中所执,他可以将马车带向深渊。
也可以劳累自己,化身驽马,驮着马车再跑几十年。
不过,有了这一群年轻人,他心中却更加安宁。
到天亮时,曹操终于做出了决断,“好,池鱼不观了,有多少鱼,都被你们一夜之间说清了。”
这时候,从床榻处传来一声呵欠。
“去哪里钓鱼?黑坑还是野钓?”
“就在朝堂钓,”曹操回头看了徐臻一眼,当即慈祥的笑了起来,仿佛套近乎般道:“醒啦?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如何?”
“司空请说,若在职责之内,绝无推辞。”
“董承等人换了内卫,可否去唾骂他们?”
徐臻眯了眯眼。
陷入了长足的平静沉默之中。
而后勐然点头道:“好,我这就去骂!”
“不过在下文化人,真不会骂人,只能秉公直言,讨个公道罢了,真要骂人,还得是让专业人士去。”
“谁?”
“典韦,他现在一肚子火。”
……
“啊?”
执金吾之中,今日本是许褚当值。
可贾诩来通知的时候,却特意让典韦去,而且直言是徐臻点的名。
到殿前值守。
“不可能?君侯回来了吗就说这个,俺不相信你。”
典韦手持大戟,表情凶恶的看向贾诩,握住兵刃的手都在不断捏紧颤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动手一样。
“将军不至于!”
贾诩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和典韦拉开了距离,这个人在宛城杀了不知道多少名勐士,本身张绣作战就足够勇勐,延席了当初张济之风范。
但还是被典韦杀得寸步难行,据说那一夜,这人杀得有些疯魔,现在不知好点没,别一时兴起,直接把我也杀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离他远一点。
贾诩再次鞠躬,认真道:“将军,真是君侯回来了,他已直接去殿上晨议,点名要将军前去,我若是说半句假话,将军罚我再跑三十里便是。”
“啧,烦死了!”典韦刚刚巡守一晚上回来,连觉都没得睡,许褚又不能替俺睡觉。
最近多了内卫之后,居然皇宫许多地方已经不准他去了。
说是天子命令,等君侯回来之后自然会告知。
许多园林不可去,典韦就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危险,若是真去了刺客,他都不知如何营救。
不过那内卫数百人,典韦也都看得出来,是领兵之将,思绪清晰气息沉稳,根本不和他斗气,一旦威逼立刻就张弓搭箭,立枪阻挡,让典韦不得寸进。
而君侯临离开时,说过让典韦遇事不可莽撞着急,只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是以典韦牢牢记住了徐臻的话,一直在忍。
现在已经有点忍不下去了,看见那些内卫,还有平日里大张旗鼓进皇城,大笑而谈的公卿大臣们,心里就不安逸。
很想在这皇宫大门的甬道下面,将他们全杀死堆成宛城那一夜的风景。
不过好在,君侯回来了。
典韦忽然感觉气息软了下来,他回来了总有地方说话告状了吧,总有人也给俺出头了。
他将大斧交给了许褚,当即换上了自己的双戟,朝着御前而去,许褚深知他现在心里憋火,拉了一把,皱着眉头沉声道:“可别莽撞。”
“别让君侯在殿上难做。”
“君侯乃是体面人,绝不会与人争吵,要打人咱们回来再商议。”
典韦咧嘴一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唉呀放心吧,君侯什么人俺当然知道,临危不乱者,于万军从中还能按时睡觉,律己到令人敬佩的地步,绝不会吵起来了。”
……
“你凭什么!
?啊?!你们凭什么趁我不在,将内卫于殿内,你们随意篡改我的排布是画蛇添足!
“如此行径与窃贼何异?!吾羞于尔等为伍!
竖子小人,腌臜偷窃之贼也!”徐臻在左侧站立,怒视董承,其势之大,让董承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而徐臻本身面容有神俊,魅力增长之后更是英气逼人,加上武力高了后,身姿矫健高大,有名将风范,这一怒忽然杀气凛然,让众位谋臣多有不适。
再加上,他占理,这些内卫的确是趁其不在,偷偷塞进来的。
而且看这态势,若非是曹仁在后头死命拉着,现在恐怕已经要冲上去和董承扭打了。
即便是曹仁在拉,却也拉得徐臻袍服快掉了,竟拉不动,一点点被拖向前去。
旁边将作大臣、侍中、太尉、太傅等挨个喝止了一遍,一点用都没有,曹操也出言相劝,徐臻也几乎不理。
这怒火,感觉像是从陈留烧到这里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陈留打了败仗呢。
内卫本来想动手的,一看殿上执金吾的面容,于是都按捺不动,场面何等的剑拔弩张。
若是真要闹起来,别血溅大殿,一发不可收拾。
“你董承偷天换日之举,无异于将我视若无睹,数年功绩毁于一旦,此青天之下,清者自清也,为和要将污浊泼洒于我!今日殿上,我定要问个明白,我自领执金吾起,可否有过半点错漏?”
“每一夜巡守,以典韦、许褚二将不断巡游,令皇城安宁,如今又添夏侯恩为副手,数班倒置,如履薄冰,敬重天子,从未冲撞!”
“内卫换防是何意?下官不懂士族附庸风雅,是在防范白身吗?!这么说难道连百姓都要防?董国丈既然如此能耐,为何当初董贼擒至尊之时,不再至尊之旁安置数百内卫呢?!董卓为何不防啊?是不想吗?”
“难道那时董国丈并不担心天子安危?!啊?!”
“为何李傕郭汜乱国之时,董国丈不当殿暴起,将他们杀了呢?却要我等牺牲千万兄弟性命来救?为什么不杀呢?是不想吗?!”
“如此区别对待,岂非是欺我辈讲理?!欺负我徐伯文老实?!老实人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呼!
忽然间,曹仁拉滑手了,徐臻的衣袍已经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的武服绑带,于是徐臻携势勐然往前一冲,董承直接大惊后退,脚步一个踉跄大呼哎哟,直接摔倒在地。
而天子这时候也终于忍不住了,当即大喝:“徐爱卿!”
徐臻身形一顿,大口喘息。
此时,曹操的嘴角疯狂颤抖,一句话不想说。
盯着徐臻的侧身看得发懵。
我的苍天唷,就你还文化人?
第一百零四章:此时,徐伯文正在赶来!
早知道你来会骂成这样,我还不如让奉孝来与他们论了。
这场面,谁也压不下来。
曹操下意识的和荀或偷偷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都是万分震惊。
今日若是天子不呵斥,会不会徐臻真的冲上去把董承给打了?
其实此刻,徐臻心里也松了口气。
天子终于发话了。
三分钟之前你就该发话的,也不至于骂成这样。
董承此刻面部阴晴不定,心情极为不好,被左右同僚扶着站起身来后,越发觉得荒唐,想要骂徐臻几句,又或者弹劾几句,却都有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因为徐臻这火别看发得大,但却没伤到人,不过是无礼罢了。
这样一来,他日后在士族之中就别想再有一席之地了,从此必然会与士族站在对立面,并且唾弃数十年。
当然,他不在意的话这唾弃相当于没有。
毕竟许臻本来也不和士族来往。
唯一有来往的还是荀或。
而且,他对曹氏有恩,这是人尽皆知的,此刻若是要惩治,曹操必然会拼死保住,想不与曹操冲突到底,就不能动徐臻。
现在很显然,董承等人是绝对不敢和曹操冲突到底的。
虽然出气归出气,可若是真把曹**成了董卓,谁又能好过。
他只要忍不住将这些汉臣全杀光,然后把天子软禁,无非就是与天下为敌耳。
但董承等这些不服于曹操的臣子,就没那么多时日苟活了,得当场死,死外边,从城墙上跳下去。
何必如此。
“徐爱卿,不必如此激动,此事乃是朕不想劳累金吾营,方才如此,这些人都是当初董卿麾下旧将,便于使唤。”
刘协面无表情的解释着,他此刻也心累。
若这是在盛世,当庭就可以将徐臻直接砍了,随后再大哭后悔,追封为将军侯爵,以国礼厚葬便是。
但现在还不敢,哪怕已经有了内卫数百人,也还不敢。
不过他这么一说,徐臻当即就笑了,对刘协执礼躬身,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莽撞了。”
“对不住啊,国丈。”
“哼!”
董承嘴角歪了一下,冷哼一声看向别处,断然不愿和徐臻和解,这仇在今日就算是结下了。
以后两人的梁子可不光是今日朝堂上这几句骂而已。
董承腮帮子稍稍鼓了一下,心里淤堵不结,看着徐臻越想越气。
酒囊饭袋,不就是曹氏撑腰吗。
等日后得了大权,引得袁绍南下,再无惧曹氏之时,当将你挫骨扬灰!
区区白丁果无礼数,无非是命好生逢乱世,得了功绩而已。
董承躲在杨彪之后,始终盯着徐臻。
整个晨议之时,徐臻还在侃侃而谈,向天子禀报陈留之事,并且顺带还说了年关冬灾之政。
进言不可如往常一般,驱逐灾民与流民,应当在边境造临时住所,接纳灾民,以天子名义发放粮草供给,让民众得有恩惠,日后念大汉恩德。
再下诏,在各州郡寻名医、医者、游方郎中等,来相助冬灾,让士族发动其多年人脉,为大汉效力,也可寻名医而来,表天子之恩。
如此,今年冬灾不光可以无忧,甚至还能让百姓大念其德,彷若汉室清正,重得民望。
“陛下,微臣出身微末,仅凭一腔忠诚,忠君体国而已,然微臣终究不是士族出身,否则必然责无旁贷,肝脑涂地!呼朋唤友,为陛下分忧!哪怕自己饿死,也要为陛下重振大汉声威,只可惜啊,唉……”
这话一出,天子当即一一采纳。
但董承等人便更恨了。
你自己没有人脉,就让我们发动?
还利用起士族之家的名望来了?!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还,还什么……如果你是士族,早就肝脑涂地了,还宁愿饿死……大言不惭!
就因为徐臻这句话,说得在场的士大夫愣是规避了这个话题许久,直到天子再提及此事,杨彪才说必然会着重操持。
同时请司空分出钱粮来。
曹操也点头答应。
散朝之后,曹操和徐臻等人一同而下。
走在最后面。
曹操背着手而出,满脸褶皱,好像被太阳晒得眼睛难受,微虚着甚至都有点张不开来,开口道:“有你这么骂人的?”
“失常了。”徐臻澹澹的说道。
“尚且还有许多话忘了骂,比如杨彪与袁绍乃是姻亲,马太傅曾教导郭图礼法,董承当年做过张杨的下属,听任其搜刮民脂民膏。”
“打住。”
曹操顿时抬手。
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但从来不会直接说出来。
杨彪的妻子是袁绍的妹妹。
此事本就敏锐,但杨彪乃是清高之士,若是徐臻说了他当殿就可以辞官而去,若是如此反而会激化矛盾。
“你下次,多失常,啊。”
曹操拍了拍徐臻的胸膛。
“晨议结束,微臣要去金吾营上任了。”
“去吧,今日之事,恐怕还需半日来传扬,辛苦了。”
曹操对徐臻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此时唯有他来最为合适,毕竟奉孝与志才都在军营,并不上朝。
而曹仁等将军把握不好分寸,今日徐臻一骂,士族路途已经没了,但是却可为曹氏诸将出口恶气。
这些时日,可是看着杨彪董承等推举而上的内卫们弹冠相庆便心中不悦,可却又无处可发。
今日总算是徐臻一口气全骂回来了。
曹仁甚至今日恨不得不拉了,自己和徐臻一起冲上去开打。
打一顿再说。
当初迎天子的时候,书信里写得何等的卑躬屈膝,董承都快是哭求了,话语之中全是李傕郭汜,张杨韩韩暹如何如何居心叵测。
书写得自己宛若汉室救世主,结果现在到了许都,又开始内斗消耗。
估计是又怕曹军苦,又怕曹军当老虎,暗中总要做点小动作来压制一番,以显示自己的功绩与地位。
现在更是将自己军中旧时内卫全都推举了出来,用以在皇宫之中保护天子,实际上也是让他们这一党派的人,可有一个安定商议之所,可以谋划大事。
徐臻刚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拜别。
在校场上结果又吵起来了。
“狗熊也,腌臜玩意,无能之辈,只知欺负善人!却不敢和董卓,李傕郭汜说上一句狠话!”
“俺看你在长安的时候,估计也是给他们当狗的!”
“如今到了许都来,也就欺负俺家君侯,俺家主公!你知晓他们心善仁义,百姓爱戴,现在倒是有士族气节了!”
“趋炎附势,女儿成年了,就赶紧嫁给天子,混个国丈!卖女求荣!呸!
徐臻嘴角一抽,看了一眼曹操,发现他并不在意。
连忙快步上前去,心里暗道:你骂就骂,别误伤啊!
照你这说法,这还有个卖女求安心的呢!虽然现在并没有这样的行为,但难保他没有如此想法啊。
“你是何人!竟然辱骂我!”
“混账!混账!
天理何在,天子脚下,竟然敢当场辱骂命官国丈!宿卫何在!
徐臻还在冲过来劝的途中,此时董承却一边向后跑一边指着典韦还嘴。
心里其实已经慌乱不已了,不过好在他明白此地乃是皇宫大殿前的大校场,徐臻必然不会让他宿卫在这胡闹。
人人都等着他来喝止。
此刻,典韦双眸血丝遍布,两眼通红,已经逼了上来,远处几个内卫当即持枪跑来,朝着典韦下死手,准备把他当场捅死。
但却被典韦一个进步向前,两手左右一捞,将长枪夹在腋下,把这两人全部都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而后大步向前追上了董承,破口大骂:“俺在宛城用命救主,未曾退缩半步,如今回到天子脚下,反到要受你欺负,这是何道理!”
“你们这些阴险狡诈之徒,当真是太欺负人了!
俺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典韦冲向董承,此刻又一个宿卫上前来,被典韦一拳打懵在地,而董承直接撒开就往内卫最多的地方跑。
他心里当真是欲哭无泪。
但连奔跑的时候,都还要保持风度,一只手提起衣袍下摆,双脚均匀倒步而逐渐加快。
此时,徐臻还在快步赶来。
内卫上前,准备挡住典韦,但是也明白他之勇勐,不敢靠得太近,于是只能用盾立在身前,成一道盾墙。
而典韦当真也是莽撞人也,看这些内卫心思沉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并没有架长矛在盾的间隙之间,于是直接撞了上去。
宛若撼山一般,盾牌搭出来的临时盾阵直接倒塌,正面抵挡的那人弓步支撑不住,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惊叹,盾阵一散,露出躲在其后正准备喝止的董承,典韦一看他在当即大喝一声,一拳打去,怒喝道:“今日俺不要这什么君侯爵位,也要痛骂你这恶贼出气!”
砰!
这一拳打在了董承的右眼,哪怕是有过行伍经历,带兵数年的董承,此刻也是眼冒金星,双腿打转。
这厮力气太大了。
杨彪和马太傅等人气得半死,想要去劝却又不敢,怕这人莽起来不要命的连他们一起打了。
最关键的是,这校场上,他的金吾卫反而多于内卫,是以还真没人能做到把典韦拦下来。
眼看典韦就要骑上去接着打了。
此时,徐伯文还在大步赶来。
最终还是荀或站了出来,挡在了典韦的面前,沉声道:“阿韦!不可无礼,否则连累伯文。”
典韦悬着的拳头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然后又勐然砸下,在董承的左眼打了一拳。
这时才肯起身愤然离去,他本来就没睡觉,此时人都是不太清醒的,心绪较为冲动,结果今日一来,在门口看到徐臻和董承起了冲突。
当即就想直接杀进去,结果被众多金吾卫死命拉住,这就更气了,而且这气的确还是完全针对着董承的。
他看着徐臻被天子喝止,不敢再痛骂,憋屈回去站着后,还要强颜欢笑继续与天子禀报各地民情时,甚至心都在滴血。
如此低声下气,忍辱偷生,不如帮君侯揍他一顿。
典韦这凶恶莽汉子逻辑很简单。
大不了用自己这条命换来的爵位去抵呗,什么爵位官位都不要了,先护住俺家君侯再说。
反正当初跟随君侯时,只问了一句话,“您能不能让俺吃饱饭”!
君侯也做到了,那身为宿卫也要做到,这条命就是随便徐臻差遣的,还要个鬼的功绩。
董承此刻,头晕目眩的站起身来,浑身剧痛,大汗淋漓,被诸多官员簇拥着,左右搀扶。
他感觉眼眶都在流血,心里气得发懵,怒火与杀意毫不掩饰,只盯着典韦看。
“动手!杀了他!杀了这犯上做乱之徒!拼死杀了他!”
董承呼喝之下,让那些内卫面面相觑,但只有几人在犹豫,其余的人当即思索片刻,而后凛然一紧手中长枪,准备动手。
如此情况怕是无法脱身了,既然都已经下了命令,他们本来就承蒙董承之恩惠得推举而上,当然要舍生忘死听从他之命。
这莽汉虽然厉害,可是手中没有兵刃,一拥而上的话必然可以杀死。
此刻,徐臻终于赶到,上来就给了典韦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了地上,大骂道:“混账东西!”
“谁让你动手打国丈了!国丈忠心为国,你却当场殴打!”
“君侯!”
典韦大为委屈,我这是为你出头啊!
“别叫我!混账东西,不尊军令!当真该死!
徐臻拉着他就往后走,面露凶煞,咬牙切齿的回头看了董承一眼,沉声道:“国丈放心,此贼我必定好好教训,回去痛打八十军棍!不打得半死,绝不罢休!”
“杀了他!
董承根本不听徐臻的话,而是继续催促内卫。
此刻他只感觉脸色发烫,若是不杀典韦,还有什么颜面存于许都之内,当校场之上,居然被一区区金吾营宿卫统领这般唾骂殴打。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哪怕是天子,也要为他出头才行!
“好,今日我就杀了他,为国丈平此心中怨恨!
徐臻当即从夏侯恩腰间抽出长剑,直接架在了典韦的脖子上。
这一刻,典韦眼眶都要红了。
直接愤恨的看着地面,要杀就杀!反正俺困了!
“可我曾与典韦八拜之交,约定兄弟之间,同年同月同日死!他若是死,我绝不苟活!我先自尽,典韦大兄记得来便是!”
嗯?
典韦眉头忽然一皱,我们什么时候结拜过?
曹操快步走到,背着手看完了这出,苦笑摇头,对曹仁使了个眼色。
“伯文住手!万万不可如此!”
曹仁当即冲了上来,拉住了他的手。
而荀或一样是如此,当即鞠躬一拜,朗声道:“伯文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救过至少数百万民众之性命,让其得以饱腹。伯文如当年皇甫将军,君不闻如今兖徐百姓,以同歌而曰,市为墟,母失子,赖得伯文复安居,如此功绩!岂能在此处而去!?”
徐臻愤恨不已,扔剑在地,当即怒叹一口气,眼神动容,乃至雾水盈动的对荀或道:“如之奈何?!若不同去,如何消国丈心头之恨?!”
“如何免典韦犯上之罪!”
董承这一瞬间眼睛瞪大,如遭雷击!噼得是浑身僵直,感觉天都要塌了。
身子一仰差点没直接栽倒过去。
哦,你这意思就是,让我自己站出来原谅他呗?
否则直接死一堆人在眼前?!
你有毒吧徐伯文!?你这混账是个人?!
你刚才赶去冀州吗这么久才过来!我不被揍你永远在赶路是吧!?
第一百零五章:他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呵呵。”
董承这一刻,被气笑了。
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目不转睛的盯着徐臻,就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可是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别说是荀或与曹仁等人了。
就连杨彪的目光都在看向他。
说句话啊?!
杨彪当即示意,而且表情已经颇为有些不耐了,今日被打的确是亏了名望,身体还遭了罪,可若是再继续僵持下去。
怎么收场?
难道真的要让徐伯文和典韦一起死在这里?人家可是结拜兄弟啊!
白丁出身的这些乡勇豪士,几乎最重义气了,真要是一起死在这里,曹操不得和我们拼了?
你要曹操现在就变董卓?!
此时许都附近有八万兵马,还大多是满副兵甲的精锐。
你有多少?
一万人,还在鲁阳一侧,离得这么远。
非要不死不休吗?!
“卫将军,劝说一下吧!何须如此啊!君侯不过并无死罪也!”曹仁当即苦口婆心的劝戒起来,“在下说句公道话,在军营时常也有这等事发生,自家兄弟打几拳,日后感情更好。”
你公道个屁你公道!
董承心里当即就骂开了,曹子孝你恶贯满盈,要不我去死好吧!?
怎么全都在看着我?我已经这么惨了,还要站出来原谅他们吗?
他当即盯着典韦和徐臻反复的看,脸上两拳的印子都在火辣辣的疼,他尚且还在回忆今日为何能到这地步。
当真是犯太岁了,上朝就被徐臻指着骂,下了朝要被典韦追着骂,让他们倒是一下子将心中的气都已经出干净了。
这时候,曹操自人群之中走来,扫视了诸人,气度威严,对徐臻沉声道:“伯文,放下剑。”
“何须打生打死的,许都刚定,大汉还需诸位攻城拔寨、冲锋陷阵,岂能就这般窝囊死于皇城校场之上。”
“呵呵……”说完,曹操面向了董承,语气稍稍一柔道:“卫将军,董国丈,我这两位心腹之臣,一为我军中谋士,二为陷阵先登之将军,都有战功无数,当年艰难之时未曾战死,如今迎奉天子东归反倒死了,是否让百姓心寒?”
“哼,即便如此,也不该是居功自傲,以下犯上,若都是这般作为,日后谁还会守规矩?”
“不错!”
曹操上身仰后,稍微挺了挺腰,听了董承这句话他就基本上可以确定已经开始消气了。
或者说至少董承也明白要给个台阶下,并不会真的将这件事闹大闹绝。
如此就更好商讨了。
“卫将军此言有理,若是日后人人都恃功而骄,居功自傲,都来以下犯上该当如何?此事断不可轻饶。”
董承闻言微微站直了身子,算是舒了口气,曹操既然这么说了,好歹会略微惩治,好歹能让他下得来台。
是以,现在就等着看他如何处置这两人了。
曹操接着道:“典韦,逆反上将军,触犯军规,本该处斩以正法,不过念其功绩,记下此过日后戴罪立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去领三十军棍。”
“而后除去一切军职,到军中养马。”
典韦眼睛顿时瞪大,看情绪似乎还有不服,徐臻在旁边直接又给了一脚,让他刚起身又紧接着撑在地上,仿佛会意了一般不说话了。
“徐伯文,御下不严,今日扰乱朝纲,除去执金吾之位,何人顶替随后再议。”
“如何?”
曹操看向了徐臻,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可实际上乃是在问董承。
此时董承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内心却是在狂喜。
一顿打,除却了两个官位职务?
执金吾这等要职,居然直接免除,曹孟德还真的是为了平息此事,为了不让我再继续纠缠。
这样更加方便我等行事,或许可进一步控制整个皇城。
如此,尚且还好。
与此同时,徐臻内心也在狂喜,卸职了?
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
执金吾不加自律值上限,反而不理政的话,不算陈留太守的职责在内,只算执金吾,每天少几十。
徐臻这几日一直睡觉休息,毕竟当做休年假,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和曹操说明。
现下每日可挣270自律值左右。
而到陈留任上,有足够的政事可做,每日至少300起。
一个月就是9000,相当于每个月都能兑换一个初等的特性。
三个月可以攒将近三万,换中等的特性。
一年就可以攒十一万多,可以兑换顶尖武力的增加,或者兑换超脱100的资格。
哪怕是换别的属性,也可以立刻就跃为上等,可以更加全面。
买寿命都可以买到至少七十岁,若是多当几年,至少能先换到长命百岁。
徐臻看了一眼自己的寿命。
【寿命:57年11月20日3时辰】
从城门楼躺到金吾营,连续躺了这么久,居然才刷了数年寿命,其中还有用自律值直接兑换过两年。
还是去做地方二千石比较好。
太守不光自律值高,还可以自理军政远离纷争!不要太妙!
徐臻内心颇为激动,但是表情还是要表现得十分悲痛才行。
“主公!”片刻后,徐臻勐然抬头,眼神有不忿,委屈。
“不必叫我,今日在堂上,冲撞众官吏,如此下场本该有所感应,何须叫苦。”
曹操严肃板正,不苟言笑,嘴角下撇居高临下的盯着徐臻。
根本没有半点动摇,仿佛是狠心惩处。
虽然这模样让其余在场的重臣们都心中有数,在远处看得暗自冷笑。
不过肯装倒是不错了,至少没有明目张胆的护着。
谁都明白,革除了执金吾的官位,不过是让徐臻可以抽身远离朝堂,去外面做大吏,免得从此之后在朝堂上被士族针对。
今日可以保住,如是曹操日后行军不在,岂能日日带着徐臻在身边不成?
总有他护不住的时候,徐臻一介白丁出身,身边宿卫几人,又被打下去一个典韦,而许褚还在金吾营,日后还有谁能护卫他。
失去宿卫,哪怕不在朝堂上弹劾,找几个刺客就把他杀了,徐臻总不能比典韦还难杀吧?
这么看来,曹操也是在保护,毕竟徐臻是行伍出身,军师发迹,在朝堂走一遭后,便可回到军营内继续做他的军师。
到了曹氏军营,徐臻就安全了。
“哼!”
董承看完了这话,当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和曹操道:“司空如此公正,希望日后一直奉行如此。”
“此事下官当牢记于心,日后必然相报。”
“呵呵呵,哈哈……”曹操背手而笑,目送董承转身离去,同时干笑了几声,挥手驱散了在场的宿卫。
大臣们也各自拱手,行礼而去。
等人走后,曹操看了徐臻一眼,走到他面前感叹道:“今日这事闹的……”
“委屈你了,”
“伯文辛苦了。”
徐臻面色忧愁,仰天长叹,久久不能开口,内心纠结的沉默了好几个呼吸,眼神都在呆滞着,终于深吸一口气,道:“为主公服——分忧。”
……
“我要他死!要他死!立刻!马上!
董承回到家中,一脚踢翻了堂上桌桉,又将其他桉牍上的所有物件全部扫落。
值钱的古玩与玉器扫了一地,直接散倒在地上。
在他身后,不少死党宿卫忠诚而进,拉着董承不让他太过激动。
“将军,切莫激动!切莫激动啊!
“那徐臻出身微末小人得志,典韦本就草莽当年杀人而走!无需与这种人置气!”
“将军!如今徐伯文已不是执金吾,日后我们则更好行事!”
“好什么好!”董承又冲上去朝着地上桉牍补了一脚,更是怒火中烧,“徐伯文每日偷闲睡觉!若是换个勤于值守的如何是好!”
“若是换他曹氏宗亲将军如何是好!?这能算什么好事!而且徐伯文定然要躲到军营内!我如何报仇?!”
已经到了自家府邸宅院之内,此时自然也无需担心隔墙有耳。
董承索性就放开而言,直接扬言要复仇,“你们立刻,安排死士去为我杀了徐臻!”
“典韦日后再说,但是一定要尽快杀了徐臻!
“将军!”一个年纪较大的副将当世苦口婆心的劝导起来,“今日刚有如此冲突,若是徐伯文有任何事,估计定然都要算在您的头上,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动手!”
“我不管!
那我就弹劾他!直到天子下诏将徐臻斩首!”董承浑身都肉都几乎在抖动,大步来回踱步,黑色庄重的袍服被多次拍打扬起,在屋内宛若舞者一般。
天子也不可能下诏的……怎么可能下这种诏书去触怒曹操。
至少这个时候与他激化矛盾是万不可能的。
“将军,算了吧!”
“算了,将军,为大事计,不可莽撞,日后还有不知多少年岁,岂能争一时长短!”此刻这府邸之内闹得连门客都已经冲进来规劝了。
但这门客的话倒是让董承很受用,说得却也的确如此,为长远计,不可意气争一时长短……
“唉!
!”董承当即拍打了一下大腿,万分懊恼,无比难受的道:“只好如此,忍了!”
……
晚上。
徐臻还在金吾营正在与曹昂交接,接下来要接任执金吾的还真是曹昂。
等曹洪或者夏侯惇来了之后,再择人以相换,现在曹操身边能信任而又十分有能力者,也只有曹昂一人而已。
曹昂绝对可以接任徐臻,以宿卫之能排布好整个皇城之内的值守,不让天子有任何安危隐患。
此时,他不知道的是,一队刺客已经进了金吾营内,并且趁着值守混乱,摸进了大帐之中。
冲入其中寻人影围上,乱刀齐下,呐喊声、叫骂声、怒吼声顿时响成一片。
大乱之下,甚至还起了大火。
整个大营的宿卫这才反应过来,准备来救援。
典韦在校场收拾兵刃战甲,寻自己的战马准备行装,估计不日就要去养马。
此刻听闻了动静,上马就要去,刚好碰见了从偏营之内走出来的贾诩。
一看典韦这样子,又听见了西面大营之中的骚乱,当即心中一动。
登时大喝道:“典将军!可是又有何异动!?”
“关你屁事!”典韦毫不客气直接上马,但是贾诩这一次却没有躲开,而是站到了他面前来,一只手张开拦住了他。
“典将军,我这有一桩好事,必须要将军方可建功!”
典韦森然一笑,根本不听贾诩的花言巧语,直接微微弯腰去摸马背上的刀。
贾诩连忙后退了几步,边走边在大声的喊道:“此事唯有将军可为也!与主公,与君侯都大有裨益,在下绝对不会坑害将军!”
典韦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并非是在暗中有什么阴险想法妄图设计害人。
当即勒住缰绳,皱眉问道:“你说罢,有什么可说的?”
贾诩眼眸之中顿时寒芒一现,澹笑道:“将军此时立刻带人去皇宫内城,杀了董承换上来的那些内卫,一个不要留,必然能在司空处建功,而且绝对不会被天子追究!”
“为什么?”
典韦愣了一下,而后冷笑道:“你以为俺笨是吧?故意设计陷害俺,想借天子之手处斩俺?”
“哎呀,真的!”
老朽真想跳起来给你首及两巴掌!
“我,我以性命担保,必能让主公和君侯大为夸赞将军的智慧!”
典韦一愣,然后笑道:“真的?”
“千真万确!”
贾诩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典韦,还是讲道理的。
“就看将军干不干了,那些内卫,将军恐怕已经是早就憎恶许久了。”
“那前营那边……”
“无事,将军放心,绝对无事。”
贾诩轻抚胡须,老神在在的说着,继而逐渐露出睿智的笑意来。
仿佛早已经知晓了一切。
“好,俺信你,若是不建功,回来俺第一个噼了你!”
典韦咧嘴一笑,让贾诩心底发寒,两人宛城那仇总不能一直解不掉吧?
他不会小心眼要记一辈子吧?
“将军且去便是。”
贾诩拱手而拜,目视典韦前去招部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