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精妙布局,就为了按时睡觉???
“好。”
“公达如此,当真令我心中甚慰!”
曹操快走几步到荀攸身前,双手重重的放在他的双肩,神情颇为欣慰,“果然,此次全数收取颍川,还要仰仗先生。”
“不敢居功,”荀攸面色板正,不露戏谑之色,始终保持严肃平静,“只是,陈纪本可任侍中,如今应当只能代为太守,恐埋没其才也,日后当再擢升。”
“那是自然。”
曹操负手而立,面带微笑,“我岂能亏待了真正有才之人?陈纪年岁虽大,名声显于外,我听闻许久,若真要论,我还需得尊称一声师长。”
“日后若是可稳住豫州,自当为其再上表求谏。”
荀攸点点头,这样的话,就可放心去交谈了。
曹操再看向郭嘉,笑道:“至于奉孝所言许县……”
“好,以许县为重地打造,将营地先置于此地,日后可壮盛况也。”
此地不远,便是许县,而陈氏的祖宅也在许县,只要荀攸能够请动陈群到入仕,要壮大许县定然可以让陈氏欢欣雀跃。
这地界,不用多想也明白,适宜人口居住,周围的田土、河流等资源丰沛,取水取材都方便。
而且,有河水支流,运送粮草的确能少去非常多的耗损,这自然是好事。
郭奉孝能说出此等方略,说明的确是对当地地势极其了解,此策甚好。
“主公高见,还有一事。”
郭嘉再次躬身。
让曹操更加欣喜,连忙凑近,脸上笑容已经快藏不住了,“志才书信,昨夜我已收到,军情军报都送至了探哨营中,董昭并未遂袁绍心愿到达天子身旁,而是在张杨军中。”
“张杨此前对他有恩,于是报之以情,为张杨计长远,救天子以图功绩,但其弟董访书信到后,董昭为了家族得生,将会为主公而谋。”
“请主公徐徐西进,靠近洛阳为主。”
“现下天子在安邑定都,但安邑城小,据说诸多将军正在发信求刘表复建洛阳皇宫,可路途遥远,短时间内不可达,天子周围诸多将军又兀自争斗,在下论断,此必当如伯文所料,最终天子定会到达洛阳。”
“为肃清周遭,到时会请诸侯而入,迎丰天子。”
曹操眼眸忽然晃动,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真是如此,自当是好事。
他此行为的便是能尽快接近天子,董访、董昭两人虽不是大人物,但是却可凭借自己才智与人脉,斡旋在许多将军周围。
同样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
“好!”思索片刻,曹操当机立断的决定,“还是如伯文当初那句话,天子有所动,我们应当极力促成。”
“命探哨告知志才,此事极力促成,现下便遣骑兵到陈留,令董访为己吾屯田校尉,领五百军士,以往张邈、陈宫叛乱之事,既往不咎。”
“无论其兄是否有功绩,日后都会奉为上宾。”
“主公此举,当令他们归心也。”
郭嘉当即拱手,面带微笑。
当天晚上,消息从颍川送去陈留,让董访感激涕零,在家中痛饮数觥,与家中妻小哭得泪流满面。
后感念曹公之恩,在夫人的搀扶下,爬起来又写了一封感激涕零的书信,找暗探送达鄄城志才处,恳求其送往安邑。
毕竟董访没有能力可将书信送达,此次能够联系上兄长,靠的全是戏志才这些年经营布下的暗探。
而且这封书信虽感人肺腑,却明言了曹公恩情,所以绝对不可令张杨看到,免得害了兄长。
唯有祭酒方才有这等能力,安全送至兄长董昭手中。
与此同时。
徐臻在汝南平贼,击溃葛陂黄巾之事,在境内传扬,当地百姓高声称赞。
士人欢庆相聚,甚至有财之人摆出宴席,便是为了畅谈此事。
儒生文士平日若是不读书,就极其喜好论事,三五好友在一起,饮酒赋诗,便可大谈其道,一夜都不曾倦怠。
是以虽然只有短短数个时辰,但却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世人都知晓徐伯文为白身,若是在数年前,谁敢相信一个白身能有如此地位,但若细数徐臻所立功勋,且不说仁政攻徐的策略。
就说千里排布,命麾下宿卫救曹老太爷,便已经是恩情了,这一点他人自然复刻不来。
“可若是在盛世,徐伯文这年岁也断然不可能有宿卫!”
当即便有人反驳道。
是以交谈之人尽皆点头,若是盛世之时,现在的徐伯文恐怕还在到处求学,寻师访友。
有可能及尽一生都无法企及二千石。
乱世出英雄,恐怕说的不仅仅只是时局纷乱,可借此扬名。
应当还是朝纲不振后,英雄便可稳固人心,出人头地。
“但若说出人头地,却非是为了名头,而是这苍天塌了,自有能者顶之,乃是功德也。”
“不错!汝南葛陂黄巾,荼毒百姓多年,顽疾也!善治者方可治顽疾!顽疾可治,百姓当安!”
“大汉兴旺之势可再起!天下诸侯皆忙着争斗不休,唯有曹公取兖州为平乱,取徐州为孝义,取豫州为安抚百姓。”
“我等当略尽绵力,此次徐伯文之名传出,告示上也又说了曹公依旧求贤若渴,我等何不投之麾下,成就下一个徐伯文!”
“大丈夫当如此,以才学心思,为大汉效力,名留青史!”
“好,好!咱们立刻便去!”
这一夜,整个颍川许县,郭县等地,宛若花灯闹市,儒生无论身份高低,是否名士,才学多少,都心存报效。
逐渐往曹营而去。
有人期盼此时刚好缺人,可得入仕之出路。
也有人心怀热血,想高论胸中谋略。
无论何种,在颍川这一片本就人才众多之地,如此热络之势令任何人都坐立不住,几乎是争先恐后去求见。
在此时,荀攸再去深夜拜访陈群,陈之以情,晓之以理,并明言了日后许县之重,让陈群不得不动心。
陈氏宅院内。
于中庭相对而立,桉牍上放着沁人心脾的上等茶水。
荀攸感叹道:“夫良禽者,择木而栖,此茁壮之木自当可也,长文如何不明,若天子至而归附,与奉迎天子前归附,可等若也?”
“断不可同日而语。”
陈群深鞠一躬,起来时面带微笑,“多谢先生今日之言。”
“长文必定铭记于心。”
“言重了,”荀攸稍稍坐正了身子,怅然若失的微微感叹,“此不必创业之处,诸侯割据且不知其才。”
“如今看来,天下诸侯能有雄主之相者,我主必占其一,长文入麾下,自当是计长远也。”
“夫雄才大略者,家业非数年可殁,若割据亦可得数十年安稳,自霸一方安宁。”
“今南北必有一战,如此盛况,陈氏若不参与其中,岂不是错过一桩大战?”
“不错,”陈群年纪远不如荀攸,所以表情极其虚心,“在下愿辅左曹公,我父亦然。”
“好。”
荀攸当即点头,松了口气。
一夜相谈,算是不负主公所托了。
不过却也不是他一人之功,以徐臻之战功,主公之声名,加上多次礼贤下士到家中拜会为主,令两父子早以有所感激之情。
如此才有顺理成章,劝戒陈群入仕。
“好,既如此,我也不多留,长文明日可去面见主公,我当即去复命,至于颍川守,就请令尊,代为任之。”
“若真可迎奉天子,日后主公必当请为三公九卿。”
“不敢任也,先生谬赞了。”
陈群深鞠一躬,送别荀攸而出,在门外眺望了许久,胸中一口气却如何都抒发不了,只觉得心里颇为有些复杂。
这一入仕,日后路途就没那么简单了。
曹公兼具仁德与王霸,已有帝王之相,此话虽绝不会与外人道,可陈群初见之时,就已经感觉出来。
若是日后声威更盛,如此气质与心胸只会越来越重。
恩威并施者,令人捉摸不透,心思难猜也。
而自古伴君者,无不是如履薄冰,再加之曹公功绩甚大,与汉室恐怕迟早还会有冲突……
天下,落于谁手,尚且还未可知。
……
汝南军营内。
徐臻与许褚脚下已经湿透,全是泥泞。
两人回到了主帐之内,正脱下轻甲,换上别的衣袍,同时徐臻从床榻之后拿出了木桶,又叫人许褚也找了一个,去集水处打水。
管道与蓄水的阀门,基本上蒲风会随时带着。
再用铁锅烧热水洗脚。
“您亲自去打水?”
“呃,是,习惯了。”
徐臻面色丝毫不变,其实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等我刷够了,一定找八十个美人日日夜夜服侍我。
日后连拉屎都不带自己动一次手!
“这……”
许褚陷入了迷茫。
两人随着换防的一支兵士在排队取水。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徐臻的侧脸,终究是敬佩不已。
自己在家族之中,聚数千勐士,被人尊称大兄,任由差遣,此为豪气所换,是以许褚在劳累之时,也会让人帮忙服侍。
不过只是偶尔,他平日里本就已经在极力克制。
而今日,光是巡营与听取军情,安排驻军诸多事宜,就已经足足三个多时辰没能休息了,此时更是到了深夜疲乏之时。
白昼太守还亲自上阵厮杀,如此却不见疲态,自己排队打水。
如此劳苦方可得名望,怎么能不令人敬佩。
取完水,徐臻等待烧热之时来了骑兵,那是出去探哨之人深入汝南城外,得消息之后立刻来报。
徐臻原本正在泡脚,此时下意识的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跑出去,跑了几步地面太冰了,直接又跑回来伸进桶里。
嘴里滴咕着:“真牛逼……原来这事儿也不是谁都能干。”
许褚愣了愣,“太守说何事?”
“哦,没事,想起高兴的事情。”
徐臻等待片刻,骑兵纵马到近前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太守!已经探明了,汝南城防备空虚,葛陂黄巾未曾逃回城内。”
“好,那应当是今日布下的追逐之计成了。”
徐臻展颜对许褚笑了笑,“接下来,交给子和兄长便是。”
“闵真,你立刻去找子和兄长,告知他可连夜出兵围城。”
“让子脩为副将跟随前往,典韦听从他调遣,另外,让孔明来我帐中准备安歇。”
“喏!”
探哨当即回头,大步流星走去值守的骑兵处,转述了方才徐臻的命令,不多时骑兵奔出,朝着外营而去。
很快大军宛若滚滚雷声,战马不断迁出,步卒兵士同样整齐列队,肃杀之气遍布全军。
许褚看得一脸茫然,扫视了整个军营的之后,十分不解的追进了帐中来,疑惑的问道:“太守,您不去?”
“不去,我要睡了。”
徐臻打了个呵欠,合身躺在了床榻上,知道许褚心里还有疑问,于是侧身过来面对着他,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笑道:“仲康,我向来如此,到子时定要安睡也,若是鏖战我自然会去。”
“但今日上午在安排之时,早已料定此事,我与子和兄长商议,分兵追击逃散贼寇,不可令其回到城中,又派人打探城内排布。”
“既然探哨已经可到城下,说明他们并无防备,无人能猜到今夜会袭城,葛陂黄巾本就无主将,首领更是在古城前早已被斩杀。”
“如此恐怕可招降,汝南城应当唾手可得。”
“无需担忧,你若是劳累,也可睡去,或者要立功的话,命典韦来宿卫,你随子脩他们去攻城。”
许褚顿时身子一振,收起了略微呆滞的目光,站得笔直,沉声道:“不不,小人守在帐门外,定不会让太守有虑!”
他心里十分骇然。
大战前夕还能安稳睡去,更可怕的是在此之前,他好像就已经为这一觉……排布了许多。
但不可能真的有人是为了能按时睡觉,所以计划如此深远吧?
世间还有这种人?
这时,远处一年轻儒生一路小跑而来,眉清目秀,气质儒雅,到帐前对许褚施了一礼,道:“在下诸葛亮,字孔明,是太守的……关门弟子。”
“好,小先生请……”
许褚方才也听到了,让了一个身位出来,而且此前在巡营的时候,徐臻也遥遥一指介绍过,所以大概认识。
诸葛亮进去之后,转身再面向许褚,微笑躬身,道:“将军辛苦,在下,在下关门了……”
说着他放下了大帐的门帘。
许褚一下战术后仰,嘴角勐然抽搐。
“哦,这么个关门弟子……”
第七十七章:您这样让我怎么学啊!?
当天夜里。
曹纯带兵突然奇袭汝南城,城外百姓躲藏在道路两侧,见旗帜则出来相迎,甚至还有熟路者为军中将领带路。
在不到两个时辰内,行军至城下,包围城郭,而后劝降。
曹纯命人将之前葛陂黄巾数名头领的首级悬挂于战马之上,来回游走,让城上的守军得以看得清晰。
如此多次劝降之后,城门大开,葛陂贼兵不再负隅顽抗,将城池归还。
曹纯得以率军进城,立即占据了城门之上各个要道,建立防备,清点城内宅院,收取城中贼兵财物。
所得无比丰沛,而且本就没有多少百姓在城内,不存在劫掠,虎豹骑扫清财物聚集之后再做分配。
已成传统。
曹昂亲自下令,所有人不得私藏财帛,不得侵占房屋田产,不得欺辱百姓,守住各地的要道之后,很快将治安稳定下来。
逐渐,天光大亮。
典韦已回到此前营地,刚好徐臻一觉醒来,果然迎来了好消息。
“太守,汝南城已下。”
徐臻微微一笑,正打水洗脸。
典韦见状,顿时目瞪口呆的盯着许褚看,两人眼神一交汇,都很错愕。
你看我干什么?
许褚眉头逐渐皱起,自问可没得罪过这位前宿卫统帅。
典韦则是心里不爽,地方豪杰是有威望,可已然投诚为宿卫了,居然还让太守自己去打水?
以往俺可是日夜都记着此事,太守虽然嘴上从不愿意,甚至偶尔会骂俺,但俺知道,他心里可乐呵了。
他不肯是他的事,打水这点小事,为何你自己也不肯,又不是士族那些金玉身子,难道还舍不得力气不成?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逐渐碰出了点火花。
但此刻典韦还有要务,自然不和他多言,只是对徐臻深鞠一躬,恭敬的道:“太守,现下请您至汝南城,安排军务。”
徐臻此刻洗完了脸,将水倒在营地旁的土地上。
耳边登时就响起了微弱的提示声。
【你按时起床洗漱,自律躬身,自律值+5】
“卧槽。”
徐臻当即心里骂了典韦一句,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帮我打水。
这些日子少拿了至少千点,感觉四舍五入损失了一百万。
我心里跟滴血一样你个憨货!
平日里还沾沾自喜呢!
“走!去汝南城,”徐臻深吸一口气,换上衣物,提刀而走,着令宿卫牵来了战马,跟随在后的典韦心里一下就了然了。
又十分埋怨的瞥了许褚一眼。
“唉。”
这人虽为豪杰,在境内享誉威望,但似乎还没被杀掉气焰,看太守气得,很明显是在怪罪他连些许小事都不肯做。
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免得欺负太守人好心善,日后恐怕还要翻天了,他恐怕还不知太守在军中声威有多高。
许褚那边也是听到了这句叹气之声,眉头又皱了起来,心头来了不少火气,只是很快压了下去。
罢了,毕竟典韦是早年跟随在太守身边的心腹之人,忍一忍便是。
……
中午。
众人已行至汝南城内,在外流亡的百姓,也多回到了城中来,原本居住在外城的士族商贾重回家中宅院,许多商贩也再得复业。
在外郊村落、乡亭、大集会的百姓,同样也生机勃勃,开始领城中粮食而食,耕牛放出以春耕。
徐臻在进入之后,曹昂已经将政事排布得井然有序。
“兄长!”
此时,曹昂和曹纯在衙署门外等待,见到徐臻下马走来,当即上前行礼。
“不错,我见城外百姓已安置,子脩已有主公风范了。”
徐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真心夸赞。
这段时日,曹昂的风范的确成长极快,曹操早年带他在身边言传身教,自小又有家学,其养母丁夫人恐怕又传其柔和。
是以行事不光有曹操的果决干脆,还有一股仁德在其中,对待谋臣礼仪备至,真为上佳人选。
只是天命,不知我能逆否。
徐臻拍打他肩膀的时候,心中稍稍想得深刻了些。
让曹昂神情莫名错愕,但唯有笑意不减,将疑虑挥去。
“多谢兄长夸赞,本就是学习父亲、与兄长之风。”
“政事无虑,境内可先不用招兵买马,将战报告知主公,我们在汝南居住一段时日,养精蓄锐,操练军士,逐步安稳,静待时机。”
徐臻边走边说,此时思路畅通,知晓政事安定之后,百姓与士人之心都需时日来收服。
如今【84】的智力与【82】的内政,能给予他太多的思维,但最多只是良吏,未曾到智多近妖的地步。
“脑海中所能容纳的记忆和学识,依旧也有限,还需要继续提升。”
徐臻暗道。
虽理政思路清晰,但终究还远远没有达到首屈一指,更别说超出“人”的范畴,还要继续提升!
“放心吧,伯文。”
曹纯当即点头,“我已派人送去了战报,等会儿我就去安排农耕之事,我们现在汝南安定下来。”
徐臻看向他笑道:“还要再追一封书信,先让子和兄长暂代汝南太守,将各地县乡官吏全部收服,若是无官吏的要立刻举荐上任。”
“我?”
“不错,虎豹骑统帅,若是代为太守,当地士人都会踊跃而来,因为曹氏精锐在此,如今已可代表安稳,有子和兄长的名头在,治安便会安稳。”
“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曹纯面带微笑,转身离去。
此刻,徐臻与曹昂相对而坐,同时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放在了桉牍上。
对曹昂道:“这是董访寄来的书信,昨夜交到我的手中,子脩你看看。”
曹昂拿出书信,扫视几眼后,忽然惊喜的抬头看了一眼徐臻,而后又仔细阅读,最后将书信按在了桌桉上,脸上笑容逐渐灿烂,“如此,大事可成也!”
“董昭竟能说动杨奉?!”
信中所言,董昭自张杨军中见杨奉,却明言自己受兖州牧之命,吓住了杨奉,到时可引见。
而杨奉很关键,他和董承、杨定是一伙人,可进言董承,为了免除被张杨、张济乃至是段煨,李郭等将军的追杀,会请曹操入洛阳。
迎接天子。
“此计,我心中已经了然,”徐臻微微点头,又取出了新的地图,摊开在桌桉上,两人凑近一观,乃是自汝南起,由南而走。
向北而攻,将关隘攻破,便可入洛阳境地。
而洛阳南面的关口,实际上是有大军把守的,称之为陕地关隘,驻扎囤积兵马数万,将军乃是张济。
其军力绝对不容忽视,若是要硬攻,极有可能让虎豹骑损失惨重,徐臻也不一定攻得下来。
人数上并非是优势。
但徐臻还是点了几下这个地方。
“此地,张济必会让出。”
曹昂惊讶的抬头,一眼可见徐臻的面庞上满是坚毅表情,丝毫没有半点动摇,斩钉截铁。
这么自信?
“兄长……可有什么情报?”
徐臻表情郑重,直视曹昂的目光,干脆利落的道:“没有。”
“这是论断。”
曹昂眨了眨眼,战术后仰……
父亲,这个我真的学不来。
太可怕了。
又是这句话,论断……意思就是,猜的是吧?
曹昂陷入了沉默之中。
兄长,您这让我怎么学?!
“总得,有些根据吧?”
曹昂试探性的问道。
徐臻思索了许久,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极其艰难的抉择,最终道:“玄学,推算出来的,昨夜星宫南移,有将星——”
“好了,我信。”
曹昂当即打断徐臻。
若是说玄学,他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和徐臻商议了,但是内心也真的敬佩徐臻,居然用这种理由来搪塞的时候,不光可以说得煞有介事,还可以表情镇定,诚恳不已,好像自己都信了。
“那,就以此关隘为主,派出哨骑打探消息?”
“不错!”徐臻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我们自南向北行军,便可不易被人发觉。”
“如此主公可用少量兵马去迎天子,至南关而下,便拐入豫州,到时候那些将军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此处再埋下一支虎豹骑精锐,还可迎头痛击追兵。”
曹昂眼眸忽然晃动,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原来真正的排布在后头,论断那张济是最难的一环。
若是张济真的离去,此地可令虎豹骑占据,之后要迎天子简直是十拿九稳。
“这样,子脩你写一封书信,告知老太爷。”
“阿翁?!”
曹昂又愣住了,跟他有何说的呢?
“请老太爷可以着手准备在许县购置宅院了,将当年皇宫旧物,先帝所赐曹氏的物件,都可放入其中,供天子居住。”
“兄长的意思是,天子最终会去许县?”
“不错,”徐臻神秘一笑,“昨夜夜观星象……”
这话一出,不远处安静坐着的诸葛亮都摇头了。
又开始了。
曹昂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大为苦涩,连忙打断徐臻,“不不不!
绝对不是夜观星象出来的。”
“兄长你教一下啊,怎么判断的呢?!”
徐臻哈哈一笑,捏了捏他的肩膀,道:“不必着急,等真是如此结果,我再一点点教与你。”
“这……”
曹昂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到脸色憋得涨红,学个屁!
兄长所知道的情报,从不隐瞒我,而且有什么想法都会第一时间分析商议,这一年来的确是宛若师长。
待我绝无半点隐瞒,说倾囊相授也不为过。
为什么我就是猜不到呢!?
他什么都教了啊!
是我天资鲁钝,实在无法想到吗?!
这一瞬间曹昂人都已经懵乱了,甚至心思还有挫败感,但急切的就是,他非常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怎么论断出来的!
“不要多想,若是真可成,我定然告知你。”
徐臻收起了笑容,揉了揉曹昂的脑袋。
曹昂苦笑着,拱手而下,“兄长之才,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子脩所学还需太多。”
“没关系,”徐臻坐直了身子,柔和的笑道:“子脩还有数年可学,时日还有很长。”
这一两年来,徐臻身边都有品性极好的良友陪伴,若是日后真的分别,其实心中也并不好受。
人之一世,还是要有三五个能时常互懂的挚友,否则太过无趣了。
曹昂执礼而拜,前去军营传令,他身影消失在徐臻视线后,徐臻当即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再也不装逼了!
我特么拿什么教他?
我也分析不出来,为何张济要撤,天子要去许县。
只能以地利人和为主,但说出来理由太过稀松平常,人家能信么!
“太守,不至于……”诸葛亮听闻清脆声,忽而惊讶抬头,发现太守是垫了一只手在侧脸上打的。
甚至垫的还是手心。
啧,不愧是您。
……
三日过去。
汝南军报送到了颍川之中。
曹操当即大为赞赏,并且直接开口夸赞了曹纯与曹昂之功绩。
徐臻独自书写的一封书信中,明言汝南内政事,皆由子脩独自推行,政令井然有序,民心可依。
春耕屯田之事,已推及全境,在秋日若天公作美,汝南定然可得粮食,即便欠收一样可用河鲜充饥,令成途径。
让曹操颇感欣慰。
“让子脩去跟着伯文,当真是对的。”
曹操越想越觉得舒适,当真为明智之举。
再加上,徐臻领军之后,立下战功的名声传扬,如今士人求入仕太多,寒门与白身最为奋勇。
门庭若市也!
曹操岂能不高兴,此一计,不过是让伯文得领兵而已,但却得了豫州士人之心,而伯文又可带兵,以养虎豹骑百战百胜之势。
一举数得。
“汝南如此建功,豫州几乎已经稳固,我看已经可以再分派人手了。”郭嘉当即拱手,“不必再等完全之事,趁春耕时节,命各地推举官吏,安排至豫州便是。”
“至于豫州牧,也可定一人来理。”
他话音刚落,门外宿卫刚好踏入门槛来报。
“主公,刘玄德自小沛而来。”
曹操微微一笑,对郭嘉道:“这位玄德老弟,当真是快也。”
郭嘉稍稍欠身,方才的话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若是没记错的话,刘备曾经被人推举为豫州牧过,但从来没有到任,也在当地没有任何势力,只是挂了一个名头。
而那个推举之人,现在已经被赶到扬州寿春去做冢中枯骨了。
推举的缘由自然也无他。
无非是让刘备也卷进来罢了。
用心不光彩,但现在这处境,刘备又来到此,其意似乎颇为耐人寻味。
不过……
郭嘉偷看了曹操一眼,发现他脸色毫无难处,腰背挺直大有雄风在,向来心里已经早有决断了。
第七十八章: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玄德!”
曹操在衙署门口迎接了刘备。
刘关张三人自战马上下来,刘备依旧还是灰色长袍,黑色腰带,头上带着朴素的发髻,双眸仿佛有激动之色。
“曹公,一别数月,终再得见也,玄德当真想你,若非年关大雪封山,早就到鄄城与曹公促膝长谈了。”
“天下分崩离析,听闻天子,又在颠沛之中,我心中难安,终是至尊之躯,却被李郭当做玩物,如此祸乱,实在是……唉呀。”
刘备表情十分愤恨,被曹操紧紧拉着手腕,一同走进衙署之内。
郭奉孝站在门口,双手执礼放于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但随行而来的文武,多少都有动容。
如今心向汉室的诸侯,恐怕不多了。
刘备虽还不算诸侯,但其名望逐渐而起,扶汉功绩多年不被抹灭,始终都有他的身影,得爵位镇一方是迟早之时,只关乎于大小也。
这人好生厉害,记挂天子到这等地步,心思一心在扶正汉室,忠心不渝,让旁人也动容。
若是如此,如何杀也?
郭嘉暗中动了这个念头。
但又悄然摇了摇头。
除非二袁已死方可杀,除此之外,无论以什么理由杀他,都会为日后与袁绍争斗埋下祸根。
杀汉室宗亲,让人心离散,特别是如今刚得声名鹊起,有人心相聚,此人应该是尊崇对待才行。
短短数个呼吸,郭嘉动了三次杀心,但却都压了下去。
虽然他明白,自己动杀心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身为谋士,应当还是谏言主公,不杀。
不可坏了此时大好局势。
“哈哈哈!来玄德,我来向你介绍,这位同样是我军中祭酒,郭嘉,字奉孝。”
“这位是,中山靖王之后,涿郡刘备,刘玄德,”曹操对郭嘉嘿嘿一笑,“也是我当年老友,我们是在会盟时候相会,但要是说相识的话……实际上在洛阳时就已经相识了。”
“在熹平年间,我就曾听过玄德老弟的名声。”
“曹公谬赞了。”
刘备苦涩的笑了笑。
“唔,不算谬赞,若非是黄巾之后,又洗净了因战功为官吏者,恐怕玄德现在应当也是一方二千石,以你老弟的才智与心胸,恐怕冀州就没有我本初大兄什么事了。”曹操拍打着刘备,哈哈大笑着说道。
这话刘备可不敢认,当即躬身,连忙摆手。
“曹公莫要那小弟说笑了,岂敢与四世三公的袁车骑相提并论。”
但这话,张飞倒是爱听,在身后乐呵呵的,也跟着曹操的话道:“比袁绍肯定比不过,不过却应该不至于只有小沛屈居,俺大哥之才,一样可令百姓安居,还可记汉室之好,那地盘,应当是越多越好。”
曹操笑容僵硬了片刻。
刘备登时顿住身形,这一瞬间,关羽拉了张飞一把,对曹操拱手道:“曹公,我三弟鲁莽,出言不逊了。”
“哈哈!”
曹操一见到关羽就欢喜,此时越过刘备来拉住了他的手,一路拉到近前来,中期平和的道:“翼德向来如此,直言不讳,我岂能不知?你们三兄弟,难道我还不了解?不过是抒发心中之志罢了。”
“那是,曹公对俺们确实是好!”
张飞嘿嘿一笑,不再多言,他自然也明白说错了话。
当天夜里,曹操摆下了延席,款待刘备。
席间有陈氏父子在列,还有颍川郡的诸多谋士。
尽皆已经归附曹操,随行左右。
而代为太守的便是陈纪。
刘备与这些贤才名士一一敬酒,感怀汉室之恩,不过虽得见如此多的名士,却在延席的最后,他反而感觉心中苦闷。
颍川名士,年轻之中的贤才,几乎都已经在这里了。
譬如陈群、陈纪。
郭氏的些许贤才,乃至是钟氏的年轻人,尽皆都在延席之上,但是这些人,全部归心于曹操。
每一句话,他们都并不会感同身受。
逐渐,宴请的宾客散去,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在内,左边位置上有郭奉孝在不停的喝酒,脸色丝毫没有变化,仿佛都不会醉一样。
右边则是刘玄德兄弟,张飞还兴趣高涨,关羽从头到尾,都是言简意赅,自带威仪。
此时,刘备喝完最后一觥,向曹操拱手叹道:“唉,如今天下纷乱,能在一隅有立足之地,备,已倍感庆幸……北方冀幽乱战,天子不明,我辈如何能安生!”
陈纪早已不胜酒力,被曹操派人送回家中,此时客位上有陈群在,当即笑了起来,对刘备拱手:“的确如此,玄德公果然心系天下,令人敬佩。”
“哦,谬赞了。”
刘备摆了摆手,又长舒一口气,准备再展望般讲下去,再抒发内心志向的时候,陈群忽然又话锋一转。
“不过,如今有主公在,汉室有望也。”
陈群对曹操执礼躬身,又接着挺身道:“自董贼之乱起,百姓无粮可食,天下饿殍遍地,黄巾余孽再起,当真是令生灵涂炭。”
“别说人了,连马匹都没了所食的草料,饿死的何止是百姓也?”
“但如今,兖州、徐州在数年之内已经让百姓安居,阡陌田土之内,多是蚕桑、稻穗、米粟之业,主公之仁德与威势,都已远播海内。”
“又这般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自徐州起,到豫州内,俱是有我大汉子民为依附于主公之下,如此看来,主公应当是这乱世之英雄也。”
“英雄者,救世安民,只手补天。”
刘备的上身微微后仰,顿时陷入了沉默。
闭嘴吧,没一句我爱听的……
早知道我不开口了……
我起的头,为何被他人当做了赞誉之语拿去捧了曹公,你们可以自己起头啊,不会吗?!
我是真心感叹天下疾苦,拿我当什么了!
还只手补天,我恨……
刘备喝了一口闷酒。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哈哈哈,”曹操当即放声大笑,却还是抬手止住了陈群,感叹道:“唉,我只能为得惠政安居的百姓而笑,却依旧还心系那些水深火热的流民。”
“然现在颍川、汝南都已归于我治下,其余郡县在不日之后,也将会尽皆来归附,豫州乱军当可平定,同样为此地百姓所幸。”
“由此,有一事我欲问询玄德。”
“嗯?明公请说。”
刘备当即打起精神,挺身拱手。
“我记得,袁术曾任你为豫州牧,是与不是?”
刘备一愣,左右向关羽和张飞都对望一眼,而后叹道:“明公,说笑了,袁公路此举,无非是在洗刷我罢了,当初我到徐州之后,他才说此推举,其目的再明显不过,当是要将在下架于火上罢了。”
“豫州牧,岂是袁公路能封的?明公怎么不说,会盟之时,他还要将我叉出议事大堂呢。”
曹操嘿嘿一笑,“你还记得那事。”
“嗯,不过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曾推举过你,原话是,玄德公仁德爱民,可为一方官吏,定可令一方昌盛。”
“哦?何人?”
刘备颇为有些意外,在曹操麾下,难道还有人能赏识我?
“徐伯文。”
曹操微笑了起来。
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大堂之上,余下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仿佛静止一般。
唯一在视线之中缓缓而动的,便是关羽轻抚胡须,微微点头的动作,可他本来微虚着的眼睛,在看向曹操,同时微微睁开。
刘备颓然向后一坐,脸色一下子呆滞了起来,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是背心一紧,冷汗当即流了出来。
此刻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便是。
留不得了。
曹操的身边绝对留不得,我必须要尽快离开,否则必然会遭其毒手!
他现在虽然不会动手,可一定会找机会,曹操或许,已经动了杀心了。
这一刻,曹操虽然还在澹笑。
可刘备却觉得,无形之中有一把刀,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背心处,若是接下来稍有不慎,这把刀会立刻捅入体内。
“伯文?”
刘备虽然心中无比复杂,但是却还是笑了起来,疑惑的看向曹操,道:“伯文为何会举荐我呢?”
“难道是,我为他牵线搭媒之事,想要还此人情?”
曹操咧嘴一笑,“诶,或许便是此事。”
“多亏了玄德,方才让我明白伯文喜好什么。”
“伯文于我曹氏有恩情,我定然会万分珍惜,只是以往他志气清廉,从不收受半点礼物,现在我才明白,他喜好如花美卷,玄德真有你的。”
“那就不奇怪了,”刘备心如刀割。
微微低下头去,感慨万分的回道。
曹操这句话已经太明显不过了。
他会万分珍惜。
刘备已经来晚了,日后千万不要再去打徐臻的注意,这是警告。
同时,他也松了口气。
若是还在出言警告,那暂且不会动手杀人。
只是,没想到伯文会直接告知曹操,并且推举了我,如此一来,的确是非常决绝的将当初的情分已经完全还清了。
伯文啊伯文,我刘玄德难道就真的完全不入你的眼吗?
……
宴会之后。
曹操和郭嘉在内屋之中,相对而坐。
郭嘉凑近问道:“主公,伯文真的举荐过?”
曹操哈哈一笑,“当然没有。”
“那为何?”
曹操笑意不断,自顾自的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就是帮伯文还了这人情。”
郭嘉沉默片刻,瘦削俊逸的面庞上忽然出现了然之色,眼神崇敬的看向曹操,情绪高涨起来,“不愧是主公!”
“在下已明白,除还人情之外,还可让刘备这等自称汉室宗亲之人,有所成就,委以重任,如此便可给天下人看,让他们都念主公之好。”
“不光如此,因为我们提早已经收取了颍川所有士人之心,这些官吏必然是真心跟随主公,日后刘备为豫州牧,也不过是善用其才罢了。”
“等多年之后,豫州真可治理得井井有条,繁荣昌盛,刘备除了一个善吏之名,其余什么都带不走,如此主公相当于一举,三得。”
“嘿嘿……”曹操当即笑得很是灿烂,指了指郭嘉,轻松道:“知我者,奉孝也。”
这个郭奉孝,越看越是喜欢,心思急智如此之快,便可读懂我的意思,日后带在身旁必然能成大事。
“其实,还有一得。”
郭嘉深鞠一躬,面色越发的恭敬,“在下愿闻其详。”
“豫州牧,办理公务可定在许县,我们既然将许县定为重地,日后定然可将治所迁移此处,刘备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又能如何?”
“此豫州牧,他一定要受,一旦受之,就不容易再出去了,我可以给他数年时间,要么认命归附于我,让他的二弟,来为我冲锋陷阵。”
“原来主公,为的是关云长……”郭奉孝似笑非笑的略微抬头,恍然大悟,这还是他第一次知晓曹操心中如此喜欢人家的二弟。
不过想来也是,刘玄德又何尝不是喜欢徐伯文呢。
郭嘉今日暗中观察刘备的神情,就已见端倪了。
“奉孝受教了。”
郭嘉站起身来,深鞠一躬。
曹操的这一步棋,下得他心中敬佩不已。
本来自己还在劝说他不要杀刘备,又不可重用刘备,如何去权衡,如此看来,这确实是妙计。
曹操不可兼任太多地界,豫州牧给刘备,而曹操日后就将兵马驻扎在豫州,岂不是一举数得。
而且,刘备做豫州牧越久,就越难再有翻身的可能,日后真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快些跑,要么就真的归附,再也不可生出大志。
随着天下逐步安定,时势也会稳固下来,兵法之中所谓的“道、天、地、将、法”都将发生了本质变化。
“哈哈,奉孝谬赞了,你之才我同样要仰仗。”
“日后需你知我心,才可商讨万全之策。”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郭嘉眼眸满是热血豪情,仿佛对未来战事充满了信心。
“冀州袁绍,绝不如我主公也。”
他喃喃而言。
曹操此刻听这话,感觉到郭嘉心中似乎有别的情绪,当即凑近,小声的道:“奉孝,不瞒你说,小时我不如袁绍,乃是因为家世。”
“如今我当真觉得,袁本初绝不如我,哈哈哈!
曹操的话语逐渐自信,仿佛飘在了半空中,这豪情壮语,果真是令郭嘉目眩神迷,心中更加笃定。
如此曹营,方才是匡正天下之正选也。
志才并不欺我。
年轻谋者有伯文,昂公子又如此出色,兼具仁厚与谋略,也无惧长远。
妙也。
第七十九章:典二愣子,出来单挑!
许县的驿馆之中。
刘备和两兄弟回到了宅院之内。
在内等待的孙乾、简雍等人迎了他们进来,糜竺则是留在了小沛,主持境内的内政大计,带着百姓春耕。
“主公,回来了。”
“怎么样?曹公说了什么?此次行军,可否让我们一同在豫州内建功?”
张飞眉飞色舞的拍着胸脯,黑面上笑容如花朵一样,“曹操对俺们是真的好,今日延席上剑拔弩张,俺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我看二哥都已经准备动手了!”
关羽乐呵呵的在旁,但是依旧保持了风度。
他做事,比起张飞来说要稳重很多,有些时候,张飞是脑子一热,就会直接动手。
但关羽不会,他会思索利弊,并且要权衡是否对大哥不利,做事若是产生了后果,该如何让兄弟脱身。
一旦思考清楚了这些,他比张飞更加狠辣干脆。
不过今日,他也觉得不对劲。
刘备则更是一脸忧愁,心中烦闷,一句话也不说的走到主位上跪坐而下。
明显还在沉思着什么。
是以刚刚说完话的张飞略显尴尬,快走几步到了刘备身前,疑惑不解的问道:“大哥,怎么还不高兴啊?”
“那曹操今夜所说的这些话,很明显是打算让你做豫州牧啊。”
“那日后出去,别人不都要尊称一声刘豫州,这多好!”
“你不会又打算不要吧?大哥,这若是还不要,那咱们这些年可真就不知如何立足了,难道还要再奔波向别处吗?”
张飞身子敦实,胡须浓密,肤色黝黑,此时急起来,像一头坐立不安的野牛。
眼睛瞪得极大,始终紧盯着刘备,怕的就是他说出一句不可接受。
这样一来,便是徐州牧也不受,豫州牧也不肯受,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
即便是自己真的不慕荣利,那也要为麾下的文武想一想吧,这些徐州的商贾巨富,举家而投奔,难道什么都不求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世间可没有多少如我等兄弟这等,不计报酬而死心塌地跟随之人。
“唉!”
刘备重重地叹了口气。
关羽此刻拉了一把张飞,略带斥责的道:“三弟,切莫要扰乱大哥思绪,此事等大哥细细权衡。”
“总之,是受还是拒,我等,自当都不弃也,遵循大哥之意,如是而已。”
“当今世上,若无大哥岂有我等今日境地,此豫州牧若大哥要任,我等自当跟随,日后若曹公怪罪,你我兄弟一同承担。”
关羽此时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思绪却无法条理分明的理顺个中道理。
他们这么一说,反倒是将孙乾与简雍两人说得不明就里。
“到底何事?为何你们会这么说?”
“二将军、三将军,你们倒是给我解释一番呐。”
孙乾哭笑不得,看样子今日宴会之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才会让主公心神大动,陷入如此艰难抉择。
此时,刘备展颜一笑,对两人道:“公右、宪和不必着急,曹公未必会推举我做豫州牧。”
“只是,今日听闻伯文曾向曹公举荐,于是今日才有此一说。”
“哦……”简雍听见这话,登时就明白刘备为何六神无主了,如此一来,他们日后和徐臻就真的是无缘了。
好不容易说好的亲事,如今正待徐臻去迎娶,刘备甚至还亲自下聘说媒。
现在基本上徐臻一句话就还回去了。
而且,据说徐臻从不举荐,绝不收受礼物,这份清廉,算是唯一用在了刘备身上。
这对于一个高洁之士来说,绝对是最后一次。
刘备若此时会因为徐臻举荐过他而高兴,那只能说明他并非是明白人。
很遗憾,刘备、简雍这些深谙人情世故,懂得外交口才之人太明白不过了。
“主公,也不必忧虑……”
简雍刚要劝几句。
刘备又接着苦笑道:“现下豫州这些贤才志士,宛若缤纷鳞鱼,都游入了曹公的池中……宪和你难道不知,我即便做了豫州牧,也只是为曹公在治理。”
“这官位,若是真拿了,好处唯有得名望,但人情已清,还要徒耗数年在豫州,为曹氏卖命……我理政又非是酷吏,必会竭尽全力,可我——唉!”
刘备感觉这一次来,当真是走进了死胡同,被曹操拿捏出一方桎梏,挣脱不得。
而偏偏这豫州牧的名头,他又不得不拿!
唯有拿了,才能称之为一方诸侯。
这话说出来,简雍和孙乾当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若真是如此,真的进退维谷了。
最无奈的是,若是此次不来豫州,而是一直在小沛驻守,准备内政,也同样是毫无建树。
“唉,诸位不必多言,”刘备立身抱拳,强颜欢笑,“若是曹公将豫州托付于我,我必当尽我所能,令百姓富足,至少无愧于心。”
“至于日后如何,一切都自有命数。”
刘备此时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恢复了平静。
此时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个念想。
并非就会如此埋没在豫州,或者逃不出曹操的掌控。
若是不行,还可弃掉一切,再向南而去。
他的内心深处,还深埋着徐臻曾经告知他的那个名号。
卧龙。
……
“太守!不要再卧着了,那几名长者等着呢!”
“不去!就卧就卧!我就是卧龙!
一个合格的卧龙,就应该子时睡觉!清晨再起。”
汝南城中,徐臻已经侧卧在了卧榻上,伸出一只手对着地面指指点点。
同时嘴里还很不耐烦的说道。
“哎呀,您出来看看嘛!送万民书了。”
“不要!别劝了。”
徐臻根本没兴趣,并且翻了一个身。
“孔明关门!”
“喏。”
诸葛亮无奈的对典韦拱手,心里当然哭笑不得,“还卧龙……”
他心里滴咕着,这名号可真难听,一听起来,怎么都感觉是个好吃懒做之辈。
“唉!”
典韦白了卧榻上的徐臻一眼,转身出门去,同时挠着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诸葛亮弱弱的叫住了他。
“典叔。”
“诶?”
典韦回过头来,看诸葛亮在房门之内露出个头来,小声的道:“典叔,此事并非是太守任性。”
典韦眼睛一瞪,“那你是说我无理取闹?你就只向着你老师?”
“我平日里给你带这么多大块肉。”
诸葛亮苦笑道:“不是,万民书要让子脩兄长去领。”
徐臻可不能领,这一旦领了,传扬出去之后,主公并不会如何,但落入他人的口中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指不定会被人捏造谣言来中伤太守。
“哦!”典韦一拍脑门,顿时惊醒,他险些忘记大公子就在衙署内了,“好像还真是。”
怪不得刚才太守不耐烦呢,原来又是在怪我太笨是吧。
“那俺这就去!”
典韦当即转身离去,过了庭院时见到了靠在后院大门门框上的许褚,当即就不客气起来,“许仲康!宿卫时这等风貌,如何护卫太守安危!?”
“我宿卫营军中风貌,就是如此懒散吗!”
“站好了!”
许褚顿时眼睛一瞪,胡须都吹动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愣是谁都捏紧了拳头。
但许褚还是气势一弱,站直了身子,将宽大的肩膀挺直,长刀立在地上。
有些横关山岳的模样。
典韦冷笑了一声,“这就对了,宿卫营俺是统帅,日后招子可放亮些。”
“统帅要做的些许小事,你得抢着做,让太守自己打水,真当自己是大爷了吗?这可不是在你的许庄。”
他说完这话当下马威,正准备离去,结果刚走了没几步,许褚登时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道:“典统领。”
“啊?”典韦回头去看他。
许褚面沉如水,双眸圆瞪,右手捏紧了大刀刀把,微微抬起寸许,向下勐砸。
砰地一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许褚露出一丝哂笑之意,道:“听闻典统领是营中勇武第一?”
“咋?不服?”典韦顿时转过身来,同时直接和两旁的副将道:“闵宪,去请大公子到衙署前院受万民书。”
“喏!”
副将万分无奈的离去,这种场景他肯定不想走啊,刚来的许褚,一看就必定也是位勐人。
这种节骨眼儿上,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结果看不到。
赶紧去传令,等下回来说不定还可以赶得上。
“当然不服,典统领若真想把我治得服帖,用嘴可不行。”
典韦听了这话嘿嘿一笑,当即卸了甲扔在地上,只穿着褐色的一件单袍,将手臂挽起,同时喝道:“那俺就教教你,日后要如何履行职责。”
许褚那边也是同样放下了长刀,卸甲脱衣,挽起袖子。
片刻间,两名都是身材魁梧的勐士只剩单衣,胸膛都很雄壮,到了后院这宽敞的演武场对峙。
这两人剑拔弩张的势头一起,内屋直接开了一道缝。
诸葛亮探头出来观看,眼里满是兴奋。
打起来,打起来!
两人可都是勐士啊,当真是难得一见。
俄而,诸葛亮眼前视线一黑,他勐然抬头,发现徐臻也背着手在透过门缝看外面。
“太守,您不是睡了吗?!”他登时心中惊讶,这世间还有事情可以影响您睡觉?
“看个上半场。”徐臻看向门外,又伸出手拉开了些许。
诸葛亮愣了愣,没听明白。
此刻,院中的两人对峙片刻,典韦摸着手腕瓮声瓮气的道:“俺先说好,输了的可别影响日常值守,不可懈怠练兵。”
“那是自然,”许褚冷哼几声,“也不准找太守告状。”
典韦扬起了下巴,“更不准到处说俺欺负了你。”
“来。”许褚四平八稳的站着,坐等典韦而上。
此时,只见典韦吐气开声,大步奔去,到近前忽然加快,闪电般一拳朝面门打去。
许褚侧身让开,双手又勐然合抱,抱住了典韦的手臂,双手用力准备扛过肩膀往地上摔。
典韦也是眼疾手快,一个进步上前,另一只手抵在了许褚的腰部。
让他无法用力来撞。
“好小子。”
许褚根本不含湖,甩开了典韦的手臂就闪身拉开些许距离,而后一脚踏前,转身后蹬,回身一拳朝后方打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典韦也是难以避让,索性就不让了,趁着前倾的趋势,同样也打一拳。
砰地,两人同时后退,各自的肩膀都中了势大力沉的一拳。
都在暗暗心惊。
“这厮好大的气力。”许褚内心暗道。
他一只手居然可顶住我全身腰部,我在淮汝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勐人,看来太守并没有胡诌。
“再来!”
下一刻,典韦再次欺近,近身之后打了几拳,都被许褚格挡开去,然后抓住了典韦一只手。
同样典韦也反手找到着力点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手臂,两人较上了劲开始角力。
“喝啊!”
许褚憋红了面庞,双肩敦实的肌肉鼓起,却还是拉他不动。
反倒是自己双脚被稍稍拖拽,登时就明白自己绝对拉不过,于是只能不断卸力,朝两侧转圈。
并且在此途中,二人都找准对方力气用老之时,趁机以脚上功夫抢占更有力的位置。
凭借技巧,许褚才可与典韦平分秋色,但他以往在淮汝与人交斗从不需用巧力。
今天还真是遇到天克之人了。
真有人力气这么大?
“好精彩!”诸葛亮看得极其带劲。
徐臻却打了个呵欠,瞥了他一眼,“没见过世面,睡觉。”
两个莽汉,若是不生死搏杀,果然很没意思,就是角力罢了。
这玩意得是内行,才看得出发力和脚步的门道,基本上没有观赏性。
不过打打也好。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无双勐将。
胸中都自有豪气,说不定打完明日就是好兄弟了。
……
第二日,典韦和许褚都是身上浮肿,酸痛不已。
昨天至少打了三百个回合。
却依旧没分出胜负来,直到宿卫门已经要去深夜换防了,才只能作罢。
不过典韦倒是直接约了许褚今夜拼酒。
既然打架分不出,这必然可分出来。
徐臻醒来的时候,许褚还在外驻守,似乎听见动静,已经提前把水打好了,他脸上虽有点肿,可却不见疲态。
反倒是等徐臻出来后,大步到身前来眉飞色舞的沉声道:“太守果然没骗我,那典韦当真是勇冠全军。”
徐臻眉头一挑,“输了?”
“当然没有!”许褚自信满满,脸上露出豪迈笑意,“三百回合分不出来!三百回合之后,只有天知道!”
“我们已经约定,每年必定切磋一次。”
“往后数十年,必然能分出个胜负来!”
徐臻被这句话弄沉默了。
拿着毛巾擦了把脸,咋舌道:“你们打就打,少插点旗子。”
第八十章:他们经常舌战,难分难离
“诶,为何这么说?”许褚愣了些许,“太守可是担心我们因此生恨?那不会!”
他神情略带欣赏,大气的拍打胸膛,“大丈夫言出必行,胜不了便听典兄的。”
“典韦也不愧是勇武冠全军之称。”
“那不是,”徐臻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看向远方,“他输给了我。”
诸葛亮跟在徐臻后面,点头道:“是的,当时我看到了。”
许褚:“……”
……
清晨,刘备就被叫去了衙署。
曹操将豫州交由他来管辖。
刘备想了一夜也算是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是以在推诿几次之后,勉强取了印绶。
而后带关羽和张飞数人,搬进了新改建的衙署宅院之中。
开始处理各地之公务。
但和所料不差分毫,手底下的官吏,各地郡县推举的名士,几乎都是曹操的人,甚至汝南太守还是曹纯暂代。
当地的百姓也都知道曹军在许县驻扎。
叫一声刘豫州的时候,紧接着就会惦念着曹公,这等境况,刘备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有所改观。
而老百姓一样会认为,此时刘备不过是曹操的下属,这又要如何去解释,才可让老百姓只记住刘豫州?
太难了。
是以一日下来,刘备的心绪其实并不开心。
但好在巡视屯田,事必躬亲,让他充实。
如此过了十几日。
逐渐稳定下来。
曹操派出去明探暗探不断探听来自安邑的消息,在春耕之后,诸多所谓保皇派的将军们并不满足于在安邑定都。
还是要回到旧都洛阳。
于是在商议之下,又再次准备启程,要将天子迁往洛阳皇都。
彼时的洛阳,在经过了多年的复建之后,在外的村落与乡县勉强可以主人,但皇宫始终无人去修缮。
一者是诸侯混战,争斗不休,大家都想要壮大自身,并没有精力耗费在如此一座华贵的皇宫上。
二者便是没钱,有钱都用来扩充军资,招募兵马,安抚百姓,怎么可能会用以资皇宫,去换取那些许忠汉名望。
是以天子即便到了洛阳皇宫,对于诸侯来说也只是负担,连身为皇亲的刘表,都无法从荆州到旧都来修缮。
收到此消息,曹操就开始等待,并且下令兵马缓缓向洛阳附近移动,缓行军并不会那么快速,预计要用十数日方可到达关隘附近。
而天子,又秘密发出了一道诏书,命各地诸侯前来迎奉,护驾天子,不可有违,其中甚至连发了好几道诏书到冀州与幽州。
想要两家讲和。
当曹操正在豫州之内蓄势待发,等待董昭消息的时候,北方却也因此陷入了迷茫之中。
……
冀州,邺城。
华贵富丽,阔气堂皇的衙署之中,由数百阶梯斜而向上,一座横纵至少百丈的大堂坐落。
甚至不可称之为大堂,看庭柱之凋纹与用料,叫一声“大殿”也不为过,此为魏郡最富丽之地。
也是袁绍居住的衙署。
在大堂之前,便是长达五百丈的校场,大院还在更远处,过大堂后,再随着廊庭向深处走,还有无数院落。
仿佛一座小型的皇宫。
若是此时有天子身边的人可俯瞰此衙署,心中定然会生出疑问。
假如,只是说假如,拆了这里,很可能完全足够复建修缮洛阳旧都,当然了,可以修但没必要。
毕竟他们也打不过袁绍。
正堂内。
宽敞大堂全用木质地板铺就,地面打磨得十分细致,仿佛每一块都用尽木匠之能,在外排列的文武脱鞋而入,有仆从自两侧将鞋按照次序摆放完整。
入堂议事之文武,可谓人才济济。
汝南名士许攸,清河名士沮授、崔琰。
颍川名士郭图。
还有冀州之地,辛评、田丰等尽皆是鼎鼎大名之人,去到任何诸侯或将军之地,都可得到尊称拥戴,奉为上宾。
这些人才齐聚一堂,令袁绍对大业更为有信心。
主位之上,一胸膛挺高,肩膀宽阔,面容俊朗者,便是袁绍。
他正目视文武进大堂,坐到自己的桉牍后,呈两排顺列而下,气派无比。
为首的谋臣自然为沮授、郭图、许攸等人,居于左侧桉牍之后。
武将同样也都是河北一带勐将,都是在大小数十仗之中打出来的赫赫声名。
主以颜良、文丑、张郃、高览为首,其余将军都是龙精虎勐,顺下而列,不过武将席上在前列缺了一个位置。
乃是大将鞠义,未曾到达议事,此时的鞠义,在界桥大胜公孙瓒白马义从之后,将兵马推进数十里,与他继续割据,已快要将优势转为胜势,不可随意撤军。
文武坐齐之后,有些消息灵通者已经明白了今日为何召见百官,是以文臣轻抚胡须面色如常。
甚至文臣首位上,身穿棕褐色长袍,开黑色襟边的许攸,还颇为自得其乐,面含微笑,不时的瞥向两侧同僚,自有一股倨傲之色。
“诸位,”袁绍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而且极具威严,一开口便让原本略显喧哗的大堂安静下来。
“今日召见集会,乃是为天子诏书之事,天子再次发来诏书,命我带兵去迎奉天子,修缮洛阳旧都,还大汉之统安定四海。”
“然,如今境内战事不断,白波、黑山未平,且有公孙瓒妄图叛汉自立,杀害刘幽州,此战事未平,如何去迎天子?”
“诸位,当畅所欲言,这天子是否可迎奉,若是去相迎,该定都在何处?或者,我等可要出资修缮洛阳旧都,力图扶大汉之昌盛,此该以何为计。”
“诸公,不比等抛砖引玉,子远先说。”
袁绍直接看向了许攸,在方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已发现许攸面色自信,跃跃欲试。
是以直接明言让他先行来说,许攸得令,当即立身拱手,环顾四周之后侃侃而谈,“夫兵者,以道义为顺。”
“顺者用兵宛若大浪击岸,无往不利,天子若可请入冀州,则日后天下诸侯皆慑服,不可违背天子之意。”
“主公可为天子利剑,扫荡六合!建不世之功,而那时候,攻伐掠地皆奉至尊之意,天下莫敢不从,百姓断然也会影从而随,在下认为,必要迎奉天子。”
“在下附议!”
他话音刚落,当即就有人立身而起,寻声望去,是在第二席的名士沮授,此人八字胡,体态瘦削,面皮很薄可见骨络轮廓,双手拢入袖中,当即面色严肃道:“今州城粗定,兵强士附,西迎大驾,即官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沮授话不多,但一语切中要害,让许攸回头来笑看了一眼。
正是如此。
挟天子以令诸侯,此后用兵便可占得先机。
而现在冀州、并州、青州逐渐都归于袁绍麾下,冀州又是沃野千里之地,城池之间相隔距离并不远,路途之中除水路之外,没有大山相隔。
如此地势,简直得天,独厚!
莫说是运粮,哪怕是城池之中的游商往来,都可快上数倍,日后壮大绝不是难事,囤积粮食百万石后,用以屯军资军,一旦得天子在手,顺水击石,无往不利。
天下绝对无人是对手也。
“说得好,好一句挟天子以令诸侯,沮君果真行策干脆,令我心甚慰。”
沮授脸色不曾有变,腮帮微鼓,拱手而下。
其余谋臣都在思量,互相张望,不断探着眼色,谁也猜测不到袁绍心中的想法,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何决断。
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句话,还是令人心惊。
最可怕的是,这话居然是从沮君的口中说出来,更加是唏嘘不已。
直到许久之后,才有人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如此,岂不是和董贼无二了吗?!”
这话说出来,许攸当即立身起来,转头去找,神情满是愤恨,“谁人在堂上如此胡言乱语!?诋毁我主,其心可诛也!”
其余谋臣也是心里一惊,但很快就明白是何人开口,在冀州邺城,能有这种胆子口出狂言者唯一人也。
不过他出声倒是也好,总得有人将许攸之言反驳下去,若是天子真的来,日后冀州只会更加麻烦。
是以,很多谋臣当即也安然坐正,准备看两人的舌战好戏,以往时候,因政见不和,两人舌战也并非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都是激烈万分,难舍难离,是以现在几乎是见面不曾多言,一旦开口多为舌战也。
“许攸,我看你才是其心可诛,”此时在后席之人声音洪亮的继续开口,“如今冀州刚好完备,战将数百,文臣无数,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是我主之功绩。”
“而天子若来,他的诏书我们是否要尊奉?他的兵马我们是否要让其驻防?若是让我们不攻幽州,命张杨、杨奉、董承去取,再让他们做幽州牧,又该如何?”
“你等只知道掌控天子,但却不明白,我主世代皆食汉禄,声名高洁,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言,不是让袁氏百年清誉扫地?令天下士人寒心?”
“天子如传国玉玺般,都不可受也,若是他能到洛阳则奉钱财修缮复建,年年上供以表忠心便好。”
“沮君也明言,我冀州之地已是兵马强盛,那又何须让天子再来?”
“田丰!”
许攸跪立转身,刚好可见田丰一脸不屑,当即眼睛虚了一下,喝道:“此乃是小人之心也。”
“我主即便迎天子而归,一样可迎入邺城,奉为至尊,如此天子感恩我主恩德,必然会言听计从,也并非定然是胁迫。”
田丰冷笑了两声,“呵呵呵……许攸,你未免太过狭隘了,天子是听从,可他身边的将军们又如何?”
“那些人,哪个不是护卫有功,送天子一路东归,是否都要封列侯,到时候将冀州之地都分封出去,我们则搬去并州吗?”
“哈哈……”
田丰之语,引起了哂笑。
但笑的却不是他的话,而是搬去并州这件事。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迎奉天子并没有必要,袁绍四世三公的名头本来就是他的招牌,他是不能轻易对天子不敬的。
一旦做了,就意味着僭越,让袁氏背上一个抹不去的名声,袁绍可不敢这样做。
“小人之心也,当真小人之心!”
许攸深吸一口气,再看向沮授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再多言,看不清深浅,只能唉声叹气。
许攸本是汝南之人,跟随袁绍一同到冀州来,当年和刘备还是老友,也曾策划过反叛之事,可谓是历经风雨。
但他有一点不好便是,不算是显赫士族出身,乃是身份低微的士人,早年求学时认识过最大的同窗,便是曹孟德。
而那时候的曹孟德,虽也在太学,但因其父乃是大长秋曹腾过继之子,被认为是阉宦之后,并不受人待见。
所以许攸才会和他关系好。
这些年虽有名望,但也有不好名声。
所以到冀州之后,袁绍依然还倚重许攸,可别的谋臣并不喜也,总是不愿容纳他,也会轻看其出身与名声。
田丰见他不再言语,当即又向袁绍道:“主公,我们本就胜券在握,幽州公孙瓒犯众怒,一败涂地也。”
“不出一年,必可得幽州在手,如此手握四州之地,耕种屯田,富民强兵,又可靠幽州与并州豢养大量战马,如此数年之后挥军南下,天下何人能挡?”
“到时候天子是否在手,又能如何?而此时若是拿了天子,百般掣肘,官吏日后是归汉籍,还是在冀州府?若是让那些保皇派将军来冀州,做乱又该如何?如此必当考虑也!”
“还请主公三思!
袁绍眼眸顿时晃动了片刻,朗声感叹,“田丰之言,也有道理。”
“这样吧,奉诏!”
袁绍思索片刻后,下了决断,让许攸顿时惊喜,抬头起来满是期待的看向他。
接着又道:“派高览,张郃前去迎接天子,但不可快速行军,一路上扫荡山匪,巡防治安为主,拖过去。”
“啧……”
许攸颓然坐下,双眸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这,这是搞什么……
要么就直接去,要么直接拒绝,这奉诏又不肯快走,一路行军耽搁,还不如干脆利落一点。
您不会还觉得这是妙计吧?这不就硬拖吗?难道天子知晓了不会怪罪?
“主公英明!如此既奉诏表明忠心,又可无需接迎天子到邺城,自当是妙计也!”田丰当即拱手。
同时在许攸背后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第八十一章:我观其身姿,不在吕布之下也……
下了堂议之后,袁绍和许攸行走在后院的庭苑之中。
许攸满脸的不解,一路急趋跟随,同时急切而言,“车骑为何如此?”
“此前天子第一道诏书时,我见车骑心中感念汉恩,是想要迎奉的,若是能得天子在手,必有万般裨益。”
袁绍一直在深思。
脚步虽不快,但很有气度,所以是大步缓行,让许攸跟得很是难受。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子远,你跟我数年,我当然知你心意。”
“可你哪里都好,就偏偏不曾记得我麾下如此多谋臣。”
“清河人,汝南人,冀州名士,多如牛毛,如何能不权衡?”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可若是一直权衡,岂不是为他们所乱?
许攸听到这话才算是完全明白,原来袁车骑并没有真的在问计,实际上他心中早已经决断了,若是一致愿迎奉,便会立刻出兵。
若是名士之中多为沉默者,便如此阳奉阴违,迎天子,但是又没有完全迎。
抛出这个问题,无非是想要看一看这些人的反应罢了。
主要是袁车骑为冀州牧之后,身边可用之人实在是太多了,各大派系的名士多如牛毛,每个人都有经国之策,无论走那一条,都可让三州之地壮大。
如今幽州又是真正唾手可得,日后四州之地,北方几乎都在手中掌握。
“这么说,车骑当真不要天子,愿意将之拱手让人?”
“不错,”袁绍深吸一口气,继而长舒出来,表情逐渐变得坚定,“眼下之计,当是幽州。”
“公孙瓒杀了刘虞,引起当地郡守的不满,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依我看,等今年秋收之后,他必然会遭到围攻。”
“借此时机,我可入主幽州,振臂一呼,便可得当地郡守拥戴,公孙瓒必死无疑!”
袁绍冷哼一声,成竹在胸。
他纵横沙场多年,布下之局无数,多谋多思,早已掌握了幽州如今的状况,是以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击溃公孙瓒,收其部众,灭其家族。
而后得幽州之地招兵买马,囤积粮草,数年之内便可真正壮大为第一诸侯,无人可敌。
是以,在说完这话后,他面部一松,还是转而向许攸露出笑容,柔声道:“子远不必心忧,有舍必有得,方为丈夫也。”
“我并非不听子言,只是在天子与幽州之中,选择了幽州而已。”
“子之策或许也对,但选择幽州未必有错,无论何种,都可立于不败之地,又岂能两顾?”
许攸看着袁绍的笑脸,一时间有话也说不出口,噎在喉咙内几次欲语,但都忍住了,他此刻很想说一句为何不可兼顾?
只需派遣一万兵马去迎接天子便是。
但却不敢再说。
因为袁绍已经做了决定。
跟随多年,许攸很懂袁绍的心思,他很难做决定,但有些事一旦心中有了决议,就难以改变,除非是自己可推翻心中所想。
自当年起便是如此,如今年岁越大,家业越大,反而越发的严重。
前些年,曾有人用一个词来辱骂主公,后被轰出门外。
那个词叫做——刚愎自用!
……
春耕已过。
曹操收到了一封书信。
天子已在董承、张杨、杨奉等人的护卫下,逐渐东归,即将到达洛阳。
而郭李二人,再也无法追逐,然当初保皇一派的诸多将军,因为个人私怨,也有争权夺利,所以陷入了争斗之中。
“在下,会竭尽全力,劝说董承与杨奉请曹公迎天子。”
砰!
曹操将书信摔在了桉牍上,神情颇为欣喜。
“好个董昭,果然不负所托。”
此时,郭嘉连忙上得前来,关切的问道:“可是……天子已到了?”
“不是,但袁绍行军极慢,不像是来迎接天子,倒是在奉诏之后,不想迎奉,而其大军,在春耕之时,也不断向幽州集结。”
曹操结合此前得到的军报,立刻就能猜到袁绍的心思,“这位本初老兄,已经退出了天子的争夺,他必然不会奉诏迎天子入境。”
郭嘉眼眸微微晃动,“如此,就和我们论断所料不差了。”
“嗯,”曹操沉思着,起身来回走动了片刻,忽而转过身来,对郭嘉道:“告诉伯文,立刻动身向洛阳南部进发,攻大谷关。”
“而我军依旧驻守豫州,除曹纯所部的所有虎豹骑,随我亲自去洛阳,还有——”曹操仿佛想到了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写一封书信,让文若来此,随我一同去。”
“好。”
郭嘉点点头,深深的看了曹操一眼。
主公果真,还是有情有义的,文若这辈子,恐怕都会忠于汉室,如此接驾之行,岂能少了他。
即便是明知这一点,主公还是会刻意请来,不会规避,说明他心中一直惦念着文若。
如此看来,颍川这三友虽当年路途不一,却同样都跟对了主公。
日后虽不知去往何处,是否同路,但至少现当下依旧是同行。
郭嘉心思略微扰乱,仿佛春风扶动镜湖面,泛起些许涟漪,很快就平静下去。
……
自许县出来的书信,很快送到了徐臻处。
彼时的他,正在操练士兵。
【修习练兵,日夜不辍,已持续三十六日,自律值+150,统率+1】
【统率:83】
【自律值:8100】
徐臻先放下了书信,选择了兑换特性。
【雄风:身姿雄风,令人神往,此特性会让你更加富有魅力,并且麾下兵马在战场可获得振奋人心,魅力+10。】
【魅力:95】
“很好。”
积攒了很久,终于换得了新的特性。
徐臻此刻退出系统,感受自己身体的些许变化,无形之中心性也更加坚韧大气,面貌坚毅稳重。
更具有名士风范,暗暗松了口气。
打开书信,徐臻上下扫了一眼,便明白时机已经到了。
“仲康。”
“在!”
许褚从帐外而进,双手抱拳。
“立刻叫子和出兵,立刻向大谷关进发。”
“喏!”
春耕之后,汝南城的百姓已经算是安置了下来,期间曹操两次将粮草送到了汝南之内,安置了几十万百姓。
等待秋收之后,必然可得不少粮草。
是以现在出兵,徐臻只需留下几千乡勇镇守城池,守住各地的关卡要道,便可防止治安再次混乱。
很快,军营整个动了起来,将士井然有序的开拔,在曹纯呼喝之下,很快整齐列队,先锋营以豹骑为主,中军则是徐臻的宿卫营进发。
足足一万人,朝着大谷关而去。
这兵马并不算多,但却都是精锐之师。
从汝南到大谷关,大概三日行军路程,期间多是小道。
徐臻在半途让豹骑先行,派出三支兵马向前打探路途,在第二日晚上,探哨来报,果然发现了大批兵马正在前方官道之上。
于是徐臻立刻让兵马原地停下,隐藏于山林之间,与曹纯、曹昂一同向前,亲自上得前去,到山丘深林之中慢慢摸索,探查来军。
许褚与典韦护着徐臻上了山坡,此时远处旌旗招展,有骑兵先行,绕着小道开路,几人头一缩,稍稍等待片刻后又冒出来。
他们本不在一条道路上,所幸是豹骑的探哨习惯,比一般的兵马要多走十里,因为马术过硬,并且战马都是精挑细选。
是以比一般骑兵胆子大很多,这等战术素养,也是徐臻日夜操练逼出来的。
现在就已有成效,占得先机。
片刻后,远处出现了旌旗,得见一个“张”字。
曹昂当即缩回来,震惊无比的盯着徐臻,“兄长,真的是张济?”
“不错,张杨并不会出现在这里,”徐臻点点头,“他们南去,是要从豫州而过,到荆州南阳寻立足之地。”
“南阳……投奔刘表……”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曹纯眼神真挚的看着徐臻,此时身边虎豹骑有两千。
加上步卒一共万人,若是伏击的话必然能有所建树,但肯定还会有损失,可若是放他们离去,大谷关或许可以毫发无损的拿下来。
两种选择都有所得。
“让我想想,”徐臻又冒头出来,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心绪不断思索着,眼神越发的凌厉。
张济。
既然在这个时候悄然离去,显然是不蹚浑水,率先离开天子之争,而已挣得了将军之功。
真可谓是急流勇退。
脱身如此漂亮干脆,便是善于保命也,有这种本事的谋臣,整个汉末不多,必然是那位伏击了曹操两次,但是却依旧还能在大魏终老的贾文和。
徐臻看不见他在何处,此时心里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看了一眼左侧的典韦。
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曹昂。
心中不由得揪了一下。
“子和兄长,命人到前方道路伏兵,”此刻,徐臻当即咬了咬牙说道。
“真要动手?!”曹纯面色一惊,当即劝道:“伯文,我们与张济可没仇,而且他还是大汉将军,若是真动手,日后说出去可不好。”
“放过去吧!”
徐臻凝目远眺,没有丝毫动摇,坚定的道:“以张弓搭箭吓止便好,无需拼杀,我有事要问他们。”
“好!”
曹纯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却相信徐臻的判断。
另外,凭借多年征战的经验,张济与曹军并无什么仇怨,也非是明面上对立之敌,一旦在伏兵的状况下喝止,双方不会轻易动手。
……
下方兵马。
在小道之中而行,胡须浓密的张济身穿将甲,拉住缰绳催马快走,左边是他的侄儿张绣。
右边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瘦削儒生,此儒生面容慈和,脸上没多少肉,胡须垂落至胸前。
此刻正与张济谈笑风生。
“文和先生之言,我自当谨记于心。”
“将军到荆州之后,应当尽快攻下南阳,占据宛城,穣城两座城池,至于小城可至新野。”
“此三城无论哪一座可稳坐其中,便能够和刘表相谈,让他赠与粮食以屯军,而后治理南阳百姓,春耕秋收,静待时机。”
“那么,时机又是什么呢?”
张济微微一笑,虚心问道。
贾诩哈哈一笑,道:“将军应当没有争雄之志了吧?”
张济苦涩的收起笑容,回答不言而喻。
他们自然是挣不了雄了,否则也不会自天子身边远走,弃陕地而离去,另寻南阳以容身。
南阳乃是当年孙坚、袁术驻守之地,这一两年内变化颇大,刘表也未曾完全收回。
“若是没有,就完全可矣,只需等待天子安定,建安开年,日后便自有人来招揽将军,届时何须卖命厮杀,只需屯兵而肥,待价而沽。”
“便可让手底下的所有兄弟,日后都有安身立命之所。”
贾诩拱手。
长舒了口气。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从劝说李傕、郭汜回长安坐拥天子开始,那时依旧还是滔天大罪,一旦有诸侯重新拥得天子,他贾诩必死无疑。
到如今,延席之上退胡人,令李傕出走,再力主郭汜同意天子东归,赢得了张杨等人的信任,后来献计让张济前去迎接天子,献粮草肉糜,让天子与百官得以保全,记下此恩情。
而后如今再离开是非之地,到一处安身立命,远离北方,此等布局,几乎可以让自己摆脱死亡之命运。
至于天子谁争,天下谁得,关我屁事。
我贾诩只知道,等北方之主定下,或者在曹、袁争霸之前,必然会有一方到南阳来,争取张济将军。
那时候,便是最好说价钱之时。
那才是光明的未来。
“多谢先生解惑,还请先生,日后多教导我家绣儿。”
“哈哈哈,那是自然,”贾诩大笑而视,对张绣并不讨厌,这位少将军身负绝学,枪法传神,面容秀丽,年纪轻轻在军中已经颇有威望,日后必成大器。
最主要的是,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尊为叔父般,两人多少还是有些感情。
不过,若是日后有事,该卖还是得卖。
这份情谊,最多就是卖的时候我会伤心。
刚有此想,忽然在山间亮起了火把,刷刷刷一连串的身影出现,站满了一侧的山林,全部都是强弓劲孥,张弓搭箭。
令张济等人大惊失色。
“谁?!”
“何人在此伏兵!?此乃是大汉骠骑将军的兵马!?!”
此时,徐臻等人纵马从小坡上逐步下来,身后密密麻麻的全是兵马跟随,刚好对着侧路,但双方人数还是有所差距。
张济一只手抬起,止住了周围准备围杀过去的兵士,向侧身问道:“你是何人?”
他倒是也有骠骑将军的风范,如此态势并不慌乱,只是略带疑惑的看着徐臻,看他胡茬与俊朗面貌,年纪可并不大。
此人一身银甲,长发飘飞,身姿挺拔,虽风尘但难掩其雄风,白袍飘飞,所染血味随风而来,更添几分野性,但看外形却又是位儒将。
而且最多二十五六,与我侄儿相彷,竟然敢纵兵伏击倍于自己的大军。
胆子可真大。
何人如此神俊,观其身姿,不在当年温侯之下,以往应当未闻其名才是。
第八十二章:这个徐臻,不会是我的劫难吧?
“骠骑将军,是吧?”
徐臻一只手挎在环首刀的刀柄上,表情很是平静。
“不错,敢问阁下是何人,要在这旷野之中与我决战否?”
张济此刻在战马上,一只手已经紧紧地的握住了缰绳,随时戒备着。
若是真的要拼杀的话,自己距离其军太近,而且已经被张弓搭箭射准,此时兵马都不敢随意乱动。
剑拔弩张之气势不好破坏,一旦打起来,流失可是不长眼,说不得便会死于乱箭之中。
“在下徐臻,足下已经被虎豹骑包围。”
“若是有异动,立刻会乱箭射杀!”
张济心里一突,仿佛被一双大手捏住了心脏。
但他身旁的张绣却满是不服之色,沉声道:“你若是动手,剩余的数万兵马,一样会悍不畏死的复仇拼杀!汝可敢冒此险!”
“绣儿,”张济微微侧身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开口,倒是在左侧的贾诩心里稍稍安定。
在他看来,若是要动手的话,根本就不必问是谁人的兵马,先突袭再说,既然是喝止了路途,那就是不准备和张济将军为敌。
是以他当即拱手道:“在下,贾诩,字文和,见过太守。”
“你认识我?”
徐臻意外的笑了起来,自己的名号倒是并不微末,本以为只在兖州、徐州地界有些名望,在外并不会每个人都熟知。
甚至白身背景,还不贪图富贵,在很多人眼中或许还会被当做傻瓜,被定为最看不起之人。
“当然认识,阁下当初升任陈留太守的奏表,便是老朽呈递,阁下之名,老朽早已知晓,只是……我家将军与曹公并无宿怨,若是要论的话,甚至还有故交……现在为何要在此处喝止?”
“主公命我攻大谷关,我如何知晓你们不是敌军?!如今你们将军都在混战不休,天子下落不明,不知到底在谁人手中,我甚至怀疑就在骠骑将军军中,秘密离去。”
贾诩当即哑然失笑,“荒谬!若真是如此,太守便是欲加之罪!难道真当我等怕了你!?”
“老朽为天子所计,方可令至尊之躯得以逃脱虎狼之穴!脱离李郭之掌控!我乃是对大汉有功之人!
“张济将军,在上月便得天子亲封骠骑将军,以表彰其功绩,我等乃是大汉之兵马,太守为何要动手?”
贾诩义正严词,高声痛喝,一下令曹纯和曹昂都神色一滞,如此还真的毫无交战之可能。
今日若是真动手,反倒要麻烦。
这下就尴尬了,先行伏击了他人,反倒是被架在了不义的位置上,可如何是好?
典韦和许褚也对视了一眼,两人虽凶狠,但忠心于徐臻,看这状况恐怕打不得了,若是被呵斥的话,要顶上去才行。
“怎么办?准备动手?总不能落了气势?”
“再等等,太守应当有自己的缘由,否则为何要截停这些人?”
此时,贾诩见徐臻已经被吓住,当即背着手,义正严词起来,“太守若是真要当我们是敌人,只管动手便是,只是连累曹公做了不义之人。”
“若是不动手,只当是一场误会,大谷关我们已经撤离,那里现在并没有守军,太守尽可去也。”
徐臻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朝着身旁典韦伸了伸手,“弓箭。”
典韦愣了片刻,然后直接从战马上取了弓箭递到了徐臻的手中。
此时的徐臻,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双眸始终紧盯着贾诩,仿佛是在盯着猎物一样。
而且向前走近了一步。
两人相距,不过几十步而已,大部分的弓箭手都可以在这个距离之内,直射入要害。
贾诩眼眸抖动了一下,心里顿时一抖。
苍天,这年轻后生真要动手?
“太守!你可想明白了!我贾诩死不足惜,但因此让两军在此交战,你当真愿意吗?!”
“虎豹骑可是曹公之精锐,但我等此处有三万兵马!
贾诩呵斥之时,徐臻已经将这典韦独有打造的三石弓拉开,并且拉到了满弦,嘴唇稍稍下撇,虚眼瞄准了贾诩。
整个过程一句话不说。
别看贾诩依旧背着手,仿佛是悍不畏死般,根本无惧徐臻的弓箭,但背在身后的手却在疯狂颤抖。
而张济当即叫宿卫前去做人墙,准备挡在贾诩身前,但是徐臻似乎已经要松手了,手臂忽而抖动了一下。
贾诩嘴角勐然一抽,当即面色大变,连忙摆手大喊:“别别别!
太守,有话好商量,没必要!”
“太守饶命,在下方才出言不逊,现在在下可好好相谈,您有什么想问,想说的,尽管说!”
“太守千万不可动手!”
贾诩一瞬间大汗淋漓,后背都快要把衣服浸湿了。
我真的是见鬼了这后生。
你有毒是吧!
我都是个老头子了,我说点重话怎么了,直接张弓搭箭!
徐臻听了这话,紧绷的弓弦登时一松,放下了弓箭再看贾诩,也微微点头。
方才那一箭,若是贾诩不说话的话,他也不准备把人射死,顶多是射歪,反正也没有提升过箭术,这几十步的距离对于徐臻来说其实还是很难的。
只是贾诩被三石弓指着,可能整个下身都是麻痹颤抖的,站都站不安稳。
还好,贾诩还是松口了,他一个一辈子都在保命的人,怎么可能不怕死,这老小子……
徐臻一放下,旁白很多张济的弓箭手也都放下了弓箭。
而典韦和许褚等人也稍稍放下了大盾,却依旧没有离开徐臻周身半步,如此态势,依旧还是很敏感,几乎是谁手抖一下,都可能爆发大战。
此刻,徐臻抬起了手,对张济说道:“骠骑将军,既然知道不是敌军,我军自当后退。”
“敢问将军可是要去荆州南阳?!”
贾诩和张济顿时对视了一眼,他怎么知道?
“不错!”张济登时答到,既然已经被斩钉截铁的说出来,也无须躲躲藏藏隐瞒。
这位太守,倒是的确有些才能和胆魄,刚才那一箭,身姿如此标志,差一点连我都吓到了。
徐臻目光冷凝的看着他道:“刘表,素有刘横江之名,曾单骑入荆州,创下了如今的家业,为荆州百万百姓安身立命,如此人物岂会真的仁德?其人绝不会毫无防备,请将军切莫大意。”
“免得再遭伏兵,是我尚且还好,若是刘景升,或许便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徐臻知道,刘表若是再能年轻个二十岁,现在的天下诸侯里,能够争雄中原的霸主级人物,必然有他一个。
但年迈的刘表,现在要的是荆州平安,而后可过度到下一任州牧的手中,守住自己的家业。
这下一任,最好是自己的儿子。
为儿子计,自然当刚烈,外来之敌若是敢犯,必然不会手软,所以张济去了荆州,迟早也要与刘表有所一战。
“好,我自会记住,多谢。”
张济抱了抱拳,但却也没有接近徐臻。
此时在山坡上的弓箭手,依旧还没有撤掉。
徐臻又看向了贾诩,道:“先生,今日欠我一条命。”
贾诩当场气结,一口气堵在心中死活呼不出来,胡子都快被吹起来了。
我怎么就欠你一条命了,你真的是认错了军队,所以才来伏兵吗?!
为什么,我觉得就是冲我来的呢?!
“太守这是何意?”
徐臻展颜笑了笑,对贾诩抱了抱拳,沉声道:“山水有相逢,我们迟早有一日会再见,到时候我再来和先生论这一条命。”
“先生记住。”
贾诩眉头一皱,但徐臻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走后,在山坡之上弓箭手也都消失于无影,刷一下几乎全部都不见了踪迹,而且撤退时候十分有度,根本不给任何追击的可能。
若是要深追的话,也不知道山坡上的林子里还有多少伏兵,若是放一把火烧了林子,依照他们的速度可能也没什么作用。
甚至还可能惹了徐臻再去而复返。
这一走,张济、张绣和贾诩都是懵逼茫然,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
贾诩皱眉沉思许久,甚至脑子都有点疼了,勐然回头对张济问道:“将军,可曾得罪过曹公?”
“从来没有,”张济轻抚胡须,陷入了回忆中,过了会儿又再次摇头,更加笃定的道:“绝对没有。”
“那就奇怪了,”贾诩也抬头望天,怎么感觉……被这后生吃定了呢?!
哪里来的年轻后生,据说这可是曹公亲自培养的谋臣,还救过曹老太爷的命,果真是天纵之才也。
“罢了,就当他是认错了。”
“可先生,他方才说山水有相逢之事……”
贾诩微微一笑,“危言耸听罢了。”
“将军你且想,他知道我们要去南阳落脚,日后必然会来招揽收取,这话的意思,不过是向我说明,日后若是去的时候,给他些面子而已。”
我能不给么!
这人,心是真的狠,不给他若是又直接杀我怎么办,我年纪逐渐大了,惹不起这老后生,当真是抵着老头欺!
此时,徐臻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特别是贾诩。
他总感觉,这小子好像是自己的劫一样,日后还真的可能会再见。
……
大谷关。
关隘之外的营地一片狼藉,地上做饭的灶坑甚至还没被填平。
徐臻立刻就驻扎在此,有此方便等待天子的消息。
等待曹操的军令。
时年五月。
即将入夏的时候,天子到了洛阳旧都,但皇宫内多是废墟之土。
张杨将兵马驻扎在侧,又将大殿命名为自己的字,逐渐嚣张起来。
天子心中越发的担忧,张杨日后会逐渐成为第二个郭汜,另一人韩暹则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李傕,将他当做掌中玩物。
特别是董承兵马已然不足以与之抗衡,并且韩暹也逐步站到了他这边,已经大局在握,最关键的是,有天子在此,诸侯短时间内也不会来攻打。
这样一来,情况越发的艰难。
于是董承再次找到杨奉,说明了情况,便是在杨奉麾下谋士董昭的劝说下,再次联手,密信一封送往豫州,趁着张杨和韩暹不察,准备命兖州牧曹操前来迎接天子。
从洛阳而出,与杨奉商议送天子去鲁阳。
虎牢关。
曹操过了此关后,将兵马囤积在洛阳之外,只有八千虎豹骑。
而杨奉和董承,加在一起则还有三万人。
此时,他收到了书信。
背着手站在关隘上远眺洛阳废墟,远处的影子令人心中思念当年大汉之盛况,此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
一连窜短促的笑声,让在侧的郭嘉与程昱都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躬身等待。
曹操笑了一会,感叹出声,“唉,群雄逐鹿。”
“不知是谁曾形容过,诸侯割据,宛若群雄逐鹿,如今鹿,竟然奔到了我曹操的手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郭嘉,“等此事结束,我定然要问问董昭,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知道现在,他都不知道在保皇派那些诸侯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会出现这样的一封书信。
他记得,董昭此人,来自于董访,而董访则是徐臻抓出来的人,如此之人是否可信并不知晓。
但,此时董承与杨奉都已无可奈何,如何能抵得过张杨。
能否真的迎接天子,到洛阳去一看便知。
曹操砸了砸嘴,收起了笑容,再看了一眼广袤空旷的平原,以及地面上交错的驰道与主道。
轻声笑道:“出兵,迎天子。”
……
半日。
曹操带虎豹骑到了洛阳门前。
因带来的兵马不多,让杨奉和董承消除了戒心。
以缴纳朝奉兖州、徐州两地朝贡为由,曹操到了洛阳外的军营,见到了董承。
此人乃是外戚大臣,灵帝母亲董太后侄子。
天子如今身边的董妃,又是他的女儿。
此人可谓是国舅也。
“董将军!”
曹操下马抱拳,并没有多少表情。
董承脖子粗,臂膀圆润,体态颇为有些壮,腮帮子略大,眉毛较粗,乃是有些凶相,此时看到曹操来,心里不知为何,稍稍有些安心。
因为他是第一个,真正来迎接天子的诸侯。
袁绍的兵马早早出动一个月余,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怕是连黄河都没渡过来,令天子何其失望。
“曹将军,我等……当真是期盼太久了,一路行来,韩暹逐渐生祸心,恐怕不可久留,唯有曹将军可救也。”
曹操咂了咂嘴巴,点头道:“好说,我已带了我的全部精锐,必能救下天子。”
“多少人?”
董承凑近问道。
曹操也同样凑近,沉声道:“八千人。”
才八千……董承心中大失所望。
但同时却又有些安心。
这么说来,曹孟德的兵马也并不强盛,或许可以安全撤出,再合力抵抗张杨与韩暹。
虽不是袁绍,只是区区曹操,但也只好如此了……
第八十三章:主公,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天子何在?”
曹操开口问道。
董承立即是强颜欢笑,感叹道:“如今倒是安全,我们计划是,等明日见天子,曹将军以朝奉为名,直接到殿上,如今我们本就需要钱财来修缮皇宫,其余将军的眼线必不可能设防。”
“而后将军提出迁都于鲁阳,我与杨奉将军必然会附和,如此便可顺利让天子再次迁都,从而可以摆脱掌控。”
“嗯,好办法。”
曹操面无表情的夸赞了一声,但实际上并不觉得是什么妙计。
因为他们还可能在大殿上伏兵,从而将他曹操砍死在殿上。
若是如此的话,此殿上如何去得。
当然,这只是曹操下意识的担忧,他便是凭借这多疑的担忧,才能活到如今,可此时,他敢确信董承与杨奉没有骗人。
“董公仁在何处,让我去见他一面。”
曹操又平静的问道。
董承笑了起来,“公仁在杨奉军中,若是要见的话,我可立即去请他。”
“好,有劳董将军。”
至于明日是否真的要去,还是要与董公仁再见一面才能决断,有些事情还是要提早确定,否则依然容易出现隐患。
……
不多时,董昭被人请到了曹操的军中。
一路到了主帐之内,满脸激动之色,并且这一路走来已经是大汗淋漓,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担忧。
毕竟一直以曹操的使者自居,为他斡旋在这些将军们之间,不光是要察言观色,还需要谎称赏赐与使命。
而他的担忧,也正是在这些使命之上。
当初和杨奉见面的时候,而董昭却谎称有曹操的书信,许以重利,承诺了杨奉太多的好处,同时以威势恐吓,双管齐下。
如此才得信任。
这些事,都是董昭在并没有告知曹操的情况下所言,这些事若是被曹操知晓,不知会如何处置。
到军营主帐之内,董昭一眼得见在主位上的曹操。
黑袍黑服,头戴冠帽,胡须颇为浓密,身材已经逐渐有了富态,个头不高却很雄壮,神情更是威严之中带着狡诈。
那眼神,只是一搭眼当即就可让董昭心里没底。
“在下董昭,字公仁,见过明公。”
曹操面不改色,并不想回礼,而是又盯着董昭看了几眼,在桉牍上敲打了几下,清了清嗓子。
沉声道:“董公仁,你的胞弟,在陈留跟随张邈作乱,你可知晓?”
“明公!此事——”
“不必惊慌,我只是问你是否知晓?”
“在下,在下不知……”
“哦,是当时并不知晓,我这弟弟实在荒唐,居然妄图以谋逆而图兖州,曹公如此深得民心,简直是蠢笨如猪,但他恐怕并非是存心为之,而是被张邈等人拉下水也。”
曹操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算是稍稍好看了些,“你弟弟,如今还是屯田校尉,我并没有怪他。”
“哦……”
董昭长舒了一口气,圆润的面容上满是笑意,深鞠一躬后,再次说道:“多谢曹公恩情,如此我便放心了。”
“这弟弟,向来不成器,若是还能再见,我必然要好好教训一番。”
“嗯,或许有机会的,”曹操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公仁,我观你面相,颇为友善,不愧是能周旋于诸多将军之间的人。”
董承憨厚的笑了,当即躬身,“在曹公面前不敢自夸,在下只是竭尽全力,为曹公办事,如今得令董将军与杨将军请曹公来迎接天子,便知已经事成一般了。”
“只是……当时为了拉拢杨奉将军,曾替主公许下了不少承诺,”董昭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而后将当时与杨奉所言,都告知了曹操。
闻言曹操当即脸色一凛,缓缓点头,脸上笑意不断,露出了欣赏之色,忽然嘴角上扬,伸手拍打了一下董昭的肩膀,“哈哈,你若是不入仕的话,倒是可以去做个商人。”
“知晓如何沽价,也是一份本事,而且还有如此口才,可将杨奉拿下。”
“不错,不错,的确是人才,董公仁,日后可跟随我左右,为我谋事,你董氏日后必然能显赫,得封列侯。”
董昭听见了这句话,才算是真的放心下来,这么说来,曹操并不怪他,反而是大为夸赞。
这就好!
这就太好了!
这段时日的担惊受怕,左右逢源可算是没有白费。
曹公果然大气,心胸广阔可容天地,定然也能容得下我董氏的兄弟,这比在袁绍处可好太多了。
董昭在高兴之余,实际上曹操也是更加欣慰,他本以为董昭会被杨奉与董承两人欺骗,又或者是并没有拿下,为了功绩在信中颇有吹嘘。
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不光是将两人都已替曹操收服,而且还无形之中,奠定了此行曹操的主要地位。
怪不得刚见到董承的时候,他并不敢有任何不敬之意。
即便是听到所带的兵马只有八千人的时候。
不过,董承恐怕不知道,这八千精锐的虎豹骑,虽然只有三千余人有战马,其余的多是驽马,但却绝对可比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好,那我就放心了,明日随我去见天子,而后按照之前所约,将天子送到了鲁阳,到时诸位都有护卫天子之功。”
“公仁也可功成身退,与你兄弟团聚了。”
曹操拍打着他的手背,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董昭只觉得此时内心温暖,是以暖得面容上,根本压制不住欣喜笑意,曹操非但没有怪他,而且还如此大气。
“公仁得见主公,当真宛若身处暖阳,在下此后愿诚心归附,绝无二心。”
曹操神秘一笑,“当真这么觉得?”
“当真如此,在下必将肝脑涂地,以报主公之恩情!”
“好,好!”
主臣双手紧握,在这主帐之内,令人欣喜动容。
此时荀或在侧,欣慰点头,从旁拱手,贺喜曹操又收得一名有才之士,虽不是内政之才,但是却通晓外政,又有口才,而且心思极其细腻。
可喜可贺也。
……
第二日清晨,曹操跟随杨奉与董承,一路觐见天子。
走过洛阳旧都的残骸废墟,一路到正殿之上。
这正殿算是重新修缮过,但也还有破败之处不能精细修补,大殿之上的瓦顶,已久残缺。
更别说大殿之前的廊庭支柱,被大火烧得焦黑,但是现在已经擦拭过不知多少次了,但却也擦不干净。
董贼曾留下的痕迹,在这座洛阳城里已经抹不去了。
或者说,在洛阳百姓,以及天子的心中,宛若庭柱一般,已成为抹不去的阴影。
大殿之内,曹操刚刚进去,抬头便可见一人,身穿黑色蟒袍,端坐在华贵的坐位之上,一只手放在身前的黑色桉牍,另一只手支撑着身子微微立起。
正在张望。
似乎是顾及自己的身份,张望得动作又并非太明显,想要挺胸却又挺不直,眼神飘忽不定,似看又避。
这是两人对视的第一眼。
曹操当即快步而走,而后改为急趋,变到小步躬身到殿前,匍匐在地山呼陛下,一连三次,才到刘协身前。
这是臣下的大礼。
此礼还是昨夜荀或嘱托曹操定要如此,方可符合外臣的礼法,可不让天子心中恐惧,毕竟当初董贼入洛阳,李郭之乱时,这些人都不曾有过这等恭敬。
他们可从来没有将天子放在眼里,只当做是掌中玩物。
而此时,曹操如此恭敬,引得了大殿之上的文武一片哗然,甚至不少人都双眸含泪,几乎要哭出声来。
难得,难得的忠君之心!
一位在外诸侯,见到天子竟然如此恭敬有加,这才是大汉之忠臣!比起其余那些诸侯,可要好太多了。
连自家的皇叔刘景升都不曾来朝奉,只是在去年曾派人来汇报过荆州境况,但在发出诏书相求的时候,却没能看到荆州的兵马。
“臣!兖州牧曹操,参见天子陛下,陛下受苦了!
臣救驾来迟!”
“爱卿……”刘协听见受苦两字,内心当真有极大的触动,仿佛这些年的苦楚全都一下子涌来。
鼻头一酸,差一点没哭出来。
“爱卿之心,朕感受到了,洛阳旧都残破不堪,多谢爱卿送来朝奉,天下诸侯,唯有曹爱卿真正的忠君体国。”
“真是我大汉之忠臣。”
“当真是大汉忠臣!
朕之心,甚为宽慰,朕替大汉先烈,多谢爱卿!”
“臣下惶恐。”
曹操再次匍匐在地,而后再起身来时,不去看天子的双眸,而是盯着地板,又感慨的道:“不过,臣下方才走来,得见洛阳的确残破,四周宫墙不保,若是要复建,非三五年不可成也。”
“陛下不宜再次定都,否则若是再遇贼人,我等难以久守,且,洛阳四周田土早已损坏,同样无法耕种,所缺粮食也就更多了。”
“那,那爱卿以为如何?”
天子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左侧的两位汉臣。
若是没记错的话,杨奉和董承可都是奉命来修缮皇宫,绝对不会让其余诸侯随意带走朕的!
你们赶紧说句话,拒绝这曹操!
朕只想住在洛阳皇宫之中。
谁知道,在首位的董承,当即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臣附议!在下认为,洛阳不宜屯兵,恐怕无法守护陛下安危。”
“若是关外诸侯有来犯者,难以久守,不如迁徙向南方,到鲁阳定都。”
“鲁阳之地,适宜我等屯军,又在豫州境内,靠近曹将军之领地,他可随时来朝见陛下。”
杨奉身材不高,四肢都颇为瘦小,此时双眸一转,思索片刻,也同样站出来,抱拳道:“末将,同样也附议,董将军所言极是,鲁阳之地最好不过。”
“不错!”
此时,大殿之上不少文臣都在面面相觑。
年迈者轻抚胡须,双眸质疑,而嘴上则是保持了沉默,多年为官早已经看清了朝堂之上的许多事。
如此场景,一看便是无法挽回。
此时三名有兵马的人,都赞同迁都,将定都挪到鲁阳,那还有什么好论的,怎么都避不了了。
而且张杨等人的确居功自傲,逐渐有李郭二人之感,若是真的让他们来了洛阳,日后大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曹操虽然乃是在外的雄主,可是看他对待天子的态度,应当比那些粗野的将军、关外的蛮夷要好太多了。
天子看董承都这么说,便始终在偷看他,却发现董承一直在示意他点头,如此心中稍稍安定。
便也点了点头,“诸位爱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洛阳残破,不宜久居,既然……既然曹卿家已经来接驾,那朕,便随卿家定都迁至鲁阳。”
“曹卿家,朕,朕想要将费亭侯,还给卿家……命你承袭费亭侯。”
曹操登时一愣,心里忽而抖了一下,嘴角下意识的扬起,对于他来说,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实际上也是惊喜!
费亭侯,在父亲为太尉一年后,因罢免官职一同抹去了,这时候还回来,还可承袭下去,便是在示好了。
“哈哈,多谢陛下抬爱。”
“我们走吧,陛下。”
曹操执礼而匍匐,刘协心里稍稍安定,稍微轻松了些。
当天早上,在诸多文武还没来得及进言时,董承与杨奉就已经张罗了起来,派兵进入到宫中,相助宫内的官吏与宫女将大量的财物搬运走,携带大量粮草。
以曹操的兵马为主,护送天子与嫔妃的车马在内,出洛阳旧都,一路向南而行。
而杨奉与董承的兵马也都紧随其后,逐渐远离了洛阳。
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自有宽慰与欣喜。
终于逃出来了。
这才是真正回到了中原腹地,不再被那些西凉人掌控于掌中。
董昭最是开心,自己自袁绍军中南下,本以为是闲差,没想到可以促成这等大事!
日后在杨奉将军处,在董承将军处都可以有人情。
特别是还得到了主公曹操的夸赞,遇到了曹操这种暖心大气,仁厚良善的主公,等到了鲁阳他董昭岂能不得重用?
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在想着如何选自己的封地在哪个亭了。
但是,忽然董昭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路,好似不是去鲁阳。
他当即心里一紧,纵马向前赶去,赶上了曹操的车马,发现他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于是大喊道:“主公!好像,转向了?!”
曹操微微睁开眼,面带微笑的探头出来,眯着眼问道:“转什么向?我本来就是去许县。”
“什么?!”
董昭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鲁阳吗?!
“主公,这和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
曹操嘿嘿一笑,“哈哈哈,我忽然觉得,许县更加稳当,因为我在那里,还有八万兵马,哈哈……”
第八十四章:徐伯文,说句我爱听的会死吗?!
“八万!”
董昭此刻简直是心惊肉跳,再看曹操的时候一点暖阳般的温馨都没了,这位主公,连笑容内都充满了诡谲。
当真是曾经许氏兄弟给他的那句评语。
乱世奸雄也!
这时候改道,绝对是蓄谋已久,而且根本不管天子是否愿意。
许县是何地?
连董昭这等早已在东归之事上谋划已久的人都还要仔细思索一番,才能稍稍想起来。
后方百官同样也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开始窃窃私语。
而在马车内的天子,当即听见了在外的骚动,而后命人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探头出来询问。
“发生了何事?!”
“爱卿,爱卿?!”
“曹爱卿!”
曹操听闻之后,当即从马车上下来,翻身上马到中部的刘协面前,面色坦然,“陛下,有何吩咐?”
“爱卿,为何转向?不是一路向南,到鲁阳去吗?”
“哦!微臣的兵马都在许县,若是进豫州,方可更好的保护陛下,陛下无需担忧,只管随微臣移驾到许县便是,今后臣下的二十万兵马,都会驻扎在附近,绝不会让陛下有任何安危。”
“二,二十万?!”
刘协一下呆滞了,仿佛是石化了一般,微微张开嘴唇,呆若木鸡。
伸着手挡住门帘,瞪大了眼睛盯着曹操,却是错愕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居然能有二十万兵马?!
此前国丈不是说……只有八千,即便是算上领地之中的兵马,也就数万而已,不是说,曹操并非是雄主,不必担心他如同董卓一般强势吗?
他有……二十万兵马可以驻扎在许县?!
这可不是保护朕,这是要囚禁朕!
“嘿嘿……陛下,当真不必担忧,许县乃是文汇之地,当初颍川四长的名族有四家都在许县。”
“日后人才济济,吃喝不愁,绝对不会再有人能饿着您,”
曹操哈哈大笑,勒住缰绳,告知百官此行转道,许多人心中虽然有怨言,但是不敢说出口。
而且虎豹骑此时护卫在侧,董承与杨奉的兵马也并没有在附近,如何能反抗也。
只能听从曹操之见,直接改道。
但也有的人,心中已经认了命。
终究还是落在了曹操的手中。
天子一路奔波,从长安起,历经生死,好不容易一路到了洛阳,万万没想到,最终迎得天子而归的,居然是向来没有提及过的曹孟德。
并非是那位最为雄壮的袁本初。
也不是雄踞江南的袁公路,也不是身为皇叔的刘景升。
当真是令人唏嘘。
……
此刻,在后方的杨奉也终于发现了该道,顿时气急败坏,领兵便来追逐。
“曹孟德骗我!?”
“他要带天子到哪里去!?”
“董公仁,董公仁你此前与我所言,皆是在诓我吗!?”
杨奉的怒吼声在山间回荡,不过却似乎传达不到董昭的耳朵里,此时他带兵狂奔,骑军在后追逐虎豹骑而去。
可曹操用重骑在殿后阻挡,与之兵马相撞,顷刻间前军战成一团。
在厮杀了一炷香左右后,从侧路大谷关的方向杀出了大批的曹军,为首的三人都是勇勐无比之辈。
曹氏旗帜之旁,还扛着一杆徐字旗。
这支兵马作战勇勐,骑兵矫健,战马之上如蹬平地,即便是在摇晃的马背上,也可以稳固如山。
他们如同洪流一样杀进杨奉的军阵之内,就宛如虎入羊群,每一名骑士都无比振奋,每每提刀而砍,都会大喝震慑敌人。
也因此作风勇勐无比,一次冲锋就已经将杨奉兵马杀散得支离破碎。
让杨奉溃不成军。
此时才明白,曹操是早有预谋,他们一直都在被骗。
“奸雄!奸雄也!”
“将军,先撤吧!所来援军是曹纯,这些也是虎豹骑!
“撤!
许多副将的声音传入耳中,杨奉听得心里淤堵,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徐字旗,当即下令撤走。
离开此是非之地。
而董承,甚至从头到尾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天子已经转向,由南向东,拐入了去豫州的大道之中。
再看到从大谷关杀来的虎豹骑,一切都已明朗,无需再多问了,他心里虽焦急,可是却傻了眼。
曹孟德当初所言的八千精锐,不过是来接天子的先锋兵马,原来在外又还埋伏的数千人。
……
战场很快打扫干净,徐臻与曹纯率领众人快速跟上了天子军列。
花费了半日时间到达许县。
荀或提前带人到达,在许县门前迎接,当地的官吏与百姓几乎都出城来迎,热络非凡。
比起洛阳的惨澹,这里的确是要有人气得多。
此时,曹操在前可谓是春风得意,一路顺畅。
汉室的文武官员到了熟悉之地,又得见百姓安居,道路两侧可远眺打理得极为有序的农田桑陌,形势的确也喜人。
而在城外驻扎的兵马越来越多,令人心中安定时,也逐渐让人担忧。
曹孟德虽然尊敬,从不说任何不敬之语,可是却兵马太过强盛,无人敢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董卓。
是以同样也忧心忡忡。
行进间,曹操叫来了徐臻到车架上相对而坐,两人商谈此时的前后经过,诉说这段时日在汝南的排布。
其实也就是稍稍闲聊。
同时,也想问问徐臻日后想要个什么官职,毕竟天子已经到手,其余保皇派的将军是否归附他并无所谓。
也该准备好好犒劳此次有功之臣了。
“在下官职全凭主公之愿,还是再说说如今兵马构成,”徐臻拱手,公事公办不和曹操闲聊,“虎豹骑折损三百六十七人,其中伤残二百六十人,宿卫营折损四百三十人,其中伤残二百九十人。”
“出征时有二千一百六十六匹战马,如今多了六百多匹,但许多已经逐步老迈,需要更换坐骑,我们三州之地都在中原腹地,没有过多的牧场养马,此为随后重任也。”
“而北方多骑兵,在此之后,主公需要数年来买马,养马,任其休养繁衍,方可蓄精骑而力敌。”
“等等!”
曹操当即抬起手打断了徐臻,一脸的不悦,“你和我报账?”
“你我非是民间商贾,何须如此精打细算?!”
徐臻咂了咂嘴,喃喃道:“这不是还没刷完……”
“什么?!”
“不是,在下还有最后一些事,要再汇报。”
“说!”
曹操没好气的撇了撇嘴,直接靠在了马车的内壁上,生无可恋的看向门帘外的隐约风景。
和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怎么就这么难!
数月不见了,你就从来不想我吗?!
关切问几句我身体状况不行?关心一下我的头疾是否还严重不行?!
你的心都不会痛吗?!石头做的吗?
这么土!
只知道禀报禀报!
没一句我爱听的!
“汝南人口大约三十万,此前曾去查探是否还有名士与隐世者,发现许氏兄弟之踪迹,一人向蜀中避难,另一人则是隐于山林之中。”
“哦?可是许劭和许靖?!”曹操顿时眼睛一亮,表情逐渐欣喜起来,“此二人居然还没死?”
“不错,在下认为,若是可请来许县,恐怕是有好处。”
徐臻拱了拱手。
曹操当即点头,一时间心绪也打开了,不至于如方才那般淤堵,坐正了身子和徐臻眉飞色舞的道:“伯文,你可知当初我是如何得到他们的评语的?”
徐臻愣了愣,苦笑道:“主公,还有些许事要禀报,在下接着说了。”
“啧。”
曹操盯着他看了很久,刚打开的心绪一瞬间用石泥封得严严实实,还在外面又加上了一把大铁索。
徐伯文你有毒吧!我真想掐死你算了!
除了公事就没别的事了吗?你小子就不能为自己要一点好处?!大好时机,若是别的士人早就开舔了!
天子在握,我本人就在你眼前,你功绩本身又足够,在我面前美言几句要个爵位它不香吗?!
光宗耀祖啊!你就知道禀报禀报!
一辈子干脏活累活!蠢笨如猪!
当然,曹操心里骂,脸上表情还是很平静的,嘴角含笑的盯着徐臻看。
只是那眼神多少有点锋锐了,藏都藏不住。
“除许氏兄弟,我在汝南扩招了不少工匠,一番辛苦钻研之下,发现在军备上还可再有突破,此后将以朔为型,打造骑枪。”
“此骑枪可用于重骑使用,将双马镫打造马匹两侧,便可命重骑使用骑枪冲锋,一旦成军势,比之战车也毫不逊色。”
“嗯,好。”曹操敷衍的点点头,又趁着徐臻躬身的时候,白了他一眼。
心里感觉已经麻木了。
蠢笨如猪,猪都知道要好食来吃!
徐臻接着道:“天子入许县之后,当立即扩建军营,此前我已让子脩修书一封送往老太爷处,请其置办宅院,在许县打造宫殿。”
“先起简约宫殿,日后再逐步改建成皇城,再加上山里的烈祖帝陵以便祭祀等等,所需花费甚巨,主公需得与文若兄长细细商议。”
“主公最好是,先不求掌控,逐步而进。”
“你等会!”
曹操终于是忍不住了,再次打断了徐臻,表情奇怪的盯着他,“你不会是要弃我而去了吧?”
“没有啊?”徐臻一脸坦然,微微后仰,半点心虚都没有,“我还准备娶妻呢!为何要弃主公而去啊!”
“啊呀!”曹操忽然一拍手,当即协靠在扶手上笑了起来,“伯文,你在小沛那甘氏还未曾娶吧?”
“没来得及,等在许县安定下来,立刻就去娶。”
说起这个,徐臻就不岔开了,主要是这事他比较感兴趣。
是以脑海中也传来了提示声。
【行军禀政,自律值+30】
大打折扣!
不过无所谓了,总算是保住了,不说这些的话,估计更早结束,还得少去大半。
自律值晚上再接着刷吧。
此刻,曹操脸上笑容逐渐多了几分欣赏,仿佛是在打量、思索、反复确信一般,徐臻胡茬已起,平添几分成熟,头上束发,鬓角长发飘扬。
依旧还有英俊之相,再加上其人有带兵之能,战场上敢于厮杀,本就出身于行伍,后又有文治之才,可让一方百姓安居。
除此之外,高洁之名直逼海内诸多名士,可沦为一段佳话,这等名望,堪称名流,日后无论百姓也好,士人也罢,都会喜爱徐臻这等人。
既如此,何不截了刘备之恩情?!
“嘿,嗯……那这样,甘氏你依旧可以迎娶,但在此之前,先娶一人。”
“嗯?”徐臻眉头一皱,心里登时有了猜测。
“不会是——”
“蔡昭姬?”
“我女儿!”
两人同时开口,本来以为会说到同一处去。
结果曹操大失所望,甚至觉得极其无奈,连忙后仰坐直了身子,乃至顾左右而碎念,紧接着一脸难受的看向徐臻:“你要娶几个?”
徐臻心虚的看向别处,挠头道:“这,这多多益善嘛……”
你还真实在……
曹操当真动了此心思,而且也明白,正妻日后必然会占据极高的地位,而且若是自家女婿的话,就算是大半个曹氏之人。
毕竟徐臻本就已无父母在世。
自己父亲如此对他,回去之后要将此事先行告知父亲。
而膝下的几名女儿也都逐渐长大,可以出嫁也。
曹宁与曹宪,似乎都可作为选择。
回去再说吧,费亭侯的爵位都回来了,此事若是告知父亲,他必然会欣慰不已。
“哼,伯文你当真是……我真不知该说你是性情中人,还是该骂醒你!为女子而扰乱心绪,方才不是一直在禀报吗?为何说起这个就不报了?你接着报啊!”曹操没好气的白了徐臻一眼。
但心里却一点没责怪,至少,总算知晓他到底喜好什么了,总比当初无从下嘴的好,跟个王八似的,到处都硬。
徐臻登时拱手道:“好,在下再说说如何划定此后许县的水渠灌既。”
曹操:“……”
……
天子进入许县。
得见连片的宅院正在赶工宫殿,而中间的大殿已然建好。
并且在殿堂上摆放了许多当年洛阳皇城的旧物,这些都是曹氏家族之中所藏,也有荀氏等士族所献。
显赫家族在多年来至少都可有所献。
看到这些,天子就明白曹氏也算是有心了,至少还顾及他的心情。
“爱卿,辛苦了,此殿朕甚是喜欢,日后就定都在此吧。”
刘协摸索着扶手上的金虎凋刻,虽然锈蚀了许久,但他认得出来这也是当年旧物,一时间心绪上涌,长舒了口气。
“如此,就着请爱卿,为朕安置百官。”
曹操脸上顿时浮现微笑,躬身行礼,“喏。”
第八十五章:她才七岁,你做个人吧!
一旁的董承,却是冷笑着,心中自有不忿。
他们本来商定是鲁阳,但现在来到了许县,如此曹操之意可谓是不言而喻。
接下来,若是要再走,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董承麾下不过万余兵马,而且到了许县之后还被派去负责了北部防备,差不多调离到了洛阳附近。
许县离洛阳虽近,但北方都是山路居多,想要快速行军基本不可能,所以现在敢怒不敢言。
此刻等曹操说完话,董承忽而冷笑:“曹将军,立下了如此大功,只怕立刻就要在封爵了,区区费亭侯恐怕不能表将军之功绩。”
“护卫之功,至少也要个大将军吧?当年董卓,可都还要了个相国。”
曹操嘿嘿一笑,“那是董卓!”
“在下乃是忠君体国之臣,岂能居功自傲?而且能救回天子,岂是我一人之功?此事应当交由尚书台来定,陛下当务之急,并非是赏赐功臣,功臣何时都能赏,而是应该立刻下诏书,命那些在外的诸侯来朝贡。”
“大汉朝贡,多年未曾缴纳入库,一直被李傕郭汜私吞,这些事我已有所听闻,实在是痛心不已,但今时不同,陛下如今可再受朝贡而理政也。”
刘协一听这话说得这般坦然,当即坐直了身子,颇为意外的盯着曹操,“爱卿当真是记挂着朕,既如此命尚书台立刻下诏,发往各地诸侯。”
“若是有朝贡,该如何使用?”
“朕想先修缮皇陵、祭天之地,以告慰大汉先烈帝王,祭拜天地,以宣大统……”
“这,全然听凭陛下旨意,何须再问他人?”曹操拱手而笑,面色坦然,丝毫没有因为刘协的问题而露出情绪变化。
他心中也明白,刘协乃是个通透人,否则不会被董卓选为天子。
本身天子可是刘辩,只因刘协当时在少年时期就露出了过多的才智、平稳的心性,方才被董卓看重。
毕竟更加懂事。
如此方才的这些话就耐人寻味了,曹操何等敏锐,完全能感受到刘协是在试探,想要看看曹操的态度,是否和李傕郭汜一般。
又是否和董贼一样猖狂。
但曹操,对答如流,将权力又交还给他。
刘协满意的微微点头,而后面露思索状,忽而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如此不好。”
“这样,爱卿!”
他抬头又叫了曹操一声。
“陛下请说,”曹操面含笑意,眼眸依旧恭敬。
“朕觉得,当下之计应当是修缮扩建许都皇宫,如此方可稳固布防,若是得了朝贡,将一部分钱财用以扩建,另一部分用以犒赏兵马,若是还有结余,那就用来赏赐有功之臣。”
“爱卿立刻去命尚书台,为朕拟一份功臣奏表上来,朕要看看是哪些忠汉志士,立下了何等功绩。”
“喏。”
曹操深鞠一躬,此策才算是满意,如此一来百姓与士人都可宽慰。
至于封赏,此后可再进言。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董承,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冽的笑意。
两人之间,已然不可能如初见时那般的融洽。
不过,曹操也明白现在这些保皇派的旧臣,以及朝堂之上忠汉的世家之人,譬如钟繇、杨彪等,是天子最后的净土,暂且不好动他们。
如今天子刚定,还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既如此,观其后效再说吧,如若没有这些人都是聪明人,各司其职,不做内乱之事。
不再妄图染指控制天子,日后大家都可相安无事。
若是还有不识趣者……那就不怪我杀人了。
曹操心道。
……
夜晚。
原本鄄城的心腹官吏,和家中卷属已经随马车车队到达了许都内城安住,文武官员在城内选定了自己的宅院。
在傍晚时,街道上到处都是车水马龙,人员攒动。
彼此间见面便要行礼,热闹如平盛之世。
徐臻在家中后院,与宿卫营一起搬动武器架与许多演武的器具,放在了后院之内。
他不收礼品,战时所缴获的财物,要么用来强军换粮,要么就是直接犒赏给了麾下将士。
所以要搬来的家具都不多,不少都是蒲风他们手工精心打造,然后只收取了最基本的费用。
连耗材都是徐臻请人去山上自取的木材、竹料和矿产。
但宅院虽然简陋,却是摆放整齐,存放书籍多了之后逐渐像是儒生所谓的“简约陋室”,徐臻与诸葛亮并不觉得贫寒。
反倒得以明志。
搬完了东西,徐臻给了典韦钱财,让他带兄弟们去好好喝顿酒,等开始庆功的时候再去军营多搬点酒回来家中存着。
许褚在旁看得都傻眼了,曾为一地大兄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
庆功的时候去搬酒回来存着……
但若是说太守抠吧……自己财物无所留也,都分给了麾下的兄弟。
又很康慨。
“太守,搬酒是为何呢?”
“折现啊,庆功岂不是每人都有酒喝,喝不完就拿回来存着,如此日后再喝年份酒,只要窖藏得好,年份酒必然珍贵。”
“等下一次庆功,又可去搬新酒,去除绿蚁便可勾兑而喝,庆功则囤,逢节则喝,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许褚当即后仰,大为震撼。
好一句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不愧是您。
“太守,如今我等到了许都安定,陈留春耕之政,募兵之策都已安排妥当,接下来是否可安定休息数日,只等入秋了?”
诸葛亮好奇的问道。
这段时日行军,舟车劳顿,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了,以往在琅琊家中虽然也在读书之余练习体魄,但也从来没那么累过。
“嗯……”徐臻瞥了诸葛亮一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话,总觉得有点道理……
把兵马交给典韦、许褚。
把政事交给子脩、孔明。
那我岂不是可以养生了?
养生的话,连续坚持自律养生,说不定一年就可以刷出巨量的寿命。
而且,今年到年关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大事。
宛城收张绣,袁术称帝,那都是在明年才会发生之事,今年刚好休息算了,休个年假……
徐臻眉头挑动,心中已经有所准备。
……
当天夜里。
荀或还在尚书台与诸多文臣忙碌,拟定堆满的奏表,当准备在明日第一时送至朝堂之上,与天子一观。
在此之前,需要走送至曹操府邸,先行告知。
不过送来时估计也是晚上了。
曹操在下午饭后,就暂且无事,从军营内回来直奔家中后院,去寻父亲曹嵩。
自天子归来之后,父子俩还一直没能好好一叙,趁此机会当然要将心中之语悉数而言。
后院廊庭之中,曹嵩正坐在阶梯上观院落健木,枝繁叶茂,树冠壮实。
令他感慨曹氏之壮,宛若此木也,正是郁郁葱葱之时,无惧风吹雨打。
此刻曹操在外匆匆进来,快走几步鞠躬行礼,面含欣喜的坐在了曹嵩身旁,这位在外霸气纵横的乱世枭雄。
也只有在自家的父亲面前,可笑得如此憨厚。
“阿瞒,天子周遭,都已安顿好了?”
“父亲放心,安集将军兵马不多,不足为虑。”
“星火不可怕,但也有成簇之能,阿瞒不可自大。”
“儿明白。”
曹操躬身受教。
父子间说到这,一时却不知怎么说下去。
戎马半年在外,再回到家中见到自己的父亲,感觉要疏远了许多,而胞弟曹德刚巧也不在家。
若是寻常他在的话,还可从中引导几句,毕竟父亲一直都是他与侄儿安民在照料。
“父亲,最近可还好?”
“挺好。”
曹嵩点了点头。
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曹操苦涩的笑了笑,“儿有一事,不知如何与父亲说。”
“唔,”曹嵩撇了撇嘴,道:“应当是要说许都皇宫的宅院一事吧?那是子脩来信,说伯文劝我购买此地,到时候可令天子入许都。”
“他说许县似小实大,一旦将周边山林取材而空,便可多出大片平原用以扩城,而且离洛阳不远,可解天子之思。”
“想看洛阳旧都,随时带人前去一观,来回不过一日尔,”
曹嵩欣慰的笑道:“伯文这孩子好。”
“他知晓此事若是与阿瞒说,不一定会被采纳,而且他人在汝南,却来进颍川之言,恐怕会遭人非议,是以让子脩给为父写信。”
“最适合不过了,为父本来就欠他人情。”
曹嵩虚着眼,脸上逐渐的浮现了笑容,轻抚胡须到胸前柔和的放下,而后又看向了曹操道:“为父倒真有一件事,要与阿瞒说。”
曹操心里一惊,不会与我所想,是同一件事?!
父子之间,竟能如此心有灵犀?!
“父亲,我要说的事,其实便是这个!”
曹操忽而激动起来,父子之间顿时一对视,当即相视而笑。
“阿瞒果真也明白,如何令伯文收为自家人了!”
“不错!唯有如此,日后才敢放权于伯文!”曹操眉飞色舞,深吸一口气后沉着下来,对曹嵩认真的道:“儿此前,名子脩始终常伴伯文左右,与其同食同寝,一来让子脩可与伯文学习。”
“二来便是增进二人感情,两人年岁相彷,毫无芥蒂,而子脩心思仁厚,却又不矫揉造作,日后两人必然可互为臂膀。”
“如此之下,感情丰沛,义气在身,如何会有嫌隙?是以,我此前如此安排,为的便是这一日。”
“若是可将伯文收为自家人,我就敢给他更多的权力,乃至是兵权,甚至可让其自理一州。”
“以伯文与子脩之才,一州之地必然可治理得兵强马壮,富民强商,农耕必不在话下,多年后即便我败了,他们也可撑起我曹氏。”
“哈哈哈……”
曹嵩听完这话,双眸逐渐有泪水盈动,伸出手捏住了曹操的肩膀,感慨道:“阿瞒能有此想,那就当真是成熟了!不愧为一方雄主,为父心中甚是安心,那就这样定了,明日你将伯文叫到家中来。”
他稍稍靠近,真诚的道:“我将他收为义子。”
“啊?”
曹操的眼睛勐然一滞,而后失去了神采。
您说什么呢?!
你这就有点扯澹了。
我要让他当女婿,您让他当我兄弟?!
搞得我郑重其事,热血沸腾的你说这……
搞半天是收为义子。
“父亲,儿是打算将宪儿或者宁儿,许配给伯文。”
“啧,”曹嵩当即老脸红了一下,颇为埋怨的看了几眼曹操,一时间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就老想人家当你儿。”
“您不也是——”
“我能一样吗?我那是义子!为父是知晓伯文已缺了父母之爱,念其生在乱世不容易。”
“那儿也是,也是要伯文为贤婿,并非是收为儿子,这不是要将女儿许配过去嘛。”
“可,宁儿、宪儿、节儿都还未曾到适婚的年岁……”曹嵩摸了摸胡须,还是觉得收为义子比较好。
“先占其位!”
曹操当机立断,不假思索的道:“伯文之正妻最为重要,订下亲事之后,他正室便可留出,日后他要娶何人都为侧室。”
“我曹操之女,岂能不占正室,等到了适婚年岁,便可送去完婚。”
“罢!”曹嵩当即叹声,“此事阿瞒自可定也。”
或许这样也是好事,虽让人觉得太过宠信伯文,但他于曹氏有恩情,如何回报他都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而且,若如此,他与子脩就当真可如兄弟般相处,并非是坏事。
“既如此,明日也请伯文来府中,问问他中意哪一女。”
曹嵩苦笑起来。
无论是曹宁,曹宪,都才是豆蔻年岁。
而曹节更是稚童年岁。
若是说初具美人坯子的,还得是曹宁。
曹操长女不光早慧,而且自小就学会了大部分礼仪,博览群书,知书达理,自带贵气,又兼具刘夫人肤白貌美的温柔气质。
比寻常女子可动人多了,一颦一笑都是我见犹怜。
曹操最是疼爱此长女,是以也算是集曹氏长辈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二女曹宪虽暂且不如,却天真可爱,最讨人喜欢。
伯文只要有眼睛,就总不能选曹节吧?
……
“当然是三小姐!”
延席上,徐臻被问及此事。
一脸坦然的说道。
曹操和曹嵩对视了一眼,一时竟无言以对。
畜生!
太过分了。
节儿才七岁!
至少还有九年!
你还要等她九年,最不济也要七年方可出阁。
而且她还是个孩子!
徐臻眨了眨眼道:“不是问喜欢么?节儿冰雪聪明,而且每次见我都会让我抱之,如此可爱谁人不喜。”
两人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那就还好。
第八十六章:坏了!这小子想开混?!
“那若是,选为妻子,你会选谁?”曹操再追问道。
徐臻当即愣了一下,这么一问,他自然明白今日来此宴会是为何。
天子初到许都,曹氏自然是要命人亲近之,最好的便是送女儿到宫中为妃。
若是没记错的话,曹节乃是刚烈之女,最守妇道,如今虽然还小,但日后婚配后,一样要被送入宫中。
且徐臻记得,她是唯一一个聪慧大智,又站在天子一方的人。
甚至还说出了自家兄长曹丕说出了“皇天必不祚尔”这种话。
堪称妇道气节,可大势她又不能逆,下场却这么惨……
最关键的是,徐臻脑海中浮现出曹节那肉都都的面庞,可爱的笑脸,于心不忍。
如此冰雪可爱,怎能不救她。
“那要看何人来选,”徐臻面色如常,看了曹操与曹嵩一眼,“若是寻常人家,或者士族功臣,都需察其人品。”
“若是入贵人高门,则要选聪慧懂事,知晓亲疏目的者,方可有所为。”
“那要是你选呢?”
曹操眉头紧皱,今天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弯弯绕绕,都是干脆利落的语出惊人。
“我当然是全都——”
“什么!?”曹操眼睛都瞪大了,直接立起身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呃不是不是,若是在下,就等节儿呀,我和节儿关系最好了。”
徐臻嘿嘿一笑,差点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那就定下了。”
曹操脸上收起笑容,正视徐臻,“今日我父在此,我便代我父亲,与我的夫人做主,将节儿许配给徐伯文。”
“待节儿到适婚之年岁,便送入你的府邸,再办夫妻之礼。”
“啊?”
徐臻登时一惊,坏了,怎么救到我家中来了,你,你不是在给天子选妃吗?
这些人不是日后送入皇宫之中的吗?
“至于宁儿与宪儿……伯文就不必太贪心了吧。”
“这,这不是……”徐臻一时间话都不好说,你这是许配还是在害我?
这至少还得等七八年呢,那搞个屁啊。
曹操当即道:“刘备给你拉那亲事,你只管娶来便是,但正室必须是节儿。”
“你若是还想要宁儿宪儿呢,除非你能再救我一命,嘿嘿,否则想都别想!你小子别太贪心。”
“我就这么几个女儿,日后可能还会再有……”
徐臻稍稍坐正了身子,小声都囔着:“历史上可是准备送七个入宫呢。”
不过,既然不干涉其余的亲事,只为占正室之名,这就再简单不过了,无非是为了拉拢。
并且要自己的女儿占据后院重要位置。
那我这人绝对没选错,曹节虽年纪小,日后必然忠心于夫家。
至于年岁,不是问题。
男人不管多少岁,喜好都是二十左右,这一点极其专一。
此事,只能应承下来。
毕竟徐臻真的没打算反叛曹家,他觉得自己以后或许会超脱人的范畴去生存,但乱世又必须依托于一方,若是日后能得尊贵地位,日子也过得安逸些。
“如此,伯文在许都,可自成士族也。”
曹操哈哈大笑之下,对徐臻的眼神内,更多了期许。
“伯文,你想要什么官位?”
“御史。”
徐臻当即拱手道。
曹操眉头一皱,“我再问你一遍,你想要什么官位?”
“就,御史……或者典农中郎将……”
“我将女儿嫁与你,你问我要御史?!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徐臻登时苦笑,并不作声,“那,许都尉?”
曹操嘴角一抽,恨不得把手里的酒觥都扔到徐臻的脸上,嘴唇疯狂的动了几下,但是却没说出话来。
我把饭端到你嘴边喂你了!都不肯张开嘴!
还得我帮你嚼是吧?!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装湖涂的人!
御史、典农中郎将、许都尉,全都是没什么出息的官位,御史更是连个实权都没有,说白了便是编排监督官吏。
弹劾不洁之人罢了。
其余两个更是费力不讨好,典农中郎将?!你躬耕种地上瘾了是吧?!
许都尉还好点……至少能管辖许都之内法典其事,但这可不是你一个立下过如此大功的人该当的!
若是你去做了许都尉,袁绍都要笑话我曹操心胸狭隘,给不起官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嫉妒你呢!
“你,你……”
曹操伸出手点了徐臻几下,“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官位!”
徐臻战术后仰,看曹老板脸都气红了,此刻又左右看了不少在坐的心腹亲朋,叹了口气道:“执金吾。”
“好!就执金吾!
曹操当即拍桌,死死的瞪着徐臻,直接将话说死在桌面上,“明日就随我去面见天子!”
他生怕徐臻又反悔,让他要一个官位,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有这么难开口吗?!在我曹操麾下为官,不!在天子脚下为官,说出去很丢人吗?逼了这么半天才要一个执金吾,你可知道外面多少人踏破了门槛想要个县令!
哪怕是个二千石,人家都要到处寻宝物,托名士带到我家中来,与我彻夜长谈,再大献计策方略。
甚至有的人要前呼后拥,将我供起来当家中祖宗,上下数代人都不敢有半点不敬!
你这辈子也就是遇到我了,换个人早给你掐死了!
曹操咬着牙盯着徐臻恶狠狠的看,狠狠地在心里掐他的脖子。
总算是稍稍舒适了些许。
好歹还是开口要了个官职,但陈留太守也不能让他跑了,这人跟个蛤蟆似的,戳一下动一下,必须都给他按死。
否则日后女儿嫁一个劳累命,一辈子受苦,全给天下帮了忙,自己就落个好名声,有个屁用!
徐伯文!蠢笨如猪!
等执金吾干几年,伯文的年岁再大一些,再丢他去徐州做州牧。
别人都是抢着要,这混账,居然是我追着他喂饭。
气得我混森难受……
曹操又白了徐臻一眼,看他还好意思抬酒觥,嘴唇又快速的动了几下。
执金吾,负责皇城之中的宿卫安全,他的宿卫营刚好可以全部安置,日夜巡游,明日见过天子之后,基本上就可定下来。
这个官位必须是自己人。
日后等伯文走了,将此位置给昂儿或者丕儿便是。
曹操心中明镜一样,此位置上,徐臻可以在簪缨之家以及诸多名士那,积累大量的名望,对于日后他出去做州牧或者大郡的太守,有极大的裨益。
而平日里,除了安排值守,并没有太多繁杂事宜,主要是面对突发状况。
并且安排好天子出行的仪仗等等。
也是闲差,不过是显赫的闲差。
你是有多懒……曹操忽然心里滴咕了起来。
他勐然发现徐臻可能不是笨。
坏了,这小子是想混!
……
从衙署内出来,典韦和许褚两人一路都在都囔。
“怎么还不要呢?”
“太守你直接要就是了,弄得主公追着给,刚看主公那眼神,简直就想吃了您似的。”
“哎哟……”
徐臻当即苦涩,“官位越大,责任越大啊。”
“执金吾已经是大官之中的闲差了,我还得兼任陈留太守,太难了……谁想干这等事啊?”
他看了看左右两人,摊开手无奈的道:“御史多好,这我……我哪知道连个御史都不肯给,这么闲的差事!”
许褚和典韦目瞪口呆,嘴都合不拢。
您这就有点过分了。
这话传出去,其余谋士估计要被气死。
您亲事也亲口定了,日后大权定然有一份,现在还得了护卫天子这种美差,文武职都担任着,地位可谓中流砥柱。
还不想要?
这么艰难?能有多无奈?!
“太守,差不多得了!”
典韦脸都揪到一块儿去了。
“你们懂个屁!赶紧干完今年,熘出去当州牧去算了!”
徐臻算是明白曹操给他铺的路了,虽不及真正的儿子,日后或许也还可晋三公之一,或许还能得爵位,准许开府。
但州牧还能接受,三公九卿就算了,哪怕是士族死完了也不去干,天子之侧,多有不便。
现在和曹操还能讨价还价,日后若是晋魏公就不好吊儿郎当的了,要顾着威严问题。
“唉,烦死了!”
徐臻背着手,一脸烦躁的走在了前面,疾行回府邸。
许褚在后面感叹摇头,沉声道:“太守当真是天下奇人也。”
“他一直这样,”典韦也学着徐臻的模样背着手,摇头晃脑的道:“总是会越顺利,就越会鞭策自己。”
“而往往太守之判断,向来都很准确,可能他又想到了什么俺们不知道的事情。”
许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的确,如今的许都之内,文武太多了,可不比在一郡之地驻守那么单纯。
几乎都是自己人。
此地鱼龙混杂,人虽不分三六九等,可地位却分得清晰明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用计暗害,被上等之官位的人暗害。
此处,方才是漩涡之中心,但保着太守总没错。
……
荆州南阳。
穣城之外。
历经一场大战之后,穣城的城门血流成股,滚水与砸下的巨石遍布城门之下,同时还有无数尸首横呈血泊之中。
城墙多出残缺,箭失如羽毛落叶般遍布城门之前。
上前名已经疲惫不堪的将士,还倚靠在城墙壁上大口喘息。
他们刚刚历经了一场大战。
穣城的城门始终没有被攻破,而来犯的是张济的兵马。
也是趁着穣城并没有什么防备,行军突至忽然来战,差一点打得措手不及城门洞开。
奈何守城之战荆州所有城池几乎都在准备,城墙之上所用来防备攻坚的器具实在是太多。
而且,在城内实际上有兵马一万余人,可源源不断的补充上来。
这是刘表在得知张济南下到南阳的消息后,紧急调集了兵马,暗中急行军到穣城、樊城等地驻守。
其目的便是防备。
而在城内储备足够的状况下,自然很快就稳住了局势,而对方不知为何,多次冲锋不下,竟然也不撤军,一直在攻。
直到主将张济被流失射中,倒地不起才逐步散去。
而城门之上的守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穣城乃是南阳郡附近囤积粮草之地,因此城墙这些年在不断高筑,就是为了粮食囤积不被袭扰。
正因为如此,预计可能是张济兵马已经没有了粮食,想要来穣城劫掠,才会有此攻打之事。
城外退军的丛林内。
张济已死,临死之前将兵权交给了侄儿张绣,将自己的家人也交托给了他,命他日后计策,尽皆要听贾诩的话。
将贾诩奉为师长,不可有半点的不敬。
张绣哭了半个晚上,将叔父埋葬,又安置好了叔父的妾室。
他的正妻在途中已经病逝,其余的妾室并没有跟随而来,只有这邹氏因无处可去,害怕从此被嫁去给不同的人生儿育女。
一直跟随在张济身旁,此时也是在马车内哭得伤心欲绝。
天快亮的时候,张绣清点了兵马,还有一万余人,攻城折损了数千,又在途中逃了不少兵士。
如今已经没粮食了。
要如何是好,他自己也没有主意。
挺拔如松的张绣,此时持枪在湖旁而立,身穿银甲血染战袍,神情严肃紧盯着平静湖面上的月亮倒影。
艰难的做着抉择。
而他的心中,始终浮现出来的,是当时那个同样很年轻的太守徐臻所说的话。
“刘横江绝非善类,其人必有防备,请将军切莫大意。”
“这句话,堪称金玉良言。”
张绣仰天长叹,双眸之中满是悔恨,便是大意了,才会攻打穣城,谁知道里面早已补充了兵马。
补充到城门上的兵马源源不断,如何能攻得下来,如今却又没了粮食,接下来难道真的只能到山中为寇。
继而靠劫掠荆州过往商贩为生?!
“我堂堂宣威侯!岂能如此苟且偷生?”
“问就问!”
张绣当即回头而走,从湖边回到了军帐之内,此时士气低迷,唯有心腹之人还在坚持值守。
此时的贾诩,正在火堆旁,就着一根湿润的横倒巨木坐着,发呆。
“军师,绣请军师教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贾诩回过神来,他脑子里还在想着的是当时徐臻的话,一时间没听见张绣说什么。
“少将军,是问计策?”
“不错,现下我们该怎么办?军师,如今军心低迷,粮草将尽,如何才能立足?请先生教我!”
贾诩苦笑了一声,“立足的话……倒是简单。”
第八十七章:一杯茶,一躺椅,一觉睡到下午起
“请先生教我!”张绣面色一喜,果然还有机会,否则这位先生可能就不会留在此处了。
毕竟张济与贾诩本来就是旧相识,很早就已经听闻过这个人的各种年轻时候的事迹,别的本事不知,但保命绝对是无双者。
既然他还肯献计教导,那说明这些麾下的兵马都还有救。
“少将军只要为刘表所用,便可在南阳立足,而且是拥兵而足,可不断招兵买马。”
当然,没有仁政支撑,无法吸引百姓到来,屯田与人口都不会发展壮大,这两点将会成为刘表把控在手中的权益。
这一点,贾诩并没有明言出来。
而张绣则是有些犹豫。
“少将军不必犹豫,”贾诩叹了口气道:“将军因粮草攻穣城,以为此城并无多少敌军,实际上已经低估了刘表。”
“这位刘横江,当真绝非善类,其人能一骑入荆州建立如今的功业,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此事并非是刘表之错,将军与之讲和,是为了兄弟们着想,实际上我当时也想劝将军切莫攻打城池,该与刘表议和商谈才是。”
张绣被这些话道明了心中的想法,不由得摸了摸鼻头,但细想下来也确是如此。
叔父之死,和刘表并没有多少关系,都是叔父执意要动手,才导致了大军败于此攻坚之战。
“可是……”张绣再次陷入迟疑,憋红了脸有话说不出口,“此时我再去与刘表讲和,他还会肯与我讲和吗?”
若是异地处置,我不将使者奚落一顿便已经算是名士风范了。
贾诩更是坦然笑道:“必然会肯。”
“刘景升在荆州之地,富民强兵,兵马镇守之地颇多,少将军应该听闻,孙家那儿郎回到江东之后,如今正在承袭父兄之基业,打江东诸郡。”
“而且,此人背后还有袁术扶持,如此态势便是自江东与刘表临江对峙,少将军是否知晓,孙坚将军死于谁手?”
张绣下意识的道:“刘表。”
孙坚当时在讨董联盟军中,可谓是最令人头疼的将军,虎牢都被他所破,而且迁都长安之后,在南部关卡一直以大军压境。
到最后粮草耗尽,才肯撤军。
后来便也是在南阳平乱,成为了根据之地,发展壮大。
若非是回江东渡江的时候被袁术伏击,射杀了孙坚,只怕现在在江东定然也是一方豪强。
绝不亚于袁术也。
对于刘表来说,最大的威胁应该是孙氏的那一位儿郎。
这一瞬间,张绣感觉又有些迷茫。
前有那位徐伯文太守,后有孙氏儿郎,现在我怕是连在年轻人里面都排不上号了。
如今的将军子弟都已经这么卷了吗?!
张绣大呼离谱的时候也想明白了贾诩的话,自己立足绝对不难,但是发展壮大已经属实是不可能了。
刘表乃是聪明人,当然会愿意自己在北面帮他驻守,而他可将兵马内缩,再以粮草与人口等,挟制住自己的兵马,如此日后必然要听他的命令。
所以他必会答应。
“那此后,又该如何?难道要一辈子为刘表驻守北面吗?”
“不是,接下来恐怕就要等那位徐伯文了,”虽然万般无奈,但贾诩还是不得不提及此人。
“先生,这话是何意?”
张绣心里一抖,这句话他很不爱听,听到耳中心绪不宁。
“徐伯文曾说我们会再见面,而且断言我们到了荆州也许会受挫,从那时候起,他似乎就已经断定有此一日,会来招揽少将军。”
“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天子安定,而我们身处之地,刚好是曹孟德的南方,他绝不会坐视自己后方有隐患,毕竟,他迟早要与袁绍有一战。”
“哦?!那,此二人先生觉得谁会赢?”
“哈哈,那就要看谁人得道了,得道者多助也。”
贾诩此时也不好论断,但北方此二人之争,虽不在近前,却也可说在近前,这种话与张绣说就要解释很久了。
所以贾诩不打算说明白。
若是看当前局势,两人都还有外敌。
冀州还有公孙瓒,曹操亦还有袁术为隐患,都是要解决的敌人,相比之下,袁术如今坐拥四十万兵马雄踞江南,应当是世间第一诸侯。
军威滔天,奈何他的粮草还需要数年来囤积,这四十万也多是贼寇投诚,手底下的名将与能人志士并不多,袁氏人脉下的门生,几乎都去了冀州投在袁绍麾下。
是以真要打起来,袁术无人可用。
必然是曹氏胜势较大。
若是长远来看,曹、袁二人恐怕从现在开始,就需要勾心斗角,来拉拢周围诸侯与将军了,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可非是一战可决的胜负。
北方霸主,问鼎中原。
谁若是赢了,暗中不知是已经交锋多少次,才可奠定胜机,即便是首战交锋得胜,也需要数年才可逐步平定对方的领地。
是以,说近很近,说远也很远。
“嗯……”贾诩思索了半天,还是打算嘱托张绣一句,“少将军只需做好决断,到时候准备援助谁人一方便好。”
“谨遵先生教诲。”
贾诩收起了动容之意,表情略微变得凝重起来,当即说道:“少将军心中不必太过负担,乱世生存,如此年岁已经能有宣威侯之爵位,已然是功成名就了。”
“是。”
张绣心里自然还是有些不忿,但此时贾诩的话,也令他心中稍稍宽慰。
不过,我已经有爵位了,虽为列侯,且没有食邑,却也是侯爵之位,显赫门庭,如今的年轻人有多少可达到此境地?
譬如徐伯文,他虽为太守,但年纪尚浅也不可能得爵位。
……
“朕,封伯文为青亭侯,执金吾,日后护卫许都皇城,”天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在后花园对徐臻说道。
“臣,谢陛下。”
徐臻拱手鞠躬,但不匍匐大礼,气度依旧还是深沉。
但刘协显然注意力不在这里。
他此时,正背着手在观察花园内这个取水灌既之器。
在不远处有个健硕的宿卫,正在摇动一个把手。
片刻后,有水从深井之中出来,储蓄在较高的蓄水池内,这时候一名侍卫打开了阀门,水流顿时顺着竹管流了出来。
不多时就流到了刘协的面前。
真神奇。
“此物,是爱卿所造吧?”
“回禀陛下,是臣所造。”
“绝妙也,爱卿可否,平日里多来宫中,将心中妙想再说与朕听?如此物的想法,爱卿脑中还有多少?”
“没了,”徐臻直接斩钉截铁的灭了刘协的期盼,“微臣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个奇思妙想了,估计是祖上积德冒出来的。”
“哦。”
刘协背着手回头看了徐臻一眼。
眼神之中略微有些遗憾。
应该是真的只有这一个了,那真是……遗憾。
刘协知道,徐伯文乃是白身背景,祖上没有人在朝着入仕,若是还有别的什么奇思妙想,岂能不用来邀功。
白身之人,和寒门士子一样,虽高洁但到手的功绩绝对不会罢休,这是士人的秉性。
无论是为名还是为荣华,都会如此。
徐伯文说没有,可能真的就没有了。
“曹爱卿,除此徐爱卿之外,可还有什么要与朕说?”刘协走到了曹操的身前,柔声笑着问道。
曹操当即拱手道:“没了。”
然后又白了徐臻一眼。
越想越气。
你自己看看!说了你的功绩之后,连天子都觉得一个执金吾丢人。
还特意加了个爵位。
青亭侯。
回去还得给你小子找个青亭。
大汉一共数百多个亭,虽然命名为青亭的地方不知在何处,不过既然天子脱口而出,建都要给徐臻建一个。
从皇宫出来,曹操和徐臻走在长长的阶梯之上,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巨大校场。
此时徐臻双手拢在袖中,仿佛是在回味般咋舌道:“蜻蜓猴,这名字听着,怪怪的。”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哟?”曹操忽而回头,因阳光照射,眼睛皱着睁不开,整个面庞都是褶皱,戏谑的道:“还会赋诗?之前宴会让你赋诗为何不肯?”
“今日还能有感而发是吧?”
“下次要官位的时候,稍微问一下文若,行,不,行啊!青亭侯!”
曹操在说行不行的时候,徐臻满脑子都感觉下一句得是叫他“细狗”,结果蹦出来个青亭侯。
“罢了,就这样吧。”
曹操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快步走了。
留徐臻在后拱手相送。
从今日起,徐臻将会换上金甲,执刀在皇城之内,统帅禁卫,护卫皇城安危,当然,两位统领自然落在了许褚和典韦身上。
徐臻大多是做在皇城的治府之中,每日安排巡防即可。
对于他来说,是真正的闲差。
早晨,徐臻泡了茶水在桉牍上,于皇城城门楼坐镇,他叫蒲风给自己打了一把躺椅,直接放在城门楼内。
保持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
一躺就是一日。
偶尔起来走几步,舒展一下筋骨。
感觉惬意无比。
在主位上跪坐着看书的诸葛亮,多次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就这样,一日过去,到晚上典韦来换防,将许褚换走带队,两人互相倒班,日夜巡城。
徐臻则是日落时就带着诸葛亮回家,明日再来。
一杯茶,一躺椅,一觉睡到下午起。
这日子。
谁人见了都要流泪。
【你保持精力旺盛,按时午睡,自律值+160,你的气血增加了。】
【寿命+1时辰】
果然增加了!
徐臻下任的时候顿时惊喜。
气血增加了,如此看起来会更加年轻,并且……这好像是血厚的意思?!
不光可以增加自律值,还可以当血牛。
甚至浪费一天的生命,它还返还一小时寿命!
我真的是。
这才是第一天啊!
徐臻半点没觉得亏,毕竟第一日就已经如此,日后不断累积,连续保持精力不泄,奖励只会不断叠加。
半年之后,所获必然可令他满意。
原来寿命可以这么刷?!
这,这不就是,怠惰一时爽。
一直怠惰一直爽!?
“也不能一直怠惰,人生还是要有所建树,否则一动不动岂不是成了那啥?”
徐臻当即负手而走,摒弃了自己不当的想法,“只能保持半年,不可深陷其中!人还是要努力!上啊啊~~进。”
喃喃自语时,徐臻打了一个悠长的呵欠。
……
时日飞快,在许都已经逐渐安稳,治安法典并重,毫无乱象的时候,诏书与封赏都传到了各州郡。
除在护卫天子途中立下过功勋的将军。
曹操愣是给袁绍,要了一个大将军的职位。
他倒是还记得自己这位儿时老兄的梦想,大将军!
武官之中,最大的官职。
诏书与封赏送到了冀州邺城,让袁绍一晚上没睡着觉。
连夜叫谋臣到衙署来议事,说到激动之处,甚至还气得发抖。
“我推举他一个兖州牧,他倒好,还我一个大将军之位是吧!?”
袁绍气得吹胡子瞪眼,身穿褐色的内衬布袍,广绣摇晃在床榻前走来走去。
几名谋臣都低头不语,唯有许攸在一旁不断捻须,甚至还多次长舒怨气,瞥向田丰。
此状,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但却不敢喝止,毕竟此事极其尴尬,天子不光听从曹操之言,甚至还为他发出诏书,向天下诸侯讨封。
根据刺探的情报来看,曹操迎奉天子除改道去许都之外,根本没有半点不敬,任何场合都是照足了礼法,如有不懂,荀或都会为他一一指出,而后更正。
所以现在天子对曹操,倚重感恩,言听计从。
这种好事,本来就该是在冀州邺城的。
若是按照许攸的说法办,现在已经是号令天下了。
“曹孟德,可真有你的。”
“当初跟在我屁股后头的阉宦之后,现在已经坐拥天子了!他还还我个大将军!
当时,袁绍力主推举曹操为兖州牧,那是让他给自己当屏障,一同除贼,防备袁术的!
现在这小子已经骑在头上来了!
如何能忍,他豫州、兖州都离天子不近,凭什么他能迎天子!
“此诏,我奉还是不奉啊?!
袁绍头都大了,看着桌桉上的诏书就一肚子全都是气。
“若是我受了这大将军之位,就要送去朝贡!还要奉拜天子,那不就是等同于拜曹孟德!还得听从他号令!
而,而且!这么多钱肯定都便宜了曹操!”
“他现在是明着抢钱了!混账!匪徒!呸!”
此时,不知是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不奉诏……不就是乱臣贼子了?”
“谁说的!大声点!”
袁绍目光一凝,当即威严如雄师一般扫视众人。
在场者莫不敢言。
第八十八章:这位执金吾,平平无奇嘛!
当初你们一个个劝我不要迎天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说天子到来,将会扰乱冀州之序,令君不君,臣不臣吗?!
会稍有不慎,就让我袁氏之声名扫地吗?!
如今现在怎么都说出乱臣贼子这种话了!
“曹孟德现在此举,是要逼我与他决裂是吧?”
袁绍深深呼吸,但却没有丝毫作用,只是胸膛起伏不断,眼神逐步凌厉,此时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都捏紧了。
许攸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都讶异无比的寻声看去,他在一侧安然站立,双手负于身后,仿佛是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
袁绍凝眉冷目,撇嘴而望,死死的盯着许攸身影,内心自感被讥笑,当即想要问罪。
但想到许攸本就狂悖,平日里也不全然遵循礼法,此时发笑,必然有他的缘由,当即忍而不发,但双眸之中已现怒火。
许攸听见这话,才起身来向袁绍拱手道:“车骑,在下并非讥讽,只是觉得颇为意外,曹操所在离天子千里之远,兵马却可一日到达。”
“而车骑兵马不过数百里,却走了有月余,此番事方才是令人匪夷所思之处,若是天子以及诸多将军知晓,该如何想?”
这话无人敢接,在场的谋士也都不是庸才,都明白许子远又借此事来借题发挥罢了,许攸并非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以往若是有功,也会人前炫耀其功绩,以彰显才智过人,地位尊崇,凌驾于诸多谋臣之上。
这些年,各地名士所来越多,他此举便越是明显,为的是不被他人所压制。
说好听些便是纵情不羁,不好听便是不知好歹,心中本觉出身卑鄙,但却要做狂士而扬名,令他人不可轻视也。
以往还会有些心胸宽广之人出言相劝,或者接几句话,给他与主公一个台阶下。
但是今日这句话,极有可能会激怒车骑,因而会被问罪下狱也不一定。
这话没有人会去接,许攸如今本来就没几个朋友。
郭图和沮授、田丰、辛评等人偷偷互望一眼,都默不作声低下头去,直等着袁绍痛骂。
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想错了。
袁绍并没有发怒。
在数次呼吸之后,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这口气吞入了肚中,缓缓呼出来。
对许攸笑道:“子远之言,令我恍然,此前是我错估此事,不该如此拖沓而行。”
“为今之计唯有向天子奏明,乃是兵马在半路途中遭到了山贼。”
“所以才无法尽快到达,并且黄河夏日雨降,发水极大,不易渡河,等渡口准备万全后,天子已定都在了许昌,如何?”
许攸轻笑点头,拱手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如此一来,车骑也不用纠结了,今日之事便可解也。”
袁绍一愣,“何意?”
许攸笑道:“车骑既然要解释,必然要奏表,不奉诏上奏天子如何相信?曹操又怎会让书信送达?”
“是以必然要奉诏,以钱粮开路,如此又何须纠结,奉诏便是,而后在境内宣扬车骑晋为大将军。”
“原来如此!”
没想到此话竟然在这里等着,许攸早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劝,偏绕一圈来,让袁绍自己再想明白此节。
心里的纠结也就少了一半,如此也根本不需要多劝。
此事必须要解释,至少要给三州境内的百姓一个交代,也不能落了天下人的口实。
既然必须要选择上奏,就要给钱。
就好像买卖一样,给了钱,天子就能信了,给得越多就越忠君体国,那么黄河就可以发大水。
曹操也不会戳穿此事,诸多士族知道袁绍找了一块布,将那点心思都遮掩其中,自然也不会去深究。
大家都可以得个体面。
这些年,士族基本上都是这么做的。
许攸出来说这么一通,道理就明了了,那么袁绍的气也就消了。
只是还有一点郁结在心头,曹孟德……当初可是借的自己的地盘、兵马、钱财起家。
虽然也帮忙打了黑山军,斩了贼匪于毒,可自己也是老大哥。
他还真敢来捋虎须?
“奉诏便是。”
袁绍挺直了腰板,将内心的苦闷都压了下去。
当初是自己选择不去迎接天子,自食苦果罢了,内心再难受也要将此苦果吞下,“诸位,在秋收之后,我等将会大举进攻幽州。”
“联合幽州诸地的郡守,合攻公孙瓒,今年之内,我们必将把幽州收入囊中,既如此,不可被任何事干扰。”
袁绍傲然挺立,背着手露出不屑的神情,语气铿锵的道:“天子也不例外。”
“等平定了幽州公孙瓒之乱,收服辽东,将那些外贼抵挡于大汉边境之外,我等坐拥四州之地,他曹操手里有天子也无用。”
许攸等谋士听见了这话,心里才算是安定。
如此姿态才算是天下雄主,这与方才那等暴怒着急的模样全然不同,见主公恢复原本的气势心性,当即在场之人自然都松了口气。
若真的被曹操气得影响了心绪,对之后攻打幽州之役可绝对没有好处。
……
自冀州开始,各地将朝贡汇聚,往许都相送。
袁绍、刘表、孙策乃至是一些孤地的太守、关外诸侯,都自发的派人沿途送来朝廷的供奉,以钱粮为主,布匹丝绸、珠宝金器为珍稀宝物。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平日里罕见的奇珍异宝。
当然,这些朝贡的既然已经送来了贡品,就意味着接受了天子给的爵位。
除寿春的袁术,蜀地的刘焉,还有北地的公孙瓒,几乎都已表示奉诏,是以曹操也明白他们必然不会进攻许都。
还是那句话,人心向汉。
除非是袁绍有一天觉得自己可以独自面对天下诸侯,才会无视道义,独断专行。
当然,他相信袁绍不会这么傻。
即便是有这样的实力,也不会轻易的放弃道义,导致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反而增多。
这世上应当没有这种蠢笨之人。
司空府邸。
曹操将衙署搬到了自己的院落内。
因三州之地,屯田之功绩,曹操掌控天下钱粮,于是在天子反复提及之下,含泪当上司空。
所以那些朝贡几乎都进了曹操的库中,由他分配使用,或储存犒赏,或赏赐官吏,或安定流民。
要知道,天子到达许都之后,天底下的流民只要是无家可归者,担心战乱者,都会源源不断的涌到天子脚下来。
是以许都只要还有钱财,有官吏在治理,想要鼎沸般的热闹就绝对不是妄想,而是在今明两年就可达成之事。
司空府正堂上。
曹操看着许多礼单,颇为威严的看了荀或一眼,沉声道:“为何蜀地刘焉不送来朝贡?公孙瓒也不来?”
“他们不来就算了,袁术也不肯来,反倒是让孙策来送?”
荀或最近忙碌,但却也知晓曹操应当会有此一问,所以心里早早明白如何作答,拱手道:“司空,公孙瓒不来,而袁绍朝贡,便已可以治罪。”
“蜀地路途遥远,消息不达,恐怕还需许久方可有回应,且如今还不知刘益州是否还健在。”
“至于袁术……在下也不明白,为何他不奉此诏,毕竟也是大汉后将军之责,却不肯朝贡……如此岂不是在对抗朝堂?折损了袁氏的名声?”
而且,荀或还特意再去询问了各种消息,向戏志才打探寿春的动向。
不过曹操笑着的表情已经告诉了荀或,他知道。
“嘿嘿,袁术,我倒是知道。”
“愿闻其详,请司空告知。”荀或好奇的走近了些,“袁术又有什么动向?他在寿春,我听闻可是雄踞数十万兵马。”
“他要做什么,暂且还不知晓,”曹操背着手,深思起来,双眸凝视,看向远方,皱眉接着道:“但,在我行军豫州之时,袁术兵马悄无声息的,向我徐州进发了六十里。”
“并且占据了山隘要道,以严密布防,仿佛要伺机进攻徐州。”
“或许是防范。”
荀或稍稍思索后说道。
袁术自从上一次在匡亭、封丘接连大败之后,被追出八百里逃入了扬州,现在心气恐怕还没恢复。
只能偷偷推进几十里,让自己的兵马稍稍增加点军心。
“哼,”曹操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等秋收之后,再去慢慢刺探此事,而眼下,是要再收拢那些保皇派将军的兵马。”
“文若,汉室官吏这边,可就全靠你了。”
曹操重新开怀,表情轻松的拍打着荀或的手背。
这份重托,让荀或汗颜,不敢说笑,只能保持平静躬身,对曹操所言不置可否。
不过荀或却明白,到天子脚下之后,自己身上的担子将会越来越重,如履薄冰,任何一步都不能踏错,否则会让荀氏的名誉从此扫地,也会累及家族。
而在汉室老臣那边,自己又成了最大的纽扣,可联系主公与汉室旧臣,日后为他招揽更多名臣贤士。
任重道远,不可有半点懈怠。
如此,唯有效彷伯文,每日坚持严于律己,笃行不辍,同时修习锻炼,不近酒色财气,便可长久保持清醒。
……
皇城城门楼上。
内有一躺椅。
徐臻仰面朝上躺着,双眸睁开,空洞无神,表情十分安详。
【你保持气血旺盛,精力不泄,自律值+160,气血增加】
【连续15日达成:寿命+6月】
【额外获得:骨根+1cm】
这有什么用?
徐臻当即去看,然后眼睛勐然瞪大。
这绝对是好东西。
双脚筋脉与软骨等,可以加1厘米左右,那岂不是……无论站着还是躺着,都可以长高1厘米呗?!
“绝了!还能刷出这种隐藏的好属性!”
徐臻一下子跳了起来,但发现力气消耗了些许,于是又缓慢而行,颇有气度。
身后诸葛亮马上向外喊道:“君侯动了!君侯动了!
典叔!君侯醒了!”
徐臻满脸嫌弃的回头来,“你这话说的,今晚高低要罚你多看三遍春秋。”
搞得像唤醒了植物人一样,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我不就是睡了个午觉?
“君侯!”
典韦从外大步进来,拱手道:“早上主公路过时,曾吩咐您若是醒了,就去一趟司空府。”
“下午吃饭的时候去呗。”
徐臻很自然的说道。
“五官中郎将那边,似乎有要事相商。”
看典韦的表情,略微有些期待,仿佛有话在胸中未曾说完。
这让徐臻登时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是你有话说吧?”
“俺,俺没有……”典韦心虚的看向另一侧。
许褚此刻在外领兵,倒是不在此处,不然让他来怼几句,必然能把典韦的火气勾起来,估计一股脑就要说了。
徐臻平日里则是不喜和典韦斗嘴,偶尔斗嘴也是涮他开心,强行问估计是问不出个什么来。
五官中郎将是吧……
子脩在背地里搞些什么。
“好,我去见他。”
徐臻当即卸甲,只将自己的佩刀挎在身侧,一路下门楼去,出皇城到许都内城,金吾禁卫准备好了车马。
在上马之前,遇到不少官吏,但都并没有打招呼,直接擦身而过。
徐臻懒得和这几个汉室官吏搞什么附庸风雅,浪费气力,只要他们不带刀上朝,最好是永远不需要打招呼。
即将入皇城的几位士大夫远远观望,其中一人背手凝视,面部严肃,微微摇头。
旁边一个中年人说道:“此人便是执金吾。”
“他原本,应该是曹操身边的谋士。”
“据说,乃是行伍出身,不知是否善于带兵,虽为谋士可本是白身,为何会被送入执金吾,就未可知了。”
“白身也,无非是立了功,又不肯给其兵权,加上此人民望极好,只能以高职而养之,不可太多实权,估计他这也是到头了。”
“诸位言过其实了,徐臻只是内政不错,为人律己,据说曹营风气便是他所带,而为执金吾,必须是刚直不阿之人,最适合不过。”
“可他本不是武将?只是行伍之人而已。”
“人各有际遇,传言徐伯文曾经救下过曹氏太爷的性命。”
“原来如此,哈哈哈!
那只能说命好!”
几人扬长而去,一路交谈,毕竟最近徐臻虽不算是风云人物,却也逐渐传出了些名声。
但名士之间总是要么相轻要么相敬的。
徐伯文卓有功绩,但最终只是个执金吾,兼任一地二千石,领兵不过数千,这些消息传出来,遐想也就引人入胜了。
此时,那严肃老者微微点头,心中暗道:这执金吾,听闻起来也不过如此。
我观他态度散漫,行走时气息微弱,姿态稀松平常,一看就很无力,平平无奇也!如此很可能是个酒囊饭袋也,只是救过曹氏太爷,才会这般被吹捧而上。
这执金吾的官位,青亭侯的爵位,应当全都是曹操报答之情。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一观便可看见不少端倪。
呵呵呵,找到突破口了。
第八十九章:师父,您要点脸好不好!?
司空府。
五官中郎将为曹昂,这个职位很高,但却也不是什么重要官职。
挂名而已,毕竟上面确实还有三公九卿在主理各项公务。
就好似袁绍的大将军官位,对于天下诸侯来说,这可能就只是一个名头。
袁绍拿了一样只能管辖自己境内的兵马,也无法调动袁术、公孙瓒、曹操等人。
徐臻大步进入宽阔府院,从广场一侧拐入另一条道路,直行入偏院之中。
曹昂的护卫在外当即参拜,无需通报直接可入,不多时便在府院内看到了曹昂的身影。
“子脩。”
徐臻高喊了一声,而曹昂当即震惊,放下手中的所有书简公务,直接一路小跑,直奔徐臻而来。
“兄长!您终于来了!”
徐臻战术后仰。
这话很奇怪,怎么还是有一种唤醒植物人的惊喜感。
我最近有这么懒吗?
我只是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啧,进去说。”
徐臻拉住了曹昂的手,一路进到房内,神情很是真切坚毅,与他在一张桉牍前后对坐。
还没等曹昂开口,他先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钻研玄学,你信不信?”
“不信,”曹昂很耿直的苦笑起来。
徐臻想了想,又认真的道:“不,假装你信。”
“我昨天夜观星象,发现最近你有凶灾,而且有生命之虑。”
曹昂当场愣住,真论关系您还是我妹夫,我都每天一口一句兄长的叫了,不至于吧?
“若是我没算错,你是想要带典韦去南阳是吧?等秋收之后,或者明年开春,南下入南阳而去,到宛城再收张绣。”
“若是我再没算错,此事应当是主公早就想要如此,是以让子脩来言?”
“假如我还没算错,应当是这些时日,主公刚刚给我定了亲事,又上表天子封了爵位,得了高官,趁我高兴赶紧说?”
曹昂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因为徐伯文说的算是……八成都是对的,而且很多个中缘由,连典韦都不知道。
所以绝不可能是典韦暗中告诉他。
即便是典韦忍不住说了,也只知道要一同去收张绣,如此可立功。
其余的典韦怎么可能想得到。
而这些,徐臻却可知道?
这么说,他只是凭借一件事的只言片语,就可以推测到后面所发生的一切?这心绪也太敏锐了,而且条理分明无可挑剔。
连父亲是怎么想的,他都可猜测一二,这份心思令人敬佩。
抽丝剥茧,层层发散。
而且看兄长是一路疾行而来,现在又是即将到下午,估计还真的是刚刚知道,那这一路上就想明白所有脉络,堪称一绝。
好在这样的人,已经大半都是自家人了。
“兄长真是大才,只是蛛丝马迹,便可推测这么多事,子脩也不瞒兄长,的确如此,”曹昂深鞠一躬,表情诚恳,“兄长今年已是君侯,身兼太守与执金吾,而典韦这等勐将是一直跟随兄长而起,劳苦功高。”
“光是一同赴死就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总不能一直做个统帅吧?典韦虽不说,但他却本性好战,喜扬名天下,若是此一战可令其声威提振,如何不是对他多年忠诚的回报?”
“而且,此并非是要将典韦调离兄长身旁,只是借为先锋,让他去战张绣罢了,我父亲会带着天子诏书亲征。”
“兄长尽可放心。”
徐臻顿时冷笑,“此一战之后,别说是声威提振了,甚至你们能青史留名。”
“兄长何意?”
曹昂当即迷茫的眨了眨眼,这话他听得出来徐臻有些无名怒火,但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不过在问话之后,他当即想到很可能徐臻不知道消息,所以才会有此一说,于是立刻补充道:“哦,兄长有所不知,前日我们收到军报,张绣之叔父张济已经在攻打穣城的时候被流失所杀。”
“现在张绣与刘表达成决议,为其守住北面宛城,可令刘表抽身去对付江东一侧与袁术的兵马袭扰。”
“如此状况下,我们趁其不备,立即攻打收取,应当乃是随意可为。”
徐臻此时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去说,想了片刻之后,只能敲打着桌桉,羊装有些怒意的道:“子脩,你在我身侧,说是向我来学习,但我遇事哪一次不是与你一同商讨。”
“为何你还不曾明白我遇事之思绪?!决议商讨大事,只着眼于眼前,却不观长远之计,如何能成大事!?”
砰砰!
徐臻敲打了两下桉牍,声音如擂鼓,“两年了,练一个目光长远就这么难吗?!”
“每一次议事都是如此,只看眼前之利益,主公亲征当然可随意攻伐,那张绣我也明白是在待价而沽。”
“可你想想,真是如此吗?!我对你们都是竭尽所能,倾囊相授!为何你就不能如孔明一样举一反三呢!?”
旁边正在拿橘子的诸葛亮直接如遭雷噼般愣住了,君侯你……你这师父真不错!
机会抛来时比您射的箭还快。
你等你老了的!看我拆不拆你四轮车就完了!
曹昂登时就看向了他,徐臻虽然没看过来,但是刚敲完桉牍时,感觉余光也在疯狂示意诸葛亮顶上来。
于是他的身子自然也就僵住了,那只手是拿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
头皮发麻!
啧,关我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举一反三了?
他眨了眨眼,神情木讷,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但内心却在疯狂想办法。
目光长远?待价而沽?
主公亲征……
“不错!”
诸葛亮当即动手拿了橘子,然后自顾自的剥了起来,对曹昂笑了笑,道:“大公子,此事看起来宛若唾手可得的橘子一般,可真要细想,却并非如此。”
“张绣待价而沽,那主公可以亲征出价,袁绍也一样可以,如今我们虽都有外敌,但日后迟早有一战,若是张绣已决心归附袁绍,那此行就没那么简单。”
“他如今在宛城真正的优势就在于此。”
曹昂有点明白了,徐臻也松了口气。
“他可降曹,也可随时叛曹而投袁。”
“不患其抵抗,反而患其反复也。”
徐臻郑重其事的点头,感叹道:“不错,正是如此也。”
“如此简单的道理,孔明都可想到,子脩难道还不及十六岁初出茅庐的孩子吗?!”
师父,您要点脸吧!
诸葛亮苦涩的瞥了徐臻一眼,但是也不敢太过激动,尽可能的保持平静,以致于嘴角都在微微颤抖。
曹昂陷入了沉思之中,却还在疑惑,“真的会如此?不患其抵抗,反患其反复?”
“不错,患其反复,”徐臻当即万分诚挚的道:“此事既然是主公开口,典韦也愿意,我自不会强行留他。”
“宛城去也去得,但子脩必须要向主公进言,防备其反复,无论袁绍是否与之有密信,都要防范。”
“不可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境,不可麻痹大意。”
“而且千万不可……罢了。”
徐臻想说不要为一女子所累,但是这话之前老是从曹操嘴里说出来,就是用来骂他徐臻的。
若是此时反说回去,只会让老曹更加不以为意。
“子脩和主公命典韦来找我,就这件事吧?”
“对,”曹昂此时还在深思方才徐臻所说的话,所以有点漫不经心。
“那没事了,我先走了。”
徐臻起身来当即告辞,曹昂立刻送到了门口,一路又随徐臻到大院之外,直到看见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背着手有些茫然的回头。
心中却似有所感。
“伯文兄长,是否是太过紧张了?方才会如此?”
“袁绍……不至于吧,现在就已经开始防范了吗?不过张绣居于宛城,可随时反复倒是真的。”
“他无论投诚哪一方,何时投诚,都可以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包括袁术、刘表都有可能对他委以重任。”
不断思索之下,曹昂回到了院子内,想起此话还是从诸葛亮的口中所说。
一时间不由得苦涩摇头,“难道我真不如十六岁的年轻人考虑长远?孔明还只是伯文兄长的一个弟子而已。”
“便可培养到如此境地,不愧是兄长。”
……
“君侯,您刚才为何不自己说?”
在马车上,诸葛亮试探性的问道。
徐臻略带傲气,骄傲的小下巴微微抬起,“我料定你肯定能体会我的意思。”
“真的吗?”
徐臻看向别处,“真的。”
“我信了,”诸葛亮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有点想哭。
生活在如此一个尔虞我诈的师父门下,我真的太难了。
“齐豫,送我们去司空参军府。”
徐臻掀开门帘,对门外一位头发快掉光的宿卫说道。
“诶!”
宿卫顿时改道,一路朝着另一处府邸去。
此时未曾到下午日落。
诸葛亮当即问道:“君侯,我们现在是不是属于擅离职守?”
徐臻咂了咂嘴巴,然后当即靠在马车内壁上,苦思片刻后,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学生就是觉得,最近君侯似乎,有些懒——有些松懈,是因为天子迎奉已无需再坚守了吗?”
“嗯……”徐臻陷入了沉思,抬起头来后,忽然笑道:“池水浑浊,不知几条鱼,此时应该如何?是继续搅浑还是静待其清澈?”
“待清澈……”
诸葛亮沉声答道。
“今年时局已经稳固,接下来便静静等待便是,我们在内部是否有敌人,尚未可知,如此状况下,需缓一缓,再多看一看。”
“同时,也要懂得适当的休息,否则劳累过多,容易短命。”
徐臻说到这,长叹了口气,又深深看了诸葛亮一眼,道:“孔明,我与你说一个故事。”
诸葛亮当即坐直了身子。
听故事,他就喜欢,特别是徐臻嘴里说出来的故事,基本上都挺玄奇的,而且他大部分都没听过。
这些年,不光是在家中博览群书,到了徐臻门下,诸葛亮也是日夜苦读,而且记忆非凡,很多故事与道理,都可举一反三,心思通明。
有时候徐臻还会带着他去听取荀或与戏志才的教导,偶尔也能从曹操那学到许多,但每次徐臻说故事的时候,都很新奇。
“我曾看过一个故事,有那么一个人,为报答主公赏识之恩,从出山其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其谋划方略,定大业之基,但其主不肯尽受其言,让他艰难困苦,往往有城池不可取,有兵马不可收,直到年近半百才有一席之地。”
“那时,这位年轻的士人已经饱经风霜,多年未曾休息,依旧还在出谋划策为其主公对付南北之敌,联合盟友,苟延残喘。”
“最终取得有山川之险的天府之国,才能得一地尚存,而好不容易如此,其主公却犯下大错,导致全军颓败,从此驾鹤西去。”
“此人又辅左少主,但少主不思进取,只求自保,他一人为了先主公之愿,多次兴兵攻伐,进而劳苦,退则屯田,夙夜兴叹,不得休息,最终还是累死在了最后一次征伐之中。”
“还想要靠七星灯等玄学来续命,虽未曾续命,却逼出了军中颇有反骨之人,为少主除却了后患,连死,都还在报恩。”
“他这一生,自出山时起,到自己年迈身死,都是劳累之命,从未闲适过,而其实,他本身应该是躬耕于田土,享受收成之乐的。”
“孔明觉得,这故事说明什么?”
诸葛亮神情大动,脸上不断颤抖动容,双眸内满是崇敬的神色,感叹道:“得知己知遇之恩,当身心相报,不顾生死。”
徐臻敲了他头一下,沉声道:“说明该休息就休息,免得累死了成不了事。”
“世间真有这种人吗?学生认为有些愚蠢了。”诸葛亮苦涩的说道,他觉得这故事可能是徐臻现编的。
“真的吗?”
徐臻眨了眨眼问道。
“嗯,若说是大才,但此人明知不可为而为,逆天挽狂澜,最终却不得天时,以结局来说,当为蠢夫也,反正学生断不可能如此,行事应当顺应天道,方可无往不利。”
“对,那人是有点蠢。”
“君侯,到了。”
“好!”
司空参军府。
曹纯就在此处,有些事要徐臻并不放心,下意识的觉得光是安排这些还不够,但执金吾注定是走不离皇城的。
徐臻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笑道:“下次再和你说这个蠢材的故事。”
诸葛亮眉头一皱,总感觉师父这笑容里面满含深意。
怪怪的,难道我会错意了?
一辈子干一件几乎不可达成的事,是很蠢嘛!
第九十章:此令君之位,舍我其谁?!
“子和兄长!”
“伯文,许久不见!”
曹纯从内院匆匆赶来,和徐臻抱在一起,自来到许都之后,两人当真是十几日没见了。
在曹氏诸多宗亲将军之中,和徐臻关系最好的便是曹纯,两人不光是共事过一年有余,而且多次在战场上历经生死。
“此次来找我,有何事?”
如今为司空参军的曹纯,依旧兼任着虎豹骑的统帅,但这一次宛城之行,若是没记错的话,并不会用到他。
徐臻当即笑道:“来给兄长送一桩大功劳!”
曹纯一愣,“当真?”
还有这种好事?
这弟弟可真是交对了,不对!
日后可不是弟弟了,叫一声侄女婿都不为过。
“细说。”
曹纯收起笑意,知道徐臻向来不会浪费时间,此次能到自己府邸上来,亲自送功劳,必然是有大事。
两人到正堂坐下,曹纯挥手散去了仆役和宿卫,让他们都在门外把守,徐臻则是让诸葛亮坐在一侧,听之陪同。
曹纯知晓诸葛亮是他的爱徒,所以也不会说什么。
稍稍安静后,曹纯率先开口问道:“伯文所言大功劳,是什么?”
徐臻保持沉默,盯着曹纯一直看,当即道:“子和兄长,可信任我之论断?”
“信!”
曹纯不假思索的点头。
这些年行军打仗,他没见过徐臻这样敢于论断之人,当初只是看了一眼,就敢直接张弓搭箭伏兵张济,虽然不知有什么用。
可真的吓到了他。
若是当时打起来,恐怕后面迎天子的时候就无法这么顺利。
可这份胆略,还是令人敬佩。
一万人,就敢去伏击喝止三万人,并且直接与其主将军师对话。
除此之外,大谷关行军路线,对张济兵马的判断,都是无比正确,是以方可折服诸人。
现在虽在许都内,风评并不好,可曹纯也不会因此相信外面那些旧汉臣、保皇派或者名士士族的话。
他相信自己对徐臻的了解,他绝非是个贪图享受之人,这不,今日还有功劳送来,多好的兄弟。
“伯文,你无需有所顾虑,有什么直接说便是。”
徐臻当即扬天长叹,痛心疾首,“兄长不知,如今到了许都之后,很多事都已变了。”
“懒散,怠惰,不知防备,许多人都已忘了初心,忘记当初我们在兖州穷困之时,步步为营的艰苦。”
“忘记了,如何知政惠民,尽忠职守。”
“忘记了如何进退有度不冒进求功,令我心忧……”
诸葛亮瞪大了眼睛,盯着徐臻的侧脸,内心的翻涌宛若涛涛黄河,奔涌难平。
您说的是您自己吧?!
“伯文,我也有此感……”
曹纯面色凝重,沉重的点头,徐臻所言,他也感受到了,很多宗亲将军已经急于分功,觉得迎天子到许都,便可安享太平。
但实际上,远远还不够。
四周之敌依旧未曾归附,天下也没有安定,谁主此世间沉浮,依旧还要在厉兵秣马之中决出头筹。
这话深得他心。
“伯文,有何事就直接说吧,为兄必然不会推辞,若是你的论断,自然可信,且别说什么功绩不功绩了,兄弟之间,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曹纯浓密的八字胡抖动了一下,面容严肃,挺立上身,目光炯炯。
徐臻执礼再拜,道:“秋收之后,或者是明年开春,主公必然会南去收张绣,若是我消息不错的话,张绣必然会得宛城而屯军,与刘表联合。”
“如此刘表才可容他。”
“而他之所以如此,不为乱世争雄,为的就是等各方诸侯拉拢时,要一个安身之命。”
“不错!”
曹纯当即回答,此消息他也知道,刺探军情的暗探,都会定期将消息送回来,周围的军情几乎都会有所涉猎。
“伯文要说的功劳,与宛城有关?”
“是!我想请子和兄长……在主公领军南下之后,亲率虎豹骑暗中跟随,在城外接应,若是有紧急状况,便立刻相救。”
曹纯顿时战术后仰,好家伙在这等着我呢。
说是说赴汤蹈火,没想到真的是让我去蹚火!
这事情说好听是随行护卫,但实际上……这应该是擅离职守吧?
而且没有军令调兵遣将,谁人能不知道?还是调动虎豹骑。
若是无事发生,这一趟去了之后,回来我估计是曹氏某宅院的普通族人了。
徐伯文,我的好老弟。
这事儿,你还真说得出口!
“伯文……”
“此事,我必须要与主公进言,徒耗军粮随行其后,为一支伏兵在外,随时接应,以策万全。”
徐臻思索了一下,勐然拍响桌桉,当即道:“得!那就这样了,兄长的确该去进言,若是主公不肯,就去向老太爷进言,实在不行我就去求卞夫人!”
为何求卞夫人你去呢?
她温柔不骂人是吧?
主公和老太爷都是骂人的我去,温柔的你去。
当了执金吾,的确是有些东西变了。
脸皮越来越厚了!
“好,若是如此,为兄就去进言一次,但伯文可能多虑了。”
“但愿。”
……
回到城门楼上,徐臻和诸葛亮刚踏入门槛,典韦就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原本凶煞严肃的面容上反而有些谄媚,“君侯,怎么样?”
“滚蛋!”
徐臻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十分不耐烦的回到了躺椅上,保持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什么话也不想说。
典韦挠了挠头。
知道肯定生气了。
“诶,君侯!俺也不是真的要去……要离君侯而去,就是趁着无事,去冲锋陷阵嘛!再说了那主公亲自相邀,俺咋能拒绝?”
“俺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等俺回来,就一心宿卫君侯!”
“哎呀,闭嘴吧!
乌鸦嘴!”
徐臻烦躁的翻了个身。
诸葛亮悠悠的背着手走到典韦身旁,捅咕了他宽阔的背部一下,凑近小声道:“君侯答应了。”
“哦。”
典韦一愣,旋即嘿嘿地笑起来,直接蹲在徐臻面前,一只手给他捶着肩膀,同时瓮声瓮气的说道:“俺就知道,君侯对俺最好了。”
“君侯放心,俺一定不给君侯丢人,去了立下战功回来,回来了俺什么都不要,就直接回来当宿卫。”
“唉!”
徐臻闭着眼睛,烦躁的翻了个身,不想和他多逼逼。
倒是诸葛亮笑了起来,拉着典韦到一旁,小声道:“典叔放心,君侯没生气。”
“而且求人托情为典叔做了许多安排,甚至还去求了子和将军,君侯记挂的是您的安危。”
典韦听完这话,脸上表情登时都凝固了,心里忽然暖了一下。
“真的?!”
果然,没跟错人。
此次若是还了主公的恩情,再回来必不会再离去。
典韦有件事没告知徐臻,便是在曹操说此事之前,曾经将他早年在己吾沦为杀人犯之事抹去,并且在乡里为典韦洗净了名声。
明言当初所杀乃是酷吏,并非是清廉官吏,又给了自己乡里钱粮以修建房屋安定百姓,用的都是典韦的名声。
这些事,都是偷偷而行,典韦记此恩情,愿意还主公一次,所以听了大公子邀请后,就明白机会已到。
还人情,还此知遇之恩,此后便可跟随君侯左右,无关功绩大小,日后哪怕还是个宿卫也无所谓。
本身典韦便是个粗人,而且长得不行。
无非是一身撼勐血肉之躯,被君侯看重,早已亲如兄弟。
诸葛亮点头道:“嗯,典叔若是想不辜负了君侯,就活着回来。今日在与大公子商谈之时,说到了一件事。”
“何事?”
典韦眉头挑动,万分好奇。
诸葛亮看了一眼,确定徐臻还在皱着眉头安睡,才道:“张绣反复,方为隐患,典叔记住,若是张绣先降,也不可掉以轻心。”
“还有,典叔可曾记得,那贾文和欠君侯一条命。”
“俺记得呢!”
“是,典叔提及此事,或许能有作用,能不能吓住他不知,但典叔小心点总没错,此次宛城……我也觉得不会有何大事发生,但既然君侯这么说……或许是关心则乱吧。”
“就因是典叔离去,独自作战,方才会如此。”
典韦眼睛一瞪,“哪有!不是还有大公子陪俺一起么!?”
“你小子,现在太谨慎了,和你师父一模一样!”
诸葛亮苦涩拱手:“典叔,在下生性谨慎多思,此事确有可能,但君侯行事干脆利落,你何时见他这样瞻前顾后,担忧难安?”
“这倒是……”
典韦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烦躁翻身的徐臻,虽然扑腾的样子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但还是很令人感动。
“哎哟,君侯,您消停会吧,让这躺椅也歇会儿。”
“关你屁事!”
徐臻在远处大声的骂道。
……
内城郭嘉的府邸。
戏志才从军营回来,安排妥当军中事宜之后,这些时日总算抽出身来,和挚友一聚。
此时刚过前院,看到在正堂榻上已经摆好酒菜,在换青铜酒觥摆盘的郭嘉,戏志才面色大为欣喜。
“擦,奉孝!
“才来呢,上榻!”郭嘉展颜一笑,招手让戏志才上来,两人关了门,戏志才一看桌上才摆了一坛酒。
“今日好不容易再饮,才摆这点酒?”戏志才狐疑的问道,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当年在颍川,那可是一夜天明不停杯的啊。
“我岂能差你酒喝……”
郭嘉苦笑摇头,当即向一旁指了指。
水螺旋装置,但却不是放置在水中,而是向塌下延伸下去,这下面,应当是一个清凉的地窖。
酒窖。
在郭嘉的一侧便是磨盘般的把手,此时他命力气卓着的宿卫进来,轻摇把手转动,螺旋慢慢旋转,而后酒坛自下而上,旋转而出。
随铁片制作的斜台慢慢呈现在戏志才面前。
“这,这……这简直是……这里面都是,主公赏的谯国佳酿?”
“不错,地窖一共二百坛,这装置我是请伯文为我打造的,怎么样?够喝了吧?”
“二百……”
戏志才夹起一口肉,当即点头,“够了够了……”
“太够了。”
“那就喝,喝美了,我有一事要告知志才。”
郭嘉的眼眸内,有一丝锐利之色。
戏志才就明白,这位友人忽然来请,除非是真的很久没聚过了,一般都是有事相告知的。
酒过不知几巡。
两人都有些微醺的时候,桌桉上已经摆满了酒坛子。
郭嘉虚着双眸,稍稍凑近了戏志才,道:“你可听闻,徐伯文的流言?”
“说他声名都是假的?”戏志才下意识的问道。
“不错。”
郭嘉笑了起来,“说是主公给的,沽名钓誉着,与当年西园那几名校尉差不多,多是金玉之人,但真正能耐么……”
“呸!”
戏志才顿时笑骂了起来,“当年西园八校尉,如今可有一人雄踞冀州,一人迎得天子,奉孝你在说些什么?”
“哈哈哈,那是我言多了,可实际上……伯文此举,我已明白是何意,”郭嘉又多喝了一口,接着道:“韬光养晦,不沾名利。”
“将重任让与他人,此睿智也。”
郭嘉长叹了一口气,“你可知,主公要给我一个什么官职?”
这件事,戏志才还真不知道,是以当即就极为感兴趣的凑近了去,“何等官职?”
“数年之内将要逐步设立,为校事府令君。”
郭嘉当即沉声道。
戏志才如遭雷击,人都傻愣了,此官位他自然是知晓,前段时日他就已经听说过了,但目前只存在于设想之中。
校事府,便是以内卫监察百官,可依据捉拿官吏,暗中查其集会、密会之行,甚至听令可抄家而查。
若是发现有确凿铁证,甚至还可以先斩后奏,而且……刑罚必然不会轻,一定是为重典!
当初主公在设想此官职的时候,戏志才内心都是冰冷的。
如此官职,谁人做了统帅,日后要成为百官之忌。
乃至被骂做主公之鹰犬爪牙,为他扫除异己所用,可想而知,为此任者,下场岂能有好?
因为掌握了太多的秘密,看似必然是尊贵无比,受人敬畏,实际上乃是行走于黑暗中的屠刀。
特别是士大夫一族,当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奉孝……答应了?”
戏志才当即问道。
“为何不答应?此任如此危险,舍我其谁?难不成让志才去?”郭嘉大笑而言,一只脚已经曲膝抬起,披头散发飘扬,广绣随穿堂风飞舞。
颇有神俊,放荡不羁。
此时这一阵风,直接吹醒了戏志才。
“奉孝!”
戏志才彭地将酒觥砸在了桉牍上,“此职应当曹氏宗亲去。”
“那若是曹氏之人犯法谋逆呢?”郭嘉冷不丁的说道。
“此话,主公可有放权管辖曹氏之人?”
郭嘉笑道:“主公与我说了五色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