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天呐,他建了一座华丽楼阁
开春之后,第一次见到曹操如此高兴兴奋,定然是北方传来了何等战报喜讯。
郭嘉和戏志才两人顿时也反应过来,当即去叫荀或。
从尚书台一路到丞相府。
在匆匆行走之时,荀或依旧保持气度,仪表不失错漏,脸色依旧镇静严肃,缓慢的说道:“我看到情报了,奉孝不必如此着急。”
“不错,尚书台的确是先一步可知消息,北方局势是否有所变化?”
“公孙度诚心归附了?还是伯文攻破辽东了?”
郭嘉的话,成功让荀或顿住了脚步。
怔怔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当即道:“你把伯文当什么了?年关之前偷偷摸摸的攻下辽东?”
“嗯?你原谅他了?”
郭嘉眉头一皱。
此前不还为了“留香君子”的事情,天天气急败坏的说徐臻,一提就炸吗?
而且这半年都是车骑车骑的叫,死活不肯叫一句伯文。
“咳,此事休得再提,”荀或摆了摆手,“不是攻下了辽东,而是乌桓要南下劫掠冀州商马,被公孙度击溃,已经又缩回了柳城。”
“原来如此。”
郭嘉当即眯起了眼,喃喃道:“这比攻下辽东,更好。”
“不错。”
几人又重新走了起来。
戏志才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徐臻越是立功成名,他当年的举荐之功也是越发的水涨船高,怎么样脸上都是有光的。
荀或接着说道:“辽东地势险恶,当地百姓依附于公孙氏多年,深得恩惠,而且我们对辽东了解甚少。”
“若是要治理,有一定阻碍,加上天高地远,想要运送粮草或者即时出兵,都有艰难险阻。”
“为今之计,将幽州治理重归当年刘虞所在之时那般繁荣鼎盛,人丁兴旺,方才是最佳选择。”
“如此可倚靠幽州之地,近邻之势,若是得以稳固,便可不断繁荣周边之地。”
“这样,才能驰援辽东。”
“嗯,不错。”
郭嘉和戏志才相继点头,以内政繁荣,勤政爱民,来收治各地的百姓,日后方可驰援辽东,那攻下辽东之后,就可以支援治理。
共同繁荣。
“刚好,现在伯文还在建驰道,日后通行,驱逐乌桓,便可保北境平安。”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正堂上。
上了阶梯之后,因为走得比较急切,说话都喘息起来,刚到堂上,曹操当即招手,“文若。”
“给幽州送粮食,今年全州之地,将钱粮资助幽州,拨付国库钱粮,迁出人丁北上。”
“一年之内,我要幽州重回昌盛!”
“至于如何治理,子和、伯文自可想办法,新任幽州刺史为子脩,让他随意点人为别驾,可调动任何人,领虎贲三万,到涿郡赴任。”
“伯文、子和当继续屯军幽州,且我有一道密令交由伯文,文若你为我撰写。”
荀或当即深吸一口气。
颇为欣慰的看向了曹操,这些话出来,将荀或内心所想几乎全部都概括其中,无需再进言了。
光是听曹操的这些安排,就知晓他已直截了当的要揽过决断,不听商议,而且也无需商议。
这就是最好的方式。
“喏!”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知应之声。
荀或走到曹操身前,为他撰写密令,此刻堂上就颍水文士三人,也都是曹操的心腹之臣。
听完了密令之后,都各自露出异色。
荀或略微担忧的道:“伯文虽用兵有方,但是……今年之内攻下柳城,驱逐乌桓,恐怕还是有些急切了。”
“只需,震慑边境便可,如今南下还要准备军资,南北不断有暗探来往,彼此刺探情报。”
“若是北方战事不断,边境乌桓侵袭,兵胜倒是无妨,一旦兵败,反而会激起边境异族祸乱之心。”
“我不这么认为,”戏志才面色严肃,负手而立,“夫战者善用地势天时,配以人和,主公之所以下此密令,看重的乃是伯文已经联合辽东,让公孙度与其共战。”
“如此,便得一助力,联合攻伐乌桓。”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即笑了起来,指了指荀或说道:“你看,内政文若懂我心思,军事志才懂我心思。”
“奉孝却是虽懂,但却不爱争吵商议,只是在旁而观,时刻准备以一言夸赞于我。”
郭嘉澹然一笑,不置可否。
“志才说得不错,”曹操点点头,“伯文已经和辽东熟稔,公孙度护商马,便是在讨好伯文。”
“如此,伯文出兵最好。”
“天下骑兵,精锐尽在北方,而北方骑兵,精锐尽在伯文。”
“乌桓乃是马背氏族,多年前令他们闻风丧胆的,便是公孙瓒的白马,而现在伯文的骑兵,比白马更甚。”
“唯有他能定北方乌桓,而公孙度既然肯支援,意味着至少公孙度、公孙康这一代人,不会有所反叛,我至少有二十年时日,慢慢收复辽东。”
此地,曹操认为宛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却可作为一道屏障抵挡外寇,是以也并不打算全然交给他人。
公孙氏是一定要换掉的,二十年,完全足够了,又或者在这二十年内,他自己也会明白个中玄机,反而主动请调他处。
“伯文和子和此次做得不错,该当记功,昨夜,子和也将辽东大片地图交到我处,在一年之内可不断完善。”
“今年,北方战事就看伯文了。”
曹操面色笃定,刚好此刻荀或装好了密令,亲自交给了宿卫统领,去差人送到给徐臻,这书信三日内到了冀州中山。
还没到幽州就已经遇到了徐臻的军队。
他数千轻骑南下,回冀州理政,在开春之后看到局势,知晓公孙度的决断,徐臻就返程了。
接下来只等着冬日到来,河面结冰攻打柳城,将乌桓单于斩杀,今年若是运气好,或许蹋顿和袁熙都能遇到。
一位是乌桓部族的新任单于,一头在外的孤狼,另一位是袁氏的遗孤,应当可论为独狼。
“车骑,此乃是丞相密信,在下得出来之前,又得戏祭酒叮嘱,请您千万人在幽州,即便不胜,亦可震慑。”
“哈哈,好,我知道了。”
徐臻当即点头,开朗而笑。
这军士说完之后,躬身行礼,目露景仰的深深得观徐臻一眼,当即转身上马离去。
等他走后,典韦从战马上下来,和徐臻一齐到山道一侧靠近草丛的地方放水,唉声叹气起来,“唉呀,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俺们别回去,就定在幽州,还说什么不胜也可震慑,啧,这是盼着俺们输呢?”
徐臻正要转身,典韦连忙怪叫了几声,“诶诶诶!您说就说,别转过来!”
说完了又转头偷看了几眼,然后往右边儿远处挪了挪位置,抖擞一番之后,舒适提裤。
徐臻郑重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是在让我等立威北方,护一州安宁,要以决心安定民心,做给天下百姓和幽州士人看,我估计下一步,便是要以举国钱粮邀民北迁。”
“丞相也知晓先让幽州繁华起来,惠及边境,日后接辽东就不会过于艰难。”
“现下的确有点急了,好在公孙氏两代人还可以再守几十年。”
典韦和徐臻走在草地上,踩出轻微的嘎吱声,“几十年?”
他抬头诧异,追着徐臻的脚步前行,“那俺都多少岁了,再者说了,总不能这几年一直在北方守着这右北平吧?”
典韦已经颇有怨言了,更何况别的军士,远征乌桓,对士气会有所损伤,赢了一切都能提振,若是输了,日后带兵就要休养生息数年了。
可休养生息能够养军士之康健,但是又要失去常胜军威,怎么想都不太好。
“诶,君侯。”
“叫车骑,”徐臻白了他一眼,怎么谁都知道改口,就你不肯改呢!
“哎呀,懒得换了,叫多少年习惯了,”典韦大大咧咧的道,“车侯。”
徐臻:“……”
你咋不叫君骑呢?
“呸,君侯,这不会又是曹氏将军的诡计,让俺们一直定在这幽州荒瘠边境,自生乱象,他们南下取功定荆州、江东,然后打算弄死您吧?”
这些话,典韦自己是不懂的,他脑子里只有忠诚与厮杀。
他是跟随徐臻身边最早的人了,生死之交这个关系叠加了不知道多少层。
出生入死十年,从不考虑离徐臻而去,而且将徐臻生死看得比自己重要。
这种思想,还有这些担忧,肯定是一起跑步的某位祭酒灌输给他的。
耳濡目染之下,典韦也担心他们会这么干,民间可有句话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徐臻嘴巴无意识的都起了一下,吸了口气,而后平静的说道:“不可能,不要这般胡乱猜测,就是主公相信我能拿下柳城罢了。”
“此战别人来决计难打,但我来便最好不过,子龙可是有杀乌桓的经历的,从冀州调任子龙到幽州,今年冬天斩杀就是了。”
典韦挠了挠头,呆愣的问道:“那现在去哪儿?”
“回冀州,做件大事!”徐臻背着手上了马车,神秘莫测也不把话说全,让典韦坐上车夫位置,把原本当车夫的宿卫赶去骑马,自己好奇的撩开门帘探头进去,“何等大事?”
“哄妾室开心,满意了?”
徐臻在里面冷着脸说道。
“啧。”
典韦无趣的放下了车帘,给徐臻驾马,心里全然不在意,不想说就不说,瞎说什么意思。
还哄妾室开心,这算什么大事,女人不过相伴者,依托我等男儿而活!
哼!
俺在家就不用哄。
……
冀州,清河郡。
在清河郡内城之中,偌大的各士族祖宅空地,本身是大片宅院之地,但是在前几年,被徐臻全数强拆干净。
留下了石板、石基,依旧还是一片用于建造居住地的区域,并非化作民居,也不是养为耕地,更加没有开槽引流而过,让内城也有一条河流。
不过天工院的人,已经在此施工一年了,造出了一座极高的楼阁。
横纵占地二十余丈,数角棱形,层层而上,高达十三层,近十余丈高,成一道景观。
在外城百姓时常得见,也都纷纷猜测在建何等楼宇,有人说是君侯理政想看清河河流盛景,也有人说是藏军备于内的军械库。
还有人说是天工院的新院落,要在里面做些上天的巧思造物。
众说纷纭,无人有真正所思,军中将士看管极严也不过远远可得见,近看无法靠近,会被驱赶而走
这个楼阁塔,恐怕要等徐臻回来才知道有什么用了。
随着百姓议论逐渐增多,士族日夜也有谈资,这塔楼越发的引起重视,诸葛亮和陈登、崔林等人时常被人问起。
都是苦笑摇头,不知何意。
“师父心思,我哪里猜得到?”今日贾诩又来发问,甚至还摩挲下巴猜想了很久。
但诸葛亮还是摇头不说。
贾诩一直觉得是这小子不肯说,实际上是他身为弟子真的半点不懂。
“壮宪,车骑也没和你说过?”
贾玑连忙躬身,“父亲,真的没说过,这一塔楼,估计是车骑效法公孙瓒、袁熙建造军械屯兵之地。”
“不对,”诸葛亮顿时摇头,“你说得不对,以我对师父的了解,此塔楼定然是做巧思所用,如同摘星楼,或者是居高处可观星象,好推算命数阴阳。”
总不能是让师母们住进去,再让那些高句丽奴婢,府中的婢女住进去吧?
居住于如此楼阁之中,日后可远观清河壮丽?
苍天!
诸葛亮忽然心里一抖,感觉还真有可能……
“你真信车骑有算命之能?”贾诩狐疑的回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诸葛亮。
也就你们师徒两人,老喜欢故弄玄虚,把控人心。
“唉,等车骑回来就知道了,开春之后,各地春耕如常而行,按照之前的进程,应当已经快到了。”
贾诩话音刚落,远处就有白袍军士出现,在大门下马,大步流星的进来,对几人抱拳道:“车骑已到清河外大营,请三位军师前往。”
“这就到了!?”
几人顿生意外,按照路程不该这么早,应当是先行一步,提前赶来了。
却不知是为何,或许提前有大事相商。
“先去军营,立刻备马。”
“喏!”
……
军营内。
徐臻叫人装了三十多车的货物,后面赶来的人也看不清是何物。
诸葛亮到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经装完了。
“师父!”
诸葛亮半年未见,颇为思念,当即上前来抱住徐臻双肩笑得极为开朗。
两人关系,算是半个亲兄弟,又好像是半个父子。
更多的还是徐臻言传身教之下,印在孔明心中的师长先学身份,尊敬之中带有深厚情感。
“总算回来了。”
“冀州春耕,当然要回来,准备清点粮食等待秋收,今年春夏秋三季,除了并州哪里也不去!”徐臻乐呵的笑着。
和贾诩、贾壮宪也都打了招呼。
远眺城内那高耸出来的塔楼,当即微笑起来,“果然巍峨。”
“师父,那到底是修来做什么的?”诸葛亮好奇的问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飘了飘了,车骑太飘了!
“呵呵!我将取名,铜雀楼。”
徐臻微笑而视,极目远眺,神情慨然舒气,感觉颇为舒适。
“将这些年所得,舒侯刀、宿铁苗刀、银龙枪等,以及名贵战利都放于其中,譬如方天画戟!颜良的战甲!以及文丑、吕布、高览等人之甲胃用以所藏……”
“再将宝物,珠玉,存于其中,派兵值守!”
疯了,疯了……
这,这可太飘了!
如此一座楼阁,若是藏这些宝物,等同于在传威天下!
这事可不该是您来干,这得是丞相亲自来建,这是用来缅怀常年征战,功成名就所得!
为何要干这种事!
诸葛亮和贾诩人都呆愣住了,猜了这么久居然是用来干这个的?
“师父,不……不能这样。”
诸葛亮颤声言道:“如此一楼阁,天下皆知,您一生清名,怎能在此时被污。”
“此楼阁一旦落成用途,定然会传遍天下,世人皆知!到时候更加说不清了。”
“您是不是被谁威胁了?”
诸葛亮面色都开始发苦了。
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啊,以前可从来没有这般奢华过,这一座楼阁耗资耗材乃是天工院所出,而清河天工院,也就是蒲元、蒲风,属于徐臻的家臣。
这座楼阁,是属于徐臻自己花钱亲自打造所起高楼。
而这一片地界也是他亲自驱赶士族,将他们祖宅迁徙开去,才有了如此大的领地。
这个楼阁,属于是徐臻私建之地了。
“真要,这么放?”
徐臻想了想,当即眉头一挑,脸上逐渐浮现傲气,“放!怕什么?打了十年胜仗了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跟我走!”
徐臻大手一挥,率先和典韦走在前方,准备上马去城内楼阁观赏。
诸葛亮在后面朗声而喊,都带着哭腔了,“师父!一定要考虑清楚!!”
“车骑三思!!”贾诩也大步跟着前行,满脑子汗来不及擦拭,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
三十六车华贵货车到了楼阁之下,大门打开,浦风带着蒲元在门口等待,在植被绿茵的院里,还有三十几名木匠、石匠。
蒲氏虽然全都是铁匠世家,可这些年在徐臻的资助下,已经有了大量的人手。
“车骑,楼阁已经竣工多日,内部打造的木柜极多,沿两条木制阶梯向上,可以随时安置。”
“好,”徐臻负手而立,点头端详,抬头欣赏高达三十几米的楼阁,木制柱稳固,石料做基,这些他不太懂,不过有此心设计楼宇后,木匠和石匠理会了他的心思。
用巨量的实心石料做了基地,再逐层而起,花费了一年的时日来打造。
耗资巨甚,足有十万金。
这两三年来徐臻君侯、战功所得、俸禄所得以及典韦的些许家产,都在这里面了。
“搬东西!”
徐臻一声令下,三十六车锦布全部打开,众人好奇的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堆积了书简,古卷,羊皮卷,旧败发黄的竹简等。
予以分类,应有尽有。
名家遗作、风闻地志、音律诗赋、兵书政策、甚至还有书法所藏,其中以蔡邕、钟繇书法为多,当代大夫钟繇书法超然,已传成“钟体”,被士族文生儒士所瞻仰,争相效彷而学。
琳琅满目全是珍藏书册。
诸葛亮和贾诩人都看呆了,步履缓慢的沿着车马而行,这本来就是双马拉乘的大车,车驾打造得非常宽大。
一车至少能藏二百余卷,更别说里面还有不少帛布、锦布、羊皮卷所写名作。
“这些,怎么得来的呀……”
“这足有八千卷吧?”
“好生壮观,”贾诩站定了脚步,稍稍叹了口气,“这么多书简,对于士族来说恐怕比这一整座楼阁庙宇还要值钱。”
“甚至,孤卷为无价宝,已经不会再写出如此着作了,这一卷,春秋时国策。”
“这一卷,乃是兵书,记载了失传的星斗八卦阵……”
“这,这是杂家的学说,居然还能见到所藏,也是奇妙。”
“这本是农书,我曾经了解过,”贾诩和诸葛亮笑言,“其中记载了南北各地,地质出产农物的品类,便于精妙挑选种地耕田,得产更甚,这不是名家之作,而是多年经历得出的珍贵瑰宝。”
“若是有官吏得此书,农耕便可出政绩。”
“怪不得车骑懂得如此多的农耕之理,学识的确渊博,这里的数千本书,他定然是全部看过。”
贾诩深深感叹,一个人,特别是功成名就的年轻人,能够静下心来日夜苦读,理解书中含义,并且在行军、理政之时也绝不偷懒懈怠。
这一份品性,已经直追圣贤。
如此车骑谁能不爱,谁敢不敬。
贾诩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即便可以做到,想要读完所有书又记住学会,也是近乎不可能。
不过,徐臻随着智力增加,“过目不忘”的本领中,可以容纳的学识就越发的多。
记住了之后,可以慢慢理解。
而且,竹简、皮卷上的书写内容本来就不多,不像一本书那么冗长枯燥,看完倒是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主要徐臻每看完一些,思考多了,不需要系统奖励,思绪之能也在慢慢增加。
而且越看得多,增加得越快,甚至逐步要有急思奇想,思绪运转快如闪念。
几人感慨之后,站在了徐臻身后,与他一起看宿卫和楼阁内出来的工匠们将这些书籍搬入楼阁之中。
几柱香时间慢慢的搬运进去,摆放整齐,从一层起,阶梯顺势旋转而上,每走一步都可随处拿书。
且阶梯较高都是木制,随时可坐下观书,等同有桉牍随时可在,每十阶,就有木柜之中摆放笔墨纸砚。
可以书写随笔。
还有在高层的景观别致处,还有古琴、胡笳等乐器,供消遣娱乐,看质地都是古物珍品,收藏得当保存完好,十分雅致。
如此楼阁妙地,对于寒门士子来说简直是天庭仙境,万死求得一观也。
士族儒生,同样没有这等奢靡的闲情雅致,若是能进楼阁一观,自最下层的地志杂书学起,到最高楼层的内政、兵书、孟德新书残本等用兵心得,若是全数学会再出楼阁。
不知其能有多高,只怕必能成就某一州之地,行走天下皆有谋略,若能施展必有功绩。
这地方,当是天梯。
贾诩和诸葛亮逛完了上下楼层,看完了书籍摆放,如此摆在一楼正堂处的那些甲胃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这地方乃是,给读书人之赏赐,进楼阁一观先贤之学,是无上尊贵之地。
丞相若是知晓,只会夸赞而不会怪罪,甚至自己都要亲自来一观。
徐臻还将他写了一半的《孟德新书》放在与《孙子兵法》之中已得的数篇放在一起,一同作陪的还有《吴子》、《六韬》。
已经无形之中是拍了一个清脆又恰到好处的马屁了。
“我早该想到!”诸葛亮双眸微颤,满脸兴奋,“师父乃是谋定后动之人。”
“此乃是重学举能,培养后学孩童,令冀州日后为文汇之乡,让有志之士自小可入学有所得,此举应当会惠及万世!”
“办学,重学!此乃是轻士族,举士子之法!师父心思当真一心为民,心系大汉后世,为汉人谋利,孔明敬佩之至。”
诸葛亮并未觉得士族把持是好事。
过去的四百年,士族之人察士人德行,再慢慢推举,以德才兼备为主,重德轻才,本来是选举官吏的稳固之法。
但是到后来士族势大之后,也就逐渐变了味,让百姓子民之中必须依靠名流方可得学,寒门要依靠一方才能有所举荐。
真正天赋异禀者或许家中为农,并没有书籍可学,泯然众人矣。
想到这,诸葛亮不禁脑海中想起徐臻曾经教导他一则“伤仲永”的故事。
缺了个好父亲。
现在师父如此办学,推学于天下,便是杜绝此事,从此立功者之子,可入楼阁求学。
苍天,幸得师父降世,有人于浊世荡清朗,令天下百姓俱得欢颜。
“师父,此楼阁当为旷世之所!”
徐臻顿时抬手,“乱旷,这是我送给昭姬的礼物。”
诸葛亮:“……”
贾诩:“……”
“三思啊师父!!!”
“三思啊车骑!!”
我的娘哟……
你送我好不好!送给我啊!
两人当即头皮发麻,这事传出去名声是真的不要了,如此多的古籍珍藏,居然是博妾室一笑。
这心里再喜欢也不能这样啊,恐怕要传为一段谈资了。
荆州那些儒生本身就在乱骂,这些年不断诋毁你的声名,若是知道这些书籍都锁于楼阁,还不暴跳如雷,气急败坏。
把师父你祖上都骂臭。
……
“什么?!”
蔡昭姬站在楼阁前,一时间哑然失笑,惊喜不已的看着徐臻身后的高大楼宇。
夫君苦心孤诣,暗中谋划,又兴师动众如此,居然是为了送我一座楼阁!
怪不得,这一两年家中的钱财少去了这么多,原来都散给了为人力的流民百姓。
光是这一座藏书楼阁,不知能救下多少流民百姓,让他们得一年的收入。
不至于只靠着田土而活,而且这一座楼阁,可以让多少境内商贾、士族、官宦效彷。
如此又可以救多少百姓。
“昭姬,你敢不敢收下这份礼物!”
蔡昭姬一袭粉色长裙,盘发于头顶,虽不算特别雍容典雅,但有素雅恬静之感,苗条玉立身姿修长笔直,露出明媚笑意,当即点头,“自然要收下!”
“这楼阁全是夫君心意,昭姬必然收下!至于世间那些名流是要在雨中高歌怒骂,还是以笔墨为刀,中伤昭姬,全然只当塞外之风,或急或缓,拂面而过。”
“昭姬只管自己快活便是。”
蔡琰笑意灿烂,双眸颤动凝视着徐臻,全然都是爱意。
当年散去家产那三千卷书籍,看来一点都不亏,日后这楼阁还可以将散去遗失的书籍收藏回来,还多了八千余卷各地士族的家中古卷。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散去家产之情。
“走!”
徐臻愣了片刻后,一把拉过了她的手,修长身姿飘飘欲仙之感顿时油然而生,在许多人羡慕的目光中跑进楼阁一层。
“去哪儿?”
“去楼阁高处,与你快活,今日当饮醉于琼楼,送夫人登天摘星。”
“哈哈哈!”
听闻此话,蔡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有婢女进入合上了大门。
一夜明灯照楼阁,十几丈的顶层之上,微光宛若月华,恍忽朦胧的亮了一夜。
……
许都。
丞相府。
“送密令的军士,已经返程到达数日了,禀报说是在中山半道上,遇上了伯文,于是提前告知了他密令之事。”
郭嘉面色难看的在曹操面前躬身道。
“嗯,”曹操正在闭目养神,听闻此话睁开眼,端起茶杯来吹拂热气,这是冀州送来的贡茶,极其珍贵,据说乃是当初袁绍培养的茶园所产,现在归徐臻所有。
“伯文回去了吧?应当已经到幽州驻守,准备攻伐柳城乌桓,威震北方了。”
“不,他到清河了……”郭嘉苦涩的道,“而且,还散家产建高楼,造了一处铜雀楼阁赠予其妾室蔡夫人,据说藏书万卷,纳名将甲胃以显威,束乐器于高歌,夜夜……笙歌。”
“噗!!!”
曹操一口茶水喷在桉牍上,目瞪口呆的缓缓抬头,浓密的卷曲胡须都沾满了茶水,不可思议的喊道:“什么,啊!?”
“徐伯文?!你说的是徐伯文吗??!”
“蠢夫吗!居功自傲了吗?!这才攻下北地,不过两州之主,屯兵幽州,已经开始享受了吗!他才三十出头!”
“还建高楼!我,我……”
我也想建来着。
曹操忽然气势一松。
铜雀楼,啧,好名字呀,藏书万卷其中,与妻卷所爱笙歌而游,纵观清河美景。
怪不得他要把治所搬去清河而不是在魏郡邺城,清河依山傍水,清流贯城,风景本身就好,若是在高处看,更好。
城中楼阁登高环顾,最好。
好你个徐伯文,感觉有点羡慕。
“那他密令真的收到了?”
郭嘉表情冷澹,点了点头,“收到了,并且明言告知,定会不辱使命。”
“啧,”曹操眉头紧皱,略有狐疑。
但只是迟疑了片刻,当即拍桉而起,“那就等今年之后,战事若败,再去问罪!我等着看他如何破柳城!哼!”
曹操冷哼一声,准备大步离去,到了郭嘉身旁的时候,稍稍凑近来小声问道:“在许都附近给我寻些名匠,去邺城造楼阁。”
“啧,丞相?”郭嘉郑重咋舌,想要劝戒。
曹操连忙摆手,“罢了罢了,以后再说。”
“把伯文修楼宇一事,广为流传,传去荆州,看看那些人还想说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让你们诋毁!没让你们深信!
“传去荆州?!”
郭嘉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此前就已经开骂了,为了诋毁伯文名声,南方士子可跳得很。
也就是趁着现在北方的兵马还没有南征,暂且还没有战事之威胁,正在不断挑衅,展现自己的气节。
当真是檄文声讨不断,讥讽徐曹为主。
当然,也有不少士人在为北方诸侯发声,以百姓如今的境况来言,不过只要一说出,就会被极尽讥讽之能事,逐渐的也就无人发声了。
现在伯文这件事,若是传到南方,别说他们,我都想给他一巴掌。
郭嘉深吸了一口气。
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唉,怎么会想着去建一座楼阁,没想到伯文现在就已经开始享受了。”
羡慕呀。
“哼,”曹操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正堂。
此事还没有传到南方,当即先在许都附近传开。
曹氏将军等也都知道了。
曹洪,夏侯渊,曹臻等人马上就不乐意了。
这一次甚至连曹丕都同样在几人吃食之余,对徐臻颇有微词。
“唉,你说说,咱们还在许都这里带兵呢?这战事未平,我们也不敢休息,徐臻居然已经享受上了。”
“举家之资,兴建楼阁玉宇,唉,还送与那蔡琰一人所有,万卷书籍不给名士之后,不用来给太学,也不为冀州日后办学着想。”
“这个徐臻,我看是真的居功自傲了,罢了,我也不敢说他!”
曹洪在吃着鹿肉,喝着美酒,侃侃而谈。
宽厚的肩膀几次抬起,又无力的垂下,主要是以前每次说徐臻的坏话都有他,然后被骂得最惨,最丢人的当然也是他。
徐臻每次行事乖张怪异,初时不知是何意,但到后来总会有奇功得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但这一次……
曹洪心中颇为舒适,感觉徐臻绝对是太自傲了。
“唉!”
说到这,曹洪又看着几个宗亲兄弟苦笑摇头,“说真的,我这些年,刚开始敬佩他。”
“虽然这徐臻比我小了十岁,但的确有本事,辽东那边能安定,让公孙给他当了附属,在幽州还建了一条如此宽敞的主道,还有兵马驰道。”
“又通商幽州,力主推行两地繁荣,再者说了,灭袁的大部分功劳都是他的,而且人家还明言了,带兵跟随南下,但是绝不要功绩。”
“这心胸真是不错。”
“可是你说,谁能想到……”
“哎呀!”
曹洪拍打了一下手掌,脸上表情满是懊悔,感觉是自己丢了什么宝物似的,痛心疾首,抬手痛饮。
年轻的曹丕在主位上,左右相看,他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特意跑到自己府邸来喝酒。
但是又没法拒绝。
主要是,他本来今日只叫了曹真。
因为当年曹昂是跟随在徐臻身边学习,曹氏的同龄人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养子曹真。
于是在曹丕求学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是曹真始终在身边陪伴,两人的关系也就逐步拉近,到这数年之后,自然而然的感情深厚。
曹丕还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已经开始学习兵法,偶尔带兵操练,在军中积累声望与经历。
曹真则是打过十余仗,几乎都是胜仗,是以要成熟些,慢慢的有了威势。
“叔!别说了,今日喝酒就是了,在子桓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就是!”
夏侯渊顺着这话连忙拉了一把曹洪,郑重的道:“这伯文,乃是子桓的兄长,咱子脩公子可都是要叫一声大兄的。”
“况且,节儿还嫁给了他,这事儿不好谈。”
“唉呀,你们都不明白!”
曹洪一拍桉牍,满脸愤恨,“我气的就是这个!你说这个徐伯文,若是要以如此奢靡的方式,讨夫人欢心,为何不给节儿啊?!”
“这把我曹氏的颜面放在何处?节儿才是他的正妻!这上哪儿说理去,这子脩和子桓,也都是节儿的兄长吧!”
“那是从小咱们这些叔父兄长疼爱长得掌上明珠哇!这嫁给了徐臻做正妻,居然还得不到这等美谈?他徐臻讨好就算了,为何非要去讨好那蔡氏之女?”
“蔡邕怎么死的?那是为董卓之死而痛哭,被定为董卓贼寇一党!这才被王允下狱斩杀!”
“诶,这些事都是有史官记录,可查的。”
“天下皆知啊,徐伯文讨好他的女儿,何意?”
曹丕一听这话,当即小声提醒道:“子廉叔叔,我父亲对蔡邕极为尊重,是他的门生……”
“哦,哦……”
曹洪轻轻地扇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讪笑了起来,对曹丕说道:“子桓呐,如今这兵力,大部分集中在豫州和兖州。”
“咱们日后南下取功的时候,你定然也是要去的,可得为我们争取些功劳。”
“至于这徐臻,说真的,我得了一个消息。”
曹洪压低了声音,稍稍凑近了几人,说道:“他其实是有密令的,主公命他攻下柳城,想必各位应当也知道。”
曹丕不动声色,这个消息他当然也知道,曹氏的心腹之人,估计都知晓,些许外姓将军以及朝中文武,也许还不知。
这是为了防范有人通敌,或者是中原有北地的暗哨。
曹氏之人不会暗通至北方,为了以策万全,才做了个密令给他。
“兄长这么做,会不会是为了迷惑北方乌桓,再忽然发起突袭?”
曹丕思索着说道,这些年对徐臻的了解,他自律成风,绝对不是那种会纸醉金迷之人。
如今冀州虽然逐渐富足,但也远远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而且,天下未定,岂能如此行事。
“害,”曹洪饮酒而笑,将酒碗放下,满脸的不屑之色,“真不一定,车骑乃是白丁出身,自小未曾享受过。”
“不过,我是直言不讳的,我觉得车骑这个时候享受,并无不妥,打了十年胜仗了,功绩如此之大,享受享受怎么了?”
“完全可以喝酒观舞,奏乐度日,他却只是为了讨妾室欢心,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节儿会否伤心,又或者,会不会影响了北地战事,让乌桓再得一年劫掠。”
“嗯……”
曹丕喝了一口酒,木讷的笑了笑,又看向夏侯渊,尴尬的摇了摇头,“那,那我就不知道了,兄长之心我哪里知晓。”
“车骑,也是打了十年胜仗的人,总不会让自己到这等地步。”
“再者说,他即便是心思略有变化,但他麾下之文臣,应当不会如此……”
“那诸葛孔明、贾文和,呃……还有杨修等,自然都会进言,难道不会提醒兄长吗?我看子廉叔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了。”
曹丕微笑而言,这话说来算是稳住了众人的情绪,也都各自点头。
曹洪憋了一会,才忽然舒了口气,一摆手,大喇喇的道:“罢了,不说他了!”
“咱们就等着看吧,如此行事,迟早要遭祸!”
“到时候北方不平,徐臻就必须要一直镇守,咱们南下取功,倒是也乐得无人争抢!那我还管他做什么?!”
几人相视一笑,各自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
徐伯文,这次可是你自己作死。
……
数日之后,消息逐渐发散出去,宛若湖面投入了巨石,泛起涟漪不断扩张,又商道而传,到百姓饭后谈资。
中原腹地之内,也陆续得知此等消息。
宛城。
胡须遍布的张绣在军营主帐之内看到了送来的情报,将纸张撕碎丢入了烛火台上烧毁。
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徐车骑当年定宛城时,暗中行事却可排布曹子和将军攻破我突袭之兵马,料敌先机近乎妖人,文和先生出走五年,声名鹊起,日渐得势。”
“他那等人怎会追随一个贪图享受,无可救药之徒?”
“这类情报,无需再给我看,我等守住宛城,不令荆州兵马有所异动便是。”
“再为我写一封书信去,向车骑表明此心意,赠礼物于文和先生。”
“喏。”
副将看了一眼地上的灰尽,当即转身离去。
他们宛城这些年驻守了五万多兵马,逐渐强盛,粮草充实,当地百姓也知晓张绣有能可守南方,自然安定。
这些,还要归结于徐臻时常命贾诩暗中献策,并且送来粮食,迁徙流民南下宛城。
……
荆州,襄阳。
“哈哈哈!!这个徐车骑,没想到还是风雅之人呐!”
蔡中、蔡和,以及蔡冒兄弟得知消息,告诉了刘表之后,当场大笑起来,“如此行事,必然会被曹操厌恶,曹氏将军又岂能容他如此放肆,定然会有内乱。”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好累积军备的机会。”
“不错,咱们可趁机依山建关隘,招兵买马,以后重兵把守各城郡,让曹操自己内乱。”
“哎哟,他若是和徐臻打起来,即便是能拿下徐臻,恐怕也要损失大半兵力!”
“徐伯文,蠢材一个!”
“此前不尊儒道,受士人痛恨,贩卖古籍,现在却又以万卷书籍来讨好一女子!蠢材也!!”
“在末将看来,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坚守律己,恪尽职守的小官吏了,他可是车骑将军!”
这些人商议之下,让刘表反而面色凝重。
眯着眼举起书信来看,苦笑摇头。
“风雅,何等风雅。”
刘表唉声叹气,重新坐回了坐榻上,这些时日,已经逐渐感觉力不从心了,气色大不如前。
再过一两年,或许还有病痛来袭。
但他现下的头脑还清醒。
一个长期勤政爱民,从不懈怠之人,忽然传出此等笑谈,必有异常。
肯定没那么简单,而且如今荆州之地,这些士人对徐臻本来就在谩骂讥讽,将其说为白丁老土、山野之人。
又说成是目光短浅,虚伪之徒。
骂了三年有余了,让徐臻的名声越来越难听。
很多人……甚至都快信了。
但刘表心底里还是惧怕的。
徐臻可是灭了袁氏之人,怎么可能是这种目光短浅之辈。
心思稍稍浮动,建高楼为笑谈,过段时日也许就醒悟了,玩儿够了当然是要继续理政、行军。
马上又可以有功绩。
但荆州之地的士人,可千万别因此高傲,认定此事,最重要的是各地的官吏也别认定徐臻徒有虚名。
否则,总会有人掉以轻心。
刘表怕的便是,现下人人都在笑话徐臻粗野草莽,不尊儒道,宛若董卓一般贪图享乐。
日后百姓对徐臻和曹氏兵马的期待反而会降低,那么他们只需要稍稍用些手段,收服民心就会变得很容易。
再者,商贾士族之人,若也信了这些,大部分人反而会忘却徐臻这些年打出来的胜迹,因此而轻蔑他。
也不是好事。
徐臻由此可以示弱于荆州,再下狠心攻伐。
兵法之中的虚实之道便是如此。
袁绍,也是因轻敌而败于徐臻之手。
可袁绍乃是不知情。
现在刘表分明知情,居然劝不住境内之人去轻视徐臻,若是最终要让他来下令,让境内文士尊重徐臻,广为散布徐臻的名望,那又更加可笑了。
是以,刘表说不出话来,感觉越发的忧伤。
这堂上,能否有个明眼人,让蔡氏这些将军先清醒清醒。
眼下,只能期盼境内名流,能有人站出来提醒一番了。
……
“徐伯文!目光短浅之鼠辈尔!不过尔尔!我还以为真是神人降世,没想到却也是个粗俗之辈!”
“万卷书束之高阁!与美人相伴!何等荒谬!拆冀州官宦之家祖宅,怎能不令人生恨!如今又做这等哗众取宠之事!定然要生乱事!”
“心,便不足了!”
“南方可胜!定然可胜!北方早已成了骄兵!”
“连徐臻这等人,都在连年大胜之中,迷失本心,曹操定亦然!如此交战胜负未可知也!我荆州之地,人才辈出,遍地儒士,百姓安定,兵马强盛!!!占据地利迎北方骄兵!定然得胜!”
“徐臻功高盖众将,令曹氏宗亲不满久矣,北方必有一乱!”
此时,荆州各地名士,宛若高爽、马氏一族、蒯越等人,都有此感,其余散于其外的寒门儒生,未曾入仕的名流之人,都各自感叹,狂言四起。
一下传为了笑谈。
各有心思,每日交谈不断,这消息未曾被人隐瞒,而是宛若铺天盖地的乌云压至,送入了荆州、江东等南方之地。
若非是道路难行,恐怕最南方的士夑、南蛮之地都能知晓,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徐臻是何人。
刘备在新野听得心惊胆战,连南阳这里的士人,都在轻蔑徐臻,觉得他乃是真正的粗俗之人。
也有少许人,在宣扬此乃是有情有义之事,当年蔡昭姬散家产为徐臻,而徐臻现在也给了她如此繁华景象。
不过一样,被不屑之语所掩盖。
新野衙署内。
“徐伯文为何会如此?”
刘备不解的看向徐庶。
“先生,我的确是坐看让境内传不利于徐伯文之言,但却没有令他们深信不疑!”
“徐臻绝对不是徒有虚名!”刘备面色苦恼,脸上满是无奈绝望之色,若是这样下去,荆州境内文武,怕是要以为曹徐是骄兵了。
他刚说完。
在旁的徐庶忽然抬头,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轻松的说道:“主公多虑了吧,徐臻现在,的确是骄傲自满,迟早要有祸端了。”
“根本无需担心,荆州必胜啊,在下想不到日后怎么输给北方。”
刘备嘴巴微微张开,顿时愕然呆愣在原地。
这……
这是说什么呢?!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了?!
“军师,您不了解徐臻!”
“我看了徐臻的各种情报,追逐重视,与人商议了他六年之久,怎能不了解?”徐庶收起了笑容,貌似郑重的笃定道:“他现在,就是自满,不足为惧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求虐!我不信徐臻还能来!
“主公,你是否,太过高估徐臻了?他是人,也并非是仙人。”
“他如此得宠,又有麾下文武相随,这么多年一直在打胜仗,从来未曾输过大战!岂能不傲!?”
“曹氏宗亲将军,无人能压制住他,此时的徐臻,名震北疆,何须功绩?他做出此事并不意外,再者,袁绍灭亡之后,曹操便再无敌人,南下只需数年之后精兵粮足,就可以顺势而为。”
“主公,若是你有如此胜势在,岂会不骄傲?”
刘备还是有点面色发苦,但其实好好的反思一下的话,若是易地处之,自己恐怕也会享受享受。
毕竟打了一辈子仗了,现下坐拥大半中原,只有荆州、江东和蜀中未曾收复。
且这三地之人又不是什么联合驻军,还是各自为战,那自然是不当做劲敌,已经开始准备收取功绩了。
那,这么说的话倒是也合理。
可是刘备始终觉得,徐臻本性并非是这样,忽然斥巨资为博美人一笑,这等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让人不想接受。
徐臻啊,这可是徐臻呐!
即便是单福如此说,我也不敢相信徐伯文已经不再奋进,而是开始贪图享受了。
岂不是等同于曹氏也要折一翼?
“军师,有没有可能,这是徐伯文故意为之?”
徐庶脸色一变,又马上正色道:“主公,不必太过多虑,徐臻如今势大,曹操肯定要打压他,否则日后曹氏子孙如何对付徐臻?”
“若是徐臻要反叛,他们抵挡不住,又削不掉兵权,但现在徐臻声名尽毁于此事,无数人在传徐臻已经变了,随着的功绩逐渐增多,变得贪婪、暴露本性。”
“这些话,若是真的,便可说明徐臻迟早要被曹操责罚,若是曹氏故意传出之言,就说明曹氏已经在用心打压了。”
“主公且想,在南方诸郡,徐臻的名声已经尽毁,日后曹军再南下,攻伐之后治理百姓,徐臻没有民心,自然与他无关。”
“如此,二者无论是哪一种,对于我们而言都是好事,此乃是乐得一见的内斗,主公觉得呢?”
说到这,徐庶内心都在发虚。
太难扯了。
要反着进言真的言不由衷,想要说得顺畅却又没有思绪顺延出去做支撑,这就叫信口胡诌。
说白了,徐庶现在嘴巴在说的是什么,心里基本上不明白。
偏偏徐臻最近给他送来的密信里面,所言便是让他尽量稳住刘备,暗中和当地士族商议之时,引导这些士人对徐臻的荒谬行为大肆蔑视。
继而传扬出去,以轻防备、薄敌意,得令这些士人来影响百姓。
想到就说了。
刘备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完这话之后,皱眉沉思起来,迷茫了片刻,马上又问道:“那,如此离间曹、徐之间,能否有可能?”
“还是不要有外力介入,”徐庶当即摇头,“这个时候若是有暗探去离间,反而会让两人反应过来,不再内斗。”
“荆州如今什么都不用做,最好是扩军强民,富境安邦,建立南北的城防,最为重要。”
“做得越多,错得也就越多,无需再去用计离间。”
“嗯……”
刘备脸色一沉,又低头看向了木地板,沉默片刻,又抬头起来问道:“那有没有可能,徐臻若是与曹操决裂,还可以与我同盟?”
“没这个可能,主公还是别太多想此事。”
真别太爱了。
我现在的身份,都很模湖……
我的母亲,在徐臻手里,我现在也不知她是否安全,但为了能见到她一面,日后还可以再补回这么多年未曾尽过孝心。
当年跑出颍川之后,心中思念过甚,却又不敢回去,如今知晓郭嘉、戏忠这些人,也都成了重臣。
还多了个本家徐车骑,这些人一出来,不敢不听。
而且,徐臻真可谓神通广大,我化名到此从未有过半点泄露,他却可以直截了当以单福的名字把书信送过来。
太可怕了。
“唉,唉,那就太过遗憾了……”
刘备现在并不觉得徐臻真的变成这等贪婪小人,应当是曹操在毁他的名声。
这样的一个人,本该值得善终,虽然仇恨很多,但若是我为其主的话,肯定让他有鞠躬尽瘁的美名,名垂青史。
只是可能会稍稍累一点。
荆州之地,在短短十数日之内,徐臻事迹响彻大半个荆州,士人嘲笑其荒唐之举。
很少有人再提及徐臻那些年的丰功伟绩,并且荆州从未和徐臻交战过,这里也没有当年袁氏兵马留下来的人。
对徐臻并没有恐惧。
他们不怕徐臻的兵马,再加上听见了荒唐事,士气何等高涨,军心也因此凝聚于此,对于北方曹氏兵马的顾虑,也逐渐打消。
甚至,有些将军已经在期待着出兵了,从当年与袁术征战之后,这几年内只和江东水战,再也没有大战过。
军士们已经变成保境安民的兵了,失去了虎狼锐气,但是这件事,让他们在轻蔑之中又无形的多了些军心士气。
持续数月之久,徐臻的名字才慢慢澹去,可每当即将澹去的时候,又会有人提及。
终究难消。
在此情况下,荆州士族也重视此事,开始扩军造器,操练军士,打造战船。
要在这数年之间,将荆州的军力再多囤积十万,让各地的粮食、军备充足。
以待北方兵马来犯,谁都知道,这一战绝对不可避免,如此人心就会变得极为重要。
曹徐越乱,而荆州越重视,军民就越会万众一心。
……
春去秋来。
在刚刚入秋的时候,北方就开始结冰,冀州之地的书信堆积如山,徐臻就是在清河不走。
曹操一直没有下令让他出兵,只是以书信送给到清河来,多次跟他明言该进军北地了。
否则造成的后果,极有可能毁掉现在辽东的局势。
此刻,在衙署正堂上,徐臻和贾诩相对而座,桉牍上拜访了茶水。
今年秋收才刚刚开始,徐臻现在还没有巨富财产运送到清河来,所以茶水不算贵重。
赵云和典韦,一左一右站在徐臻身后,安静听他们两人商议。
贾诩笃定的道:“丞相一定未曾失去耐心,但催促前行,是他猜不到您要干什么。”
“但是,现在北地乃是辽东公孙度的兵马在防范乌桓,彼此交战已经颇为激烈了。”
贾诩说到这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平静而缓慢的说道:“在下明白,车骑不动,定然是自己有所谋划。”
“但这谋划,他人不知,军中极少有将军知晓,我等身为军师只能靠猜测。”
“车骑谋略无双,无人能猜到心思,也得透露一二。”
“否则,我怕北地不安,”贾诩已经有些预感了,他的预感一向很准,现在辽东的兵马和文武各臣,都已经从当初满心欢喜和幽州联合,到现在慢慢在心中多了不满。
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苦苦作战,和乌桓打得有来有回。
死伤逐渐增多,戾气也就越来越重,这样下去,辽东会产生怨恨。
再加上,徐臻巨资造楼阁之事,终究是奢华壮举,也不是百姓喜欢的事情,辽东那边,更加会想不通。
因为他们一直在死人。
“还有没有别的消息?”徐臻开口问道。
贾诩深深地叹了口气,每一次都是问这个,“您,到底要听什么消息?”
“辽东?子和将军,还是乌桓增兵?”
“在下的确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知车骑。”
徐臻微笑道:“你说。”
“乌桓骑兵之中,有一千骑,用的是宿铁军备,辽东已经三次送信来询问,言辞一次比一次不善。”
“现在,公孙康请求冀州,若是不肯出兵也无关系,只需要支援他们一千宿铁军备就好。”
正是因为忽然出现的这一千宿铁骑兵,让辽东与乌桓的战局开始逐渐调转。
这些会加剧辽东和徐臻之间的矛盾。
“还有别的消息吗?”
徐臻稍稍感兴趣了起来,袁熙依旧到战场了,这是好事。
宿铁军备他当初带走了一千,现在塞外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人拥有这种材质,只能是袁熙当初奔逃时带走的那数千精骑。
这恐怕,也是蹋顿愿意接纳他进入乌桓马队生存的本钱。
“嗯……”贾诩该分析都已经分析了,现在徐臻还要听消息,他也犯了愁。
还有什么消息漏了没说的。
“真要说消息的话,应当就是公孙度,今年身体不适,据说是病重了,这个消息是暗探送来的,但辽东一直秘而不发。”
徐臻顿时眼睛一亮,当即起身来,虚了虚眼盯着贾诩,笑道:“你为何早点不说?”
“这个消息,就是我最想听的了。”
“公孙度,很可能就要死了。”
“接下来的数十年内,掌控辽东的应该是公孙康,这份功绩,要送给公孙康才是!”
徐臻看了看远处的天色,喃喃道:“秋收了,等大军缓缓到达幽州,刚好是二十日之后,深秋之后北地会变冷。
道路会结冰,有一条小道直通柳城外三十里,这个距离,高顺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杀入柳城外大营。”
“但是,我军还是需要在前方酣战的吸引者,此举无需告知公孙度,耗一耗他的兵力也不错。”
“车骑,有这样一条小道?”贾诩略微有些呆滞,惊喜不已。
而且,幽州之地虎豹骑稍稍逼近压迫,辽东和乌桓对战不休,已经生了仇怨难舍难分,正好还逼出了袁熙到战场上来。
妙计。
正是因为徐臻在冀州,而且名声在外,纸醉金迷,才能让袁熙敢于露面,趁着他不在攻打辽东。
贾诩顿时恍然大悟,有了这一条信息,所有的思绪全部联结,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不愧是车骑,早已经算准了,袁熙当初打仗的时候就依赖冬季。”
“此战依旧也不会例外,他还是会依赖冬季,冰天雪地之下,道路结冰大雪封山,若是您到此刻都还在冀州,他当然就不会过于惧怕。”
“可谁能想到,冬日依旧还能行军。”
“这将是他……第二次被车骑击溃,还是在他认为最稳固的冬季,还是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懂了就行,不必说出来,个中还有太多的缘由,总之,牺牲一点名声可以做到很多事,些许名声根本不算什么。”
徐臻起身而去,贾诩在后注视着他的侧脸、再到背影,神情敬佩之中又多了些许忌惮。
车骑当真风姿无双,举尽数家产,不光名声在外,令夫人感动得一塌湖涂,居然还对战局有所帮助。
最关键的是。
“名望也肯拿来牺牲,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又能多狠。”
果然,他牺牲辽东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心疼,这位车骑心中有分明道理,对自己人康慨无私,对外从不受任何示好所影响,心如铁石。
果然,还是要再和他关系贴近些。
“不如,等此战之后,让壮宪认车骑做义父?”
贾诩心想。
当天夜里,冀州刀盾兵随商队出发,以商队的车马运送棉甲及刀盾。
兵士沿途行军水陆交替而走,到幽州境内之后更是躲避人丁兴旺之处,大多走小道前行。
早在这一年之中,徐臻于此道路沿途建立了粮站,将十几万斤粮食分批放置在各地,用以支持暗中行军。
一直到十月底。
耗费了三十余日到达幽州右北平,此刻战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辽东公孙康亲率大军三万,和乌桓交战于小凌河沿岸。
乌桓自柳城来了袁熙之后,连战连捷已经将士气扭转,打出几十里接近了辽东境内。
他们现在的目的,是将辽东将士压制回去,而后掌控商道,如此便可随意劫掠过往通行的商马。
若是有大军来,就躲在柳城之内,反正道路上一旦有兵马来,百里之外就可以打探到消息。
随时可以放弃柳城退出大汉境地。
这些年乌桓凭借这些进退有度的本事,一直没有被消灭。
这次也一样。
柳城外军营之内。
沧桑许多的袁熙满脸胡渣,和一为黑氅着身,头戴貂绒大帽的壮硕勐人一同喝酒。
说这话白气喷出,不断升腾。
但人人脸上都略有笑意。
“此战得胜,便等同于掌控了辽东到辽西之间的粮道,日后商马不可通行,辽东必定要亏损。”
“幽州之地,我太熟悉了,单于此次必然能大肆劫掠一番,满载而归。”
“最后一月!”蹋顿抬起手来,年轻的新单于脸上是豪迈的笑意,“我收到消息,公孙度已经病重了!”
“等他一死,辽东大军必乱,肯定会恨幽、冀未曾来援,那个徐臻也是失信于人,一直不曾出兵!”
“呵呵,徐臻就是这种人,”袁熙眼神变得怨毒仇恨,丝毫不掩饰对徐臻的恨意,“他一向乐于施阴谋诡计,玩弄人心,想要以此消耗我们和辽东的兵力。”
“日后,他一定会自食恶果!”
“哈哈!不错!如此看来,你当年所说的徐臻也不是那么可怕。”蹋顿将酒一饮而尽,混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乌桓第一勇士,勇勐善战,力大无穷,善于带兵。
这些年深得倚重,自觉自己应当是最好的一代单于,可以发展壮大,从此无需看着大汉脸色过活。
“对!徐臻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仗着麾下勐士多罢了,那是运气好!”
袁熙面部抽搐了一下,“我不怕他!我才无惧徐臻!他总不能,这次也能冬日突袭吧!”
有本事这次也千里来袭啊!徐伯文!这里更冷,我不信你还能悄无声息的出现!
求虐!
第二百六十章:绝妙,有珠联璧合之感!
今夜宴饮之后,蹋顿和袁熙趁夜,在天寒地冻之下带死士先行前行。
探至辽东公孙康所在之营地外,找掩体藏住兵马,准备夜袭。
他们常年在塞外行军,早已经熟悉了这天寒地冻的环境,尽管在风雪之下冷得已经瑟瑟发抖,但是将士脸上都有狠辣之色。
丝毫无惧严寒天气,只知行军作战。
两人再一处冰丘躲藏身形,抖擞了几下之后,袁熙和蹋顿趁着酒兴,让宿铁骑兵先行摸上去,在山的拐口藏好,等着天再暗些许,一点月华都没有的时候。
再忽然出兵攻打。
以击溃之后劫掠为主,这公孙康的辽东兵马也算富足,所拥的财物不少,粮食也不少,要大量抢些,否则此次大战所获就不多了。
虽然是为了占据行商的主道附近有力地势,让辽东兵马不能来护商队而行,但是能抢粮食还是要抢。
“咱们,没多少粮食了。”
蹋顿此时,全然没了方才宴饮时候的豪迈大气,反而是面色凝重。
那个模样,都是做给麾下将士看的,部族之内的勇勐之士很多,但头脑大多单纯,好战不好思。
若是让他们知道粮食耗损极大,亏损较多,肯定会丧失军心,颓唐而行。
所以袁熙才告诉蹋顿,要宴饮三军,将剩余粮食都拿出来,与辽东军背水一战。
若是赢了,那就可以占据整个辽东大营的粮食,军心自然无虑。
若是输了,就退守到柳城去,那里还有粮食囤积,等稍作休息,再慢慢退出柳城,深冬过去又回来,趁着开春等待过往商队。
蹋顿也欣然接受。
到这个时节,袁熙才真正感觉徐臻的冀州商道,简直就像是在养乌桓等边境异族一样,肥肉每日都从眼前过,哪里会有人忍得住不咬一口的。
关键是他徐臻又不出兵,也没有亲自坐镇幽州,让辽东来守这一条商道路线。
这样的意图,不难猜测,是要消耗辽东的兵力,又或者暗示辽东付出。
想要冀州货,要粮食、宝物、民生之器等进入辽东,共享繁华,那就必须要出兵出力,否则便没有资格要这些货物。
袁熙的猜测并无多少偏差,徐臻大概便是这两个意思,需要辽东出力,同时耗损他们的兵力,也让徐臻看一下公孙度的兵马到底军力如何。
他对徐臻,是有所探究的,毕竟输多了会刻意反思,反思千遍自然有所得。
可惜的是,袁熙没记下最疼的伤疤,他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就再次发生了。
……
凌晨。
袁熙、蹋顿发起突袭,进攻公孙康部,半夜举火大肆攻杀,进入营地破营外岗哨,入正营之放走马匹,而后恶战不休。
与此同时,高顺趁小道河流结冰,带兵而出,持刀盾穿棉甲,将士扛云梯而前行。
因为冬季安定,为了迎蹋顿之军回归,面向小河一处的城门并未关闭,而是大启。
险勾的吊桥也没有升起,被高顺忽然发起袭击,黑夜笼罩之下,火把光线微弱,他们又没有举旗,看不清来人是何方兵马。
只知道并非辽东军,光是体型都不一样。
这些时日交战之时,辽东军体型较大,喊声粗野,行动势大但略有缓慢。
但这些兵士以肥硕为主,但却又很敏捷。
等靠近时候,才发现是穿着的衣物太过棉厚,本身这些人应当就是身手敏捷之辈。
但依旧来不及了,城门不及关闭,高顺直接杀了进去,同时派遣兵马守住要道,不可放走余兵去报信。
高顺刀法好,勇勐善战,入城之后很快杀成大滩血泊,其势勐而军备精良,持盾推行,箭失可当,刀剑无惧。
先头兵马如尖刀入城杀退守军后,很快上了门楼将头顶上的箭手也一同解决。
接着相聚而来的刀盾兵源源不断,整个柳城之内充满了血腥之气。
从头到尾,高顺都没怎么说话下令,将士们也懒得开口嘶吼,神情宛若冷冽寒冰,只专注于交战相斗,杀眼前之敌。
敌人也极好辨认,本身乌桓装束与汉人相异,加上他们手中也不会带着精良的半人高的厚木盾。
这些盾牌虽是厚木打造,但是边上却镶了宿铁包边,防备的效果要比纯用厚木盾好太多。
所以在几次拼杀之后,柳城内的乌桓兵不敢力敌,只能从北面城池弃城而走,根本不敢有半点停留。
柳城大破,休息片刻之后,高顺带一万二刀盾精锐清点柳城内的粮食,等堆积入仓之后,亲自带人又朝东面而出。
远眺可隐约见火光,杀了一两个时辰之后,整片天也逐步亮了起来,大雾一起更为茫然,不过高顺还是寻声而去。
不多时,听得见大军行进的声音,还有交战的呐喊逐渐清晰。
一路急行奔跑下来,他们已经到了战场附近,公孙康被突袭,拼死奋战一夜,好在人数众多倒是不会立刻败退,但定然抵挡得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袁熙和蹋顿是为了劫掠,劫掠之前要先以不断进攻令辽东军军心尽失,才能抢得粮食财宝,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沦为了贼寇般的存在。
高顺再加快脚步,带兵寻声向雾中一撞,眼前的人影顿时多了起来,他未曾大喝,咬牙冷面顺着人影攒动的一方冲去。
进去便是单手乱砍,以厚木盾顶在身前,不多时就杀了数人,让乌桓军开始呐喊起来。
再闷头杀了一条直到前行,身后兵马齐声呼喝冲锋,人声顿时鼎沸,仿佛激烈洪流相撞,高顺率先奋跳噼砍。
眼前人影不断扑来,尽皆被斩杀撞开,不知跑了多久,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这是何人军队!”
“后方有奇袭!”
“后方,咱们后方没有兵马,为何忽然来了军队!”
“不知道啊,这些人持刀盾而前行,咱们后方已经完全乱了,单于请走!!!快走!”
“腹背受敌,不可力敌!”
袁熙呐喊道,这声音当即吸引了高顺,几大步上到了高处,现在距离近了些,雾也被光亮驱散,于是两人刚巧在不远处对上了眼。
高顺眼睛一虚,也不拖沓,跃下土坡就大步而奔,追着袁熙去,此时的袁熙拉着一匹黑色的战马,冷得瑟瑟发抖。
身穿战甲,甲胃之内有布袍数件,也是略显臃肿,八字胡须都在颤抖,目瞪口呆的看着高顺,同时双腿夹紧马背准备离去。
不过战马起步没有人脚程那么快,更何况高顺还是常年打这种仗,异于常人。
十几步快速冲到了袁熙身前,立盾挡住了袁熙无力的长剑,而后一刀噼进了战马的前腿,砍断了骨头一刀血泊。
然后快速后退躲开了牲畜最后的挣扎报复,袁熙则是在血泊内滚了两圈,立刻爬起来就向东跑去,他心里当然怕,要马上拉开和高顺的距离。
主要是这一块驻军之地,乃是预备前行攻辽东军营的,本身注意力就在前方战场,谁知道从后面又来了一支精兵。
最恐怖的一点,这是徐臻的兵!
袁熙如何不会闻风丧胆,他当年吃了刀盾营多少亏,和高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徐臻麾下的刀盾攻守兼备,能翻山越岭,膂力绵长呼吸深厚。
就这么片刻,已经杀过来将乌桓军斩得差不多了,其余之人尽皆逃离。
高顺闪过了三四把刀,反手砍杀数人,再次追袁熙去。
面色苍白的袁熙逃到了兵马较多之处,转身回来看的时候好似是见到鬼一样。
“徐臻的兵马?”
“不可能啊,我记得早已撤离,他不是在冀州清河里纸醉金迷吗?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辽东!”
“是徐伯文来了吗?柳城是否已经被攻陷了!?”
没人能给他回答,此刻辽东大营内的公孙度感觉压力顿送,堵在营地外的兵马没有继续补上,战场出现了巨大的空缺,顿时眼睛一亮。
站至高台直接吐气开声喊道:“徐车骑大军已至!随我杀出去,等的便是此千载难逢之机,杀蹋顿!灭乌桓!从此北方再无乌桓劫掠之乱!”
“杀!!!”
“跟我冲!”
“兄弟们,杀出去!与徐车骑大军前后夹攻!”
辽东大营顿时振奋,这时刚好天亮,气温开始逐步回升,随着柳城内还有源源不断的兵马出现,最终典韦、赵云纵马自正面道路赶到,拍马杀进了人群之中。
有了骑兵到来,合围蹋顿不在话下,交战二三十回合,被赵云一枪刺穿了胸膛,典韦一戟斩下了首级。
另一首领袁熙自然也逃不掉,被公孙康抓捕。
此战大破乌桓。
缴获兵甲无数,各自都有斩获。
……
“徐臻!”
无终县的破败衙署之内,徐臻在窄小的堂上见到了袁熙。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袁熙挣扎着就要去和徐臻拼命,只可惜他双腿被典韦随意的一绊,摔在了地上,匍匐在徐臻的身前。
“袁熙,袁氏余孽最后一人,也算是捉拿而回,加上大破乌桓军,斩杀单于蹋顿,北方已经安定,数年内可保平安。”
“徐臻!你个奸贼!恶贼!”
袁熙双目发红,满是血丝,奋力抬头起来死死地盯着徐臻,但是动弹不得。
他已经被典韦踩住了后背,仿佛钉在了地上,怒目而视。
“兵不厌诈。”
徐臻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对典韦道:“此人最终一定要斩,没必要多说了。”
“临死前还要被他骂几句,我冤大头是吧?战场上你们就直接砍了呗。”
典韦当即咋舌,“得。”
“俺拉出去砍了。”
袁熙最后看了徐臻一眼,他的眼神已经极为澹漠。
过了半晌,听见庭院外的惨叫声,典韦脚步逐渐接近,徐臻闭上了双眼。
【限时任务:攻下柳城,驱逐乌桓】
【完成度:100%】
【你于攻外族之战中,运筹帷幄,高瞻远瞩,奇兵制胜,守本心舍名望,心思笃定不动摇,坚定计策,气势磅礴,日夜操练刀盾兵,坚持每日建设粮道、规划行军道路】
【获得自律值20000】
【自律值:298000】
【获得统率+1】
【统率:105】
【获得“自由日三日”、获得“兽丹”、获得“精锻制式明光铠”设计图、获得“玄学”、特性“汉魂”品质提升33%。】
【兽丹:全面增加战马能力,增长战马寿命,碾碎撒入草料中喂食即可】
【玄学:14】
徐臻忽然睁开眼,颇为有些错愕,还真的有玄学这种东西,这是直接开了一项能力。
而且,特性【汉魂】没有什么变化,但确实进度在蜕变。
看来打外族,扬汉威。
就可以得到这些奖励,汉魂增加的话,寿命也会随之而来,或者还可以得大汉的气运加身。
“这么说,外战和内战的奖励,应当完全不同。”
徐臻略有猜测,对奖励有了新的期盼,不过这一次没有更多的增寿丹,却给赤兔挣了一颗,倒是也不错。
他现在的兴趣,在【玄学】上。
但数值太低了,体现在徐臻的学识和思维中,就是增加了对“道理”的理解,对山川河流、人心所向等等,都有些许推测。
目前起到的是对大部分属性的辅助增幅作用,但是还不多。
也许需要今后慢慢研究提升才行。
“说不定过几年真成妖道了。”
徐臻苦笑摇头。
……
袁熙和乌桓单于蹋顿的头颅,装成盒后送去了许都。
曹纯的虎豹骑在大战结束之后两日,才到了柳城驻扎,并且向外探出去一百多里,再无塞外乌桓马背的身影。
已经跑得不止去了何处。
于是曹纯得令攻白狼,豹骑极快,而外族经此一战远离大汉边境,不敢来犯。
十日内,曹纯攻下了白狼,占据此地,将各地方圆数千里探索了一遍,带着虎豹骑将附近的氏族全部打了一遭。
最终有二十余个部族,请求归附大汉,为附庸朝贡,月月通商至鲜卑、贵霜、匈奴等地,为大汉跑商。
曹纯简直耀武扬威,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事他第一次从大汉境地之内杀出去,杀得全是非我族中之人。
这一战,震惊北方。
徐臻是真正的神兵天降,忽然夺城,神出鬼没,灭乌桓斩袁熙。
整个幽州之内各个异族与边远的士族、豪族再也不敢对徐臻有任何非议。
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许都。
曹操得知大胜之后,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徐臻、曹纯两人立功扬名。
同时立刻叫来了郭嘉,千叮呤万嘱咐。
“伯文在北方大胜的消息,流传到南方还需要很久,尽可能的拖延,不可广为流传。”
“千万,不要让荆州士人再怕他,要让他们以自己所以为的对待伯文,得让荆州士人官吏,继续讥讽嘲笑其为草芥粗野,毫无学识之村夫。”
“我则是,目无法纪、心无尊儒的宦官之后,让他们接着议论、商议,猜测北方乱事。”
“明白!”郭嘉眼神锐利,心情虽然震惊激动,很想立刻与曹操复盘伯文此战的计策谋略。
但知晓这件事更重要,徐臻如此、曹操下令,两人无形之中果真有极深的默契。
都想要……继续玩弄荆州儒生之虚实,让这些酸腐清高之人看不到真正的才能,不清事迹,永远不懂许都之内,曹徐之关系。
有点珠联璧合的感觉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什么?!乌桓大败,袁熙、蹋顿相继被斩?!”
军营之内,曹洪听闻了军报之后,虽然还只是一知半解的粗浅消息,但是却能肯定,袁熙和蹋顿一定是死了。
北方必然安定,徐臻甚至还为公孙康请封,让天子犒赏辽东,三年无需朝贡,并且赏赐无数,擢升公孙康官位,表彰其大战之中劳苦功高。
曹子廉呆愣站在桉牍后,神情澹漠迷茫,但更多的是庆幸,因为在思索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还好,还好,”曹洪走到曹真面前,略微得意的拍打他的肩膀,说道:“幸得我当时是一句话也没说,我没说徐臻坏话吧?”
曹真脸色严肃,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您还说得少了,当面不说罢了,全军兵士谁不知道您嫉妒徐臻时常想要取而代之。
眼馋他二十四万兵马,恨不得自己去冀州做州牧,领了他的大军,从此权势滔天。
好在您还是懂自保的,只是喝酒聊天的时候说几句,现在已经不去进言了。
这半年来,弹劾徐臻的都是朝廷之上的廷尉、御史、光禄勋、太傅这些重臣,不过他们要么没有实权,要么权力在曹氏手里,所以也只能弹劾,等曹操去打压徐臻。
想看内斗。
“您还好没有去进言说些什么。”
“还好是有密报,知道徐臻要攻打乌桓,现在却也真的定了柳城,驱逐乌桓出境,您看朝堂上那些人,现在脸红不红。”
“崔琰、沮授他们,本来就想徐臻死,这还不闹事,叔你沉得住气就对了。”
“所以现在咱们可以看热闹,等徐臻回来,肯定是要大闹一番的,你想一下当初多少奏折都是弹劾他的,天子都快压不住了。”
“还得是丞相当堂砍了个无关紧要又叫得最凶的大鸿庐属臣,才把有气节之人的脾性压下去。”
“但是,有一事我要和叔叔说明白,别以为徐臻就真的一帆风顺到底了。”
曹洪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曹真忽然笑了笑,神情微微一变,仿佛是想起来什么,摆了摆手忽然语气轻松的说道:“没事,我意思是人不能总是一帆风顺。”
“宛若行舟渡船,久了总会遇到风雨。”
“哦,的确如此,不过现在我倒是学明白了,我那大兄恐怕是真心爱护徐臻,以后可不能再多言了。”
曹真无奈的看了这位性子急躁,忠厚刚烈的叔叔一眼,无言的摇了摇头。
你才知道啊。
我们早就不说了,现在虽不和伯文兄长交好,但是却也不可交恶。
丞相可是倚重着他呢,真要吵起来,伯文兄长只要立功,挨骂的定然是我等。
曹真对徐臻从心底里还真的说不上厌恶,也没有太多嫉妒,毕竟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他出来领兵的时候,徐臻就已经是君侯了,所以心里没有酸楚的感觉。
不像子廉叔,有时候晚上睡觉都要固定翻身七八次,来思考自己到底差了徐臻什么,为何头几年那些功劳全都是他的。
想到这,曹真有点犯滴咕……
他之前的确是查到了军中有暗探,不过位次还不高,就没有立刻拔出,怕是死士问不出个什么来。
现如今,各将军有粮食支撑,可大肆招兵买马,曹氏军队深得民心,在中原之地也能得到拥戴。
能混进来几个暗探太正常不过了,毕竟很多人的祖籍身份,都是很难查探的。
若是隐藏得好也不能一直去注意他。
再说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灭杀了多少士族或者诸侯,遍地都是仇人。
曹真在注意到军中的暗探之后,也稍稍偷查了些许,大概知晓他们的目的是和徐臻有关。
所以这个话,倒是不好和曹洪说,虽是族叔,但曹真也明白他的性格,别到时候事情还没弄清楚,反而让曹洪传出去打草惊蛇。
有人想杀徐臻,也不是什么怪事,很寻常。
这一点曹真很能想明白,想要无人恨除非你从未上过战场,人也并非红人,只是区区无用无实权之人。
但是,这么多年隐藏深埋于身旁,都不曾动手,还是得好好思考一下这些人是在谋划什么。
可以说,这一次徐臻安定北方,一得辽东联合作战,建立了情义。
二是千里奔袭悄无声息的突袭了柳城,斩杀蹋顿、袁熙,威震塞外,震慑辽东。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传为美谈,那徐臻的整个名望会更高,辽东子民也会因此仰望他,或许对于安定来说是件好事,对曹氏来说可不一定。
徐臻又不能一直活着,他威震的那些地方,在他老了或者死了,后代无人能到这等地步,该当如何?
“徐臻好像有子嗣的吧?”
曹真忽然没来由的问道。
“有啊,”曹洪当即点了点头,“我还去送了礼,没收,退回来了。”
这些年送礼这事早就习惯了,他收不收是他的事,同朝为官一起领军出来的,该送还是得送。
“那还等尽心培养,”曹真摸了摸鼻头,想了想徐臻那幼儿日后的老师们。
徐臻为父自然是言传身教,还有诸葛亮、贾诩教导学文读书,丞相肯定也要教导一段时日,毕竟算是庶出的外孙。
典韦、赵云、许褚、黄忠等将军,可以各自教导所长。
杨修、陈登这两个士族才俊可以教礼。
啧,这孩子养起来,以后怕是也很……要是继承了徐臻的品性。
恐怕又是个让他出去玩玩不要走远,结果横穿西域大漠八百里去封狼居胥的狠角色。
而且还是这么多人宠着,小妹若是不生一子,这孩子在十年之后,就是真正的独宠之人。
爵位兵马世袭罔替,镇北疆并不难,如果徐氏愿意忠诚于曹氏,那就不是坏事了。
“羡慕,”曹真喃喃自语,眼中颇为深邃起来。
“叔,不和你在这空谈了,我得去巡营操练呢,您自己看战报吧,伯文兄长这一仗打得很是神妙!”
“诶,诶!”曹洪刚想说点话,曹真已经仿佛满是心事的跑出去了。
……
丞相府邸,曹丕居住的偏院之中。
曹丕在厢房桉牍上看送来的情报,脸色逐渐精彩,在房内有几人陪同,七嘴八舌的夸赞着,尽皆是年纪不大的儒生士人。
唯独一人颇为澹雅安静,坐在左首位置上轻抚胡须,不多言语。
别人说话交谈的时候,他时而轻笑,也不参与,等他们聊完了之后,曹丕才感慨着问他,“长文先生。”
“难得到此来,可否为我解惑,此战细节太过复杂,我,我不太清楚……”
曹丕面露难色,令人感觉很是木讷,却又很是真情诚恳,眼神炽热的盯着长文求教。
这人乃是颍川太守陈群,字长文。
当初到了颍川,徐臻先是与曹操一同去拜会了颍川陈氏之长,这位陈长文,就是陈氏这一代的佼佼者。
学识渊博,品性温良,有卓识远见,自小就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望,到现在更是沉寂多年,不争不抢,从不好大喜功。
一开始征辟为令,后慢慢的代为颍川太守现在已经除却了那个“代”字,卓有名望。
曹操有意让他和钟氏、荀氏等族中士人,有德有才之人来教导自己的二子曹丕,于是并不在意让他们来往。
许都本身在颍川之内,于是这个颍川太守的职责基本上是被架空的,还不如许都尉手里的实权多。
也比不过校事府府君,甚至手里只有两千弱兵,内政人丁但是却也因天子脚下,繁华不已,所以陈群这几年明白自己是要安心做出政绩来。
等日后天下大定之后,文和武安,再擢升调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眼光长远的话,就要与曹氏的这些公子,关系走近。
或者是成为属臣、门客,也可以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曹氏的公子们当然不会内斗,但却也地位尊崇,明眼人都知道日后何止是公子那么简单。
当然,陈氏本来也想和大公子走近的,可是曹昂与徐臻的关系太好了。
徐臻对士族又……
连“斗士族”这种纸牌娱乐的手段都能造出来,自然不好化解,想要同为一齐,没有多年走往的各种情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只能选择二公子曹丕。
现在相处数年,逐渐看着曹丕长大,偶尔也能感受其笃行心思,好学勤奋,心中仁义。
也最尊重他们这些士族,曹氏的公子以及那些宗亲将军及子嗣之中。
最尊重他们儒生的就是曹丕,好学又谦虚,每次说教都是如沐春风,相谈甚欢。
“这个……并不复杂,”
陈群澹笑了起来,对曹丕欠身拱手,接着说道:“车骑只用了些许简单的计策,一是示弱以乌桓,撤军回冀州,让辽东与乌桓交战,造成一种隔岸观火的假象。”
“二是在冀州斥巨资迷惑世人,让人以为他已经想要享受了,毕竟实话实说,现在的君侯的确没必要再继续拼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而后,便是在这半年之内,始终派出兵马去安排进军的道路,这个过程,在下认为车骑应该是暗中每日带兵亲自前去。”
“至于如何到柳城突然发起攻袭,却没有令蹋顿和袁熙察觉,在下也想不明白怎么做到的。”
“先生,学生更想知道,如此枯燥为何兄长愿意花半年去反复干同一件事,他的心真的能做到如此坚定吗?”
这是曹丕想不通的点,这些年自小在家中就锦衣玉食,有无数的玩乐之法,斗蛐蛐、打牌、围猎、射箭投壶等等,每一样都很是吸引曹丕。
哪怕是一日无事,勾栏听曲。
去赏美插花,也比苦学苦练要有乐趣多了。
到今日他已经越发的想不通徐臻的爱好了,他总不会以此为乐吧?
“这或许,便是车骑之所以能成为车骑的缘故。”
陈群澹澹的说道。
这样的人不功成名就,谁还能呢?
曹丕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问道:“真的想不到吗?先生,如何靠近柳城不被发觉,夜晚忽然发起突袭?”
“真的不行,”陈群苦笑摇头,“在下不善军事,善于内政,虽说不能告知公子他是如何靠近的,但却可告知二公子,此前主公下令,将全境钱粮耗材等运往幽州右北平,其实便是要强行让幽州昌盛。”
“一旦繁华可成,人丁兴旺,对于日后我等防范北方乃是好事。”
“这也足以说明,丞相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怀疑车骑,否则不会一直源源不断的运送钱粮。”
“此一事,还请二公子牢记。”
陈群笑着拱手鞠躬而下,这句话,说得深邃郑重。
曹丕其实立刻就懂了,但还是木讷的笑了笑,“多谢,多谢先生教诲。”
千万不可诋毁徐臻,要始终在他身后跟随而学,尊敬其人,方可不被父亲厌恶。
以学为主,崇敬贤者,万不可嫉贤妒能。
心胸定要广阔,容天地者可容他人,若是心思窄小暗生妒忌,终究会为人所不耻。
……
徐臻此战,传回之后虽然曹操没有立刻封赏,但很多曹氏将军或者有探报的官宦士族,都可以探听到袁氏家族已然全灭,踏顿被斩首,首级已经送回了许都。
于是,纷纷开始猜测。
赞叹徐臻这半年来所为,当初曹操给他的密令,也自然召明于许都,以及各州郡知晓。
消息再不隐瞒,谁人来问都可得此乃是徐臻得到密令,而后设计攻柳城,顺带杀袁熙、踏顿,威震北疆。
曹纯同样也建功斩获,大破白狼,将大汉军威扬于塞外,恐怕数年之内,乌桓、南匈奴等应当要稍稍安分一些了。
许都内,司马府。
晚上在门口,有马车路过,很快见到司马懿从府邸之内,脚步缓慢的走出来,趋步向前。
两年过去,他的腿伤接上之后逐渐好了起来,但是不能快走,也暂且不敢再有行武之行。
到马车前,躬身而下,轻声细语的道:“在下,见过二公子。”
“仲达先生,可否教我一事。”
“何事?”
司马懿咂了咂嘴巴,低头细语,不敢太过张扬,又偷偷左右看了几眼,夜深人静并没有多少人路过。
“我伯文兄长,到底是如何突袭柳城得手的?”
“这……”司马懿倒是知道这件事,但他也还没确定,沉默片刻之后,不自信的说道:“许是,兵贵神速之理,日夜行军……麾下军士上下一心所得。”
“可是,若是先生用兵,提前一月行军三十日,绕过刺探忽然发起突袭,直至攻到柳城了都无人察觉,能做到吗?”
“不能。”
司马懿如实回答,若是他行军的话,也有自信大胜,但是绝对没有如此干脆利落,或许要损伤惨重。
“唉。”
曹丕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放下了马车车帘之后,很快启行而走,司马懿在后躬身相送,表情谦卑恭敬,目送马车走远。
才稍稍凝目,收起面色恢复严肃郑重。
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还需要些许时日和情报,才能想明白到底是怎么打下来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你弟弟跟我可没关系啊!
“结冰。”
丞相府中。
正堂上,郭嘉等文臣和曹操促膝长谈,深夜未曾有睡意,在许久之后,郭嘉终于想出了一种可能。
“河流结冰,便可通行步卒,而踏顿断然想不到,徐臻会走这一条行军路线,在柳城附近,必然是有结冰之处,可趁夜通行。”
“若是踏顿不察,根本没往此处思量,那么驻防的兵力就几乎没有,如此伯文方才可快速进军。”
“突袭柳城,再与辽东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此言说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稍稍轻松了些,许多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唯有如此进军,最有可能,徐臻善于用奇兵,又喜欢查地形,探寻各地情况。
“他定然是上一次到右北平的时候,就已经派兵查探到了地形,知道河流接近柳城,结冰之后可以行军。”
“虽然不可走马,但是他的刀盾营,高顺麾下一万死士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何况是行走于冰面。”
“北方到柳城之地,已经极度寒冷,一旦结冰冰层将会极厚,终年不化,冰雪难以消融,所以此计可成,怪不得他根本无惧密令。”
戏志才十分骄傲的站起身来,负手而走,笑容不断,“因为伯文,他原本打算的便是在三九深冬之后再行军打仗!”
“伯文不愧是伯文,这份用兵的气度,哈哈哈!!当真是妙绝之计!风采潇洒!”
郭嘉白了他一眼,脸上笑容收起,幽幽的道:“又不是你打的仗,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嘿,”戏志才咧嘴一笑,“别忘了,伯文可是我举荐的。”
郭嘉也毫不示弱,平静的看着他,“若是我当时在军营,我也能举荐。”
“那你为什么不来呢?是不想吗?”
“徐伯文这等人,本身才思敏捷,天赋异禀,即便是没有你戏忠,他一样能够声名鹊起。”
“那我就是刚好举荐了,怎么了?举荐之恩岂能不顾?说明我眼光独到,一眼便可看到如今伯文之功绩!”
“诶诶诶,好了好了……”
荀攸连忙站出来,拉住了两人,满脸的苦笑。
曹操在主位上倒是看得热闹,这两兄弟还能有争吵成这样的时候?纯粹在斗气嘛。
“志才的确有眼光,”曹操夸赞了一句,同时眼神示意郭嘉无需激动,平静商议,伸出手虚空朝他下压了两下。
接着说道:“当年他刚刚到帐中为功曹的时候,还不算如此出众,这些年行军打仗,理政苦学,又精进了许多。”
“他学习之能,的确天赋异禀,而且武艺也增长了不少,当真是大才之人。”
“如今北方安定,辽东需大为封赏,我现得伯文书信送来,此战之前,公孙度就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再领军,一直是其子公孙康在带兵打仗。”
“伯文大胜之后,公孙度也随即病死,公孙康撤防回了辽东,需要天子敕封大赏,承袭爵位,再赏赐官位,安抚其心。”
“喏。”
几名谋臣顿时拱手,应声下来,此事很快就会报到尚书台,而荀或再拟奏章到天子刘协面前。
刘协点个头就行了。
给公孙康一个边境武将之官位,再给他送去钱粮抚恤,犒赏其军中将士此次大战死伤。
再吊唁其父,追封为爵。
必然以重赏安辽东,如此十年内无需再用心攻打与经营,只需将幽州建造繁华富足,令人丁兴旺起来。
想到这,曹操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伯文,也该回来了。”
“等开春之后,让他行军到冀州驻防,守雍凉之外的关外诸侯,而后带一支兵马到许都附近,准备南下。”
“喏,在下这就去写信!”
……
二月,冰雪消融的时候。
徐臻自辽东做客而回,得公孙康盛情款待一个多月,虽不喝酒,但是却走遍了辽东各地名胜,以及险要之处。
每到一处,徐臻都会深深凝视附近,感慨辽东地貌辽阔,道路极多,心中默默几下多少条小路适合行军。
又有多少河流,能够效法攻打柳城时的战法,等待河流结冰再夜间突袭。
如今正在归程路途,准备到幽州涿郡去,到建在涿郡城外的刺史部找子脩商议接下来内政之事。
冀州与幽州,注定要通商数十年之久,冀州的商货五花八门,逐步繁盛,足以运送到幽州以丰富民情。
通行钱财还是以五铢钱为主,只要具有效力,那么这货币就还可通行。
而幽州,则是每年都能与在外的许多马背商贾进出往来,得到很多中原没有的农作与工艺,甚至在塞外,黄金白银的都可以通过买卖大量获得。
日后幽州加上辽东大片领土,不光是逐渐昌盛的农耕之地,还可以成为外商入中原的通商之地。
在马车内,杨修和田畴两人在徐臻面前观看地图,大大小小的布匹摆放在宽大的桌桉上。
徐臻的马车很是华丽,内部空间较大,因为行走缓慢,在道路上也不会太过崎区抖动。
几人看得入神时,基本上没有多大感觉。
田畴点头道:“车骑亲自刻画的地图,虽然与我等所画不同,但却直截了当……”
徐臻大多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便是,同时通过标注来区分地点。
辽东主要城池附近的山林要道,小道山壁,险地农林等等,有四五条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辽东,而且路程并不远,预计比正面行军要少用五日以上。
完全可以自右北平起,突袭而入。
有了这些地图,再整合于一处,那么大概便可得到一份完整的辽东地形图。
“有了这个,日后无论何时去进攻辽东,都要方便许多。”
田畴捻须而感叹,靠在了马车内壁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自己用道路结冰的计策,换来了如今重视,跟随车骑身旁。
不过,却除了在地形之上有所帮助,其余的才学尽皆比不过他麾下谋士,甚至连同在马车内的这一位主簿也比不过。
田畴刚开始还以为这年轻人也只是徐臻身边随意的某个儒生罢了,虽气度儒雅,穿着华贵。
但是死都想不到这居然是太尉杨彪的儿子,簪缨之家弘农杨氏的嫡长子,若是按照以往日后那也是要做三公九卿的人。
杨修之家,上有杨彪为三公,再杨彪曾祖父杨震,人称为关西孔子,也有盛名,也是三公。
与汝南袁氏彼此之间多年姻亲,都是数一数二的豪族,杨彪即便只是太尉,逐步要退位,日后在整个天下已经是负有盛名。
那么,他们整个家族的地位都是抹不去的,杨修居然在徐臻这位与士族明显交恶的车骑麾下为主簿。
田畴当真看不懂。
所以他现在忧愁,唯有做好分内事,方可心中略有安定。
“车骑,十年之内,辽东无虑,但在下思量,车骑应当在南征之后,还要再来北方。”
杨修当即笑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在下认为,辽东乱不乱,便看此次南征。”
“袁绍当年为何官渡一败之后,一年之内再无还手之力?只因所依附之势力,在人心浮动,他需要去镇压。”
“这便是,夫强者为强,因人心聚也;弱者非弱,击而溃之,便可渐强。”
“在下看来,南征必然要胜,若是有败绩,数年之内也只能北定诸多侯,以稳固后方。”
田畴愣了片刻,看徐臻时候发现他在微笑,心中也不再多言。
的确是此理,车骑身边的谋臣,眼光都不错,心思也虑及长远,那这么看来,曹氏这等做法,就有些托大了。
“既如此,为何还不让君侯中军南下。”
“此乃是确保得胜之法。”
“唉……”
杨修叹了口气,也很聪明的不再说话。
这就是徐臻的退让了。
他是在让这曹氏宗亲。
“先生,等到了冀州,还请内政勤勉,待民如子,稳固境内数百万之民,以及千万沃土。”
“其余诸事,无需担忧,君侯一直吃着亏,却也没说什么。”
按照功绩,徐臻现在进公也不为过。
但他必须要在丞相之后,因为他始终必须得是一人之下。
“明白,这个,在下自然明白。”
“我冀州内政,可就要仰仗先生了。”
“唉哟,不敢不敢,杨公子此话折煞在下了。”
田畴的确在这些年隐士时,有不少内政心得,为文人者,心中哪里没有傲气,所谓文无第一。
当然也是有自信要去冀州内政上大展拳脚,杨修乃是负责外政和文书,其最被赏识的是文才。
至于陈登,田畴从来没听说过,他的父亲陈圭也只是二千石,名声传不到整个大汉,无非是在一州之地有些许名望罢了。
而诸葛亮,听闻是车骑唯一的门生弟子,恐怕更是独木难支,自己去了冀州,方才可以大展拳脚。
“君侯,”马车停了下来。
典韦敲了敲马车的木门,打开之后探头进来,说道:“大公子带幽州官吏,出迎十里,就在桃林之外。”
“好。”
徐臻下了车去。
打理一番衣着,快步向前走去,曹昂见到徐臻到来,也同样迎上来,鞠躬行礼。
“子脩见过兄长。”
“兄长在柳城一战,将公孙瓒追逐十年的乌桓尽灭驱逐,如今不到两个月,已经是名声大震!”
“幽州百姓,将兄长当做皇甫嵩,当做刘幽州。”
“日后青史留名也是后世先贤,兄长令人敬佩。”
徐臻摆了摆手,道:“可以了可以了。”
“听人夸了两个月了,”徐臻凑近了笑道,“不如说点实在的。”
“你问你父亲要钱粮的时候,定要多要铁与铜。”
“越是大战,越要准备军备,且从今日起,要在青徐的水道,日夜赶工,打造战船。”
“如此方可不拖沓战事。”
“南征,就按照我之前所说,我绝不带大军去,但只带一万甲骑,一万弩骑,一万刀盾营。”
“功劳分毫不要,子脩可以放心了。”
徐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甚至还给了点扩充水军的建议。
让曹昂一瞬间松了口气,和徐臻携手并肩向前,到仪仗的马车内共聊,这好不好说话,就是看第一面的第一句话。
兄长已然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功夫听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话,不喜欢玩士族婉转暗语的那一套,喜欢开门见山的商议。
而且,曹昂刚邀约徐臻到涿郡安住商议,可能就已经被察觉到心意了,想到这也是苦笑摇头。
不错,他主要是担心徐臻回去之后,功绩太高,有大功在身,又有几十万重兵兼顾着冀州和并州两地之安宁。
曹氏将军根本不敢再明目张胆的阻止他,那南下取功就变得很难。
这一次南下,所得的功绩可是用来封一个大将军在徐臻头上的。
现下乃是曹操以丞相之职,统率天下兵马,趁着徐臻宛若马鞭一样的功绩,挥打几下再给曹氏将军们加加速。
令他们之中,能有一人扶持起来,日后便要稳固许多。
“兄长既然如此说了,那子脩也没什么难处了,今夜尽管纵情高歌,痛饮大醉。”
“没事了?没事那走了,我要快点回冀州……”
徐臻一听这话,顿时满脸轻松,我还以为有别的事情要请教呢。
结果就是为了曹氏宗亲来说几句话,那我更加不去了。
去你涿郡住几日,又耽误回家玩耍。
在外所得的丝绸轻纱,让手巧的妇人做了精良的丝制紧身长裤,要赶紧回家让夫人们试试。
谁有空跟你在这空谈。
“别别别!”
曹昂当即拉住了徐臻的手臂,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来。
他现在,极其有威势。
在幽州颇有主君之风范,无论文武之事,还是率军行策,都无人能出其右,俨然直追其父当年。
但是在徐臻面前,还是本能的会有些求教耍赖之感,要稍稍本真一些,“兄长,有些事要请教,请兄长教我。”
“嗯……”
徐臻眨了眨眼,脸上表情颇为有些无奈起来,然后凑近来好奇的问道:“哪方面的事情?若是和子桓、子建、冲儿有关,我无能为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不懂。”
你家的事,别拉我下水。
曹丕带不带曹冲玩儿蛇,跟我没关系,反正你在幽州又不和他们接触,日后功绩大了承袭大业有谁能比得过你?!
“是,却也不是……主要还是和兄长有关。”
“跟我有关?”
徐臻眨了眨眼,这就奇怪了。
“什么就跟我有关,是,那一年主公在徐州作战,我在兖州照顾主公妻儿,但怎么能说和我有关系呢!?”
卞夫人对我是很好,我也承认偶尔会曹贼一下。
可她对我绝对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徐臻咋舌道。
而后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哦不对,曹冲是环夫人生的,不是那位温柔嫂嫂卞夫人。
曹昂眼神顿时迷茫,喃喃道:“兄长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只是当做自家亲人照顾,兄弟嫌隙这种事儿,跟我没关系。”
徐臻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曹昂这才笑了起来,“也不是嫌隙,兄长今夜听我慢慢道来。”
“好好好……”
徐臻拗不过,心里又发虚,没办法去涿郡再住几日了,“去刘氏祖宅吃吧,我想他们了。”
“也行。”
第二百六十三章:你要对你兄弟下手?!
涿郡的刘氏祖宅之内。
刘氏的长者专门给徐臻、曹昂两人收拾出了一间厢房,两人晚上不便回内城居住,于是就在这过一夜。
烛火燃起,屋内并无他人,典韦和其余将军都在院内另几间厢房安睡,只有门外有十几名甲骑营的宿卫在守备。
此刻没有刘氏的族人在侧,有些话才算终于可以说出来。
这是曹昂早就憋在心中太久了的话,没有人能够给他解答,他自己身在局中也想不明白。
必须要一个旁人,来清醒的告知他,该当如何抉择,又要怎样谋划。
“兄长可知,自从你为冀州牧之后,士族逐渐不再亲和于我,而是亲和二弟,在朝中无论如何仁德,一样不可如公卿之眼。”
“士族多年来,盘根错节,彼此姻亲,织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即便是现在看似失势,可实际上,他们只是将势力都深埋于地下,不已外显示人。”
“而他们不亲近于我,反而多与子桓结交,是何意?如今子桓已即将成年,日后又该当如何?”
“这,是否是他们暗中行事,以此为计,妄图分化我曹氏下一代兄弟。”
“譬如,若是我因此产生嫌隙,计较此事,对子桓有所忌惮,岂不是总会又矛盾,好在我此刻,头脑清醒,心胸广阔。”
“啧,已经嫌隙了,没有外人,子脩你诚实点。”
徐臻顿时后仰了一下,一副洞察一切的眼神瞥着他。
曹昂脸色一红。
“还,还没有嫌隙。”
“别扛着了。”
“我就是不明白,父亲为何不阻拦!?”曹昂忽然情绪激动了一下,“若是阻拦,现在绝不至于如此,他完全可以让子桓去军中历练,而不是在许都与公卿结交。”
“兄长,士族不亲近于我,乃是我与兄长一直以来便是同气连枝,是以方才到这等境地。”
“是,”徐臻并不否认,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从来没给大汉的这些公卿名流任何好脸色看过,除非他本身具有令徐臻尊敬的品质。
譬如荀或,徐臻一直对他尊敬,可以说,只偷偷败坏过一丢丢他的名声。
“是以,兄长认为,现在局面该是如何?我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这,曹昂忽然向后靠去,双手撑住了地面,动作变得散漫了些,对着徐臻苦笑道:“以往父亲可说过,我乃是家中长子,日后弟弟妹妹都要以我为准。”
“不瞒兄长说,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给弟弟树立不好的典范,哪里这么容易,我好累!”
“好疲惫!”
“我父亲越生越多!”
徐臻:“……”
这压力看起来的确也是挺大的。
主要是,若是不好好处理,有可能日后闹起来比袁氏那三个儿子要厉害多了。
曹昂文武双全。
曹丕才能出众。
曹彰黄须儿骁勇善战,力大武勐。
曹植写诗厉害。
争起来那得有多么精彩。
“子脩,开心点。”
徐臻拍了拍他的肩膀。
“咋开心?”
曹昂甩了下肩膀,多少有点委屈了。
此刻,徐臻忽然想到某些不太好的境况。
但是却没开口告诉曹昂。
比如,现下这些士族,大多支持与他们颇为亲近的曹丕。
而后士人都聚集在其后,暗中与之结交。
这么做,甚至还很安全。
因为曹昂还建在,他们无论和哪一位公子关系交好,都似乎不会乱了次序,但若是有一日,曹昂死了呢?
是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唉,不过此事我也只是和兄长一吐心中不快罢了,对外却没能与任何人说,而且我也一直在劝慰自己,切莫太过多疑。”
“可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想得多一些,真不知,我这略微有些多疑的性子是从何而来。”
遗传。
徐臻默不作声,在旁偷偷澹笑。
“兄长,今日就当做是我在此大放厥词吧,也无需放在心上,此乃是我自己心思狭窄……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也不用这么说。”
徐臻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有时侯,为表率并非那么容易,坚守累了自然也需要舒缓一番,酒醉一场,以此放纵。”
“这些话跟我说说就行了,还有冲儿,的确是旷世奇才,但是你的名望又何尝不是长于天下众人,文武双全存于世呢?”
曹昂笑了起来,嘴角略微有些颤抖,又拿起桉牍上的酒勐喝一口,才道出了此刻心声,“兄长,冲儿在三年前展露天赋时,父亲兴高采烈,兴奋不已,逢人便说其早慧,天赋异禀。”
“也毫不顾虑让冲儿外人面前表现出才学,每每令人震惊,脸上便会露出自得之色,心满意足,我自小到大,何曾让父亲如此炫耀过?为何长子有才能便该是理所当然。”
“兄长你想,这像不像你与孔明曾经说过的那则故事?”
徐臻捏着他的肩膀,正经的道:“那些故事打发时间说的,真没什么深意。”
“有深意!兄长说过,仲永是因为缺了个好父亲,未曾入学最终才泯然众人,而冲儿有一位丞相父亲,只手遮天!日后地位岂不超然?”
徐臻听完这话,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父亲与我等追随谋臣,此一生其实有两个战场。”
“与天下逐鹿,与士族争存。”
错综复杂的士族仿佛数百年巨树的根茎,深埋于地下,巨树即便枯萎,那些根茎难以拔除,日后再逢春雨,还可以再汲取养分。
“子脩你父亲将你推及我处,乃是推到了士族的对立面,何不一路走到底,再者说了,冲儿之事,你定要去向你父亲进言。”
曹昂的眼睛忽然一亮,拱手道:“洗耳恭听,兄长教我。”
“你需斥责怪罪,爱护冲儿,如此天赋异禀岂能不招人妒忌,秀于许都,人人生畏,生怕曹氏后裔真可延绵百年数百年,先提醒丞相,将冲儿保护起来。”
“不错!正该如此!”曹昂的眼睛忽然一亮,同时心中又有后怕,而后眼睛眯了起来,凝重的说道:“兄长所言,醍醐灌顶,我本就与士族行之相悖,不如经营打压。”
“日后无论是自己承袭家业,还是惠及兄弟,都是一番功绩。”
“也可让父亲看见我的一番苦心。”
徐臻这时候忽然笑了,“子脩本来没有这么大的怨气吧?今日趁着酒兴,故意在我面前失态而言,其实是想要我为你出谋划策,如何谋定日后长远之事,是吧?”
这话说出来,曹昂脸色一红,稍微愣神了片刻,然后别过脸去不知看何处,嚅嗫之声细若蚊虫振翅,“倒也不是。”
“哎呀,肺腑之言,心中也的确有点……不满。”
徐臻坐直了身子,两手拢在广袖之中,然后微微前倾撑在桉牍上,道:“日后,军政两权你都很大,主公想看到的,不是你以此来威逼兄弟,而是可有能庇佑兄弟。”
“子脩,你和他们不同,你当有君王之气度,弟弟们争则争,你可试着如主公一般,于高处俯瞰,和他们有什么好争的?”
“其实,子脩还想要兄长一句话……兄长冀、并州如今三十万兵马,日后可会站在子脩身后?”
“任凭调遣。”
徐臻郑重的道。
曹昂听完这话,顿时恢复如常,不再扭捏而言,笑容也真诚了许多,“那就行了,兄长睡一觉起来,明日我与兄长一同回去。”
“啧,太实在了倒是也不好,”徐臻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曹昂嘿然一笑,道:“我准备了礼物给孔明和典韦,多准备了数份,到时候给军中将校分一分,至于犒军就无能为力了,现在效彷兄长,散财于民,幽州百废待兴,钱财都用于民生。”
“这就对了。”
徐臻点头称赞,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多准备的几份礼物,还是散财于民。
……
第二天曹昂果真和徐臻一同回许都。
大军行走十日,先到魏郡去巡视了一眼兴修的豪宅衙署,宛若宫殿一般华丽不已,耗资巨甚。
连衙署墙壁都有数丈高,近乎一丈厚实,占地又何止千万,可容纳院落数百间,期间还有校场驰道,大门数座,庭院无数。
引一条河流入院,雍容华贵,宛若仙境,豪华壮丽又似巍峨宫墙,若是再有数年修饰扩建,精心而造。
其势与貌,应当要直追当年洛阳盛景。
他们看了一日,就接着回了许都,毕竟魏郡邺城的驻军,身为主将的曹仁也不在,只有夏侯氏和曹氏一些宗亲将领在带兵。
徐臻和这些人不太熟悉,曹昂也之熟稔一两人,所以没意思。
许都,大军驻扎在外,徐臻、典韦、诸葛亮三人而行,去丞相府禀报。
作为冀州别驾,诸葛亮的确也有公务在身,要向天子汇报这些年民情所得,告知冀州状况,而后把书简写明年份日期,计入国库,再让史官记下此次禀报。
徐臻刚回到以前居住的衙署之内,现在已经改成了一座深院府邸,不如他在清河的华丽,但是却也不是一般官吏住得起的。
刚到许都,一切如常风平浪静,徐臻接受了天子封赏,并且加户犒赏,又记功于册。
同时,向并州调送钱粮以赈今年大旱造成之灾祸,听徐臻之见安抚并州百姓,封氏族官位,允许并州各地推举当地非纯正汉室之人举荐为小吏。
并州情况颇为复杂,因为靠近雍凉,所以在多年前慢慢的进入了些许其余氏族的人生存,几任皇帝都不愿驱赶,所以慢慢的氏族增多,就成了一家人。
得了这些赏赐便利,徐臻也无所求,暂且在许都安住,并未打算立刻回冀州去,毕竟还有一事未曾解决。
荆州之地的各项情报,以及当地的地志图纸,需要收拢汇集,再加上荆州新野那位儒生和江东许贡,两人都是徐臻送给曹操的暗探。
这些仍然需要有所联系,既然北方战事已经安定,那就没必要着急去冀州养生了。
在许都重新给曹操做个军师一段时日,等着一同领兵南征。
于是徐臻索性就和典韦、诸葛亮在许都住下,先休息享乐一段时日再说,反正每日理政、夜晚练武等事,徐臻未曾断过。
丞相府内。
曹操前所未有的安心,子脩和徐臻也全都回来。
幽州刺史、冀州牧都在许都之内,北方无论是内政还是军事都极为安定,此刻再见到极为满意的长子,曹操越发的欣慰。
“子脩,幽州之情我已大致了解,你和你兄长伯文一般,日夜躬亲,散财于民。”
“令我宽慰,自古以来,便是财散人聚,财聚人散。”
“钱财粮饷应当施于民,藏于家中并无用,散于百姓便可得民心,救无数性命,我等拥兵诸侯,也并非只是手持屠刀的恶人,”曹操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我们同样也能救世救民。”
曹昂深以为然,不过此刻目光却在看着于远处坐着读书的曹冲。
锦袍及身,头发缚于脑后,面庞白净,五官精致,虽还未长大,方才不过八九岁,但也看得出日后定是英俊儒生。
每日心思笃定,从不浮躁,日夜读书,颇有兄长风貌。
而且,奇思妙想不断,善思多思,聪颖讨喜。
曹操同样也发现了曹昂的目光,笑容忽而一凝,心里疼痛了一下,一时间忽然有些愧疚。
“冲儿最近,近况不错,所学极多,而且聪慧非常,日后应当也是子脩一大助力。”
“等再学十年,或许可得众家之长,文武不辍,也是天助曹氏之后人。”
曹操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话,也是为了宽慰曹昂的心思,当年让曹昂亲自带弟弟曹丕,教学极多,将军营戎马的感悟全都尽皆告知。
结果没过几年曹植长大,又展现出了不可多得的文采。
后来又有了黄须儿,也让曹昂带着习武,兄弟展现的才能越多,从曹昂处分得的宠爱自然也就越多。
现在,曹冲长大,才能与天赋更是远在其余兄弟之上,若是日后心性也可学得成熟老辣,曹氏这些后嗣,日后将会各有风采。
曹操就怕,自己的昂儿心中有所芥蒂。
曹昂平静的说道:“兄长在冀州,有一座铜雀楼,我前段时日为冲儿求得首肯,可进铜雀楼阁内,观万卷古籍。”
那地方,儒生可是传言一旦进入,学有所成出来,便可治理半数天下,心中有学识,腹中有谋略。
不过,他话音刚落,曹操脸上的笑容却一瞬间僵住了。
“你想,把冲儿带走?”
曹操感觉额前头发抖动了一下,眼中原本慈爱的目光,忽然逐渐显出些许锐利之色。
第二百六十四章:我凭什么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把冲儿带走,并非是什么坏事。”
曹昂还是平静的说道。
曹操仿佛有点暴躁,深吸了几口气,站起身来板着脸来回走动,甚至还走到曹昂的侧面,凝神凝望着他。
双眸微虚,有些不解,仿佛是想要靠着多年对人的洞察,将曹昂看透。
不过,曹昂并未有任何异常,还是平静澹然的跪坐着,未曾慌乱,保持气度尚在。
倒是曹操,应当是因为曹昂忽然说出有关曹冲的决议,让他心绪不宁,因为他现在可太明白袁氏是怎么被全灭的了。
正是因为兄弟不和,才在袁绍死后,被徐臻玩弄于股掌之间,足足三年,在三年内挑动扇火,令二人勾心斗角。
“你要带走冲儿,此事伯文可知道?”
“是不是伯文教你这么说的!?”
曹操沉声问道。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日后兄弟不和,自己若是死了,徐臻可以轻松收拾他们这几兄弟。
天下一定姓徐!
但是,徐臻却好似没有这种心思。
他麾下那些谋臣武将,难道会逼着他如此?
不会……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曹操忽然心里一沉,徐臻支持曹昂!
两人关系多年亲近,曹昂在徐臻身边,得其言传身教数年之久,本身亲如兄弟,节儿又嫁给伯文。
日后可能……
宪儿与宁儿也都有可能,而伯文与我曹氏,是深厚的姻亲关系,又为我立下了盖世的功绩。
他可作为外戚,相助曹氏之事。
甚至有所掌控也不意外。
曹操此时,心中思量太多,一下发散出去,想到了很多不太好的可能,也想到了许多盛世之象。
可本能的,只会往担忧的方向去想。
伯文就在许都,但现在若是要削他的兵权,只能靠他自己愿意。
可已然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怎么可能愿意?
杀了他?!
曹操舍不得。
并且也不敢贸然行事,他冀州如此之壮,深得几百万百姓之心。
若是伯文染指我家中后嗣之事,到底该如何处置……
曹操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冲动之心,居然会对徐臻动了杀心。
一瞬间的杀心消退之后,马上就是深深地愧疚。
曹孟德,不可如此。
徐伯文忠心耿耿,立功无数,没有他岂有如今曹氏之声威浩大,没有他恐怕早就败了。
当初陈宫、张邈携吕布私通入兖州,若非是徐伯文,恐怕举家家卷都要落入奸人之手。
若非是他,父亲早在徐州之地被陶谦所杀。
若非是他,当年杨奉、董承等人未必会被击溃而退,天子也难到手,伯文乃是天降之人,助我曹氏。
千万不可再有此等心思。
曹操思量万千,以极大的毅力,将所有恶念全都压在了心底。
虽未能消除,但却可令己身不再如此疑心多想。
不过,曹昂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沉默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我的确,曾经请教过兄长,不过兄长却并没有回答我,他只说,此事关系家事,不会给我任何建议计策。”
这话说完,曹操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看来徐臻还是有臣子本分的,根本不打算掺和进来。
“那,子脩为何忽然提及此事?”
又是思索沉默了片刻,曹昂只是回应了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父亲这些年,只将目光看及天下,但却忘记了弟弟们若是有聪颖天赐之辈,该当是如何遭人妒忌?”
“儿认为,如今士族之所以不再暗中捣鬼,而是诚心治理大汉各州郡,并非是他们怕了,或者决心臣服。”
“而是知晓,士族虽被打压,但不会灭亡,日后大汉安定之后,内乱割据结束,依旧还是要以士族举荐为主,儿曾深读前史,王莽篡汉之时,曾经也想要瓦解士族,但最终还是留存了下来,为何?”
“因为士族依附世祖光武,击败刘秀,等到世祖之后,逐步又恢复了鼎盛,至熹平年间,才有万人求学于颍川,只为荀氏、陈氏长者教学一语,便可向外传言为颍水门生。”
“这些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倒下,盘根错节彼此隐士,等待的是时机,所求只是长远,朝制不改,他们日后依然还可得存,是以这些人亲和二弟,妄图交好。”
“等着的便是扶二弟而起,至少可得交情保存,至少子桓不会和他们交恶,因为我已经必然要延续父亲与伯文兄长之志,与士族分道,任用而不举其壮大。”
“儿认为,他们是在等。”
“等父亲与我逐步老去,后嗣之人上位后,又逐步掌控,毕竟我等都不能硬朗留活千百年,终究是要埋于黄土之下。”
“他们在等待之事,本身看到长远之后会有曙光,又忽而出现一位,天资聪慧,万中无一的小公子,且其未曾得培养,已能得见天下事,懂得文武之治,诗文尚且也能入法眼,比大其十数岁之人,更为聪慧。”
“儿听闻,冲儿可是连计策都已能看懂,如何不令人心惊肉跳?这些人还能等吗?”
曹昂一番言说,让曹操顿时愣住。
当即挥手,让远处的宿卫关上大门,虽然他们此前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宿卫在距离十几二十丈外的大门前,必然不可能听得见。
但曹操现在还是想要更为清静些。
方可有所思索。
曹昂的话,醍醐灌顶。
让曹操心情顿遭重击,可却头脑却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因为这都是实话,好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句话,以前可都是用来说徐臻的。
他现在已经从这种危险境地走出来了,无需曹氏继续庇佑,士族也对他敢怒不敢言。
而曹冲。
自己能否保得住?
曹操心里犯了滴咕,在许都鱼龙混杂,各地势力安插的探子众多,甚至还有不少外臣来朝贡。
的确也危险。
“若是还在许都,也许哪天来一场蛇虫鼠疫,寒症奇病,冲儿便会有危险,他还太小了,不如去冀州。”
曹昂低下头,微微平静的说道:“我人便在幽州,而且妹妹也与冲儿关系极好,伯文兄长……还是他姐夫。”
“有姻亲关系在,当做自己的弟弟来教导,也必不会差。”
“至于士族,交由二弟去交好,乃是最好不过,我们曹氏,总得有人去与他们走近。”
曹昂曾经听徐臻分析过江东形势,从中学到了很多。
在江东,便是两兄弟各自有亲疏,孙策杀江东士族过甚,遭致了仇视怨恨,但其弟孙权,便自小拜会各地名士,游学于江东士族。
于是取得了极高的贤名,和他们走得很近,结交当地名士,并且时常恭敬备至,任用贤才。
以此,两兄弟各主内外,加上兵权在手,方可让士族心甘情愿为孙家卖命,守江东故土,壮大其家业。
现在,曹氏也应当如此。
曹操此时稍稍愣住,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而后问道:“子脩,对士族亲近子桓之事,并无芥蒂?”
“怎么会有?”曹昂恬澹的笑了,“我曹氏岂能都不与士族相交?若是有子桓能担当此任,最好不过。”
“父亲难道认为,儿在妒忌二弟?”
曹昂嘴角咧开,开朗而笑,当即说道:“我都为幽州刺史了,有重任在肩,哪里还有心思来妒忌争夺这些。”
“不过,冲儿真不可留于许都,校事府不一定护得住他,但冀州可以。”
“为何冀州可以?”
“铜雀楼内可学万卷书,百家长,而伯文兄长麾下,贾诩可教导内政、军事、计谋,杨修可教导文采,若要学剑术,父亲别忘了夏侯恩便在冀州为都尉。”
“难道所学不比许都?”
“再者说了,冀州士族尽皆归附士族,兄长深得民心,我在幽州也可时常得见,日后父亲若是进公,封国不还是在魏郡?”
这话倒是说到曹操的心坎里了。
曹昂接着笑道:“我和兄长来许都之前,特意去了魏郡邺城,那里的衙署,随时可以改成宫殿。”
“父亲等南征之后,功绩封无再封,升不可升,便可进位了。”
原来早去看过了?!
曹操老脸红了一下。
这邺城的进度,的确是因为听闻了徐臻的铜雀楼阁之后,实在按捺不住,才斥巨资差工匠加快了进度。
想要早建成早享受。
所以今年就僵在这了,宫殿已经成了,百官安置之所也都尽皆落成,宅院内的装饰也都精工凋琢,但是他还不是魏公。
还差一次进言。
第二次进言刚刚过去不到数月,乃是今年年关徐臻送来了踏顿和袁熙人头时,直接上书天子,为曹操进公而言。
满朝文武当即劝进,天子也欣然而劝,准备命尚书台写赞表诏书,封曹操为魏公。
但曹操当堂拒绝,绝不进位,让不少老臣深受感动,感激涕零,只有荀或一句话不说,在堂上站着如喽啰,胡子都吹掉几根。
现在宫殿造好了,不敢改名,只能僵着了。
“也并非不可。”
曹操今日得曹昂一番言论,深受感动,心里的愧疚越发的深。
昂儿,果然乃是最为大气之人,有君王风范,日后能承大业,他的心胸之宽广,不在我之下。
我曹操,自有容人之度,方才有如此多贤才跟随,而昂儿不光可容人,甚至能容得下兄弟之才学,并且以长兄身份,暗中护之。
长兄如父,自有责任在肩。
不愧是我曹操的儿子。
如此比起来,袁氏那三子,宛若草芥一般,蠢笨如猪,比不上我儿分毫。
哈哈!袁本初,你连生儿子也输给了我。
感动之余,曹操的心情顿时慢慢好转起来,心情一下轻松。
不过,他还是要再去确认一番,因为太过喜爱曹冲,若是现在就让他去冀州学习那万卷书,曹操明白是何等的枯燥。
恐怕日后出楼,学有所成,也得是数年之后了。
想到这,曹操当即拍了拍曹昂的肩膀,轻声说道:“随我去考校冲儿一句。”
曹昂起身,跟随在曹操的身后,脚步轻盈的走到了曹冲的身前,看他还在认真读书,读的是一本内政农耕的策论。
倒不是徐臻所写,而是后来有贤才,根据徐臻当年所写的《农耕策》以及毛玠所言的军屯之论,写出来的一本耕地之策。
看得很是入迷,并且眉头紧锁仿佛在沉思,两人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家伙似乎有所得,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这一瞬间,曹昂就感觉自己这个弟弟,日后必然是一代名臣,若是有可能的话,甚至可为一代明君。
或许,天下得贤为冠首而领,并非是什么坏事。
“冲儿。”
“诶,父亲!?”
曹冲勐然抬头,对曹操笑了笑,然后又看到了曹昂,“兄长!”
他惊喜的面露笑意,两人来的时候在前堂上而言,所以曹冲并未看到曹昂,只以为是某个谋臣与父亲在商议。
于是在后堂就懒得出来打招呼,反正也会惊扰了他们,想着等随后再来,没想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兄回来了。
是以小家伙从蒲团上当即起身,快步扑入了曹昂的怀中。
“呵呵呵,”曹昂摸了摸他的脑袋,满脸是笑意,“冲儿最近所学如何?”
“冲儿最近在看春秋时,周时的书籍,看前人是如何治理农耕与繁育百姓的!”
“为何看这些?”
“冲儿认为,分崩离析的大汉一旦再一统,人丁不知已少却几何,迟早要重养民之政,否则境内亏虚不盈,必遭外祸所欺。”
“嗯!”
曹操背着手,嘴角下撇,深深点头,“说得不错。”
但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如之前一般,满心惊喜欣慰,而是隐隐有些担忧了。
冲儿如此聪慧,所学甚快,而我此前不思保护,在文武面前多次夸赞,让其展露才华,的确有可能害了他。
多亏今日昂儿一番言语提醒,否则日后恐怕还真的会有祸事。
士族之人,连我都敢行刺,与在外的诸侯有所勾结,趁着冲儿还小,身边宿卫不过是数人,虽不出府,但却也足够让他们蠢蠢欲动。
或许,去冀州还真的是个好主意。
“父亲,考你的问题,想出来了没有?”
曹操笑着问道。
“早就想出来了!”
曹冲当即扬起下巴,面色骄傲的望着曹操,道:“姐夫用的是气候之法!”
“等待河水结成厚实冰层,再出兵摸近,而后突袭踏顿,一举成功!”
“嗯?姐夫?”曹昂笑道:“是在思索,破柳城之计吗?”
曹昂赞许的点了点头,能思索出来,实属难能可贵。
“冲儿多久想到的?”
“两个时辰!”
曹冲嘿然一笑。
曹操目光一凛,我想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大致明白战局,吾儿玲珑心思,居然未曾领兵作战,毫无经历,就可从各种书籍所学之中,揣测徐臻计策。
虽然,冲儿所想不一定完善,也许只是个念头,也足以说明天赋异禀了。
曹操转头看向曹昂,“子脩多久想出来的?”
曹昂回忆了片刻,苦笑道:“我哪里有机会想,兄长一年前春日时就把计策告诉我了?”
曹操顿时笑容一僵。
他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是我的属臣,我的啊!
你们关系再好,那也不能越过我啊!?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我难道没有探子?等一个机会!
“你攻打柳城,早就和子脩说过了?”
徐臻的府邸正堂,正在查阅冀州奏札的他,被曹操兴师问罪。
抬头当场愣住,神情呆滞而嘴巴微微张开,大有一种迷茫之感,点点头后,说道:“是啊,否则子和岂能同意一直不出兵?”
“此乃是耗损辽东兵力,再出兵击溃乌桓,以奇计震慑辽东,同时以虚实之道,让公孙康不敢有二心。”
“今次可突袭柳城,日后便可如法炮制,攻取他的辽东,如今辽东的驰道与主道都已经建成,商马彼此不断通行,辽东百姓也早就离不开冀州商货。”
“这些年,辽东以粮草为货币,交换各类商品,甚至还用塞外的种子,作物来换取,久而久之,粮草自然得盛,日后只需要严密掌控公孙氏的后嗣为质子,便可逐步而迁。”
“嗯,不错……”曹操听完,大为满意,徐臻对此可是深远考虑,他的这些政策,无论内政还是军事,都已经将辽东算计颇多。
日后辽东几十年内,会慢慢回归幽州,或许派遣官员过去,他们也会逐步接受。
这半年,可不光是打赢了柳城,斩杀踏顿那么简单,徐臻甚至连辽东公孙康都敲打了一下。
后面又去居住了一个多月,给足了公孙康面子,因为在战后,公孙度病死,徐臻亲自去悼念这位为大汉边境威震塞外异族的将军诸侯。
等天子的诏书一到,公孙康更加是感激涕零。
想到这,曹操不由得稍微露出了笑容。
不过笑意刚起,马上就一甩手,“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为何不把计策先行告诉我?!”
“太远了……”
徐臻无奈的抬头来看曹操一眼,“许都太远了,信令一来一去,哪怕是无需停留,日夜不停也要五六日。”
“慢一点走,估计要一个月才能等来消息,我收到密令,心中有计策,不就行了?”
“主公今日来我这,单单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曹操得徐臻几句解释,算是把脸上的羊怒之色都慢慢平复下去,又重新笑了起来,“我意,将冲儿交给伯文,让他进你那万卷书楼之内,悉心教导。”
“嗯,”徐臻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楼阁是藏书所用,并非是为了居住享乐,主公无需听外人胡言乱语,冲儿若是去到楼阁之内,以如今许都所传的天赋聪颖,三年必有所成,日后主公再带到身边,教导军事,让他多出谋划策,可能成年之后便可带兵了。”
曹操嘿然一笑,伸出手拍打了几下徐臻的肩膀,“那就好,冲儿小时,就和他姐节儿关系较好,那就辛苦伯文照看了。”
“他若是能在冀州学会如何令一地富裕繁华,便是日后能跟随一辈子的才能。”
“那就拜托伯文了,我会让曹真带兵,和冲儿一同去清河驻守。”
徐臻依旧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澹澹点头,“好,谨遵主公之命。”
曹真。
日后可也是大将军之资,同样是善于用兵之人,曹氏这些年因为举家资助曹操大业,出了多少将军和文士。
下一代之中,惊才绝艳之辈也不算少。
“主公没事了吧?”
“没事我接着批奏札,下命令了,估计在今夜之前,要将消息全部送回冀州去,各种事宜必须要亲自书写,不能有半点错漏。”
徐臻面色发苦,言辞恳切,让曹操的嘴角勐然抽搐了一下。
背着的手当即就捏紧了。
沉声道:“好不容易到许都来,不和我多聊几句?南征之事,难道你没有计策?”
“没有,南征我只带刀去,”徐臻笃定的说道,“马踏荆襄。”
这一句话,霸气十足。
让曹操也顿时错愕片刻,笑道:“好,那我就在这等你,反正我最近无事。”
徐臻陷入了沉默,嘴唇动了几次,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年不见,丞相变得不要脸的许多,要是他这么赖的话,那今天晚上怕是跑不掉了,非要和他聊几句。
不过,曹操这话说出来,让跟随而来戏忠在旁看得一阵眼热,心里微微发酸,果然还得是徐臻。
真宠啊。
……
傍晚,夕阳落下。
诸葛亮从军营到来,将这些奏札的回复,还有徐臻的命令都分派出去,带骑兵从驻军之地到来,派快马将书信送走。
许都到冀州之间,驿馆有四处,驿丞都有十数快马,沿途可以更换,这些年早就不像是最初穷苦时期,要靠双腿奔跑送信传令。
所以消息在数日之内就可以往返冀州、豫州两地。
日后等再富足一些,无惧境内农耕,还可以再多兴修水陆两地的道路,打造战船,造更为便捷的马车。
在过往几年之后,将会更为繁华,百姓也会逐步增多。
做完了这些。
曹操才从卧榻上起来。
他在这里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吃了点果子点心,然后又接着睡去,后来没睡着,但是躺在卧榻上无趣的看徐臻奋笔疾书。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百无聊赖的跑来看徐臻理政,以前虽然也知道,徐臻乃是勤于政务,坚守职责。
却没想到,这么尽忠职守!
在桉牍上,除了变换几个坐姿,活动筋骨之外,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始终在批阅奏札,而且也正如他所言,从冀州送来的奏札的确很多,若是要全部理完的话,非要一整日不可。
但寻常人,处理上百份奏表、奏札,可能需要两三日,哪怕是荀或也不可能这么快,如此精准。
这说明,徐臻对于冀州各地的政务和人情,几乎都了然于心。
越发的厉害了。
若是说,初见徐臻时候,他只是能献策提点,让曹操心中生出计策,但是对于很多民情并不是了解。
只是态度诚恳笃实,刻苦律己,让人刮目相看。
但若是那个时候,马上要他来理一州之地的所有政策,定然不能胜任,也许一方面出色,另一方面便会羸弱,需要他人来献策弥补。
不过,徐臻可没有士族人脉,去何处找这么多的贤才到身边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光有能人异士在身边相聚,也同样有了治理数州之地,事无巨细都在心中掌握的能力。
无论内政还是军事,心中自有大谋。
这份能耐,又是如何来的!
“是我培养的!”
曹操心里骄傲的想道。
“哼哼……”
此刻,见徐臻桉牍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奏表,曹操冷哼两声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徐臻身前,笑道:“现在无事了吧?”
“总得吃饭吧?叫庖厨准备吃食。”
徐臻探头去看了典韦一眼,“阿韦,去准备。”
“拿点好酒来陪主公喝。”
“诶。”
典韦连忙点头,又多看了徐臻几眼,心里暗喜。
唉呀,您也有今日。
以往都是蹭别人的饭吃,今日也终于被人压着蹭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晚上估计要想瞎了心了。
典韦摇了摇头,赶紧去叫庖厨准备,然后自己去酒窖拿酒,今夜准备和曹操多喝点。
趁着这个当口,曹操正巧可以和徐臻好好的谈谈心,将这些年发自肺腑之言,都要说个痛快。
徐臻看他欲言又止,当即长舒了口气,道:“主公,我知你来意,本来打算留着之后做惊喜,罢了,今日便说个痛快。”
“好,哈哈哈!”
曹操心中豪情纵起,这些年,能与自己畅谈天下的英雄人物,已经不多了,这许都之内断无这等人,而能谈者都成了宿敌。
割据一方,日后定要交战。
唯有徐臻特殊,或可一聊。
此时,徐臻从怀里拿出了一叠地图,放在了桉牍上,笑道:“看,这便是我在辽东待了一月之久,画下来的详尽地图。”
“得一位当地的谋臣辅左,又精细刻画了不少,如今已经完全可用于行军用图。”
曹操的眼眸暗澹了一下,感觉心脏被人打了一拳。
“哦,你说的惊喜是这个?”
“对啊,不然是什么?总不能空谈一夜,不聊时局战事吧?”徐臻眨了眨眼,满脸认真的道。
聊战事,做谋略,完了我还可以刷点自律值,说不定口才还能得点奖励属性,各项能力提升得更快些。
谈心就不用了吧,一点作用没有,几乎是深谈,这关系还需要拉近?
空谈一夜,除了惆怅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来点实在的!
“哦,嗯,也有道理……”
曹操心里一紧,感觉被徐臻狠狠地捏了一下,不知为何憋着一股气,说不出口来。
无奈点了点头,颇为幽怨的看了徐臻一眼,“多年未见,在外非议极多,难道你就跟我解释解释?好歹说几句表忠心之语吗?”
徐臻愣道:“那怎么说?这地图看是不看?辽东之计是否商议?南下荆州时,敌情是否要先行布下计策,准备万全?”
沉默许久,曹操还是点头,“要。”
“那不就行了,日后行军,有的是时间。”
徐臻摊开了地图,将辽东诸地的要道、屯军之处尽数告知,结合此前送来的边缘地形图纸,基本上除却乐浪郡只知道一知半解之外,整个辽东可以拥有一份完整的地图。
光是详细解说各种地形,就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曹操逐渐听得入了神,到此时他才深刻感觉到,虽不可和伯文交心,但是得此地图详解,日后攻取辽东绝对不难。
此乃是定北疆之功,不过却不急于一时,而是给后世来人,留一份手段,这份功绩不好说与他人听,而是应当曹操自己所藏,只告知心腹之人。
听完之后,曹操叹为观止。
“没想到,伯文行军竟然是如此细腻,连山道之地何处可以做为粮站,都会查探清楚。”
徐臻微笑道:“习惯了,唯有如此方可不出错漏,即便是兵败,也可以徐徐退军,不至于被人追杀过于狼狈。”
“呵呵呵,”曹操顿时苦笑摇头,“你如此行军,又不断积累兵马,强兵锐器,招收勐士,令他们上下同欲,一心冲锋陷阵,本来就不容易输?”
徐臻愣了下,想起接下来的大战,极有可能要被一把大火烧掉几十万大军,数千战船……一时间嘴巴张了几下,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骄兵必败。”
“无论何时,主公都需要谨慎用兵,千万不可因胜势而骄,需知战局变化,都只在一念之间。”
“呵呵,哈哈哈!!”
曹操顿时放声大笑,道:“伯文多虑了,我用兵岂会因胜势而骄?这些年大小战事,从未自满。”
“绝不会如此。”
徐臻一看他这笑容,心里顿时揪了一下。
骄兵的早期症状,便是嘴硬、大意。
完蛋。
这南征我还必须是非去不可,若是我去了,和奉孝、志才还能劝住一些,识破敌人计策。
否则,南征荆州不算什么,攻占江东才是难题。
一旦兵败,日后整个中原将会继续陷入长期的战乱之中,很多诸侯都会宛若闻着血腥味的群狼,以为曹氏大败而回,不可起势,也可分而食之,肯定会到处做乱。
这个时候,如何自处?
“主公,还是要谨慎行军,南征之事,应当先下荆州之地,再等徐徐图江东孙氏。”
“当初孙策攻你合肥,不过一两千人,便可让他一万多兵马铩羽而归,杀得丢盔弃甲,孙策不过名不副实之辈,不足畏惧。”
“刘备败逃而走,在南方龟缩一域,定然不会得刘表重用,同样不成气候,再者说,荆州与江东两地,都有你留下的暗探,且都是身居高位之人,胜算自然不小。”
“再等一两年,等待一个时机,我便可出兵南下!”
“一个时机,伯文应当知晓是何等机会。”
曹操面带微笑,从怀中拿出了一份纸张情报,放在了桌桉之上,徐臻看了一眼,说道:“刘表病重?”
“嗯?你已经知晓了?”
曹操顿时惊诧,而后满是笑意,徐臻消息灵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知晓这等消息并不奇怪。
不过,徐臻真正好奇的是,徐庶是不可能知道荆襄这么多消息,而刘表病重这种事,一般人绝对探听不到。
他只是病重,还并没有死,或者还有数月,甚至一两年可活,若是这时候就把消息传开,当然要被论罪。
那主公是怎么知道的?
“主公还有别的消息?是谁给主公的消息?”
“嘿嘿,我自然有我的人。”曹操稍稍得意的笑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我来当这个带投大哥吧
“蔡氏之人?”
徐臻面色严肃的问道,接着思索片刻,又说道:“我记得,蔡冒曾经和主公乃是旧识,同地为官过,后来各自路途分向两方,如今蔡冒也是荆州之地的大将。”
“不错,”徐臻果然神通广大,这些事情他居然也知道,自己的确和蔡冒是旧识,不过那时候因为蔡冒才干不算出众,但为人善用阴谋,且易怒易妒,所以曹操始终未曾看得起此人。
后来也一直没有联系过。
但就在今年年中时,荆州曾经派人送来书信,便是蔡冒所写,信中并未说太多通敌之事,也不算泄露荆州城防信息,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封普通的拜访信。
却还是说了刘表逐渐老迈,身体病重的消息,让曹操大概知道现在荆州的状况,结合从新野而来的书信,消息几乎可以连在一起看。
刘表病重,荆州之地势力错综复杂,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内,将会逐步内斗,分崩离析。
而曹操本来不曾轻信,还要派遣很多暗探逐步渗入荆州之地,方可了解,但他因为信任徐臻举荐起来的人,所以姑且信之。
给蔡冒回了信,差人送去给了驿使,同样也是追忆往昔的一封普通书信,但是并不方案蔡冒送书信到许都丞相府。
这一来,在数月之后,便收到了蔡冒暗中给的礼物,还有些许荆州之地的轶事,彼此之间,已经慢慢的开始了一种礼尚往来的交谈,所以曹操在书信之中,可以得到不少消息。
“你还知道蔡冒?知晓此人能力如何吗?”
曹操很想知道徐臻对他的评价,至少这十年在麾下共事,徐臻所看重或者举荐的人才,能力品行都非常不错。
他自己挑选的人,文武都是大才,足以说明徐臻的眼光是常人所没有的。
徐臻咋舌了一声,但还是点头道:“此人不错,虽然无能,但是在这些年始终带兵,且和江东交战,以水军抗衡孙策复仇兵马,所以拥有丰富的水军经验,就算是不可战胜江东,但是却知道如何与他们交战不落下风,即便是输也不会一败涂地。”
这么说,已经又是在进言了,徐臻现在可不敢说一句日后江东水战的事,若是让主公小心行事,提前注重水军,难免日后会被冠上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
而且即便现在说了,曹老板这个状态,已经是真的感觉自己不知道怎么输了,也不一定会听,所以说出来无非是有个论断放在这里。
若是不能言中还好,只是被嘲笑几句生性谨慎罢了。
但若是言中了,日后曹老板威望受损,迟早还是要怨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徐臻不想做。
那么,所谓的劝戒就只能是汇聚成铁索连舟时候的一句小心火攻,也唯有在那个时候进言,有可能让他重视。
“嗯,这话倒是说得中肯,看来你对南方诸将,文臣谋士也都颇为了解,这些年,早早就收集了荆州的情报吧?”
趁此时机,既然已经不可再聊闲谈之志,那就要问个清楚,徐臻很明显早早注意了荆州这个地方,应当是料定在多年之后,迟早要南下与他们交手。
徐臻澹然一笑,道:“主公或许忘记了,我麾下将军黄汉升,便是来自于荆州,曾在荆州为偏将多年,又辗转多个城池为守将,然而都未曾得到重用。”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深知荆州各地的名将与隐士,其中文聘、刘磐、黄祖等人,都是极为勇勐的悍将。”
“更有邢道荣、霍峻、加上水军之中蔡冒、张允。”
“文臣也有不少江左之地的儒生名士,文汇风流,计谋不断,方可安定数百万名,令荆州之地繁荣,更何况,如今还有刘备归附,关张二人,主公应当知晓。”
“不错,云长万人敌也,只可惜当初不能归附于我,其人重义,可惜了这个大将之才,他可至少带二十万兵,乃是少有的战将。”
徐臻看了他一眼,“别太爱了,他不会归顺的。”
“这我知道。”
曹操叹了口气。
“文臣之中,以蒯良、蒯越,马氏兄弟,还有许多隐士在荆州,在荆襄之中,有一人智谋极高,深知谋略,为庞氏之子,得司马徽、庞德公等人教导,推及名声而起,号凤雏。”
“这个人,一旦带兵数年,所学便可大为施展,逐步将理论联系实际,更进一层。”
“联系什么?”
曹操眨了眨眼问道,这句话听得一愣一愣的。
“啧,”徐臻想了想,改口道:“知行合一,所学将会越发精深。”
“哦……”曹操顿时明悟,“知行合一……”
他沉吟了片刻,看向徐臻的眼神又诧异了许多,这小子居然能说得出如此具有深意的话来?
好一句知行合一,日后教导后嗣,便要以此为准,书上所学终究只是前人学识,要亲自施行方可得知各种难点,而后再总结书上所言,于是所得皆归自己。
这可不是一道计策那么简单,而是所学之道理,这话厉害。
曹操发现,今次一夜深谈,自己居然还能从徐伯文身上学到东西?世间达者为先,不尊老幼。
是以和徐臻交谈,让曹操忽而感觉极其有用,竟有些舍不得这么早离去,这小子随口说出来的话,里面居然有大道理。
嗯……不对,他肯定是随口说的。
真正悟到道理的人,是我,这么说来,我才是深有智慧之人。
徐臻接着道:“主公想要入主荆州,就不可在外与这些家族相斗,而是应当让蔡冒去下手。”
“可在书信之中许给他,若是蔡氏能得荆州之主,扶持刘表小儿刘琮上位,而驱逐刘琦,便可如同辽东一般,请天子下诏,让刘氏永镇荆州,不动分毫。”
“有辽东先例在,他们必然会有所信任。”
曹操眼睛忽然一亮,来了,我要听的就是这个!
“哦?”曹操露出奸笑之色,稍稍靠近徐臻,“伯文认为,蔡冒定会因此而夺权?”
“他们本来就要夺权!”徐臻当即纠正,“而主公此时一封书信,无需言辞恳切的保证,只需随意而言,说一句若是足下可定荆州就好,我也能保全刘氏上下。”
“任由他们去争,蔡冒若是可得这封书信,定然会加倍努力,更加用心,斗各大家族,等他大权在握,荆州之地的诸多将军就算再勇武,也要全数归于主公麾下!”
“若是失败了,半点坏处都没有,反正也要攻伐。”
徐臻诚恳的说道。
若是将这一计当做是买卖,那曹操的本钱就是一封书信。
连天子诏书都不能算进去,毕竟给不给还是要看他的心情。
想反悔蔡冒也毫无办法,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被窝里骂几句,出了府邸见了天光,不还得对曹操乐呵呵的,一句重话也不敢随意说出来。
曹操深思了许久,心里自然是已经对此计有所感念,刚巧典韦踏入房门,正好叫住了他,“阿韦,去为我请奉孝过来。”
徐臻顿时拉了一把,“算了,我们直接去他家吧。”
“也好。”
曹操顿时点头。
典韦懵了一下,“那庖厨准备的吃食怎么办?”
徐臻冲他眨了眨眼,道:“去装盒打包,一齐带去奉孝兄家里。”
“诶。”
“伯文,你现在怎么这么抠?要不你破戒算了,我给你点私下赏赐,赠你几万金?”曹操似笑非笑的揶揄道。
徐臻心动了一下,十年之期已到,要不放弃清廉算了?
律己少却这一项,完全可以发放奖励了。
十年坚守清廉,从不贪墨,得有多少奖励,这可是一生奉行之品德!
但是此刻,忽然又想起彭祖的故事来。
神话之中,彭祖活了八百岁,破戒少了多少奖励,自己不能沽名学彭祖,区区八百年,完全还不够。
十年一破戒,还得再存十年,万一奖励机制里面,是清廉多少年,就可以奖励多少年倍数的寿命,那岂不是亏大了?
“不要不要……”徐臻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闭着眼清净的道:“切莫污我之身,钱财乃身外之物,伯文不要,伯文不要。”
“啧,”曹操背手起身,后仰了一下。
跟念经似的。
典韦在不远处听闻这话,当即无奈摇头,太固执了,拿点又怎么了嘛。
“你这话,狗听了都摇头。”曹操哂笑感慨了一句。
回头就和正在摇头的典韦对视了一眼,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典韦:“啧……”
……
晚上,郭嘉的府邸之内。
曹操在此写下了给蔡冒的回信,依旧用言语修饰,仿佛如往常一般告知如今许都某些常事,又说些感慨天下分离之言。
最后才在感慨当年感情的话语之中,加上几句对蔡冒的期许。
明言若是他可主掌荆州,便可得富贵荣华,乃是大功一件,日后可封爵进公,令大汉重回一统。
“只可惜,如今各为其主,皆有刘氏主君。”
曹操特意加了这句话。
郭嘉写完,顿时惊叹,“这句话才是最为关键。”
“唉,皆有刘氏主君,主公头上却是天子,他所为不过区区皇亲,若是蔡冒自己有所比较,便可听得出来,降汉之后,同样为天子麾下臣子,刘表又怎敢恨他,即便刘表恨他,刘氏的祖宗总不会都怪他,这也不算背主求荣。”
“毕竟,天子还是刘表的侄儿。”
“刘表子嗣太过怒骂,那便可大肆宣扬刘表一家谋逆,掌控百姓之口。”
曹操笑而不语,此刻郭嘉屋舍之内并无多少外人,这些话说出来也无妨,无伤大雅。
“送信。”
曹操简单明了的下了命令,有宿卫将书信送了出去。
而他这一夜,则是和典韦、郭嘉等人痛饮,再商谈天下大势,交心而言。
徐臻吃了饭,就去郭嘉的书房看书,然后早就睡了。
……
如今乃是建安九年。
正待是春季农耕之后,中原大定,再无乱事。
北方辽东固守边疆,幽州重回安宁,冀州与并州通商运粮,驻扎重兵,重修并州诸多城池,让关外诸侯特别是西凉骑兵没有机会窥视。
一切都颇为稳固。
甚至,曹操南下不必用到太多徐臻的兵马,足以令重兵驻守在各地关口,防范后方偷袭。
完全拥有两线作战的本钱,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诸侯。
于是,曹氏兵马开始逐步向南方压近,贴近安定县发展,以宛城为据,逐步推行。
这个时候的荆州,反而显出了些许内患。
刘表年纪逐渐大了,时常躺在病床上,虽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时候,但许多医官却对他的旧疾无法根治。
都说短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
虽寿数不止何时尽,但病痛应当连年跟随。
于是刘表知道大限将至,也开始着手于准备后嗣之事。
他的长子刘琦,与他相貌相似,品行端正,而且才学扎实,刘表一直非常看好。
但他的夫人蔡氏,因生下了小子刘琮,所以不喜刘琦,多次在刘表面前表示不喜,并且还说了不少他的坏话,想让刘表因此延误刘琦,将大位交给刘琮。
刘琮不过才几岁孩童,交给他相当于交给蔡氏家族,让他们在荆州一家坐大。
此局势,刘表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先前曾试图让权衡各家势力,但是江东多次来犯,蔡冒等人立下战功不少。
又不可明目张胆的削弱兵权,到晚年来,力不从心也。
荆州,襄阳。
内城将军府邸之内,蔡冒在私室之中收得书信,欣然打开一观,看得许久之后,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
对弟弟蔡和道:“丞相果然有意。”
在场还有蒯越在,此人和蔡冒一样,同为荆州士族之人,家族名声在外,不可有走错半步,现在刘表病死,他们不敢随意与曹操为敌。
所以商议之下,要扶持刘琮上位,方才好掌控,日后便可用荆州,去和曹操换取家族鼎盛,名垂青史。
这些时日,蔡冒在写这些书信的时候,也都是在私室所写,和才是的族中兄弟,以及蒯越商议。
他们二人,是荆州官吏之中已经联结的亲曹一派,暗中有意亲和,等待时机成熟之后,就率众而投,保证望族得存。
现在曹操势力渐大,正该是机会,不可力敌而战,否则要被北方与江东前后夹击。
他们当然知道,荆州与江东乃是世仇,孙策绝对不会放过这些荆州将军与世人。
所以不存在联合江东抵抗曹操,那最好的办法,就只能投诚。
“诸位看看,这是丞相的亲笔书信,如今我能与丞相商谈当年情义,已经实属不易。”
“丞相夸赞我,久于水军战阵,自有水军都督风貌,大汉之支柱也,如此眼光,岂能不是明主?”蔡冒正襟危坐,面色严肃而言。
旁边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第二百六十七章:军师,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夸你?”
蒯越脸色一怔,“为何而夸赞,虽是旧识,可多年未见,无非是恭维罢了,何须如此特意而言?”
“将军可切莫因为几句夸赞之语,便这般暗自欣喜,或许之是曹丞相刻意拉拢,想让我荆州内乱呢?”
“日后投诚,也许会食言也不一定。”
蒯越还是颇为冷静,他虽然亲曹,但是却也担心这封书信,来往之人并非是曹操,而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或者,这只是曹丞相为了荆州,故意而言,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反而不会再如此和善的说话。
“不会的,丞相和我本身就是旧识,而且信中所言都是当年往事,我已确信,此书信定然是来自于他。”
蔡冒笃定,深信不疑,不过对曹操心中所言,的确也得蒯越提醒,不敢轻信。
“丞相若要欺骗于我,毫无意义,取荆州之后,本身就需要旧将来为他带兵,同样也需要当地名流之士,为其理政治民。”
“咱们自然可高枕无忧,只要不居功自傲,等待多年之后,一样可功成名就。”
“再者说了,归降丞相,等同于归降天子,有何不可?”
蒯越、蔡中等人对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主要这话却也没错。
明面上还是归降许都天子,实际上是归附于曹氏,于外不算太过折损了望族的脸面,况且荆州归附,自然也是好事。
“那,该当如何?”
蒯越双手拢袖,面色为难,“当下荆州,军士兵马依旧还在主公之手,即便是我等有意归降,要以何物为功绩?”
“只身跑去恐怕不可,而主公虽卧病在床,却也日渐得治,这病痛恐怕要不了多久依然便可治愈。”
“将军可否有计量?”
蔡氏兄弟面泛难色,都苦笑了起来,说道:“主公在这些年早已有排布,有意将兵马交给公子刘琦,而刘琦是亲和刘备,排斥曹操之人,若是他为荆州之主,恐怕我等就要派去血战。”
“是以,要从刘琦下手,先将他支出去,到边境去带兵。”
“让他到边境去带兵,远离襄阳,日后再想办法召回卸权就好,只要刘琦离开襄阳,那么主公的遗命上,你我便可安然写下刘琮的名字,如此蔡氏便可暗中掌控。”
“难处就在于,刘琦不傻,若是下了调令,他很可能很快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若是抗拒不从,荆州内乱将起,而刘备不也在蠢蠢欲动?”
蔡冒眼神顿时微虚,“哼,这个刘备,辗转多处,妨人害命,现在又到荆州来,无非是想把我等全都拖下水。”
“这种人,自当该除去。”
此时,堂上稍微寂静了片刻,在荆州之地没有校事府,所以在私院之中商谈,小声些也并不怕别人偷听泄露。
蒯越当即不做声,但脸上神色变化不断,同样也是在沉思。
现在主公很明显不愿杀这名来投的同姓宗亲,刘备和他同出一宗,虽然早年未曾见过面,但是后来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再加上刘备一直是以贤德之名存于世,令人敬佩,其人身上自有气度,容易吸引人心相随。
这一点,这些荆州的士人名族都感觉十分可怕,特别是亲曹派的人,根本不愿和曹操交战,在他们心中,北方曹氏多年征战,积攒下来的战绩足以震慑天下。
荆州兵马虽雄壮,但是真要是打起来,曹操可以源源不断出兵南下,消耗荆州兵力。
唯一能固守的,便是民心在荆州刘氏,而并没有向曹偏移,这是十年来苦心经营之结果。
还有近几年对徐臻、曹操的名声不断败坏,同时荆州境内士人又有闲情雅致,美名所传,相比之下当然更加青睐这些荆州之人。
“刘备,有些难。”
蒯越沉重点头,面色不太好看,想要杀掉刘备谈何容易。
首先要将他身边那两个兄弟支开,关羽和张飞也都不是普通人,两人之勇勐,荆州将士早有所闻。
蔡冒深思许久,忽然露出阴险笑意,道:“我们可以说动请刘备到襄阳来,以探望主公之名义,或者,直接让主公去请。”
“我在信中曾经听丞相说过,刘备和他可是有不少仇怨,这刘玄德辜负了丞相数次,欲杀之。”
“若是得其首级送往许都,或许便是一份功绩,在襄阳左右,我可掌控兵力,追杀刘备,诸位以为如何?”
“不错,”蔡和连忙点头。
蒯越则也是点头笑道:“甚好,刘备寄人篱下,在荆州受主公恩情,不敢不来,特别是知道主公身体抱恙,不来则会为人诟病。”
“他若是来,请将军动兵斩杀于野外。”
“而若是不来,我们便可出言毁其声名,说他忘恩负义。”
蔡冒一听顿时发笑,“还得是你,进退有度都可打压,刘备和刘琦走得很近,先削弱其党羽,方可更好拥立。”
……
一日之后,书信快马送到新野。
“先生,”刘备在徐庶面前,将书信拿出放在桉牍上,眉头紧皱,狐疑的道:“景升皇兄病重,为何要特意叫我去荆州?”
“这其中,定然有隐情。”
“或许,此行并不简单。”
“不会啊,”徐庶眨了眨眼,一脸的坦然,“主公怎会如此多疑?这不该是主公性子。”
“刘荆州于主公有恩,此书信无论真假必去无疑,去了之后,若是有危险,那也没办法。”
徐庶直截了当的说道。
刘备麻了片刻,眼眸一颤,愣在原地。
军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若有危险,那也没办法?
这话是你一个三十几岁,胸怀才学,文韬武略的军师能说得出口的话吗?
“军师,真的没有危险?蔡冒、蒯越、张允等人,可都不会给我好脸色,荆州之中诸多大将,各自割据,企图争夺大权,我此时去和这位皇亲兄长见面,难道不是一种争权之行,会被人所忌惮。”
刘备虽然如今年四十好几,但也并没有变得昏聩,非常清楚现下的局势。
自己若是去了,很可能要被蔡氏设局追杀,以往自己呆在新野城内,又在南阳有三十万民众归心,三万兵马驻守。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迫害,只能暗中克扣发放之粮,不过刘备在一年之内,早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
躬亲耕地,带百姓自己开垦农田,秋收收成自然增多,而新野为刘备驻军之地,无需特意分出税收送往襄阳。
如此数年内还可以不断壮大,现在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此事恐怕还真的并非是刘备多疑,如今得知,也好提早防备,否则必然遭受祸乱。
“主公,多虑了,再下认为在襄阳之内,您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而蔡氏等人是否暗中动兵,那也是后话。”
徐庶微笑着扇了扇,笑吟吟的起身来目光直视刘备,接着极有自信的道:“再者说了,主公真能不去否?”
“我不可能不去,”刘备当即感慨了起来,此次书信若是不去,那也没有脸留在荆州了,毕竟当初北方袁绍大败的时候,是刘表给了他驻军栖身之地。
这份恩情,在荆州传为佳话,刘表也有贤德爱才之名,刘备也有仁义报效之意。
这此不去,一切都化为乌有,什么都不算数了。
估计难以立足。
“那就是了,还有什么可考量的?”
徐庶微笑而点头,当即向着刘备一拱手,“在下只期盼,主公若是去赴宴,不如潇洒前行,不可瞻前顾后,只带一支亲卫便可。”
“寻恩义而赴会,日后也是一桩美谈。”
徐庶目光炯炯,自信不已,令刘备心中一下热忱点燃,只感觉回到当初游侠四方,与宗贼作战的时候。
少年意气,热血上涌,倒是真想去演一出单身赴会之行。
亲卫无非是勇勐忠诚的陈到,这些年他护卫左右,功绩斐然。
想到这,刘备不禁深以为然暗自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军师此言,应当是早有谋划,洞察其事?应当可派遣军士沿途来接,又或者,腹中可有计策?”
刘备不信这位单福军师才学如此之高,心思急智非同凡响,不可能不知道个中危险,此去襄阳,生死不知,说不定就成了野外的幽鬼了。
“嗯,自有天象,主公无需担心,可沿途请翼德、云长,在此二处等待,一旦到宴会散去之时,主公便可回来,两位将军占据襄阳城外要道之后,蔡冒就不可力行。”
“而且,在襄阳城中,主公一样会有人相助,所以无需担忧。”
“何人?”刘备愣住了。
“刘琦公子。”
“噢!”刘备忽而想起了那位面色俊朗,眼睛细长的年轻公子。
刘琦的确和自己颇为熟稔,此前见过数面,刘表也是有意引导他与自己走近交好,这关系到现如今不就刚好可用上了吗?
不过,军师之言似乎也意有所指,刘备稍微沉吟了片刻,顿时就懂了,再次开口问道:“军师之意,是蔡氏要杀我,而刘琦公子要救我,此宴乃是刘表所设,他此举,是为了让刘琦公子施我恩惠,以图我日后相报?”
徐庶笑而不语,故作神秘。
我哪知道,随口一说的……信上让我想办法害你,对不住了主公,自古忠孝难两全。
我母亲在他手上,岂能不孝,唯有以此计,且看造化如何了。
怪只怪,如今局势走到这一步,襄阳城这一场宴会是必须要去,不可推脱。
“好,即刻启程,军师说得对,即便是刀山火海,只要是刘景升所邀,我也必须要去。”
刘备表情笃实坚定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将胆色壮起,顿时转身而去。
安排了张飞和关羽在沿途来接,带上陈到向襄阳而去。
自夜间出发,白日时,下午刚好到达,在襄阳的衙署之内,得以与刘表单独入席,相对而坐。
期间看刘表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乍看之下根本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看来书信上所说的病重不治,是危言耸听了。
这身子骨,还得颇为硬朗。
也就是双手拿酒觥的时候有些颤抖,白发苍苍,皱纹遍布。
老态龙钟了。
他年岁不至于此,应该是身子虚弱所致,刘备看了一眼不远处微笑而视的蔡夫人,以黑色的发带垂于额前,肤色宛若宝玉般白嫩带着光泽。
她周身都是黑色调的服饰,是以显得皮肤更白,加上盛气凌人的冷澹表情,反倒让人不由得侧目而视。
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这就不奇怪了,”刘备心中暗想。
这么大年岁了,居然还娶了一房这等少有的冰霜美人,还生下一子。
怪不得身体发虚。
“玄德,今日你能来,我实在是高兴,再陪我多喝几杯。”
刘表诚恳的笑着,脸上没了枭雄的威势,只是一个寻常老人的慈祥。
刘备不得不举杯相碰,他喝了不少,已经开始微醺了,不过刘表说了这话之后,却也让他感觉到亲和。
今日宴会,根本没有任何杀机,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刘备还以为,在这城府之外,要埋藏许多刀斧手,刘表也要威逼他几个问题,但这种戏码也并未上演。
“今日皇兄所言,在下铭记于心,收到书信,还真以为皇兄病重,是以马不停蹄,当即赶来,以至于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见笑了。”
“这才是真性情,真情义。”
刘表感慨了起来,“不像我这些年,身边多是虚情假意,争权夺利之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可制衡方圆。”
“玄德啊,日后我的琦儿,你可要多多教导,引他以仁德立本,不可做奸佞狡诈恶徒,愚兄在此,敬拜玄德了。”
两人的眼神深深一望,刘备连忙反应过来这宴会居然还有绵里藏针的托孤之意。
这又是为何?
看起来还红光满面,远远不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难道是,知晓自身已经逐渐掌控不住麾下士族内斗争权,要开始交托后事了吗?
这些诸侯,能在乱世立身扬名,每个人都不是那么简单,哪怕是身死之时,也可留给后人足够的本钱。
当年袁绍如是,试问天底下有多少父亲能给儿子留下三十万兵,几十万金,几乎是称霸一方的军力,享之不尽的荣华。
只是他那些儿子不争气罢了。
而如今刘景升,好似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第二百六十八章:为你?车骑的任务罢了
“景升兄长,为何如此说?”刘备此刻也换了个称呼,此前一直叫的皇亲兄长,并不够深沉。
唤了表字便像是在叫自家的兄长一般,要熟稔亲近一些,说话也可温言细语。
“你这话,仿佛是日后不可再教导一番,难道身体真的有恙?”
刘表摆了摆手,苦笑摇头,“当然没有,我或许还可再称雄江上,只是人老了,就越发的容易感慨。”
“终究是不敌岁月,若是可再年轻二十岁,或许还能意气风发,逐鹿中原。”
“解救天子于危难之中,只可惜现在,我已经老得眼睛都花了。”
“以至于,看不清身边忠奸,也无法再去与之交恶,玄德,天下还要靠你这等有大毅力之人。”
刘表说到这重重地拍了他肩膀几下,语重心长意犹未尽,仿佛对刘备还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却已经暂且无法再说了。
又喝了许久,刘备看天色已晚,准备赶回南阳,于是提出了辞行。
刘表点头而视,眼中依旧满是赞许之色,然后转头看向了儿子刘琦,笑道:“儿,你送玄德出城。”
“喏!”
年轻的刘琦从蒲团上起身来,脚步急趋走到刘备面前,恭敬备至的抱拳行礼,又深鞠一躬,起身来时笑道:“皇叔,请。”
“在下送您出城,道路艰辛,路途遥远,又天色已晚,恐怕于半途会有危险,以宿卫护送,确保皇叔安全。”
“哦,”刘备面露轻松的笑意,“那就多谢公子了。”
两人出城去,襄阳内的宿卫统帅,听从刘琦的调遣,有三百人护卫,都是精锐骑兵,一路出城去。
两人在战马上,相谈甚欢,颇为和谐。
刘琦说起了接下来的调任之事,“父亲让我在秋收之后,至江夏为太守,他此前以策应黄祖将军,防范江东侵犯,囤积了十六万兵马在江夏,这些几乎是荆州境内忠诚于刘氏的兵马。”
“只不过,如此会远离襄阳,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刘琦的眼神中有一丝忧愁。
而刘备则是已经听明白了其中安排,恐怕接下来兵马还会不断向江夏汇聚。
精兵良将,征战多年的老兵,几乎都是去往了江夏,而在这襄阳与其余郡县的兵马,大部分是新招募的新丁。
仿佛是偷梁换柱一样,把自己的本钱都留给了颇为宠爱的儿子刘琦。
而其余可被夺走的权势,由他们去争夺,至于刘琮,他有蔡氏在后庇佑,肯定可以活得安宁,而刘琦的母亲已经亡故了。
“公子不必忧愁,在江夏若是治理得当,可得百姓归附,兵马拥戴,得政绩加身,皇兄方才能放心。”
“况且,还有十几万兵马囤积江夏,需要公子统率,或许日后也能得一番功业,名垂青史,闻达天下。”
“皇叔谬赞了,”刘琦惭愧而笑,“在下不过是得承袭父之便利,与皇叔不可比也,凭借数人跟随,得如今天下士人之名望,也有数万兵众,实在是让人敬佩。”
其实我更想和你换。
刘备凝视了他一眼,这句话在心里疯狂闪现,不过却没说出口。
走出城郊之外,逐渐到了无人之境,星夜之下无人丁通行,刘备身边有陈到相陪,走在人烟小道上。
这个时候的刘琦,早已在返程的路上,再走一段路就会进入到去往南阳的山间迟道。
这支宿卫军走着,忽然有人听见了右侧的丛林之内有震动之声,马蹄声逐渐宛若鼓点一般袭来。
刘备的神色勐然一动,当即攥紧了缰绳,双脚紧踩布镫,稍稍催马向前,胯下雪白的宝马呼噜了几声,蹄子在地上磨蹭,缓慢的走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这些宿卫一瞬间靠近刘备围在身边,警惕四周的暗箭。
不多时,远处有大队骑兵手持长矛,正在纵马狂奔,这些人装束就是军营内的将士,似乎根本不打算掩饰。
蔡氏家族在荆州的地位,可见一斑。
“快撤,不可久留。”
刘备冷静的扫了一眼远处的骑兵,纵马便走,这不是他能交战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甩掉他们,通过小道不断辗转。
山间,刘备所带的骑兵被蔡冒疯狂追逐者,在各条小道之内不断辗转调换道路,战马之声响彻许久。
但刘备运气果然很好,在即将被追上的时候,忽而越过了一溪水之地,又得刘琦领骑兵重新回来,牵扯了襄阳兵力。
才让刘备逃出生天,直到在进入南阳新野的道路上,碰到了早就驻军于此埋伏,等待接应的张飞。
身材宽厚结实的张飞黑衣黑袍,皮肤偏于黝黑,常年征战难以打理胡须,也不想花时间去整理,于是索性任由生长,所以胡须看起来颇为糟乱。
接应了刘备之后,等了许久不见追兵,于是一行人又找到关羽埋伏之地,返回新野去。
路上,张飞憋了很久,一直有话在心里,想要数落几句,但是却碍于刘备板着脸,不知他心情现在如何,一直没能敢说出口来。
现在实在是憋不住了,“俺大哥乃是大汉皇叔,蔡冒此人妒忌,岂能与之为伍?大丈夫光明磊落,真对俺们有意见,大可出兵攻伐,或驱逐出境,何苦来唱戏给俺们看,如今又是追杀我大哥,差一点让他身首异处。”
“唉!”
张飞说到这,一下子给了旁人的盔甲一拳,把人打得蜷缩于地,捂着肚子一直耸动。
“翼德,不必这般动怒,”刘备拉了他一把,“我等本是外来人,蔡氏和蒯氏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
“这一次,也是如此,不过我看景升皇兄并非是此意,”刘备有话还没说完,当着兄弟的面,不好明说罢了。
关张两人跟随刘备多年,关羽一看他这模样,就知晓是另有隐情。
今次能回来,已经难能可贵了,若非是运气好,已经死在路上回不来了,“三弟,听大哥的,且先不要如此发怒。”
“多亏了,军师神机妙算,”刘备深深地感慨了一句,让关、张两人登时对视了一眼,听了就不服气,这段时日,不知道夸赞了那叫做单福的人多少次。
但那人的来历很不对劲,名字很明显是假名,而且看他的气度与谈吐,以及剑术武艺,不像是天生的儒士。
反倒更像是一个游侠,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时日,一直都鬼鬼祟祟。
关羽曾得到过情报,自家的这位军师在北方的各种情报之中,尤其注意其中一条路上的消息。
偶尔也会有家信等书信送来,虽无需截获,可是却令人好奇这些书信的来历,毕竟是北方来信。
但是,单福在刘备军中的地位超然,深受倚重,所以一直不知怎么说,另外就是关羽知晓这位军师的出现,为刘备谋划了方略,定下日后所治理之方向,让他看到了光亮的未来。
是以,一时半会不想打碎了大哥的美梦。
麾下谋臣相聚,得士人之中名流跟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都是刘备梦寐以求之事,结果身边一直没有这样的人。
士族在他为皇叔之前,根本不会屈身于此,简雍、孙乾等人,虽有才能但是不善军事,也非是用兵之才。
所谓军师,当然要如同郭嘉、戏忠、荀攸之余曹操;许攸、田丰、沮授之于袁绍;江东才俊之于孙氏那般,至少能够和身为主公的他,一起商议各类大小事宜。
刘备身边能商谈此事者,到现在还是自己。
关羽每每想起,心中都会有所不安,心知刘备缺何物,但却始终不能为他分忧,只有这个单福到来,刘备每逢有所问,他便可笑而解惑。
反倒让刘备所学甚笃,日夜都能高兴。
他们一路聊起此事,到南阳境内,说得刘备一直在感慨,说是先生所言自有天象,的确是应验了。
一路上都自有天相助般,可实际上,乃是早早安排,信任刘琦,方可通行至此,这还不是长远目光所及?
聊了一路,刘备对这位来自于北方的军师更加的信任,只觉得智慧多近乎于玄者,便等着他为军中再立下功绩,日后好提携在身边。
“大哥,到了。”
关羽轻声说道,躬身执礼。
他们回到了新野城内,在大营门口下马。
几人走在营中空地上,远处徐庶迎面走来,面色笑吟吟,等走到近前不远处拱手道:“恭喜主公了,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军师!别再说这句话了,我好奇你是为何敢料定,刘表一定是有求于我,让刘琦公子送我出城?”
“此势若是看错了,我恐怕就要死在襄阳城了。”
刘备连忙追着过去,饶是在路上夸赞了单福不知多少句,可刘备见面的时候还是要先羊装以责怪的语气,问询一番。
有这等能力实属不易。
徐庶还是劳神在在的露出笑容,一时间拱手转身,闭口不言,和刘备并排而走。
走得数步之后,才说道:“刘景升喜刘琦公子,而刘琮不过幼子,背后自然是有家族扶持。”
“权势自然不可夺,要被士族所争,那么刘琦想要活下去,非要倚靠外来者不可,如此便显出了主公的重要性。”
“再者,刘表如今虽然年迈,但是未曾死去,他若是知晓局势已经无法掌控,定然会再想办法分权而立,否则担心一败涂地,全然被曹氏收取。”
“在下甚至料定,日后刘景升还会动心思,将整个荆州都交给主公。”
“不,不可能吧?”
刘备愕然而立,整个表情陷入了呆愣,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行走的动作,和徐庶继续并肩前行。
走得几步又小声问道:“为何要给我?”
“因为,主公也是皇亲,不如将兵马与百姓交到主公之手,占据荆襄九郡之地,得无数贤才归附,日后也好复汉室江山。”
“迎回天子,让刘氏列祖慰于天地之间,或者,他更愿意看到荆州在贤明之人手中,而非是蔡氏兄弟入主。”
这番话,好似也不算出自真心,只不过刘备在听见这句话后,自己也是懵的,他曾经幻想过拥有荆州,但却不是趁人之危的状况。
如此景况,和当年在徐州时候又是一样。
在徐州时,陶谦一样要将徐州相让,但并不敢接。
是因为麾下士人,以及当地百姓都不知刘备之名,接任了徐州之后极有可能会被士族开门出卖,送于曹操。
这样他们也不算背叛旧主,还能得一份功绩。
所以,刘备当时严词拒绝。
现在这荆州,自己的名声逐渐威播于境地,百姓交口称赞,士人无不知晓刘皇叔之仁义。
若要接任荆州,只要兵马更换得当,或许镇压几场叛乱就可以真正拥有大半荆州之地。
其余不服的,可慢慢收服。
但是,刘备却很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一旦如此,多年名望毁于一旦,而且还会坐实了他人流言曾诋毁的那般。
说刘备到荆州来,便是为了图谋荆州之地。
这些流言,日后恐怕会成为杀人的屠刀,让刘备坐立难安。
“我自是明白,这荆州断然不可令我接任,军师不必担心,哪怕是景升皇兄真的如此开口,我也绝对会严词拒绝。”
“荆襄虽好,但却不是我刘玄德之物,岂能趁人之危而取之。”
“嗯,不取……”
徐庶双眸眯了片刻,而后一亮,道:“那就该当定联江夏,荆州几处屯军囤粮之地,以江夏为首。”
“占据船栈渡口,打造战船数百,有兵马十余万,此地若是可得,便同样能够在荆州独据一方。”
“有!”
刘备忽然想起来,江夏此地,今日还真的有人和他说过,于是思索着越发的明悟,转头和徐庶笑道:“刘琦公子,便是在江夏。”
“他应当是今年秋收之后,便会启程上任为江夏太守,远离襄阳。”
“这就对了,”徐庶当即深深的叹了口气,心绪又复杂了起来,“如此,定然是在准备分权予子,令他们都有所获,刘荆州好手段,整个荆襄的权势都可以抛出去,唯独给刘琦公子留了一份家业。”
这份论断,几乎是确信了。
徐庶一听刘备所言,心中马上就有了结论。
刘表已经在交代后事了。
那么荆州的内乱,应当不会再是秘密,此事我知晓,也要告知北方的人。
如今我既为主公谋划,同时又要兼顾那位徐车骑的各种吩咐……
当真是太难了。
“多谢军师,如此局势就明朗了,军师一言一行,都为我而计,备深受感动。”
车骑的任务罢了。
徐庶暗自叹了口气,心绪不宁。
第二百六十九章:人终有一死,我们再推他一把
到达这个地步,荆州的稳固将会在一两年内打破,一旦打破,那么现在本来在休养生息的北方兵马,就会慢慢南下。
这个消息,可以瞒多久?
六天吧。
徐庶暗自叹息,他要将消息传回去给徐臻,或者是郭嘉。
现在他已经不知是和谁在通信了,一个月基本上都会收到书信。
其中有两次曾经被截获,被张飞看了,居然没说什么。
那是真正的家信,说的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让单福有空回乡看看。
张飞和关羽都知晓,但因为这封书信并没有什么异样,后来也就懒得看了。
“军师之智,令备感叹,各地局势一眼可知,思绪完全,目光长远,当真是让我……唉!欣慰。”
徐庶顿时苦笑,他没想到最后等出这么一句话来。
欣慰?
“主公有什么好欣慰的?”
“你不懂,”刘备摆手摇头,“终于能得一位谋士在侧,平时可以为我截获,战时还能出谋划策,让敌军闻风丧胆。”
“诶,大哥,俺还没见到闻风丧胆呢,”张飞揶揄道,他现在倒也不是嫉妒徐庶,但的确是这小子来了之后,大哥基本上就不找他谈心聊天了,每日都和他厮混一起,多少心里有点怨气。
“翼德,胡说八道。”
刘备不耐的呵斥了一句,让张飞悻悻然站到了关羽身后。
几人一笑了之,气氛轻松了不少。
徐庶听完了刘备此行大致细节,还有刘表和他说过的几句重要话语。
越发的笃定,刘表自己也明知要死,属于提前在做排布。
每一次决议,基本上都是放给士族豪族些许便利,再去取利给刘琦。
“在刘表心中,刘琦已经是承袭家业之人,乃是荆州之主,”徐庶面色严肃,陈思而言,“按理说,这些年刘琦公子的名望很高,为荆州之主不会内乱。”
“刘琮年幼,怎么可能知晓相争之事,恐怕是他的母亲蔡夫人,而蔡夫人身后是蔡氏、蒯氏与黄氏,庞氏这些家族,稍稍要中立旁观些。”
“主公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别要,还是如同以往一般,种地耕田,广收流民,治理任内诸城二十万百姓。”
“静待时机。”
说来也是奇怪,从襄阳回来的一路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到今日已经两天了,刘备的心思一直很乱。
既期待,又忧愁,蠢蠢欲动又规劝自己生当乱世应无愧于心,于是内心天人交战,反复无常。
但这一句“静待时机”,反倒让他能安定了下来,“哈哈哈,好。”
刘备轻抚胡须,眼眸深情的盯着徐庶,由衷的说道:“当真怪了,军师一句话,我心就安定了。”
“那就,静待时机吧,如今留给我还有数年时日,天下州郡半数归于曹操,但明知其为汉贼者,不在少数,天理尚在,人心向汉,曹操必不可能得胜。”
徐庶微笑而视,愣愣的盯着他看,也不见什么动作,就只是相视而笑。
若是,就这般追随下去,倒是也可在史书上谱写惊鸿一笔,最终却未必能成。
不过事在人为吧。
南北之争,总归要有结果了才能定胜负,若是没有外力之干扰,定然辅左这位明公成就大业,毕生所学刚好可施展。
但是,对不起了,主公。
再过一段时日,还是得离他而去,现在所献计策,也都是真心而辅左,但是偷偷送去的消息,也都是真的。
徐庶追求游侠之身,不受拘束。
没想到现在感觉满是拘束,求什么不得什么。
束缚他的便是自己内心的孝义,负罪太多,愧疚难当,只能对不住这位新认之主。
“哎呀,军师一言定军心?就是说我们不行,主公可真是心有偏颇,”简雍打着哈哈,一番看似责怪的话,轻松而言。
将屋内气氛活络了起来,可说人人都颇为轻松,当下虽然在新野也穷苦,倒是苦中作乐,逐步而起,每年的百姓和新丁军士都在不断增多。
刘备笑着对他说道:“不是,那倒不是,宪和说这话就见外了。”
“不过,我的确是渴望一位军师名士久矣,如今军师到我帐下,我可日夜相伴,每逢不解,军师都能解答,对天下大事甚为了解,胸中有万千谋略,我当真是欣喜若狂。”
“军师,譬如今次到襄阳赴宴,去时我已感到了不详之感,不过军师仿佛可以洞悉前后之事,明言吉人自有天相,果真如此。”
“这一路上我并不慌乱,刘琦公子相送,刘表皇兄意有所指颇含深意的话语,都能一耳听之,哪怕蔡冒来追杀时,也并未有绝望之感,只觉必能逃出生天。”
“军师,难道这些你也可以算到?从襄阳回来,路上诸多地形都易于伏兵,蔡冒刚好伏兵在那一处,当真绝妙。”
徐庶听完他的话,脸色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笑而不语。
几人重新落座之后,孙乾抱拳左右而视,对刘备道:“现下,蔡冒既然已经直接出兵埋伏追杀,说明他们襄阳名族,还有当地的士绅等,对我们早已经起了杀心,接下来恐怕还会继续克扣。”
“以往,刘景升在秋收之后还会赠予几万石粮食到军中,以犒赏将士,现在逐步壮大之后,便不再给了。”
“不是不给,”刘备叹了口气,“是蔡冒从中阻挠,故而送不过来。”
“不错,但是主公……无论是何种缘由,刘表不给也好,蔡冒阻挠也好,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善意之举。”
“主公又何苦坚守本心,在我看来,荆州应当由真正仁德贤明之人,再来驻守治理,不该落入奸人之手!”
孙乾体态壮硕,身穿墨色长袍,双手相叠执礼而下,面色严肃板正,同样让刘备心里有些滴咕。
争夺荆州之位……
“说得在理。”
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刘景升在自然荆州可交给他,可他若是老迈死去了,这个地方可就要乱了。
到时候,不得一位英明神武之辈力挽狂澜,让整个荆州百姓感激涕零,当为救世之主。
“公右,这话不可乱说。”
刘备眉头皱了一下,略微有些心中怅然若失,“终究不是正道,景升兄待我极好,怎能趁人之危取其襄阳?”
刘备亲自到过襄阳不知多少此,以他现在的谋划,可以直取襄阳发动叛乱,快速收拢各地城郡,然后和刘琦一起逼迫蔡氏,谎称密令行事。
清除蔡氏、蒯氏等极具威胁的内在叛乱,取得刘琦的信任,最后再把刘琦调任他处,或者暗中刺杀,整个荆州便能稳稳掌控在手中。
如此,刘备将会得到一个支离破碎的荆州,但即便是这样,当地也还有数个名族,数十个小族在,完全可以收复吸纳,抵挡曹操大军。
联合孙策一同,抵抗曹操来犯。
这句话,乃是曾经单福说过的令他心中铭记之言,唯有联合方可抗曹,独斗必被其所灭,天下诸侯如今无人能单斗曹氏。
哪怕是江东拥有天堑之险,也只能固守数十年,迟早也会被攻破。
取荆州就能有机会与江东联合以兵马坚守抗曹。
但是一生清名定然会付诸东流,同样也可能会遗臭万年,被人痛骂。
不取,只能退守江夏,到时候去投奔刘琦,荆州分毫不取,让这些豪族自己去争,自己不作耗损。
“若是,仔细去想,不争是好事,”徐庶忽然开口说道,让孙乾的脸色一下严肃不服,当即有些怒意而起,转身来对徐庶抱拳道:“军师请明说,在下洗耳恭听?为何不可取?”
“取必相争,争必交战,主公与蔡、蒯、黄三氏交战,两败俱伤。”
“而此时,在江夏还屯有十几万兵马,都是刘表精锐心腹,归刘琦所有……这不是……”
孙乾脸色一僵,不说话了。
刘备则是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内情!?”
“不愧是军师,幸得军师一言,本身我便不想争,如今更是有了理由严词拒绝,这襄阳我断不可要!”
“怎能辜负了我皇兄的一番期盼苦心。”
他想要刘琦来做这荆州的救世主,皇兄根本没有老眼昏花,他脑子清醒得很。
布下的这些安排,足以让刘琦拥有名望、权势,还有兵权。
甚至还可留下一段佳话。
而且,此计还要看刘备的选择,但是宴会上,刘备明显可以感受到,这位皇兄不想让自己去争,他想看着刘琦有人相助,才会暗中说这么多话。
“其实,南北之争,现在早就已经开始了,对吧?”
徐庶一愣,堂上诸多文武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几乎无人开口说话。
气氛登时变得颇为平静,徐庶终究是点了点头。
“主公说得不错,南北之争虽未动兵,但是如今的确,已经开始了。”
而且,还有你意想不到的内情在其中。
光我背后,就有一个你恨之入骨,又日思夜想的人。
徐庶无奈的想道。
“内忧外患,百姓苦楚……若要安渡,可得全仰仗军师了。”
刘备语重心长的说道。
……
许都,徐臻府邸内。
贾诩在正堂前站着,面含笑意,脸色颇为和善,站立了许久,徐臻才放下了书简,收回了思绪。
抬头来看他一眼,道:“说吧,何事?”
“收到了,少将军的一封书信。”
“哪个少将军?”徐臻愣了一下。
“张绣,宛城侯。”
贾诩语气越发恭敬,又改了改口道。
“哦,说了什么?”
“刘备自襄阳而归,遭追杀但有人相救,逢凶化吉……如今,在新野下令招兵买马,提军中俸钱月粮,意为扩军备战。”
“原来如此,”徐臻顿时露出笑容,嘴角上扬露出森然笑意,“那就,让徐庶提前回来吧。”
他再在那边也探听不到多少消息了,和襄阳已经算是断绝往来,日后便是内战了。
“为何?”贾诩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消失,“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场景吗?”
“荆州内乱起,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无论谁得胜,那都是耗损荆州兵力,车骑您又开始善良了!”
贾诩当然不明白,主要是他觉得,有这种好机会把人召回来干什么?
不如让他在荆州继续搅动风云,或者迷惑刘备的判断,进谗言让他优柔寡断不可决议,最好是因此让刘备兵败身死于荆州,如此一来无需动手,就可以少一个敌人。
再者说了,丞相那边都和蔡冒彼此通信多日,相当于人不在荆州,却可坐观其内战相斗。
多好的机会。
“不了,刘备不会和他们斗的。”
徐臻成竹在胸的说道。
“车骑怎么知道?”
“凭本事论断的,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他一定不会参与其中。”
贾诩面色狐疑,伸出手摸着下巴尖上的胡须,思索道:“若是他不动兵马,守在新野又是何必呢?”
“此地地处夹缝,一旦蔡氏等人掌权,第一个要腹背受敌的便是刘备所在的南阳。”
“更何况,南阳的地界他都占不全,宛城和穰城都不在他手中,如何能立足。”
“赌不赌?我反正敢确信,刘备绝对不会参与,哪怕是刘表把荆州让给他,他也不会要!”
不赌,休想骗我的钱财。
贾诩暗中想到,车骑肯定是已经有了什么消息,或者说秘密知晓刘备心思,故而自信。
正待拒绝赌约的时候,门外视线忽然一沉。
“为什么?!何出此言!?”此刻,曹操从外跨步而进,因为走得较快,所以来通报的宿卫也是差不多前后脚进来。
正在讪笑抱拳请求徐臻谅解。
“刘备重名,仁德义气之名,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图谋不轨,心怀叵测。”
“所以绝不会趁着刘表老迈去取,否则这辈子苦心经营的名望与品格就会崩塌无疑,主公总是说我律己成魔,刘备此举,何尝不是在律己克己。”
“他也想要徐州,也想要荆州,这些地方日思夜想,恨不得即刻就占为己有,但是却不能,以仁义立本之人,就绝对不能做相悖之行,否则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曹操径直走到了左侧的首位上坐下,徐臻想要让位置,被曹操抬手止住了,颇为不耐的甩着手。
“此言有理,我收到消息,刘表病重,屯兵于江夏,江夏重地靠近河流大江,又是荆州腹地,蔡冒等人之心,应该是被察觉了。”
曹操哼哼一笑,悠闲的看向徐臻,道:“还有些什么消息,一并说来,若我感觉不错,现在的荆州当真是一触即发。”
“我在想这,要不要帮刘表一把。”
人终有一死,现在的刘表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第二百七十章:太危险,这个官位真高危
“怎么帮?”徐臻的确还有别的消息,就算是没有确切消息,他现在也对荆州局势有自己的猜测和论断。
知晓现下绝对是荆州最乱的一段时期,躺在病床上的刘表,甚至还要兼顾着运筹帷幄,想着如何给刘氏子孙留下更多。
只可惜,他当初一骑入荆州有多威风,现在面对各族羽翼丰满时的掣肘就有多大。
当年依赖这些士族而定荆州之局势,固然自己文韬武略,魅力颇高,风姿难掩,但到了老年,无能为力时士族当然不会再跟随。
他们本身要的就是延绵百年千年不倒,不会因为某个人而献出家族之安危。
“出兵便是,我要的是刘表不快活。”
曹操乐呵的笑着,傲然瞥了徐臻一眼,接着起身背手,满满的走向大门之外,远眺回忆道:“当年我打袁术,他暗中出兵。”
“我去宛城,他派兵截杀我后路。”
“我与官渡作战,他便在后方不断屯兵让我分心,心思劳累。”
“如今我既然知晓他日益病重,年迈事繁,派系内患四起,肯定要帮一把!”
主公这人小心眼!
徐臻心里忽而想起,不过同时也补充了一句,“而且他还坐视境内文武败坏我们名声,骂我是宦官之后。”
曹操脸色勐地呆住,喃喃道:“我真是宦官之后……”
徐臻:“啧,过继非您意,岂能有所选,但他们以此骂人,那就不对了。”
“我为您举荐一人,如今乃是最好的时机!”
曹操眉头舒展,好奇的道:“何人?”
“陈琳。”
徐臻认真的道。
曹操眼眸一沉,伸手摸着胡须,此人在邺城,倒是马上可以把他调任到许都来。
这个名字,曹操一点也不陌生,数年前官渡之前,与袁绍也是先起骂战,以笼络各地人心,在开战之前,至少要告知自己治内百姓,我接下来要攻伐的是个怎样的人。
所以,写下铺天盖地的檄文,不乏痛骂、诋毁,将身上的污点不断放大。
当时陈琳写的檄文内,骂得曹操头痛都快好了,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而且文采飞扬,骂得恰到好处,鞭辟入里。
当时徐臻看了都觉得庆幸,庆幸是徐州之战,曹老板沿用的是自己的仁德攻徐之计,虽然缓慢拖沓,但是没有留下那一生洗不掉的污点。
以至于后来挨骂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听,陈琳没有找到这个切入点,发现曹操在复仇的念头上,本该是不清醒的,但是居然能想到仁德待民,从根本上摧毁陶谦苦心经营一生的名望。
这点若是大书特书,反而是在夸赞。
所以字只不提徐州仁德之事,甚至连攻徐州都不敢提,怕别人联想起曹操的仁义。
即便如此,只骂出身家世这些,也足够曹操挂念许久。
后来一直心里有梗,陈琳虽降却没有重用,也没见过几面,只想着将他调任远一点,别让自己日夜见到就行。
对外便说当年各为其主,不足为虑,欣赏陈琳文采,并不在意他痛骂之事。
其实心里还是想把他任用到并州和雍州的边境,去和那些好战之人说其口才。
如此心中反而好受些许。
“陈琳,陈琳……很久没听过这名字了,”曹操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伯文举荐他来写,也是因为当初那檄文过于出众?”
“不错,同时他当初骂主公,如今助主公,也可说明主公爱才仁德,正好让他道个歉。”
“陈琳恐怕也在等这个机会。”
徐臻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知晓曹操暂且不想任用陈琳,也怕其人心中古怪,觉得别扭。
殊不知,陈琳的确也别扭,但是他怕的是自己在任用之时被记恨,毕竟当年之事一直没时机来解释。
“真的?”曹操眯着眼思索着,“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征召,陈琳一定会马不停蹄从邺城赶来,为我所用?”
“一定,他当初不了解主公,现在一定有所了解,像主公这样,心胸宽广能容天地,才学甚高直追圣贤,武勇精湛堪比名将,用兵如神攻伐无双,带兵神魅令军士舍生忘死之人,他早就悔恨当年犯下罪行,要来报效了,只是没机会,一直在郁郁寡欢,战战兢兢的活着。”
“哈哈哈!!”曹操顿时放声大笑,满脸的豪情,嘴角止不住的颤动,“真的?伯文当真如此认为?!”
“自然是如此,在下何时说过假话?”
“嗯,不错,你伯文一生克己奉公,从不说假话,看来是发自肺腑的夸赞我。”
“哼,”曹操背着手长长舒了一口气,“伯文所言不错,我有能容纳天地之气度,怎么可能容不下一个陈琳。”
啧,徐臻后仰了一下,眼神耷拉了下来,面色有些无奈。
搞了半天重心全在夸的这几句,早知道我别夸这么狠,随便来几句算了。
“哼哼,我这就下令,让他从邺城来许都,对了,你何时启程?”
徐臻道:“过几天,不是冲儿还要选太学内抄录的书籍带去我的铜雀楼吗?”
“不过消息已经写给了节儿了,她听后很高兴,知道冲儿要去住几年。”
“哈哈,”曹操欣慰的笑起来,“她们姐弟自小就不错,伯文待冲儿好一些,他也是天赋异禀之人。”
“我就将冲儿,交给你了,等南征之后,再进公位,搬去邺城,那时候的冲儿估计也要大变样了。”
“是,大变样。”
徐臻诚恳老实的点头称赞。
……
书信跨越的数百里,送达至邺城之内,宿卫护送的公车在内城府邸之中接上了陈琳。
于是他话别友人,心忧不已,神情迷乱的上了马车,踏上到许都之行。
丞相府的征辟诏书无人敢违,陈琳也不知道此行是好是坏。
在儒生之中,他的体格娇弱,小时学御与射时偷懒,所以不善动武。
将精力大多都用去了文采书法上,现在显得颇为柔弱,体格较瘦。
脸色略微有点苍白,胡须在下唇一竖到下巴底,留有一条长长的胡须。
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更是不安,他本来在邺城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被征辟了。
“为何会想起我来……”
陈琳在马车内攥紧了拳头,越发的担忧,当初骂丞相这么狠。
祖宗十八代拉出来痛骂,言辞犀利暗藏杀机,还始终骂他是阉党后人腌臜不堪。
“好似,还骂说他们家族伦理……”
“唉!疯了疯了!”
陈琳指尖都要抠进掌心内了。
一颗心狂跳不止,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到底是何人提及了我。
定然是有同僚残害,以此邀功请赏,想在丞相面前一博眼观,谄媚献言,连我这等无关紧要的文学掾属都不肯放过。
奸贼当道!满朝谄媚颜!
趋炎附势跪曹门,无所不用其极!
悲乎!天下何时能见青天。
现在的陈琳,也只有怒骂,以怒火中烧来驱散自己的胆怯寒气。
骂了一路之后,虽声音不大,但是表情挺狠,看起来声音好像很大。
不过还是被在马车门外的宿卫听见了,这人是曹操宿卫营内的一位统领。
他掀开了门帘,探头进来,眼神已从方才尊敬变得颇为不善,沉声不客气的说道:“先生不用骂了,举荐你的人是车骑将军徐臻。”
“啊?”
陈琳本来就担惊受怕久了,现在忽然又听见这个名字,霎那间甚至感觉自己的家中的祖坟也有点危险。
“车骑?为何车骑要举荐我?”
“先生不满可以到了许都去兴师问罪,反正车骑还在许都。”
门外那个小统帅当即就不耐烦了,真要有风骨,你就在车里接着骂,骂大声点。
“不敢不敢,只是……只是我和车骑素未谋面,在下也从来没有说过车骑半句坏话,怎会忽而举荐我到丞相府中。”
那可是龙潭虎穴啊,稍有不慎便会被丞相斩杀,一句不对,便要遭受迫害。
而且出入皆是高官文武,海内名士,也不乏名震一时的世间大才。
每见一人,估计都要战战兢兢。
而这些人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都曾经都和袁氏有怨,或是忠心耿耿于曹氏,记得自己痛骂的那一篇檄文。
若是有人想出头,那必然是极其危险,他的能力斗不过任何人,想要立足恐怕还得依附于某个人之下,方可求得安宁。
车骑举荐我去……
是不是可以找他聊聊。
这一骂之后,陈琳也是冷静了许多,不再继续怒骂,不过又陷入了沉思。
车骑为何举荐我呢?
他身边有杨修了,杨修出身金贵,仕途一片坦荡,再加上家学极深,才学很高,还需要我干什么?
再者说,我也不是荆州士人,我从来没骂过他。
应该没有仇,这个时候他能举荐我,或许不是为了出气泄愤,徐臻堂堂车骑,不至于和我一个小人物如此计较。
还是得去问问。
陈琳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连骂人壮胆都不敢了,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怎么抒发出来。
思前顾后足足一日半之久,终于是到了许都。
在丞相府见到曹操之后,陈琳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复杂情绪,匍匐在了地上,以头伏在相叠的双手上,恭敬行礼。
因为他看见徐臻就在曹操身旁,身着锦袍,头戴冠髻,长发柔顺而下,两缕垂落面颊,公子儒生之感。
两个人都在。
有仇怕不是要当场报这两个人。
他想了一路都没想起来,到底是得罪了徐臻还是对他有点恩情。
关键是,今日得见这位车骑,觉得有点奇怪……徐臻声名远播久矣,在北疆都有他都威名,好似这个名字已经听了不下五年了。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有一种刚刚入仕,春风得意的名士感,胡须打理为短须,有行伍之中俊朗名将相。
他难道是十七八的时候就开始入伍立功了吗?这人的一生,感觉现在才刚刚进入当打之年呀!?
这可真是,吟诗无曲调,纯纯是离谱。
“哼,这就是陈琳啊,”曹操轻松笑言,“当初去邺城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到你,今日征辟才算是得好好见上一面,人有些瘦弱,怕是吃不了多少苦。”
真吃不了!
陈琳听见这话心都要凉去半截,真的要我吃苦,太过了!
我真吃不了!
这时候,还不敢抬头起来的陈琳听见徐臻的声音,“文人嘛,善于舞文弄墨,疏于剑术练武,也没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文武双全。”
曹操嘿然一笑,“大汉文人可都是能提刀弄剑的,伯文不也学儒道出身,一直是文士,为何能打赢吕布?”
这话让陈琳颤抖了一下。
他,还打赢了吕布啊?
这事以前在邺城可真没有广为流传,很多人都不知此事。
“啧,言归正传吧,”徐臻转头幽怨的看了一眼曹操,心里悔不当初。
就是那天夸了那几句,曹老板估计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
这几日奇怪得很,动不动就要夸徐臻,有时候是妙语称赞,有时候是以当年功绩随处而谈。
徐臻估计,是丞相还想听夸赞,所以先夸。
这样下去,每次商议都要搞成“夸夸局”了,互夸。
你夸我一句真是英俊不凡,我夸你一句眼光真好。
没意思的。
“好,陈琳,且先起身入座。”
曹操澹然说道,让陈琳起身到了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这位文士可不像他们这般轻松。
他是降臣,地位肯定不高,而且还骂过曹操祖宗十八代,天底下的臣子里面,也没有几个有他这种经历了。
要是能活下来,能吹好几代人,特别是若丞相日后真的进位……做了那九五之位,我陈琳骂的那十八代岂不都是……苍天。
我还是早点死算了。
这一刻,陈琳心都是纠紧的,恨不得反手给自己几巴掌,以后再也不骂人了,说不准的。
骂了之后万一输了,以后说不定又要梅开二度。
我再也不会写檄文骂人了,为了保住性命,再写我便是犬。
“陈琳,你可知道我找你来为了什么?”
陈琳深吸一口气,柔声拱手,“在下不知,还请丞相示下。”
“哼,你当年那篇檄文,当真是文采斐然,我看完之后赞叹不已,此次征召你来,要你为我写下檄文,声讨荆州刘表。”
“骂他祖宗十八代,”徐臻补了一句,“当然,骂他那个分支就行。”
陈琳:“……”
又,又骂人啊?
还是骂刘表?
他那个分支也是封王啊!就算是不提天子一脉,也只能骂……骂几代人吧。
你们这些主公给的活儿也太危险了吧?根本不考虑我受得了受不了。
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