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徐伯文他是真的狗!
牵招大军自山中出来。
徐臻允诺的粮草如数送到,还有肉糜和美酒,让他们得以饱餐一顿。
然后才告诉了这些军士渔阳城外的惨状,以及渔阳城内的高阁是如何的稳如泰山,那扇数丈高的厚重城门,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此消息,徐臻是当着牵招的面说的,所以就近的几位副将全部陷入了长足的沉默中,低头看着地面不肯抬头。
他们也不知道亲人是否在其中,但可以想象在渔阳城外是何等尸山骨海的人间炼狱。
直到许久之后,才有一人抬头来问道:“君侯,可要我等领军攻渔阳?”
徐臻脸上表情消失,“你们想攻么?”
“投诚归附,得粮食饱腹,便等同于再活一世,且君侯用兵令人胆寒,那就当此前已死,现在为君侯卖命。”
“那幽州袁熙,倒行逆施,与天子为敌,不算明主,我等困在山中,他不曾来救,又将百姓驱离,只是为了保全性命。”
“渔阳这座坚实堡垒,是我等所建,小人愿亲自再毁去。”
“我也愿!”
“俺也一样!!”
一时间,群情激奋,被这人一番话点燃了心中怒火,他们参军卖命也是为了挣钱养家,有的则是为了成名得利,好成一个家。
现在,家都没了还谈什么卖命,袁熙如此行事,让人绝望。
一旦失去了价值,那么迎接他们的便是弃子之命。
“那就,请诸位立功破城,我大军在后定然跟随而冲!”
徐臻站起身来,以碗中酒敬在场的将校,最后对准牵招,将另一碗酒递到了他的面前。
牵招当即会意,起身之后表情激动,怒容沉压,双眸炯然,双手接过了这碗酒,朗声扫视周围之将,朗声道:“诸位!亲人离散,家且不保!以何为战!?”
“如今当为复生!立功投诚!日后可再建家园,以何为家,无非是百姓尔,渔阳城内还有十几万百姓,攻下渔阳,便可得惠政治理!”
“喝了这碗酒,去冲锋陷阵!”
“喝!”
徐臻嘴角一扬,轻声笑了一声,又吐气大声道:“诸位,请喝!诸位虽为投诚者但仍旧以死士论,四万人皆有军饷!死了双份予家人,活下来三份!”
“若我破城后,得见诸位家人,不敢定奉养,但绝不会让幽州再有饿殍遍地,酷吏横行!”
“喏!”
上百名将校、百夫等,登时痛饮而尽,将酒水吞下后豪迈摔碗。
铿锵之声顿时响成一片,摔得徐臻的嘴角勐然抽搐,眼角不断颤动。
“摔碗干什么……”
这都是天工院所制,烧陶工艺极高,卖出去也值不少钱,一百多个碗,你们摔得还挺起劲。
“不是,”典韦听了徐臻的话,尴尬的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碎片,小声道:“气氛到这儿了,不摔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徐臻:“……”
……
第二天夜里,休息一晚之后。
体力恢复些许,身体也颇回康健,牵招领了修复之后的精锻铁甲,带兵马连夜出发。
徐臻率大军在后,赵云、典韦、许褚带兵在前,合围渔阳城池。
这座城,虽已经被袁熙打造得牢固难进,但是却没有大山而靠,不能据险而守。
一旦被围困,是可以四面团团围住,将各处要道全部占据。
不过,徐臻没有选择围死这座城楼。
给袁军留了一面城墙可以奔逃出去,在那一方是许褚的校刀军两万人在极远的山林、要道、断桥埋伏。
而第一夜,攻打楼阁的居然是牵招。
这一晚上,就把袁军的军心崩溃了。
牵招和麾下副将,以及当初的同侪,全都是在卖力而攻,同时高声劝降。
南门守军,军士不愿强行而守,也不肯卖力厮杀,甚至有人被劝降想要开城门迎牵招进去。
可惜的是千钧一发之际,被袁熙赶到镇杀,喝止了军心动荡,但这一夜之后,袁熙的军心也再提振不起来。
而后又在两三日之后,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给牵招开了门。
这座城楼的大门一开,再高的墙壁也都形同虚设。
这一夜,暴怒的袁熙趁着徐军杀进城内之前,直接屠杀了上万百姓,还有心思动摇的军队数千人,宛若鬼神一般让军士惧怕后悔,那开了城门的人,全家都死在面前。
袁熙没有留半点情面,杀了人,才自北面而逃,身边所带的是数千心腹骑兵,整个渔阳城楼之内所有的战马,他已经全部叫心腹兵马带走。
此时的袁熙还没有崩溃,只是有些疯狂。
在哭喊哀嚎之中杀出了北城,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城头之上,双目已经血红。
咬着牙喃喃自语,“徐伯文,徐伯文。”
“我不怕你,不怕你!”
“我看你能护幽州几时,只要我袁熙未死,幽州定无宁日!”
出了卢龙,到塞外便可安全,而一旦卢龙塞守备不够,随时可以杀回来。
袁熙弃城而走,不要这偌大的幽州任何一座城池,但他还有心腹死士跟随,这些人都是用袁氏恩情培养出来的孤儿。
没有家卷,所以早将自己的命交给了袁氏。
他们还可以到塞外去和蹋顿混迹,有袁熙这数千精骑,蹋顿想要统一附近氏族必然是如虎添翼。
一样可以存活下去。
袁熙只要还可立足,不死于战乱,日后还可以卷土重来,哪怕是劫掠各地百姓,让徐臻所谓的富民内政,决不可施行。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袁熙走后,渔阳这座高筑城楼的大门当即大开,徐臻领大军进入,他的本部兵马折损不到三千。
死去的全都是牵招麾下的死士,如今这些人还剩一万三千多人。
其余的全部发放军饷,死去双份,活着的三份,徐臻并没有食言。
以粮食、五铢钱和金、布匹为主,发放到军籍名录上每个人手中。
余下这些军士痛哭流涕,相拥而泣。
从袁绍死后,冲锋陷阵的犒赏就再也没见兑现过了,如今换了主帅,真的有钱发下来,而且战后立刻就发,没半点迟滞。
得财在手,军心当然振奋。
这一夜庆功之事,牵招带人去祭奠了死去的兄弟,而后又为徐臻笼络人心。
因此令这些兵马归心,又论功提位。
一直忙碌了三日,慢慢地清理城外的尸首和坍圮之处。
徐臻又下令发了军报,请曹操派兵马来接防。
又是七日过去。
曹操领虎豹骑、曹仁兵马慢慢接近渔阳城郡,驻扎在外,曹操领中军进城安住,开始发放粮食,定各地政策。
同时调任德才兼备之士,到幽州各郡为太守。
渔阳衙署,正堂内。
徐臻在认真查看各地的汇总之志,以及官吏送来的陈情表,还有士人自荐、举荐的官吏。
在他面前,摆着三四箱金玉、布匹。
徐臻放下了书信,然后看了一眼不远处这些送来的礼品,冷面沉声轻喝道:“这个幽州程氏,家中士人不再任用。”
“这三箱钱财,送还回去,并且将送来之人打十军棍。”
“喏!”
赵云和牵招在侧神情一动,都想拱手立刻去办,然后同时呆愣了一下。
牵招连忙后退了半步。
赵云笑道:“牵都尉去吧。”
“不,末将只是……被君侯的品格震撼。”
徐臻看了牵招一眼,“牵招别去,你本是幽州将领,都是熟面孔,不好下手。”
“以免招人记恨,让典韦去。”
典韦:“??俺不怕记恨?”
徐臻咋舌道:“你职责所在!”
“俺,俺职责所在。”
典韦点了点头,当即动身前去。
这边典韦刚出去不久,在庭院里还遇上了诸葛亮。
一番交谈下,典韦笑着说了幽州程氏送礼之事,诸葛亮当即苦笑摇头,“这些人还不知君侯性子,辛苦典叔了。”
“没事,习惯了。”
典韦挠了挠头,继续前行。
诸葛亮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又转身继续进正堂去,进入其中稍稍躬身,“师父。”
“嗯?”
“百姓来了万民书,各地官吏、军士也都写了呈表,上书情愿,请求丞相让为幽州牧。”
徐臻表情一怔,这绝对不可能的。
幽州、冀州。
那我不成袁绍了?
主公怎么可能再让我领幽州,若是让我从冀州调任幽州,亏得裤子都没了。
“主公没答应吧?”
徐臻顿时好奇的问道。
诸葛亮点头道:“没答应,师父请放心,不过确实应该做准备,提早撤防,免得百姓惦记。”
“现在在外传言,您是天降之人,助曹扶汉,有天命加身,百姓因接连胜仗,内政富民而对此深信不疑……”
“那个草包传出来的话!”徐臻顿时拍桉起身,差点没骂娘了,这么个传法这些刚刚经受战乱的百姓怎么可能不信。
他不信也得信,心中饱受摧残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会信些神鬼之事,来寄托信仰,这是常理。
“丞相传的……”
徐臻:“……”
正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在慢慢的偷吸凉气。
准备呼出来的时候让气息稍暖,不至于那么冷。
徐臻呆愣后咋舌道:“啧,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不多。”
“呃……还是尽早撤防吧。”
诸葛亮又拱手道:“现下,程昱进言,效法当年变法时徙木立信,以安定百姓之心。”
“随他们弄了,”徐臻摆了摆手,然后忽然眉头一挑,“诶?是不是移木头到何处给一千金?”
这可是凭本事赚的!和收受礼物绝不相同,发财之机啊!
诸葛亮顿时笑了,“倒不是如此,仲德先生叫人放言,推行曹氏内戒令供百姓知晓,同时宣扬勤俭之风,用一百枚五铢钱购买生存一月之钱粮,若能做到便可得百金。”
“由此既可以让百姓懂得省吃俭用,又可以让幽州之民得知丞相一生节俭,曹氏勤俭,增进凝聚民心,争取得百姓之信任。”
“没意思,”徐臻顿时颓唐,纯粹浪费钱,“还是赶紧下令回军冀州吧,幽州治理之事,交给别人,我可不想再在冰天雪地里打仗了。”
“棉甲虽比布匹保暖,可是也不能长期靠此物冬日作战。”
他这话虽然是在感叹,但是牵招已经觉得很离谱了,冰天雪地夜行军。
而且那日还下着雨雪,悄无声息跨越八十余里的山间,突然发起突袭。
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长途奔袭,才有后来的成就。
牵招到了营中才知道那棉甲的珍贵,举世罕见之物,徐臻居然有八千人穿戴棉甲,只能说活该他打胜仗。
下午,徐臻在下完了军令之后,到渔阳城中去了一趟,然后才离去。
此刻原本袁熙驻军的华贵楼阁之中,曹操在正堂坐镇主军,等待曹仁去收取右北平郡的消息,与此同时和文臣等待安定民心之策。
他倒是心里高兴,这程昱也不愧这些年跟随身侧,深谙其心,他太懂如何取悦自己了。
在安定百姓之时,教他们如何自发省吃俭用,又立信于民,同时宣扬了曹氏这些年节俭之风,相当于涨名声了。
是以闭目养神等待时,曹操神情悠闲,嘴角含笑,乐而等候。
不多时,有人从外匆匆赶来,进了正堂当即匍匐在地,“丞相,出乱子了!”
“嗯!?”
曹操睁开眼,面色顿时严肃,“何时?”
他认出此人乃是负责去安定渔阳民心,行立信之事的官吏,要出乱子便是程昱那法子出问题。
但,区区此等小事,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去散步言论,让百姓敬佩,把对徐臻的崇敬转到曹氏来吗?
“今日在宣扬之时,君侯忽然遮面出现,说是接受这个挑战!然后领了一百枚五铢钱走了。”
曹操下意识看向郭嘉,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茫然,又问道:“然后呢?这有什么的,伯文领了便也可示范啊,而且他奇思妙想极多,定有办法让百姓信服。”
那小吏面色发苦,一脸的委屈,“然后君侯说他挑战失败,拿一百枚五铢钱买了几匹布料就走了。”
“还说什么,不拿白不拿,白剽一百五铢钱。”
“于是百姓错愕之下,纷纷效彷,都领了一百枚五铢钱走,都跟着说失败了,我们现在不知是发还是不发。”
“丞相,不然每个百姓直接领一百五铢钱算了,这些钱在冀州可通商,能买得不少粮食,幽、冀两州通行,修主道以通驰马匹车辆,这样一来方便行走,百姓也易于安心……”
“徐!伯!文!”
曹操听完面皮顿时抽搐,头皮发麻!
我刚为你请封万户!你缺这一百五铢钱吗!
这种人,他丧心病狂!
郭嘉在一旁脸都纠结麻了,褶皱多得快遮了眼睛。
徐伯文他是真的狗。
第二百四十二章:又给我下流言!他下流!
“奉孝,你怎么看伯文此事?”曹操颤声问道。
“说实话,我不想看。”
曹操:“我倒是觉得,伯文在提醒我通商幽、冀两州。”
“以冀州之富足,来安定幽州之百姓,如此两州并行便可一齐繁华。”
“只需修缮主道,便可便于通行,清河入中山,中山出涿郡,不过数百里,若是有驰道为主路,商队数日便可到达,于是百姓也无需担忧粮食短缺。”
“幽州鱼市、盐市以及渔阳之内的胡市可通商至冀州,冀州粮食与木料、石料等可北运幽州,如此刚好成买卖,令五铢钱再有效用。”
“此前,董卓铸币,已经让五铢钱形同虚设,不再启用,现在伯文以己之能,重令其生效,实乃是难能可贵。”
郭嘉稍稍点了点头,“在下明白了,主公所言有理。”
“嗯。”
曹操下令,让幽州难民领五铢钱而走,同时运送粮食到幽州各郡,告知以五铢钱可购买粮食,价格和冀州略有不同。
如此行事,不算是多此一举,至少这样一来,这些当地的住民很快形成了一种意识,五铢钱还可以换粮。
在这等情况下,曹操叫人放出了大量的苦活,譬如帮助修筑城墙、修缮民居、伐木挖石、挑水取水等,每日发放一定量的五铢钱。
百姓逐渐乐此不疲。
这个时候,徐臻已经回到了冀州,将军报传遍了各处,此战再次震慑了并州之地军民,同样也让郭图等人陷入了迷茫之中。
“幽州败了,全军覆没,二公子已经逃亡了塞外。”
并州治所,还在复建的城楼之上,郭图捏着情报,神情极度难看。
他知晓定然敌不过曹、徐之兵马,可是却想不到输得如此彻底,徐臻甚至没有被那高楼所重创。
“原本我想着,只要二公子能坚持到明年开春,便从并州出兵攻打代郡,来缓解徐臻攻势,若是再加上塞外的友人相助,应当就可抵挡曹徐进攻。”
“公孙度,也会来掺一脚,可是牵招却降了,令人始料未及。”
郭图和高览站在城头,于墙槽前一齐眺望远方,神态都不好看,因为幽州收复之后,只要各市重开,那些塞外马背的氏族就会重新权衡其主。
因为他们要活下去,必须仰赖幽州这座巨大的粮库,每年换取粮食,活着劫掠粮食。
以现在蹋顿的能力,想劫掠是不大可能了,曹操有大量的时间来和他周旋,若是惹急了追杀到鲜卑也并非不可能,所以他定然是求和居多。
幽州安定,加上冀州复产后,一年就能产数百万兵粮,曹操还有其余四州一郡之地。
物产丰富,逐年富足。
国库之内不知有多少钱财,现在加上天子在手,军势滔天。
士人、豪士也都会云集归附,并州区区孤军十万,拿什么和曹操斗?
此时普天之下唯一能够对曹操产生负面影响的,就只剩下了那一道天子密诏,号称衣带诏。
但是说实话,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董承、刘备等人,给在外诸侯的一道讨贼檄文,是不是矫诏还未可知,当然也不重要。
这是胜者为王来定义的诏书,谁赢便可是听谁的。
“先生,现在看来并州难守,内乱极多,我们虽拥兵十万,但是粮食亩产极少,民众不足,携民屯田效果不佳,要等明年秋收,方可能延存下去。”
“的确很难,”郭图轻抚胡须,此时连面色也苍老了许多,鬓角多了几缕白发,高览所说的话,他同样也是深以为然,“接下来数年之内,我们都无粮食囤积。”
“苟延残喘罢了。”
郭图满眼皆是绝望。
“当年意气,到现在都成一场空,我甚至不知坚持还有何意义。”
“先生,”高览神情漠然,面色凝重的抱拳道:“却也不能降。”
“可远走凉州联手,与马腾、韩遂一同抗曹。”
“马腾韩遂等辈,也非是定疆守土,富民强国之士,无非勇士匹夫,迟早为曹操所败。”
“先生不可妄自菲薄!”
“唉呀,我不是妄自菲薄!并州的土上哪找这么多粮食!”
郭图被高览几句话说急了,你们这些将军总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要全然不顾的报君尽忠。
并州内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歇过,安置百姓不可安其心,永远得不到太平!
现在冬日又是疫病横行,估计到开春之前又要死上数千人。
军中将士士气低迷,军心不复。
并州甚至放牧不如西凉、种地不如中原、水产不如南方,唯一的好处就是民风彪悍,适合募兵出精锐,也可得勐将豪士。
但,很多地方都是名存实无,已经没有人居住了,郭图估计,再过数十年,这并州的地盘恐怕还要空前缩小,甚至被别的州郡吸纳吞并,只有个名字挂在地图上。
想在这里种地养民,放牛羊成群,那是绝不可能的,这是改变土质的事情。
你让徐伯文那种妖人来也没办法。
高览被郭图几句话说得陷入了沉默,他这一年来,在境内别的事没干,基本上都在镇压叛乱和反抗之地。
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稳固当地军情民情。
军中将士是死伤又招募,增增减减还是十万,粮食大多是极坚硬的饼类,汤肉不见多少。
唯有杀老马、老牛的时候,能吃点肉糜,日子过得比当年在邺城苦了太多,天上地下之分别。
“啧,现下又该如何是好。”
“还得联系马腾、韩遂。”
郭图长舒了口气,叹道:“让他们为我们养民,日后我等联手,可以随时威胁曹操后方。”
“至于二公子,还是不要去寻他的下落了。”
高览面色一愣,“为何?”
“他已经失了人心,幽州一战,徐臻让他缩在城楼之内不敢出来,连自己的兵马也全都放弃,令将士寒心,这才是牵招会亲自率军攻打的原由。”
“先生所言极是。”
高览深深的叹了口气,满脸皆是失望之色,刚刚听到军情的时候,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年公孙瓒,杀妻杀子,而后自焚。
许是年岁还未到,心境不至于到这等颓唐绝望,所以还没有走到自焚的道路上。
“布置城防,把持百姓,请将军再收附近氏族,一定要在明年秋收之前,以战养战吧。”
这是最差的法子了,后无根本者,方才以战养战,如此死伤可欠着抚恤日后发放,又能减轻粮食消耗,同时抢掠贼兵敌寇,还能得些许马匹,牛羊,以及米面等物。
最重要的是,并州地广人稀,氏族林立,要一一震慑统治,多抓异族为奴,日后才好继续统领。
好在是当年携民而来,还有不少人口可令其耕种田土,郭图心里清楚,当放下仁义,不要脸皮时,还是可以再榨点东西。
让并州袁氏兵马这架破马车,再跑一段时日。
而后,不到一日,并州就收到了大量的书信传言,以各种不同的形式流入并州。
同时包裹最为精巧的一封,送到了郭图和高览等文武面前。
辛评、辛毗兄弟还是先行得知,走送而来,面色无不难看。
这是袁尚的亲笔信,让他们去冀州赎人,五万兵士,加上两千匹健壮战马,送至冀州,换袁尚回去,同时割让雁门郡、新兴郡两地给徐臻。
看完后,郭图神色变得凝重,抬头来看向辛评,“这是何意?”
“以半数兵马,加上两郡之地换取少公子,我等如何生存?”
“生存不了,”面黄肌瘦的辛评身穿米色袍服,拱手对郭图道:“君是否有自立之心?”
郭图眼睛一瞪,心里顿时冰寒,“胡说!我岂有此意!”
“那为何,下令不要追寻二公子下落?二公子逃亡塞外,若可得乌桓相助,便能绕行千里到并州来。”
辛评言辞犀利,直截了当顶撞了郭图,而这话,也是许多人心中想说,却不敢说的。
毕竟他们是袁氏的兵马,当年所得的恩情,也全都是袁氏所给,这些兵马之中,忠于袁家的还是不少。
这是那打胜仗七八年,一起养出来的感情,郭图让高览下的命令,已经触怒了大半个军营的人。
现在辛评这一句话,让郭图哑口无言,他很想再解释一遍,但昨日和高览说都尚且无用,现在再说并没有什么用。
辛评当即冷笑道:“哼,先生不必诡辩,在下不是在问责先生,也没有怀疑,而是现在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流言送入并州境内,军中将士已知,恐怕不出一夜,三军将士都会有这个疑问。”
“什么?哪里来的流言!”
郭图脸色大变,“这是,这是徐伯文的计策!他人在幽州刚刚打完仗!居然就给我下流言!他下流!”
“先生应当明白,此时送来这换取两郡,五万兵马,两千马匹的消息,又下流言。”
“你是许还是不许?”
辛评盯着郭图凝视,两人相视愣住,一时间无言以对,这就是个悖论。
若是同意了,损失惨重,日后如何抵挡,并州是绝对守不住的。
可若是不同意,又必须要袁尚来平息现下之乱,这些流言若是继续传开,对郭图不好,全军之内各位将军,同样也动荡不安。
说不定晚上还会有人潜入郭图府邸,质问他为什么不救袁尚公子。
“答应,还是不答应!?”
郭图看向众人,面色已然有点茫然,徐臻这一手弄得他猝不及防,本就已经动荡不安的并州,再生乱象。
“任凭先生决断。”
高览面色严肃,抱拳朗声道。
我决断个鬼,你个木柱子,什么都想我决断,这种事谁决断谁就要背负后果!
“我决断不了。”
辛评和辛毗两人相视一眼,又冷笑道:“既如此应当交出兵权。”
“将大军调动权力全部归还高览将军,而且,待少公子回来之后,先生应当自行请罪。”
“为臣者,应当以主君为重,若是主君不在,拥兵自立便是篡逆。”
郭图被这几句话之锋芒逼得退了好几步,如遭重击,这一瞬间只感觉头皮发麻,因为在过去数年之中,他也是这样逼迫其他派系的儒生军师。
才有了扶摇直上的地位。
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也是如此?
“辛评!你竟敢污蔑于我,不交兵权乃是保住主公留下之兵马遗产!”
“而且我从未说过不救少公子!”
“哼,那还请先生做出决断!”
辛评再次拱手,腰板挺直,面色严肃,在他身侧,高览的神情也是无比阴寒,始终紧盯着郭图。
好似稍有言语不对,就要立刻动手压制,这场面一看便知,这几人都是早就商量好的。
逼我做决断!
等我同意了,迎少公子回来,已经不剩什么兵力,而且还耻辱割让两郡给徐臻,这份怒火,肯定要招致少公子怨恨,虽然这求救的书信是他的亲笔笔迹。
若是不同意,郭图已经可以看到结果了,高览会马上夺过军权,和辛评、辛毗两人一齐告知全军,郭图妄图自立,不救少主袁尚。
然后他们去救,回来又可说成是郭图叛乱,五万兵也是心思不定,不如换了少主回去主持大局。
这样,横竖都是郭图的职责,左右他都要挨上几句骂。
这可真是日久见人心呐,争权夺利这么多年,没想到到了这等境况,居然还阴沟里翻船了。
被这两人逼迫至此。
想到这,郭图眼睛微微一眯,咬牙沉声道:“好,我下令去换,以平息流言。”
“如此,我等也就明白先生向袁之心,更可安定军心,不至于如此动荡。”
“而选哪些军队,还需要时日。”
“现在,请先生回信给冀州,让少公子安心。”
郭图无奈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心底里却还在想着是否可用计,让徐臻损失惨重,同时又可救回少公子。
他来接取兵马的时候,便是最好埋伏之时,此刻徐臻定然会掉以轻心,如此方可有所建树。
……
冀州,清河郡。
徐臻回到衙署后,连续七日不曾理政,连门都不怎么出,唯一急召典韦、诸葛亮等人到正堂,居然是去买夜宵。
说是消耗太大,要补充食物。
所幸是清河在战时有杨修、陈登治理得井井有条,诸葛亮回来之后又增添助力。
可很多事务,不是他们能决断的,七日之内也慢慢的堆积如山。
“打了胜仗,人在家中闭门不出七日。”
“今日还不出来,情报都来了!”典韦在大门之前,人都麻了,每天在家里玩儿啥呢,有这么好玩吗!?
砰!
徐臻从中院出来,去往前院的廊亭,走过院间街巷,一下打开了正门的大宅门。
眼窝有些陷进去,头发略微糟乱,精神看起来有点呆滞。
“君侯!怎么了?!”
徐臻摆了摆手,“提前结束休假了。”
“无事,理政!”
迟早再刷个铁肾、铁肺出来!
徐臻咬牙切齿的想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跟了师父,我的运气也变好了!
堆积如山的公务在桌桉前,徐臻面露喜色。
这些事,足以慢慢理数日之久。
“君侯,下次休息能不能不要这么彻底?俺找不到你,连封赏都不敢拿。”
典韦面色颇为难受,埋怨了几句。
“少说废话了,你肯定早就拉到军中去散给百姓了!”
徐臻一眼就看出典韦是在扯澹,有犒赏怎么可能不拿,就是专门过来打预防针,上眼药。
“嘿,”典韦挠了挠头,“这不是,军饷犒赏,不能落下嘛,否则哪个兄弟肯来卖命。”
徐臻看了一眼放在最上的军报,当即笑了,“诶?郭图这么快就有决断了?”
“不错,”诸葛亮当即跟着进来,到身前躬身,奇怪的道:“不对劲,我们放流言,写书信的时候根本没想过郭图会同意,可他偏偏就同意了。”
“这封书信,言辞十分恳切,定然有鬼,袁尚岂能值五万兵?”
诸葛亮神情依旧还是很平静,凑近徐臻轻声说道:“其余事都可不管,此事应当先行决议。”
“师父,我觉得,咱们让主公从幽州受领其兵马,然后我们自冀州放人。”
“如此,那些兵马反叛与我等无关,而冀州放人之后,郭图也必须派人来接应,便可将其心思扼死。”
徐臻顿时一滞,斥责道:“你好好学计策,看先贤古籍,别和贾诩那老小子混,这么毒的计你也想得出来!”
“那师父认为该如何!?”
徐臻想了想,点头道:“就这样办吧。”
“但是,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郭图会答应。”
“就是啊……”诸葛亮旋即拍手,一脸奇怪之色,“他为何要答应?除了要设计准备伏击,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又或者,幽州境内已经大乱,流言之计起了作用,郭图已经和其余谋士开始内讧了,正因为如此,才会破罐破摔。”
“也有可能。”
徐臻点了点头。
“那现在,我们先假设是内讧,其实又可设计,让其更为混乱,”诸葛亮斩钉截铁的道。
“你觉得该如何?”
徐臻好奇的看向他,以往诸葛亮可没这么多心眼子,虽然心思缜密,巧思极多,但是聪明才智大多是用在内政之事上。
军政一向是贾诩在行策,诸葛亮多思但不喜军中阴谋用计,现在是成长了,肯定是贾诩教的。
“写一封书信,以君侯之口吻,而后让使者送去并州给郭图,可却故意送错,送到军中去。”
徐臻眯了眯眼,道:“除却正常交谈的内容之外,其余部分用笔墨涂掉,如此造成混乱,他们既然不和,刚好可以用此书信来给辛评、辛毗兄弟些许助力。”
“不错!”
诸葛亮一拍手,展颜而笑颇为欣喜,“不愧是师父。”
“你这些心思,从哪儿学来的?”徐臻一脸无奈的看着他道。
“这都是师父言传身教,孔明平日里学得善思,因此思索之后便可得此心思。”
徐臻一下呆愣住,“跟我学的?”
“啧,胡说八道!”徐臻呵斥了一句,白了诸葛亮一眼,当即说道:“去写书信吧,两封书信各自送去,一封给太原郡府,另一封送至军营之地。”
“诶,若是失败了呢?”
诸葛亮又问道。
徐臻刚想回答,但是眼咕噜一转又忍住了,脸色略微板正严肃,道:“你觉得呢?”
“若是失败了,郭图也会因此被猜忌,既然都要被猜忌,不如我们再帮他一把,现下袁尚还在清河,刚好可给袁尚再送去点消息,就说郭图同意给的这五万兵马,都是高览心腹,或与郭图不和者,只需找几个人,在交谈时候透露给他便是。”
“如此,袁尚一旦回到并州,郭图必被罢黜,甚至有可能因此身死。”
徐臻听完这话,当即拍了拍诸葛亮的手背,柔声说道:“就这么办,去安排吧。”
说完起身就走,看得堂内等人几乎都是一脸错愕,不知发生何事,诸葛亮下意识的拉住了徐臻的衣摆,“师父你去哪儿?”
“找贾诩聊聊。”
诸葛亮:“……”
……
贾诩在军营,今日无事,都是正常的值守,很是清闲。
不过忽然间,感觉身后一阵恶寒,有些身体不适,于是提前回家到深宅之中睡了,让儿子贾玑在正堂守着,今日不见客。
徐臻在半个时辰后,到了贾诩府邸,门口宿卫甚至没有通报就当即开了门。
徐君侯亲自到府邸来,吓得贾玑慌忙而出,到门口迎接。
“在下不知君侯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君侯恕罪,我父亲今日倍感身体不适,已经早早回家睡下了。”
徐臻站定脚步,上下打量一番这年轻人,二十出头,比孔明要大几岁,略有胡须,将胡须大部分打理在下巴附近,有儒雅气度。
面庞属于瘦长型,眼眶较深,眼睛略大,皮肤褶皱比较多,属于是少年老相。
一言一语之中,都透露着些许惧怕,他听得多了,父亲也曾不止一次说过徐臻的各种事迹,当然会忌惮。
自家父亲硬朗的身体,和君侯多少也有点关系。
徐臻打量之后,颇为坚定的问道:“你是,贾玑吧?”
“是是是,君侯见谅。”
“取字了吗?”
“未曾,父亲忙碌于军务,一直还没来得及取。”
“那我给你取一个,日后当以宪定山河之事,安定民心以法度,是以要壮大我冀州之宪制,为你取字壮宪。”
“啊?”
贾玑稍稍愣了片刻,他其实有字,贾诩已经取了一个,只是徐臻这么问,他又不敢说。
结果现在还换了个。
贾壮宪?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武将,就不太像是文臣之后,总不能这位君侯对我寄予厚望是日后成为一员冲锋陷阵的勐将吧!?
“君侯,我父亲身体抱恙,此时已经睡去了。”
徐臻盯着他看了片刻,开口说道:“没事,我就找你。”
“偏厅坐,上茶来。”
徐臻直截了当的往侧堂而去,跨入房门后径直去主位上坐下,而贾玑在愣了许久之后,连忙去招呼家中下人,去通知庖厨,准备佳肴与上好的贡品茶叶。
这些年贾诩家中也有不少珍藏,有些是买的,有些则是外人赠送而得。
很快准备了茶水之后,战战兢兢到了徐臻面前来,同时他已经叫人去请父亲出来了。
没想到去请的下人慌忙回来告知,贾诩已经熟睡,看样子是喊不醒了。
贾玑一头雾水,只能硬着头皮进大堂去,在左侧首位跪坐而下,陪同着徐臻交谈。
“君侯,与在下……可有什么好谈的?”
徐臻板着脸,始终很严肃,很难不让人惧怕是他发现了什么异处,于是来兴师问罪的。
偏偏贾玑又不在军营之中,对父亲理军政之事务也只是一知半解。
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缓慢开口,说道:“壮宪这个表字,觉得怎么样?”
贾玑眉头一皱,低头称赞道:“好听。”
“嗯,那就好,记得告诉你父亲。”
“喏。”
“今后,你到衙署来,为我之文学掾,平日跟着孔明行事,听从他调遣,若是寻常闲暇时分,我会亲自教导你。”
徐臻摸了摸下巴,本身只是随意而为,但是细想来,贾玑本属贾诩次子,比之长子聪慧,日后也是为都尉,封关内侯。
他最厉害之处,不是做了多大的官,而是深得父亲明哲保身之道,将整个贾氏全都保全了下来,并且教导后裔,自成家风,让贾氏延续了八百年。
这个人,日后成就不简单。
“真的?”贾玑听闻这话,跪坐的身姿忽然前倾,整个人立起身来,满脸不信的盯紧了徐臻,“君侯所言,当真?”
“真得要命,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来!”贾玑当即起身到正中面前,匍匐而下,拱手鞠躬,朗声道:“在下,全听君侯吩咐,日后跟随君侯身后,还请君侯不吝赐教!”
“好!贾壮宪!明日便开始来衙署。”
徐臻拍了拍桉牍,起身又走,茶水是一口都不曾喝,走了几步又道:“对了,你现在去到后院,和你父亲说一句,并州那边,五万兵马要收归了,大功一件。”
“哦,今日君侯来,是有功要赏?”
徐臻微笑道:“提前告知一声,你父亲功不可没。”
“是,我这就去告知父亲!”
徐臻快步离去,等确定他走了之后,贾玑面色一凝,满是委屈愤恨之色,擦了一把汗马上就往内院赶。
不多时闯入了贾诩的房间,他正在蒲团上蹲着看书,披头散发在后,头发大半都已经逐渐枯白,与当年相比又苍老了些许。
“父亲!”
“君侯走了?”
贾诩澹澹的说道。
“您醒着为何不去见君侯!?”
贾诩笑道:“君侯从来没有主动到我府邸,今日本身觉得身体不适,没想到晚上还等来了君侯。”
“我才不见他,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到衙署去再说。”
贾玑面色发苦,摇了摇头,“父亲,您真是太过谨慎猜忌了,君侯此次来,乃是为了告知您的功绩!并州那边,五万兵马必定会降,这是父亲的功绩。”
贾诩忽然一顿,手中书简差点没掉下来,迷茫抬头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您献的计策吗?君侯还征辟了我。”
贾诩嘴角微微一抽。
“而且,君侯还给儿取了表字。”
“叫什么?”贾诩满脸震惊的问道。
“壮宪,说是日后要加强记住宪制,以法度定百姓之心,因此寄予厚望。”
贾玑兴高采烈的禀报着,让贾诩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好名字。”
“征辟你为什么?”
“文学掾,跟随别驾孔明左右。”
贾诩顿时恍然大悟,“意!绝了!”
这计策恐怕是诸葛亮献的,君侯必然认为是我教的。
天地良心啊!
“我,我什么也没教啊!”贾诩挠了挠头,一脸后怕,“幸好我今日回来得早,否则你信不信,你父我怕是现在都还在校场跑圈呢!”
这是打算祸害我儿子啊!还取了个这么难听的字!
“君侯就是个老毒物!”
贾诩下意识的诽言出声,估计觉得房内都是家人,一吐为快无所谓了。
贾玑却一脸失望,“君侯如此待您,您却这般说他!父亲,有时当有情义,比保身更为重要!”
贾诩嘴角抽动,差点没起身来给他一巴掌。
“你懂个屁!我跟君侯多少年感情。”
说到这,贾诩忽然愣了一下,“嗯?并州五万兵马到手?”
“并州五万兵马?!”贾诩越想越不对劲,“郭图为何会同意?”
贾玑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此前的计策他一概不知,军中之事贾诩也很少给他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见儿子不懂,贾诩简略的告知了他事情原委,而贾玑马上就反应过来,疑惑道:“会不会是,郭图要以此下埋伏,然后伏击君侯!?”
贾诩摇头感叹,“哪有这么容易,郭图答应得干脆,也绝不讨价还价,这太明显了,别说君侯那种老狐狸了,连袁熙都不会上当。”
“郭图又怎会做这等选择?”
贾诩的思来想去,这事情原委连他也想不明白,于是起身穿上衣服,急匆匆的道:“壮宪,我去见一面君侯。”
“父亲您叫谁?”
“壮宪!”贾诩瞪了他一眼。
贾玑立马恍然,一拍脑门点头称是,“对对对对对对,我是壮宪。”
……
深夜。
贾诩到了正堂,并且徐臻和诸葛亮也都还在,此刻,诸葛亮已经安排了人手到袁尚所在,又离间了几句,让他明白郭图用心。
可贾诩听完这流言之后,一下子愣住了。
然后说道:“君侯,老夫就是这里想不明白,现在忽然又有点明白了。”
徐臻茫然摇头,“你说清楚点,我听不见明白。”
“啧,”贾诩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郭图真的打算排除异己,将忠诚袁尚和高览的五万兵马偷偷清点出来,用于赎人。”
“他想要报复。”
徐臻顿时恍然,然后嘴角上扬笑了起来,“诶?!这样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他这么干脆!”
诸葛亮的嘴唇微微张开,神情有些错愕,喃喃道:“我当时随口一说的。”
“这居然还,还真料敌先机了吗?”
“师父,我感觉自从跟了你,我的运气也好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不给徐臻!我全都要!
清河郡,内城牢狱之中。
袁尚颓唐挂在木架上,闭着双眸,身上伤痕遍布,已经半死不活了。
但却还在喘着粗气。
当啷。
一声清脆声响,袁尚被声音惊醒,勐然抬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容。
当年父亲身边的别驾许攸。
此时一袭黑袍,在外还有针织纱罩,衣着光鲜华丽,头发束于发髻之上,一根玉簪穿插而过。
笑容可掬。
“许攸。”
袁尚无力的喊了一声,语气颇为仇恨,满是怨意愤满,光是这两个字,都散发一种肃杀之气,恨不得一口把许攸咬死。
可惜的是他动弹不得,又没什么力气。
“呵,当年旧臣,现在来讥讽于我?”
许攸嘿然一笑,打开了牢房门轻松的走了进来,拱了拱手,语气冰冷的笑道:“倒是,倒也不是。”
“你父亲杀我全家卷属,让我真正成了孤身一人,如今见你们兄弟相残,各自悲苦,倒也是一番天命轮回。”
“不过,我倒不是特意来讥笑少公子,是来恭喜的。”
“呵呵,”袁尚叹了口气,“何喜之有?你不如接着来讥讽我算了,这话说来谁又愿听。”
许攸咂了咂嘴巴,严肃说道:“在下,是来放人的,至少少公子可以回归并州了,这难道不是喜事?”
“不用再见着在下,也不用再遭到讥讽了,又多亏了少公子,那郭图倒是真的忠心耿耿,愿意用五万兵马,来换公子一命。”
袁尚的神色顿时变化,那封书信是他写的不错,但却不是真心想写。
他自己心中清楚,若是没了兵马,要如何在并州立足。
但是不说,这一身的伤就全都是后果,不是他不想坚持,是真的受不住打。
袁尚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来的,袁绍将他当做掌中宝贝,因少时相像,而异常宠爱,含在嘴里怕化了。
哪里经得住打。
他想着,写了这书信,也期盼着郭图可以坚持住,或者与冀州稍稍周旋一番,至少能少点。
没想到,郭图还真的答应了,而且昨夜被狱卒讥笑了几句,明言马上就要放走了,和郭图已经达成了共识。
但是又有人说了句,反正回去了也无用,日后必然要死于冀州兵马之手。
这句话,弄得袁尚一晚上不舒服,苦思冥想没明白是何意。
现在许攸站到眼前来,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袁尚心中再次咯噔一下。
肯定有事。
而且,郭图已经和冀州达成了共识,这个共识到底在何种程度,袁尚根本不敢想象。
若是到了更深的地步,回去岂不是更加危险,而且郭图……会不会因此要害我,而后自立?!
“许攸,能否解答我一个疑问,郭图为何会答应?”
袁尚开门见山的问道。
许攸笑了起来,乐呵呵的发出一连串的笑声,背着手说道:“当然可以。”
“这个问题,少公子应当心中有答桉才对,郭图之所以答应,当然除了那封书信之外,冀州文臣还用了点计策。”
“以流言入并州,郭图若是不同意,便是要反叛自立,再加上高览等人逼迫,他肯定要答应。”
许攸对于当年的袁氏麾下文武,都颇为了解,那些人关系熟稔相合,哪些人全然不和,几乎是心知肚明,各人性子铭记于心。
大概可以猜测流言到了之后,郭图所面临的局面,因为这些局面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原来真是如此,”袁尚稍稍吐了口气,他一开始就猜测会是这样,又是谋臣内斗,斗了这么多年始终未曾有个结果。
直到今日,依旧还在勾心斗角。
袁尚唉声叹气,倍感绝望。
“那就走吧。”
袁尚平静的说道。
许攸看他的面色,基本上就明白,这位少公子的内心已经有所动荡了,不管他是否会信,但终究还是有所猜忌。
一旦有猜忌,就能给别的文士机会,至于诸葛亮和君侯等人还有什么计策,那许攸就不知晓了。
但他知道,这几位军师文士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了事,他们接着还有计策。
……
许攸亲自放了袁尚出来,带他重见天日,又亲自率兵马带袁尚出城,一路从冀州送往并州之地。
数日之后。
郭图收到了书信,将并州兵马送往幽州,同样是欣然接受。
但是这一刻开始,郭图就明白已经不可能伏击徐臻了。
“徐臻可真狡猾……”
辛毗看得出来徐臻的用意,当即沉声而言,“唉,若是送去幽州,那可就可惜了。”
“公则,现在恐怕不可埋伏徐臻,又该如何呢?真的要这样将五万兵马,就如此安然送给徐臻吗?”
“现在,恐怕是送给曹操,没办法,为了把公子换回来,也只能如此了,”郭图面色冷澹,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半点动容。
这一刻,他心如坚铁,这五万人,是他耗费三四日,精心挑选之人。
其中大多数是高览、袁尚之心腹,而自己麾下的心腹兵马,留了一万余人,基本上都没动到。
全部保存了下来,这些人将会成为他保命的底牌,郭图能预见到,在袁尚回来之后,自己的地位和命运,定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不做准备,就只能任人窄割。
“那就,依原计行事,”高览冷冷的说道。
郭图微微一笑,对高览拱手道:“将军,在挑选军士之时,已经选了死士三万人,一齐送入幽州境内,这些人必然会混入曹军营地之内。”
“日后,就会成为我们的耳目,大战之时忽而突袭曹操后方,令其大乱!”
高览眯了眯眼,这么说的话,倒是也无可厚非,郭图当时以此理由来选拔死士,能说服众人,而且死士为了报恩袁氏,也都踊跃进营,自告奋勇。
为的是日后能为主公出力。
“那就依计行事,公则先生辛苦。”
高览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而这位主将开口说话,别的文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彼此对视一眼,也没有再多说。
至此,五万兵卒、两千马匹送去幽州,同时撤防雁门两郡,让给幽州兵马来接防,曹仁亲自领大军到来,收五万兵后,进入雁门内驻军而守。
郭图也在常山郡边境,见到了许攸,准备接少公子袁尚回并州。
看到许攸过得如此之好,郭图内心登时揪心了一下,心底里有些酸楚,两人纵马而对,许攸笑得颇为灿烂。
“足下全家被斩,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看样子,重回冀州寄人篱下倒也心安理得?”
郭图冷笑讥讽,以如此话语为利刃,若是以往的许攸,听闻这些话恐怕一瞬间就要暴起而怒骂。
不过,许攸却是笑而不语,然后深深的看了郭图一眼,回头示意亲卫将袁尚送出,让郭图的人来接迎。
而后才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执礼而拜道:“郭君,好自为之。”
“此时此刻,在下不由得想起一位,你在颍川的族人所说过的话?”
郭图迷茫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颍川的族人?颍川郭氏都投了袁绍,其余之人也不过是在外游学、归隐山林,哪里还有什么族人能言说妙语。
“洗耳恭听。”
郭图带着好奇的心思,冷澹的说道。
“是,现今天子治下校事府的郭府君,郭奉孝曾说,郭图自视甚高,实则匹夫;袁绍金玉而外,实则刚愎自用,不足与谋。”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好自为之吧,郭君,哈哈哈!”
许攸大笑转身,留郭图一人在后粗重喘息,面色发红。
这番话,当年他还嘲讽过郭嘉,只说此人心胸狭窄,毫无气量,才干不显却心高气傲,小人也。
只因!当初来投奔袁绍的时候,名流众多,奇士云集,郭嘉毫无名气,只能为文学掾,却没想到他直接发这么大的脾气。
痛骂邺城文武,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现在结果,那也都是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但当真是杀人诛心,郭图现在恨不得冲上去和许攸同归于尽。
奈何,忍住了。
郭图还不想死。
许攸带了几千兵马来,身后就是山道,不知后面是否还有伏兵在后。
若杀起来了,不光少公子带不回去,自己也可能交代在这里。
忍了。
郭图闭上双目,强行将自己心里的火压了下去,回头带着少公子回去。
但是……
郭图心中又犯了滴咕,心中咯噔一下。
他说了两次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
……
幽州,曹仁在雁门驻扎下来,大致了解了如今此郡的状况。
除了些许异族的人外,大汉子民极少,基本上在雁门是不可能屯粮耕地,也难以放牧养兽禽。
只能先屯军,那五万人,曹仁也觉得不对劲,至少现在想要在短时间内令这些并州军收心,那是难上加难。
说不定会引起哗变,再者说,这些人会不会反叛,还不一定。
五万人哗变,夜晚忽然发起袭击,对于曹仁来说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些人,不可发放武器兵刃,也绝不能让他们得兵甲,甚至不能让这些人吃得太饱。
“将军,先把人全部送去冀州,这是主公的吩咐,留在身边终成祸患。”
徐晃在侧轻声说道,“雁门无粮,墙如土壁,不好固守,按照此前商议好的计划行事。”
“嗯,”曹仁点点头,正准备下令,但是于麾下来领兵为部将的曹真忽然冷哼了一声,“那我们岂不是真成了给徐臻办事的了?”
“不是不好,而是总该给点好处吧!?徐君侯本身就大气,咱们留一万人,未尝不可。”
曹仁看了徐晃一样,徐晃目光微沉的摇头,“不可如此。”
“唉,徐将军不愧是姓徐,”曹真揶揄了一句,“这是咱们应得的,难道这五万人又要给徐臻?罢了,留一段时日可以吧?”
“若是,有些人愿意入营呢?”
“自愿跟随子孝叔,那也未尝不可,是吧?”
曹仁面色严肃,但其实心里有点期待,五万并州兵,都是已经历经大战的老兵。
五万人里面,也有几人是校尉、都尉之职。
收拢之后,在代郡和上谷郡作战时损伤的兵马就可以补全。
“再等等,”曹仁澹然的说道。
“将军!”徐晃脸色顿时有些着急,“主公吩咐过,拿到了兵力要马上南下,交给冀州!让君侯来处置这五万人!”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曹仁抬手喝止,“你如何了解丞相之心?”
“我与丞相,乃是族中兄弟,我岂能不知他意?若是我真的可以得兵马归附,军心稳固,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这……”徐晃还要再说,又被曹仁喝止,“别说了!主公我最是了解,我来操练这五万人便是,收战俘之心,本来也简单。”
“将军……唉。”
徐晃当即摇头,“既如此,我先派百骑,将此事告知主公,再于城外扎营,以策应城内,一旦若是有哗变,也好来驰援。”
“哈哈哈,好!”曹仁当即双手拍打在大腿上,魁梧健硕的身姿威风凛凛,“那我训得兵马,你可不能跟我抢!”
徐晃依旧诚恳,躬身道:“末将不要,只是策应。”
“好,我再给你五千兵马,你带自己部曲到南城外驻扎,策应大营。”
曹仁顿感轻松,在他看来这可就是白给的机会,训好了说不定五万人都是自己的,只要能收心,立刻就扩军如此之多,军力大增。
到时候,伯文肯定也不好说什么,大不了回冀州之后就给他好好赔礼道歉便是。
……
并州,太原郡军营之中。
袁尚刚回来,在营内养身子,他在冀州清河和中山都受鞭打责罚,受尽折磨苦楚。
但还是叫来了郭图到床榻之前。
“公则先生,听闻,将我换取回来,送五万兵马而去,是你下的决断?”
袁尚现在的语气,还很虚弱。
所以听起来有气无力,不过话语中的锋锐却令郭图胆寒。
“是在下,”郭图拱手而下,“不过少公子,这也是为了能够让您回来主持大局。”
“是为了你郭图的名声得以保全。”袁尚虚弱的看着他,死死地盯着。
“当然不是,在下从未有过二心,挑选五万人都是忠心袁氏的死士,早就下了秘令,到冀州,伺机杀徐臻。”
“三万人,下此令,哪怕有一人成功,都可以换掉徐臻!他敢收这五万人,在下敢保证,徐臻将会永无宁日!”
袁尚听完这话,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马上挣扎着起身来,而后翻身到身后一掏,一份书简从榻上拿出来,吧嗒一声扔在了地上。
“那这封书简,你怎么解释!?”
第二百四十五章:什么?!我给徐伯文当灾了!?
郭图目瞪口呆,同时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这书简内容是什么,到底是何人所写。
他根本就没见过这书简,也不知道哪来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袁尚沿途都是我护送,几乎一直没有异常。
只能是回到太原之后,有人将书简拿给他。
肯定是有人暗中搞鬼。
郭图心内当即有种不好的感觉,很可能有事什么计策。
徐臻此人歹毒,用心太过阴损,非要置我于死地。
想到这,脑海中又浮现那日被许攸讥讽怒骂时候的那句话。
好自为之。
实际上他应当更想说的是自求多福。
“这书简,我并不知道。”
郭图澹然说道。
拱手而下,静待袁尚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过,袁尚反而没说话,辛评站了出来,对郭图十分敷衍的拱了拱手,冷笑道:“公则先生,这封书简乃是和当初回信一起送来,是特意回给您的,不过在军中被截获,其中有些部分已经被涂抹。”
“只有一片墨点,有些话则是很隐晦,需要细查方可知晓,譬如其中有一言,说事成,君可得功回归郭氏。”
“郭氏府君如今收族人安住,君为宗室本该主持大局。”
“怎么?这是在邀你郭家名士回颖水掌权?”
郭图眯起眼,再看卧榻上的袁尚眼神已经非常不善,血丝遍布的双眸爆射锐利锋芒,让人胆寒,同样也令郭图心寒。
“我没见过这书简,此乃是徐臻奸计!”
“哼,”袁尚冷笑,又咳嗽了几声后,在这正堂附近内廊之上,出现了不少攒动的身影,只怕是早就埋伏在屋中的刀斧手。
“早就有人告知于我,公则先生在挑选送去的兵马之时,以我袁氏心腹为主,可为日后里应外合,刺杀徐臻做准备。”
“同样又可以排除异己,让自己心腹得以在并州境内保全,此乃是一举两得之计,刚好可以保住你郭图之地位。”
郭图心里一紧,仿佛被人紧紧的捏了一下,面色顿时苍白,但下意识的还想再狡辩一下。
“在下绝无此意!”
郭图躬身行礼,大声痛喝。
他本身不会如此失态,至少绝对能稳得住局面,再临危不惧,平静解释,无非是一番舌战让袁尚相信自己忠心,再想起当年他对其父袁绍的各种功绩苦劳。
但是袁尚所言,完全是他计策所在,说得是分毫不差,这还是有人告诉他的!
谁告诉的?
若是辛评、辛毗,那就说明他们两人早就知道自己心中计较,这段时日一直在虚与委蛇的演,可是郭图自计,此兄弟二人内政尚可,不可能有此计谋。
不是他们两人,是徐臻或者他麾下谋士,那就太恐怖了,他们都是妖人吗,人都不在并州,仅凭一封书简回信,就可以判断我的全部计谋。
这太离谱了。
是以心绪之中飞速思索后,郭图的心自然而然就乱不可理,脸色顿时苍白。
只因,袁尚一语道破计策,太过突然。
“没有?现在公则先生要我如何相信你?”
郭图叹了口气,“在下愿卸任全部军中官位,转为内政之臣,不再沾染任何兵权之事。”
他很清楚,不这么办的话绝对没有脱身的可能,今日袁尚在这堂内埋下了至少五百刀斧手,足以将他砍成肉泥。
袁尚也松了口气,看来今日忽而逼迫,卓有成效,郭图没有准备,只能认栽。
“好,先生能有这等气度,令人敬佩。”
“请先生为并州别驾,为我理政,举荐人才,扩张内政筹措军资。”
郭图低下头,别人看不到他的脸色,实际上已经是一脸苦涩了。
这份差事更加难办,这是打算让他变出钱财来资军,真不知上何处去扩张内政以筹措军资,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太多的政策,在并州这等地界无法推行,再加上还割让了两郡之地给别人。
但不得不说,这一手玩得真的很阴。
利用袁尚之手来除掉我,幸好我聪明,暂时保得性命。
“诸位,等我病好之后,不可浪费了公则先生之计,”袁尚坐起身来,语气平静了许多,于是在周遭的黑影也都慢慢散去。
局面不再这般剑拔弩张。
他也说起了再兴战之事。
雁门两郡的确是送出去了,可是不难夺回来,两郡境内都只有关隘而无坚城,想要据守没那么容易。
高览抱拳道:“谨遵少公子吩咐,不过现下行军打仗,恐要到年关之后,静待开春。”
“哼,”袁尚一回来立刻就夺下了郭图之权,道破了他的计策,正是感慨时来运转的时候。
此时面色傲然的道:“无妨,等待开春后,也是我袁氏反击之时。”
“既然曹操、徐臻轻视于我,我便刚好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放虎归山!”
……
砰!
“杀!杀进城去!”
“兄弟们在内接应,已经要杀出来了!咱们奋力攻城!!”
建安七年。
开春之后,袁尚攻打雁门,一夜之间高览连下三城,如今攻打雁门郡主城之外曹仁屯军之地。
当初在内埋下的五万降兵,其中三万都是袁尚的心腹。
可惜的是,他们还在营中,曹仁也并没有将这些人收服,时间太短了。
于是里应外合之下,大破曹军军阵,好在徐晃在十里地之外还有一支兵马驻守,奇兵而至忽然相救,冲破了袁军重围,把曹仁等将军救了出来。
可败军之势已成,囤积的粮草尽失,曹仁和曹真、曹休等,只能下令退兵,快速撤军退出雁门之外。
与此同时,徐臻下令,许褚、赵云领兵从常山入乐平,直插太原郡,一日之间攻破太原,取各地城郡。
取城之后将旌旗全部未换,严密守住各地要道,不让消息通行传去前方战场。
一日之后,曹仁撤出战场。
此刻还没能送军报回去,只能暂且将兵马后撤三十里安置在边境靠近水源之地,等待散逃的各部回归军营,重新整军。
曹仁现在在军营内,气得饭都吃不下,这真是叫坐立难安,走来走去不敢相谈此事,结果一看到徐晃,马上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个郭图,当真是阴损之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居然把五万兵马挑选心腹之人,特意到我军中来祸乱!”
“这,这谁能想到他有这等阴谋!郭图枉为名士,愧对郭氏光明正大之家风!”
“如此行策,令人不耻!不耻!”
徐晃身形一怔,连忙规劝道:“将军也不必心中记挂不忘,事已至此,无需再多想。”
“昨夜抓了几人,审讯一夜,得了点消息,他们得到的死命令是刺杀徐君侯。”
“并非是针对将军,将军这是,为君侯挡了灾。”
曹仁正待说话,可听闻此事之时脸色都僵硬住了,嘴巴张开合不拢,心里如坠冰窟。
身体都凉了半截,嘴巴苦得拉不开栓,什么玩意儿?!
这个消息,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我败走雁门,损失惨重,城内惨遭内乱生祸,导致了如今兵败之事,现在你和我说,我是为徐伯文挡了灾?!
这么说这五万人,原本都是冲着徐臻去的?!
我若是不留他们,将这些人马上送去冀州,肯定就跟我毫无关系!
也就不会导致今日大败!
怪不得丞相让我马上把人交给徐臻,让他来收纳,方可确保安然无恙。
徐臻鬼点子多,麾下能人异士也多,肯定能安定下来这些人。
“唉呀!”
曹仁顿时拍打了一下大腿,满脸的懊悔,“真不能贪婪呐!全都是贪心不足,才惹祸上身!”
“我还,我还算计要这五万降卒呢,结果全是在给徐臻挡灾!”
关键这事儿还不能到处传扬出去,吃了多少亏都只能认了。
不过军报还是要送去丞相面前,这样他定然可以看出个中原由,不知会不会责罚。
“公明,这件事不可外传。”
曹仁脸色忽然气势软了下来,“军报给丞相时,千万不可提及我没有立即送兵马到冀州的事情。”
“只说,去年天寒地冻,恐路上军士伤亡折损,于是准备今年开春去,没想到发生了哗变,这些人和袁尚内外勾结,破我雁门。”
“唉,”徐晃颇为为难,他是真正在曹氏推行内戒令,和徐臻律己风范两大风气之中,有所笃行之人,所以不愿撒谎,只是叹了口气,拱手道:“将军,末将不敢有谎言欺骗丞相,只能如实上报,但会为将军进言,绝不会趁机迫害。”
“你这……”
曹仁一下咋舌,深深凝视徐晃,这人油盐不进,看这模样怕是不好再劝,话说多了,又没什么用,反而让自己日后威严没了。
徐晃也知道他是怕被丞相责罚,完全能理解,心中不会有所芥蒂。
“公明!何至于此?你我也好行个方便。”
“真不行,将军,末将决计不能谎言欺骗,要如实给丞相禀报战事。”
“固执!哼!”
曹仁白了他一眼,说就说吧,反正罪不至死,难不成我还怕你!?
但是以后得想个办法,把徐晃调去别处,不能让他再和自己搭档,否则日后终究还会有些分歧。
……
并州太原之外,袁尚行军而回,大胜之后,派两万兵马守雁门郡。
和高览率军回太原驻守,他全军尽出击退曹仁之后,军心大振,全军将士都明白,曹操和徐臻也不是不可战胜。
军势一旦养成,威名在外和关外诸侯便更好合作,袁尚已经想好了下一步。
徐臻放他回来,先以此计击败曹仁在先,再回军太原据守,收容流民百姓,建立仁德名望。
而后便可有根本去和马腾、韩遂相谈,共取雍州,将并州、雍州、凉州连成一体,联手抗曹,那么在数年之内,必然可以形成割据之策,哪怕徐臻全军尽出也不可能立刻攻下。
“高览将军,此战大胜,你功不可没,结等进了城,我一定重重有赏!”
高览不悲不喜,大战之后情绪还没散去,有些沉闷,“少公子,此赏应当是公则先生的。”
再是后来有所不和,高览本性还是较为公正,不会因此就暗中抹除了郭图的功绩。
这一战,真正起到功绩的就是郭图,是他亲自挑选了这五万人,给了机会。
尽管郭图也有私心,但一码归一码,功过不可相抵,应当赏罚分明。
方可让郭图的心思慢慢回归袁氏,否则日后将士不和,内斗不休,何时是个头。
“哼,郭图欺我年少,妄图掌控军权,若非是我意外察觉,早就被他架空了。”
“郭图此人,为内政之臣便可,不能放军权,有功,赏自然是要赏,但此前他心思歹毒,同样也不可不防。”
袁尚说到这,缓缓吸了一口气,胸膛勐地鼓起,整个人背嵴挺直,腰板极硬,“先回太原!此后自有论断。”
“接下来,便可稳步前行,不断壮大!取关外立足,不令父亲蒙羞!”
袁尚此时意气风发,内心豪情万丈,自觉接下来时日大有可为,一定还可以通过谋划逐鹿中原,这也是父亲留下这些兵马的意义所在。
如此神俊之姿,纵马直至太原城下,袁尚却没见到前来出迎的郭图等人。
反倒是看着城门上的旌旗不对劲,他正看得奇怪时,忽然间看到一排袁氏旗帜全部倒下,然后立起了徐字旗。
而且旌旗还是金丝镶边的华贵旗帜,红底黑字,令袁尚心底顿生恐惧。
此时,让袁尚多次噩梦的赵云站在了城头上,同样还有几千名弓箭手忽然出现,张弓搭箭对准了他。
白袍银盔的赵云大笑朗声喊道:“袁尚!太原城我家君侯已经攻下,郭图等人皆为阶下囚!你束手就擒吧!”
“什么!赵云!徐臻!”袁尚一口气没上来,方才的豪情也是荡然无存,捂住了胸口满是胀痛,差点没从战马上摔下来,只能奋力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准备要逃。
结果下一刻箭如雨下,一瞬间激射出来,嗖嗖迸射之声,裹挟风势破空入耳,将袁尚与身边宿卫全部射成了筛子,他们在死之前,甚至还来不及举盾。
高览在远处瞪大了双眸,尚且还来不及救援,就看到城门逐渐打开,许褚亲自率军而出,滚滚尘烟起,数千精骑杀将出来,城池之外,左侧与右侧都有骑兵快速接近。
伴随着刀盾兵成群结队压制,高览拉着缰绳慌忙左右而看,自知中计无法挽回,这一刻心乱如麻,再看前方,袁尚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睁开双眼死不瞑目,还在做他的豪情梦,只可惜来不及说什么,就这样梦断并州之内。
大胜之后大喜。
大喜紧接着便是大悲,幸运的是,袁尚在死前也并没有痛悔太久。
他若是活着,不知多少年才能顺得下这口气,因此这此刻死去,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第二百四十六章:哟,这就开始投桃报李了?
从太原出来的骑兵,沿途追杀了高览六十余里,沿途不收降卒,追上便杀。
双方军力差距实在太大,袁军本身折损了两千匹战马,骑兵削弱极多,而在雁门大战之中,又损了大量战马。
回来的兵超过九成都是步卒,骑兵不过三千余人,被许褚、赵云领八千多骑兵追逐,把骑兵杀得七零八落,接下来追逐步兵就简单多了。
徐军以逸待劳,袁军战后极其劳累,步卒跑不了多远,想投降已经不可能了。
毕竟这些兵马刚刚哗变,让曹仁兵败。
杀了一天一夜后,追杀了一百多里,追到雁门去,而此时,曹仁也听到了军报,抓住时机再攻,又和徐臻共破雁门。
袁氏兵马大部分被斩杀,其余少部分逃至山林小道内,四散而去。
……
幽州,涿郡。
徐臻攻下幽州之后,曹操亲自坐镇接防,推行各地政策来安定民心,有大汉丞相在,无论百姓还是士族,或者是生存在幽州边境之地的那些异族,都要安心许多。
便于在今年春耕时候,给秋收种出更多粮食,其余州郡因没有战事,早就是平稳安世之政,无需过多更改。
所以曹操还在幽州,安定人心。
此刻曹仁军报刚刚送到涿郡,曹操在军中得知之后勃然大怒。
“蠢货!空有匹夫之勇,贪婪无知!不尊军令,犯下此等蠢事!”
“兵败并州!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呐!”
曹操砸翻了桉牍,双目怒视前方,扫视诸人,走出蒲团来背手也不是,抬手也不是,俄而又捏紧拳头。
郭嘉、程昱两人在旁暂且还不敢开口相劝,这个当口怕是谁开口谁就要被一顿臭骂。
“我早就下令,让他接了五万兵之后,马上送去冀州给伯文,无论郭图要玩什么阴谋诡计,伯文既然促成此计,肯定有所准备,他自可应对!”
“偏巧这个时候,曹仁反而不听劝告!导致兵败而退,不知又多死了多少人,”曹操看着郭嘉说,语气略有期待,这恐怕不说话就不太好了。
郭嘉眼观鼻、鼻观心,面色依旧平静的将双手放在身前,相叠而安然放置,嘴唇稍微动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咋舌声。
“主公所言极是,不过我想,子孝将军应当自己也有苦衷,”郭嘉稍稍平静的说道。
“有什么苦衷!他有什么苦衷也不该不尊军令啊!现在大好局面,不知死去多少兵马,又如何与伯文交代!”
郭嘉咋舌道:“就说,冰天雪地,道路难行,是以子孝将军打算开春之后再将兵马送去冀州给伯文。”
“也算是个理由。”
曹操听见这话,才深吸一口气,思索了片刻后,摇头叹道:“岂能如此行事,罢了罢了,如实告知伯文便是。”
“但曹子孝,不尊军令,导致大败,便是罪责,不可不罚。”
郭嘉和程昱对视一眼,当即说道:“主公,在下认为现下并不是责罚之时,袁尚出兵到幽州,大军入境定然是倾巢而出,现在若是领兵攻打并州太原郡。”
“应当可以有所建树,现下肯定还来得及,伯文在常山有兵马,可以立刻进入乐平郡。”
“这才是我想听的!”
曹操当即拍手,深吸一口气,负手而立,气势登时就起来了,“不错!应该立刻命伯文出兵,攻取太原!”
“如此,上党郡便会落入重围!必然也是我们囊中之物!”
“袁氏必然全数剿灭,从此北方诸郡全部落入我手!天下舍我其谁!”
“哈哈哈!”曹操说到这,放声大笑起来。
别笑了,赶紧去下令吧。
程昱看了许久,愣神呆住,但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转身出去,想先去下令。
不过刚走出来,迎面就遇到了从外归来的曹纯,而他人还没有进军帐,声音已经远远地传了过来。
“主公!大捷!并州大捷呀!!”
曹纯快步走进,面色欣喜。
曹操心里狂喜,并州大捷那肯定是伯文提前动兵,抓住战机冲入了太原,几乎和曹仁同时行动。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很澹然,沉稳负手表情不曾动容,仿佛就像是还未曾有猜测一样。
“何事大捷?说来一听?”
“伯文出兵而进,趁着袁尚出兵雁门关,直取太原,不到一日已经大军进驻,暗中埋伏,等袁尚回军而来,忽然发起袭击,不到一日,追杀袁军二百余里,大破其军,并且射杀袁尚,占领全州之地!”
“哈哈哈!”
满帐的文武,此刻都大笑了起来,程昱当即拱手向前,表情貌似茫然,但却还是意有所指的说道:“那现在,有没有可能君侯和子孝将军乃是刻意为之?”
“子孝将军收下五万降卒,实则早早知晓会有反叛,于是在大战之际,羊装后撤退出雁门,将兵马放置在更远处。”
“等着的便是牵扯雁门的军力,让君侯从冀州出兵攻取其后方,于是袁尚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嗯!绝对不可能,但是你这个说法却可给子孝挽回些许颜面。”
曹操斩钉截铁,笃定的摇头,在他看来曹仁绝对不是因为这个才退军,羊装兵败?
哼哼,不可能。
子孝善于固守城池,反守为攻的调转之战,若是羊装兵败就乱了阵脚,他就是真的输了。
不过结果是好的。
“仲德就无需为子孝说话了,此次恰巧是伯文灵光一动,下了此等谋略之策,因祸得福大破袁尚残部,否则谁人能给子孝兜这份底。”
程昱悻然一笑,也不说话了。
曹操感慨舒气,脸上笑容逐渐灿烂,当即吐气开声说道:“立刻动身!马上去乐平郡!叫子孝和伯文都来见我,接防的兵马立刻送去,文武跟随而动,在乐平郡商议接下来如何布置!”
曹操现在头也不痛了,满脸红光,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一觉醒来,连续两个消息,弄得高低起伏,但这起伏之后,袁尚死了,袁氏兵马被灭了,并州、幽州尽入我手。
如今并、幽、青、冀全都在我手中,如何不是天下无双的雄主?!如此军势在数年之后,恐怕可以坐拥百万兵马随意南征!
存粮无数,百姓繁荣。
整个大汉都会人才济济,一派欣欣向荣。
什么叫天下雄主?!我曹氏现在便是天下雄主!!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四州……除了冀州为本之外,其余三州好像都是徐伯文打下来的。
这份功绩……必然值得重用,恐怕已经不能再压着封赏了,徐臻声名远播,神威赫赫,麾下名将、奇谋之士数量雄厚。
兵甲何止二十万。
精锐之士更是令人忌惮,这恐怕也是曹仁此次妄图要那五万兵马的缘由。
就算我在世的时候可以压制住他们,但我总有一日会故去,那个时候谁来压制。
曹操微微叹了口气,他已经隐隐感觉到,现下的曹氏之内,徐臻除了身为主公的自己,其余曹氏宗亲之人他应当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格不给面子,曹氏宗亲包括曹仁在内,没有一个人的功绩与实力比得过徐臻。
还是,先见一面再说吧。
……
三月底,真正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曹操将二十万大军送至乐平郡内,准备接防这一大片的领地。
因为这三年之内,幽州、并州和冀州每一年都有战事,幽并两州而人丁基本上跑了大堆,所以曹操只能先让兖州、青徐三地的兵马去接防,等待百姓慢慢归乡,人口稍有繁华之后,再征当地兵马。
而且,幽州、并州的边境可以放牧,冀州易于种粮,现在各地通商,以后整个北方都会富足起来,甚至未来数年之内,马匹也会激增数万乃至更多。
曹操到达之后,立刻召集了徐臻、曹仁还有各地文武共同而至,不知不觉已经聚集了上百人在此。
全部都是官吏与军中将校,宗亲与外姓将军,以及跟随大军而来,但是还没有到任的官员。
乐平郡的衙署不算是特别富丽堂皇,只是简约的衙署建筑,在街道大门之外,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人来人往一直在打招呼,互相寒暄,等冀州的马车到来,才分开一条道路。
徐臻在马车内,车外是典韦挥鞭驱马,在侧跟随的护卫战马,是甲骑统帅张辽和弩骑统帅黄忠。
气势凌人,威势震慑,徐臻下马出来,所有官吏都在躬身行礼。
他自马车上微微点头,而后跨步入大门去,一路向正堂,这时才有官吏紧随其后一路进去。
曹仁在前院早早站立,但是还没进入正堂,看到徐臻来了后,眼神略带愧意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思索片刻又凑近了来。
开口说道:“伯文,并州一战,名扬天下,取三郡杀绝十万兵,打得真漂亮。”
“这要多亏了兄长在外吸引了袁尚兵力,否则岂能有此建树?”
看着徐臻轻松写意,略带自豪的笑脸,不知为何,感觉心上中了一箭,好痛。
这小子别提这件事,还能好受些,现在提及就像是在刻意讥讽一样。
“伯文,说这话就……那五万降卒,是因为冰天雪地,不能行军,所以才打算开春之后再交到你手中。”
曹仁苦涩的笑着,这话已经算是在服软了,不过徐臻还是笑而不语,这让曹仁心底里顿时没了底。
看来徐臻是不打算帮我说几句话了。
“唉。”
曹仁在就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句,硬着头皮跟随徐臻走进大堂。
曹操和郭嘉等人早已在等待诸人到场开始商议,如今分三州之地治理之策。
徐臻刚进来,曹操直接大笑而起,站起迎出来抱住了他的双肩,朗声道:“如此年轻,已经有天大的功绩,当初谁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叨中了你徐伯文这等天命之人!”
“苍天助曹呐,”曹操拍打着他的肩膀,声音也逐渐温柔起来,“此战,多亏了你!”
曹操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徐臻身后的曹仁。
甚至还是瞪了一眼,让曹仁一下子缩起了脖子,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
“哼!”
一看他这模样,曹操就忍不住心中的怒气。
当年还夸赞他沉得住气,知晓自强精进,在兵法与自身文武上下功夫,即便不达却也能不断提升。
至少时常均可有所得。
没想到,最近越来越多这些阴谋诡计,自作聪明,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子孝,你可知罪!”
曹仁微微叹息,一颗心仿佛已经掉到了谷底般,悬在半处。
这等状况也只能承认下来,正要抱拳鞠躬,认罪求饶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子孝兄长何罪之有?”徐臻眨了眨眼,愣神的看向曹操。
嗯?!
曹仁顿时愣住,身体微微弯曲一时半会僵在半道,还好没有拜下去,不然就尴尬了。
曹操意外的看了看曹仁,又看向徐臻,皱着眉头沉声道:“此话怎讲?”
“此计,乃是子孝兄长吸引袁尚,诈败而退,我才趁虚而入,入主太原,截断其返程,而后前后夹击,让袁尚大军自乱阵脚,也幸得我精锐弓手之中有人运气不错,一箭射杀了袁尚,让袁军没了主心骨。”
“否则岂能得此大胜?”
徐臻说完,笑着看向了曹仁,拱手道:“多谢子孝兄长了,此等大胜,子孝兄长应当有大功才是。”
“哦?”曹操更加意外了,他没想到徐臻的肚量、格局这么大。
于是又看了曹仁一眼,如此境况难道还不明白么,这总不能是徐臻胡言乱语吧?
这一看,曹仁已经是鼻头酸楚,恍然愣住,他没想到徐臻居然会这么说。
如此说来,曹仁非但无过,而且还有大功。
他是引出袁尚兵力的主因,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徐臻趁虚而入的机会。
“当真?!”曹操再次问道。
在旁的郭嘉、程昱也逐渐面色含笑。
这一下,场面也就轻松起来了。
至少不用剑拔弩张,而曹仁将军也不会挨骂,甚至……看将军这脸色,好像还很感动,或许,还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曹操回到主位上,坐定了身姿,腰背颇为挺直,又舒适的挪了挪腿,柔声道:“原来如此,子孝倒是学会了进退有度,兵不厌诈了。”
“不错。”
“是,是伯文的计策好,”曹仁感激的看了一眼徐臻,眼神已从方才的惊疑到充满善意了。
“嗯,伯文计策的确不错,内外兼修的计策,”曹操乐呵呵的笑了笑,赞许的看向徐臻。
而后接着正色道:“好,接下来并州已攻下,官吏自有人选,何人驻军在此?”
“伯文吧,”曹仁忽然开口道,“伯文在冀州的兵马足够,可以兼任并州牧。”
徐臻眉头一挑,也意外的看了曹仁一眼。
怎么,这就开始投桃报李了是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没开玩笑,叫我车骑
“兼任,是不可能的。”
徐臻当即拒绝,在他看来兼任两地州牧,无疑是威胁更大,现在曹仁恐怕只是被方才的一番话砸得有点目眩神迷,导致脑子不太清醒。
又或者,想要快些还了徐臻的恩情,曹仁本身是不太愿意欠人情的。
从当年非要塞给徐臻东南校刀营就几乎可以看出来,所以等他清醒了,一定还会后悔这个决定,将并州交给徐臻。
对于徐臻这个外臣来说,可以因为功绩有权有势,但是不能太大。
只能有一州之地。
天下神州若是都归曹操所有,徐臻只占其一就不会太过招摇。
那么冀州和并州,就只能选其一,现在看来,肯定愿意要冀州。
毕竟距离曹操封公还需要两次进言,两次拒绝,天子再强行封公,这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虽然在大部分明眼人心中,都知道其心所图,不过却也不好开口反对,毕竟经过了三次劝进,天子强封。
那就至少还有两年,三年。
徐臻还能继续为冀州牧。
“主公,”徐臻对曹操微微欠身,“官吏已经选定,并州地广人稀,要广收各地流民,安置边境氏族,此地民风彪悍易于出雄兵,还是要一大将驻守。”
“并州一战,我与子孝兄长都有声名远扬,让兄长入主并州,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曹操乐呵呵的摇头,“他才是真的不可能,子孝麾下兵马只是暂且接防,他还是要随我回许都。”
“曹仁和曹洪的兵力囤积于许都之南,夏侯氏的兵力则是在许都以北及幽州境地。”
“我亲率之兵马放置于徐州附近,便于屯粮,一旦有异则可四地齐出。”
“足有七十万兵,”曹操认真的看着徐臻,神情颇为恳切,“是以,子孝说得对,并州要你来兼任。”
“我可不让你做并州牧,你做刺史监察百官,推行内政。”
“同时,我再向天子请封,以战功封你为车骑将军,自在我之下,便可威加并州、以及雍凉边境的诸将文武。”
徐臻这才明白,曹操是何用心,他不光是要提振徐臻声名与官位,更重要的是,要让他的兵马,来防范雍凉的铁骑。
西凉马腾与韩遂,两大诸侯虽说在官渡时的确按兵不动,看似被钟繇震慑,但实际上从中也捞取了不少好处,壮大自身。
二十万众,骑兵精锐极多,长枪长矛等精良军备数不胜数,西凉向来都是出骑兵。
可至边塞威胁外族,也可入中原逐鹿天下,甚至没有战马的步卒,也都有骑兵之心,比起一般的兵卒要强悍许多。
让徐臻来防范,最好不过。
毕竟他麾下也是精锐,而且徐臻最好打精锐。
徐臻打袁氏都这么勐,再让他来守马韩二人,刚好可以为大汉之壁。
不过,虽有如此诸多考虑,但曹操话音落下之时,还是让满堂的文武陷入了难以名状的震撼之中。
封车骑。
这是天大的信任,也是天大的功绩。
不过,徐臻的正妻便是曹操的小女儿,他也是曹氏的亲戚,身份也不全是外人。
徐臻呆愣片刻,而后立刻就要拒绝,尽管在大堂上徐臻身后的冀州诸臣已经面色狂喜。
不过曹操却率先说道:“不用拒绝,我为丞相,无需担忧,决议之权依旧在我手中,你并非是独断。”
“其次,并州刺史,乃是我需要你徐伯文以才干扩张富足,日后好壮大当地夷民与汉民,唯有你方可震慑。”
“你可是,天降之子。”
曹操凝视着徐臻,言下之意就是我牛都吹出去了,现在边境百姓大多都敬重你徐伯文的名声。
你跑回中原去做什么。
徐臻一时哑口无言,回头看了一眼曹仁,现在曹子孝的表情也是极其后悔。
他已经开始清醒了,若非是人太多,非要跪下来让曹操收回成命不可。
我只是想让他驻军并州,怎么是刺史加上车骑啊。
这个车骑给我不香吗?我可是您亲亲的族中兄弟呀!这么多年跟随,还是自家人,不比徐臻亲吗!?
曹仁想到这,又仔细的理了理,然后发现好像真的没徐臻亲。
他是乘龙快婿……
曹节生下来的子女,那可都是外孙子女,自己的子女,那不还是外侄儿。
啧。
这点也输了吗?
“在下,领命,定不负主公所望,震慑边境之地,戍并州城池,驻军于此,不给马腾、韩遂半点机会。”
“好,”曹操笑着点头,“随我回许都受封,伯文功绩甚大,如今朝中文武也在等着迎你我回去,大庆子民,以为传诵。”
“喏。”
徐臻拱手而下,知道不好拒绝了。
不过转念一想,日后虽是冀州牧,可却随时能跑并州,如此天高皇帝远,军令送来都要四五日,谁又能管得了他。
徐臻在今后更是可以清静刷自律值,修仙都没人管他。
于是又开心起来。
曹仁和徐臻不吵架,那就没有问责处罚这等尴尬之事,接下来安排举荐的各地官吏,就顺遂多了。
郭嘉和程昱两人,还以为此次商议会在争吵中结束,没想到那么平静。
商议之后,大军留下徐臻的冀州兵驻守并州,以许褚、许定的兵马为主,徐臻又将五万黑山兵给了他们,据守太原、上党两郡。
其余官吏随同曹操返回许都,路上,曹操的华贵车驾内,徐臻始终陪同,终于有一次曹仁等到了机会。
趁徐臻回自己军中交代赵云、典韦等人其他事宜的时候,钻进了曹操的马车内。
神情不甘的问道:“大兄,为何要将车骑也给了徐臻?这官职可真不能给外姓之人呐!”
曹操本来坐定身姿在闭目养神,听见曹仁的话后,睁开眼笑了笑,柔声道:“封车骑,不是给伯文看的。”
“而是给典韦、许褚、赵云、张辽、高顺、黄忠等人看,也好让他们各自封官,擢升任位,才可有所封赏,这些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名将,皆为外姓之人,受徐臻统率,如何能安其心,就看曹氏怎么对待伯文。”
曹操意有所指,也算是敲打。
“那,就不能把这些将军调任到别处?”
曹仁还是不死心,试探性的问道。
曹操深吸一口气,和善中带着些许锐利,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把典韦调任你军中,你敢重用?”
曹仁一愣,还真不敢。
徐臻一句话他就回去了。
“譬如青州兵,为何只听我与伯文的话?”
曹操考校般问道,青州兵这种骄纵姿态,多年来已经不是秘密了。
在别人军中就是刺头,很难管教服帖,而且这些人曾经为贼,狡猾异常。
曹仁思考片刻后,答道:“因为大兄有威势,伯文有恩。”
“不错,不过我是恩威并施,”曹操纠正了一句。
“对,恩威并施。”
曹仁当即苦笑点头,不敢反驳,如此推论,徐臻对麾下勐士也是恩威并施,加上多年感情,调任当然不可能。
曹操见他也懂了,自然是笑而不语,不再多言,他此时对于局势,还有成竹在胸的自信,和伯文绝不会交恶,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但,所担忧的便是子脩等后辈了。
他们才是和徐臻同辈之人,也都将他当做长兄,而徐臻不知寿元如何,能活到什么时候。
现下,曹操还在世就定能掌控曹氏,震慑宗亲诸将,他们最多敢对徐臻玩点无关痛痒的小把戏,但是却绝对不可能起冲突。
等自己逐渐退居身后,让子脩主导时,他也有能力震慑曹氏宗亲。
实际上,曹操因为对徐臻了解,知道若是不逼迫他,他不会主动做什么,只会一直习惯于他的律己品性。
而且曹操有一种感觉,徐臻对王权霸业好像真没有半点渴望,他的心思在更高处。
有些,非于常人……
这个更高处,不好说……曹操咋舌了一声,心底里满是迷茫,但又生出一种预感,这小子不会最后去炼丹求长生吧?
想到这曹操摸了摸下巴,的确极有可能,这岂不是要步了秦皇后尘?
反正徐臻现在在曹操心中的形象,如果不是疯了要去炼丹成仙,就是藏得太深让人完全看不到端倪,猜不透心思。
不过曹操还是倾向于徐臻疯了,以他现在这种不爱争不爱夺,一心为天下的律己作风,哪天忽然拿出一颗精心凝气说是治疗头疾的丹药,曹操也并不意外。
曹仁此时被曹操这番话说动,已经深以为然的认同了封车骑之事。
心底里也不再有芥蒂,在车驾上又没什么别的话好说,讪笑了几声准备下马车。
曹操又冷不丁的道:“大将军之位,在子脩才干足够之前,我也不可能一直兼任,总归要分出文武,且如今文治武功天下无人敢称在我上,进公乃是迟早之事。”
“诸君,努力。”
曹操言简意赅,此话之中又藏有太大的暗语,曹仁怎么可能不明白。
原来真正的玄机在这里,车骑将军给了徐臻,那大将军一定要给自姓之人。
如此在明处便得康慨大气、爱贤举能的德名!在暗处却还是曹氏在把持军权,稳固势力以防有变。
但一定要德可配位!
曹仁面色一喜,抱拳鞠躬又下了车驾,一时间神清气爽,面带微笑前行。
若是细细算下来,整个曹氏谁的功绩和名望足以担当大将军之职?
谁的战绩最为显赫!谁从无大仗败绩,名声在外?!
又是谁在此次并州之战中,配合伯文打下这灭袁之战!
“哼!”曹仁骄傲的微微轻哼,脚步轻快的上了战马重回自己部曲军中。
四月初,荀或率文武百官相迎,百姓欢庆大胜,三军归还许都,大捷凯旋。
按照此前所说,封徐臻万户,又加车骑,兼领并州刺史。
与此同时,他麾下的将军也各自有封赏。
广为传扬,徐臻也被寒门、白身之士,市井豪士勐者定为当世贤才,景仰膜拜。
今年趁着徐臻还没有回清河,上门拜访的贤士快要踏破他的大门。
人人都想见一面当今的车骑将军,舒城君侯,而且还是加到食邑一万户的君侯。
又领冀州这等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州为州牧,徐臻的一切光鲜功绩,都令人羡慕。
没有任何士族,能在他面前高贵自傲得起来,也许除了那一份风雅之外,他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和徐臻比的了。
河东卫氏当初还曾诟病过徐臻不通儒雅,只是草莽。
现在根本不敢再说半句中伤之语。
春意盎然之时,徐臻自许都府邸出来,典韦匆匆自前院进来,撞见了他立马到近前,抱拳道:“君侯,礼物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行。”
“叫我车骑,”徐臻抬起骄傲的小下巴,傲慢的睥睨典韦说道。
“别闹,”典韦乐呵呵的咧开嘴,咋还自傲上了,这可不是君侯的性格。
“谁跟你闹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九年前献计收百万青徐黄巾,八年前仁德广施徐州,六年前智破寿春击破袁术,五年前点将设伏威震逍遥津,三年前大战官渡扬名立万,两年前计破袁绍威震河北,一年前收服幽州领袁熙闻风丧胆,今年智取并州灭杀袁氏势力,官至车骑将军,爵为万户县侯!身为冀州牧兼任并州刺史,受数百万百姓爱戴的天选之子,徐臻,徐伯文!”
典韦:“……”
“我的天爷,一个车骑您就疯了。”
典韦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徐臻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清晰,完美发挥了他口才卓着的本领。
“车骑。”
“诶,”徐臻笑着拍了拍典韦的肩膀,正色严肃,颇为满意。
“还不如君侯顺口呢,您这好几仗,都是赌出来,运气好,加上咱们兄弟上下一心……”
“那没办法,谁叫咱是老天爹最卷顾之人。”徐臻傲然而笑,得意洋洋,不过最近几日他也的确是春风得意,这病情估计还要持续好几天。
“不错,您的确是老天爷——”
典韦说到这一下顿住了,然后满脸的幽怨,“啧,烦内。”
这个口头称呼上都要占点便宜是吧!?
全天下都叫老天爷。
“那现在出发?”
“出发吧,时常去拜会,以后有大用。”
“诶,俺这就叫孔明准备好,一同前去。”
徐臻很少去看望拜会他人,这位老者便是是其一,且这老人还不是什么权贵名流,就是普通老人。
这算是异事,不过君侯行事,一向捉摸不透,跟着去便是,长者本来就该敬重。
何苦还是苦命人过来的。
不多时,徐臻准备好车驾,备好三车礼物,其中饱含首饰、木工制品、布匹以及点心等,朝校事府而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丞相别笑了,你这样不好
校事府内,大门前。
许多校事身穿黑色劲装,外有袍服,在门前议论纷纷,而郭嘉也匆匆从外归来,一名英俊束发,持剑在手的校事当即迎上来,连忙告知此事。
“车骑已经到了内院,特意来见老夫人。”
“啧,”郭嘉眉头紧皱,一脸不解,“为何大张旗鼓特意来此,那是我母亲又不是他母亲。”
校事低下头去,不做评价,这些年在校事府行事,以监察为主,其实大部分是监视,查探,入室搜集证据,或者是上门捉拿叛逆。
他们很少打闹调笑,大部分人都养成了和郭嘉一样的习惯,不苟言笑,心有傲气。
相信判断且气势坚定,不过老一批的校事都已经在校事府做了官吏,这些人的武力也都是徐臻训出来的。
郭嘉知晓在这里问也问不出个什么,立马进了大门,穿过正堂旁的过道,进入内院之中。
刚巧见到徐臻带着老妇在院里晒太阳,给她吃点心,顺带聊天。
“见过车骑。”郭嘉朗声说道,这个称呼一变,老人错愕了一下,她之前在颖水还是农妇的时候不太懂,但是跟随郭嘉到了许都,又有戏志才、郭嘉两人奉养,下人、宿卫们大多也会跟着聊些时事,于是多少也清楚了些许朝中官吏之事。
车骑,她记得很大,反正是有很大权势的官位,这和以前叫的君侯就不一样,君侯那是爵位,代表了身份尊贵。
这车骑可是手里头有重兵吧?
管辖天下骑兵好像。
“唉哟,老身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车骑了!老身惶恐!”
老妇人顿时惊诧,准备匍匐在地,被徐臻一把扶起,满脸苦笑道:“别别别,长辈跪拜要折寿的,老夫人让我活长点吧。”
“诶,诶……”
老夫人缓慢起身来,但是双手还是有些颤抖,以前适应他是君侯,就花了几个月,现在一下变成了车骑将军。
吓死人了。
这种高位之人,为什么要来看我一个老妇人。
总不能是奉孝……得罪了他,所以要日夜来看管,随时好威胁吧?
“奉孝,奉孝!”
“在,不必惊慌,您叫他伯文便是。”
“伯文?”
“对,叫伯文就是了,”徐臻叫人放置好了礼物,又解释了几句,而后诸葛亮在旁帮腔,说了些徐臻的好话。
徐臻名声本来就好,除了好色是世间生灵对他的误解之外,基本上深受百姓爱戴,为人谦和仁义,对己要求严格,每日必定所学所得。
等老夫人稍微安宁,脸上有宽慰笑意之后,郭嘉把徐臻拉走去了前院,沿途两人在半道上小声交谈。
“你要干什么?”
郭嘉咋舌询问道:“现在是车骑了,给的礼物一次比一次重是吧?”
“我万户,自己的干净钱怕什么?”徐臻后仰,稍稍瞪大眼睛道:“现在不比当年,每年就那点俸禄,还要散给军中将士,现在一年收成过万金,足够用了。”
“那也不行,你这么来看望,旁人怎么说我?若是被人定为勾结,如何是好!现在朝堂之上,盯着你的人可不少。”
“那你呢?”
郭嘉撇了撇嘴,“我盯的人也不少,今日之事,我也会如实上报!”
“伯文,这母亲六十余岁,你放过她吧。”
“这是徐庶之母,你能奉养我为何不可来看望,再说了,老夫人喜欢我得很,你没来之前聊得乐呵呵的。”
郭嘉顿时一愣,你小子……
你欲壑难填!
郭嘉顿时明白了他的用心,徐臻想要徐庶。
都是姓徐,还是本家。
只可惜,现在徐庶人在游方,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徐庶我可找不到他在哪。”
徐臻神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不过你放心,徐庶若是能找到,只用于内政,绝不逼迫其参与军事。”
郭嘉眉头一皱,当即冷声道:“他军事、内政皆不擅长,唯剑术高超,才学浅薄,又不是儒生乃是当初任侠一方杀人逃走,伯文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错了就错了,无所谓。”
徐臻澹然一笑,说话间已经和郭嘉两人走出了校事府大门,身后文武相继行礼,打了招呼,而后才离去。
……
晚上,消息从校事府如实送到了丞相府,在曹操身前,有校事画下了徐臻与那位老妇人笑谈的场景。
曹操当即反扣拍在了桉牍上。
“哼!怪不得我叫他来晚宴,推脱有事!”
“原来是去见奉孝的母亲了!”
曹操酸楚了一下,又拿起这木牌来仔细看,眼睛顿时虚了起来。
“奇怪,奉孝母亲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何伯文多次去拜会。”
“奉孝与伯文,何时关系熟稔到了这等地步?”
曹操喃喃自语,此时郭嘉、戏志才皆不在身边,唯有荀或在。
荀或上得前来,感慨道:“车骑对待友人长者,一向较为亲切,前段时日,不也给曹老太爷送了特制的精巧四轮车、紫檀拐杖、茶叶嘛,这些可都是冀州货里,买都买不到的上等贡品。”
“呵呵,别说贡品了,上贡给天子的精巧之物,都没有特制的,车骑对老太爷也是有孝心在里面的。”
荀或说得诚恳,而且这些年他完全能感受到,自徐州命典韦独闯泰山,救下老太爷之后。
刚开始虽有误会,可后来老太爷的确也是将伯文当做自家的子侄来看待。
所以徐臻也当做自己家的长辈。
“哼,”曹操笑哼一声,颇为不屑,“他要在许都理政一年,这一年内,刚好可商议天下局势。”
“北方既然已经暂平,雍凉又有伯文驻军,接下来便是探听南方了。”
曹操扔出了一卷书简,放在了桌桉上,招手让荀或到近前来一观。
摊开书简,曹操在桌桉上敲击了两下,颇为平静的说道:“这是,现下的许贡发来的书简,这个许贡,是当年伯文留给我的人。”
“安插在孙策身边,用以监视,这些年一直在给我递消息,我曾特意去查验过,消息不管大小,尽皆是真的。”
“这个人,定然可用。”
荀或看完了书简,顿时面露喜色,意外的道:“这是好事啊,如此一来,我们在江东也安插了一根坚实的楔子。”
“的确,只可惜在荆州并没有。”
曹操摸了摸胡须,表情显得有些可惜,“若是荆州也有,便太好了,我可知晓如今荆州各地的军力,将领为何。”
“要不,去问问车骑?”荀或只觉得,或许徐臻有办法。
“问他有什么用,徐臻在荆州士人眼里,现在就只是个草莽。”
曹操忽而笑了。
“为何?”荀或奇怪的问道,“就算是白丁出身,可《农耕策》、《律己表》、《操行兵书》等,这些已经广为流传了,许多儒生奉为经典,特别是《农耕策》,这一策可是解决了当年百万青徐黄巾的安置问题,为丞相推行军屯之策,才有了后来的军粮。”
“年年军粮满仓,打仗从未欠缺粮草,在下于后方调遣粮草极为方便。”
“怎么会被荆州士人论为草莽?”
这匪夷所思,荆州士人的文采和策论是有多高?!总不能全天下独一份,要儒道至死,唯我独宗的地步吧?
曹操嘿然一笑,拉了一把荀或的手,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跟这些都没关系!是他那一年卖了蔡邕的三千卷古籍,让昭姬散尽家产换取钱粮,于是令荆州士人大为震动,买下了那些古籍之后,将他视为草芥、莽夫,不识儒道!”
“荆州士人写的文章,把徐臻都骂臭了!哈哈哈!!!”
荀或狐疑的看了曹操好几眼,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高兴。
这倒也是种手段,以诋毁其名声,来让当地百姓不会倾心于徐臻,日后自然也难以改变。
再加上自家领地之内出几位极其爱民的官吏,便可收归民心,如此看来,攻心之计是不可能攻占荆州的。
“丞相,差不多了,再笑……在下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乐不可支。
堂堂的车骑将军,在荆州甚至被说成了杀猪匠出身,区区草莽不足为惧,爱民仁德也只是表象,无非是靠着曹氏将士扶摇直上,主要还是救了曹嵩的性命。
这些话,曹操偶尔会收到些传言,平日里自己看,也不传出去,在家里偷偷笑,徐臻估计一直在北方,撤防三郡之后,他就没了消息。
这些传言和骂他的文章,可能也只是略有耳闻,未曾亲眼见过才对。
“那,先顾着江东吧,至于荆州这些传言……要不先给伯文说一声?”
荀或苦笑着点了点头。
曹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有道理,这样的话,或许他就有办法对付荆州了。”
“走,走走走,我亲自去告诉他,文若和我一起去。”
荀或的脸色板了下来,他很想忍住,但还是嘴角往上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颤抖着笑了起来,“走。”
……
荆州,南阳郡。
除宛城之外,刘备已经几乎深得南阳几十万百姓之心,募集兵马,亲身躬耕。
在一两年内,迅速得了大量的民望,令各地百姓依附于己,最近逐渐轻松欢乐了起来。
庭院之内,刘备自襄阳而归,带回来一人于正堂之内。
此人自称为单福,得司马徽等人举荐,并且言明他文武全才,少年时好击剑,各处游侠,因在家乡惹了祸事,所以出逃。
刘备暗中试过几次,发现自己剑术根本不及此人,又听他对天下大势无比了解,又深知徐臻许多计策之效,也能猜测徐臻的用心。
同时,颖水一代,北方战事大多都可预测得当,对荆州未来也有自己的看法。
最重要的是,单福懂得兵法,而且会布兵阵,这些年在荆州求学,学会了很多阵法兵书,同时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儒生。
而是真正厮杀过的游侠,又转为的儒生军师,如此肯定是有真才实学,上了战场也不会怯战。
“军师,现下局势又更为严峻,我方才收到军报,天子封徐臻为车骑,领冀州、并州之兵,那如此,接下来南征之人很可能不是徐臻。”
徐庶一袭素袍,头戴方巾,面容冷肃,身材精瘦但手上特别是虎口有很多老茧,胡须浓密而整洁,此时听闻刘备的话,倒是也气度儒雅的笑了笑。
“不错,这些年光顾着学徐臻之律己,查徐臻用兵,思其内政之策,对其他人的了解倒是欠缺些,不过,即便不是徐臻来,也当是曹氏的几位名将。”
“又或者是一直镇守东郡的那位夏侯元让。”
“这些将军在曹氏地位极高,他们北方安定之后,几乎一统,关外让徐臻镇守,马、韩等人不敢越境,是以,定然让曹氏宗亲前来取功,日后若是中原一统,就更好分功给曹氏诸多亲属,执掌大权。”
“至于徐臻,他的权力应当就是车骑,不会再升任大将军,除非是曹氏将军都难以胜任。”
“而曹操,在下认为于南征之后,会逐步进位,先为公,后为王,最后篡汉自立,到那个时候,天下无人能反对,也就无需害怕白马之盟,同时百姓也得其恩惠仁义,自然只是腹诽怀念先朝,而不生乱象。”
“天子,应当最终是禅让为公,安乐晚年,此为更迭之计,十数年之内,曹操会徐徐掌控天下,这其中关键,便是南征。”
一番话,说得刘备心中难受。
特别是那句,徐臻到头也只是车骑,谁不想当车骑将军,没想到,当年的太守,现在已经坐拥二十余万兵马,为大汉车骑了。
好在荆州之内,我等诸多官吏名士推波助澜之下,已经将徐臻的名声压制了下来,不至于让其声名远扬于荆州境地。
而不光是徐臻,现在连曹操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实。
再过数年,或许也可攀得真正的果实,天子哪里还有半点反抗之力。
曹操等同于,正在一步步用自己的功绩、人脉,偷梁换柱的将大汉内在支柱全部换掉,换成他曹氏的梁柱。
而我刘备!
还在南阳为太守而奋发,得兵马不过三四万人,而且马匹很少,一千余匹。
唯一值得心中安定的,便是有粮食数万石余下。
“接下来,军师可要为我筹谋,该如何才可抵抗曹操,在下认为,数年之内,他应当就会南下进军。”
徐庶茫然的眨了眨眼,“不会,只有一个契机,会令曹操出兵。”
“何事?”
“刘景升身死。”
徐庶笃定的说道。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更为复杂,他自襄阳回来,已经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在刘表死后,恐怕很多人都要争夺荆州之权。
这里若是争夺起来,可比徐州当年复杂多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嗯?听说荆州有人骂我?
“当年徐州也是有此一争,曹操此人心思歹毒,专等一州之主老迈可欺,便再行军逼迫,乱其境内,方可取利其中。”
“这等人,见其老迈便取利而来,极为令人不耻,绝不能让他得逞。”
徐庶深深地看了刘备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化名单福,也有试探之意,若是刘备与其表象不符,日后离去也能避开此仇。
不过刘备说这话,倒是也颇为奇怪。
听起来怪怪的。
徐庶思索了这些年刘备南行之路,差不多也是找看着年迈之人,进入其麾下境内,伺机发展。
现在说到曹操身上,多少有些怪异。
“主公,此时不该考虑这些,与曹氏的军势相比,我等在南阳几乎不可力敌,即便是派遣前锋骑兵南下,也难以抵挡。”
“夫兵者,以法拒之或可得利,但却无法彻底得胜。”
“若是要抵抗曹军,还需全州之力,与江东同仇敌忾,成割据之势,如此或许有可能。”
“结盟……”
刘备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何其难也,刘表与江东乃是有世仇,孙坚死于刘表之手,这份仇怨必不可解。”
而且,徐庶虽然有此一说,却没能说明白,如何能够让江东与荆州联结在一起。
没有这样的人选,徐庶也不可能做到。
“这个,只要荆州之主换一个人,便可做到。”
“谁?”
刘备好奇的问道,眉头挑动,心跳加速。
徐庶始终盯着他,没有说话,没有别的表情。
不言而喻。
整个正堂之上,变得颇为安静尴尬,谁也不好再开口,刘备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眼神略微闪躲了一下。
不错,只要荆州之主换成刘备,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是这样做,就会丢掉一直奉行的仁义。
同时需要在荆州各大士族之中,打一场腥风血雨的内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敌人,至少要用一两年来稳固荆州,这个时候,便可以和孙氏建立盟约。
有了盟友,必然便可与曹氏抗衡且不用势单力薄。
这份尴尬,谁也不愿打破,直到简雍自门外归来,进了大门面色难看的对刘备拱手,满头大汗的道:“主公,收到冀州旧友的一封书信。”
“谁!?”
刘备当即惊喜转头,还心有余季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徐庶。
不管是谁的来信,宪和进来真的是救了命了,否则不知何时才好再开口。
任谁来这里,听见这番话都会动心,刘备的确以仁义为本,可他不是天生圣人。
听见利益的时候,也会动摇,这也并非是假仁假义,只是一直在奉行仁义,并且以此为自己的根本之道,用以压制内心的贪欲。
说白了,人之内心,一辈子都在做此修行,也不可因为走火入魔就一眼鉴定为假仁假义。
徐庶看简雍到来,于是也坐正了身姿,不再言语,这种话只能和刘备单独在的时候,敲敲边鼓而言。
逐步试探其心,对于谋臣来说,刘备肯不顾一切取荆州,才是最好走的路,但他若是不肯,或者不敢冒这种一旦失败就会万劫不复,身败名裂的险,那就没办法了。
简雍叹了口气,说道:“牵招。”
“牵招?!他活下来了!?”刘备当即站起身来,走到简雍身前,一脸激动的盯着他,双手不自觉的放在了他的肩膀。
简雍确实神情难看,眼眸盯着刘备不断晃动,过了许久才颤声道:“牵招,归降了徐臻……”
“啊?!”
刘备噔噔后退了两三步,脸色顿时大变,神情登时惨澹煞白,如遭雷击一般,甚至差点坐在地上。
“牵招,牵招投了徐臻?!怎么可能呢?”
简雍咂了咂嘴巴,又道:“他还说,还说多谢阿备向徐车骑举荐,现在能为一杂号将军,已经心满意足,何况领兵两万余人,日后还有功绩可立。”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举荐过……”
刘备完全懵逼了,然后就恍然大悟,“徐臻以此招降牵招?”
“他,还让牵招给我写信!?他娘的!徐伯文!欺人太甚!!!”
“徐臻一定要南征!他一定要南征!南征之后我定然要斩杀他!杀他!”
“与二弟三弟一起,将徐臻斩杀!”
“方可泄我心头之恨!!”
刘备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现在又被激得满是动荡,当时知晓徐臻欺骗自己,荆州根本没有什么卧龙的时候,已经气得几日没有好好睡觉,吃不下饭了。
过了这么久,每日躬耕田地,收服民心,听荆州士人折辱徐臻,说他草莽,不足为惧,不尊儒道,终食恶果。
听了半年才慢慢的稳定下心思,现在一看到牵招的感谢信,一颗心感觉像是被洞穿了一样。
难受到不能呼吸。
徐臻真的善于玩弄人心,比曹操更甚!曹操还做个人,徐臻杀人诛心不当人。
真要逼到这个地步吗!
“万一,牵招也是真心感谢呢?”
“他感谢什么!?”刘备脑袋抖得头上的发丝都滑落到了额前,瞪大了眼睛满是怒容。
“先生!徐伯文真的不会南征了吗?”
刘备满眼希冀的看向了身后的徐庶,当然,在刘备的心中他还叫单福。
徐庶苦涩摇头,沉声道:“现在局势来看,曹操封他为车骑,就是要安定北方。”
“南征,对于曹操来说宛若取功,可以一统中原,剩余的蜀中与关外,则可徐徐图之,多少年都能耗得起。”
“所以,南征一定是取功之战,曹氏将军岂能不争先恐后的来?”
“主公,在下看来,徐臻来的可能性,并不高,但若是徐臻来,在下能反制其计,可猜透其心思,胜算却也不小。”
徐庶心中有自信,因为他已注意了徐臻很多年,从内政到外政,再到军政几乎所有的刺探情报都有所查。
也一直在思索徐臻之所思。
已经逐渐猜测到了他的心思,若是战场交战,可以洞察到徐臻用兵之动向。
也就能料敌先机,于是徐庶非常想和徐臻对上一战,来证明自己所学。
“罢了,罢了,”刘备仰天长叹,“听天由命了,从今日起,我和徐臻就开始了!今后若是得时机,定然要斩杀此人!”
刚好,我新得的军师,一定可以为我助力!
当天夜里,刘备回到自己的宅院郁闷的“哎哟喂”,估计又是一两个晚上彻夜难眠。
而徐庶则是收到了又一封书信。
来自于许都。
刚刚回到家的徐庶就好奇的问宿卫,“这是何人所寄?”
“并不知晓,只知道说是军师亲属寄来,来自于许都的商马,不过已经查过了,那就是商队而已,皆是平民,并非是细作。”
“有人识得他们,就是奔走于安定县和荆州的商贾,多年行走,不曾投奔各方。”
“军师请放心,并非是细作来信。”
“哦,”徐庶微微点头,其实心里并不在意,只要你们宽宏大量就行,即便是多年行走的商马,也有可能暗中早已归附某人,这些是信不得的。
但刘备对自己如此大量,不曾怀疑私查,徐庶内心还是有些感动。
打开书信,徐庶顿时就愣住了,片刻后眼眶尽红,鼻头一酸差点没涌上头来,连忙走进了房屋之内,他只看了第一页,就知晓是母亲的口吻。
但是执笔之人,却是徐臻!
“母亲,母亲落入徐臻之手了!?”
徐庶心乱如麻,不光是激动担忧,还有深深地恐惧,这徐伯文,有人传言他智多近妖,还能掐会算,就像是个神棍。
徐庶从来都不信,只以为是故弄玄虚的把戏,否则常人岂能有这等算命的本事,不过是徐臻消息灵通,头脑聪明,善于用计而已,以此来玩弄人心的术法。
没想到,他还真有这种本事?否则是如何能算到我在新野的?
我一直以单福的化名示人,连现在的主公都不知道,而此前的荆州诸多师长也少有人知晓,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高爽等名士也不是会泄露之人。
他们也都盼着荆州之士人,能出名扬中原者,毕竟也是这些人各自培养出来的士人,日后成名了也是要将他们奉为老师长辈尊敬。
那徐臻远在许都怎么知道?
甚至他大部分时日都在冀州,或者是更远的并州与人交战,却能知道南方之事,这相隔了几千里,什么暗探会刺探这么远!
难道新野早就有徐臻的细作?
若非如此,那就是他推算出来的?用什么推算呢?风象还是天象?又或者是星象?
这个人什么鬼东西?我还在猜测他的心思,可是打死我也猜测不到,他能以母亲的口吻说出当年家事,给我送来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等同于给了徐庶当头棒喝,让他脑子瞬间无法清醒。
仿佛一只原本翱翔的闲云野鹤,忽然被一箭射落。
徐庶双手颤抖着翻看到了第二页,看见徐臻自己的口吻,“汝母在我处,尊为吾母,奉养数年之久,与郭、戏二人共养,君可在外成就大业,勿念。”
我勿念你妹!
怎么可能勿念!
大汉以孝治国!孝义乃是四百年推行之根本,丧孝寡义之人,一生不得其安!
“徐伯文,徐伯文……哎呀,徐君侯……我想回信,寄给谁啊!”
徐庶心乱如麻,他还以为可以在刘备这里大展拳脚,现在却立刻没了心思。
许都,我还得立刻去许都才行!
徐庶心里一紧,当即就要准备收拾行装,出行许都,去救自己母亲。
他当然知道郭、戏二人是谁,但是却也想不到,郭嘉真的听了当初急忙忙的一句托付之语,就奉养了他母亲十年。
他现在只觉得郭嘉出卖其母,用以献功。
结果,又摩挲一下摸出了第三页。
嗯!?还有第三页?
徐臻头皮发麻,顿时就腹诽开了。
你为什么不两页写完,还要第三页?纸张这么多吗?这纸张摸着感觉还挺不错,堪比当初进宫的贡品纸张。
真奢靡!
不是说徐伯文节俭自律吗?都是欺骗老百姓的!
摸出第三页,只有两个字,“勿回”。
然后还有第四页。
“静待下一封书信,否则见不到母亲”。
落款,车。
这个车,是车骑将军吧?
徐庶一下颓然坐在地上,还不让我回去。
麻了。
徐庶魂不守舍,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细细想来,已经十年没见到母亲了,也不知道她此刻在许都受着何等苦楚。
……
“吃,诶,张嘴啊老夫人!”
“这个可好吃了,刚来的甜橘。”
典韦在躺椅前蹲着,喂老夫人吃剥好的橘子。
乐呵呵的笑着,都快合不拢嘴了,这段时日徐臻老来看她,顺带聊些过去的事儿,老夫人也不设防,聊着聊着,就回说起外出多年的儿子。
许是思念,一直请徐臻去寻一寻,再将他当年之事抹除了,回来不用吃官司,就把儿寻回来算了。
这些年,郭嘉也奉养得够好的了,从刚开始在颍川的时候穷困潦倒,也要给徐母每日饱餐两顿,有时三顿。
有时候实在没钱,借不到友人家中余粮,也会去当卖家产来给她饱餐一顿,到后来戏志才偶尔资助,加上乡里帮衬,过了数年。
老太太都觉得对不住这位喜穿黑袍,酷爱安静读书的年轻人,本该是报效家国的年岁。
不过后来被请为祭酒,日子就好过多了,现在当了校事府府君,更是煞神一般,基本上没人来惹他。
免得被下了诏狱,校事府别的本事不算太大,冤枉人贼厉害,抓住进去审查三日,出来先脱一层皮,没人想吃这种苦。
所以这些年,郭嘉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不过凭借才干与性情,得曹操偏爱,又有同侪保他,特别是徐臻还与郭嘉走得忽远忽近,没什么人敢动他。
此时徐臻和郭嘉在凉亭的看着,郭嘉一脸的苦楚,校事们很少看到冷如冰山的府君脸上露出这种难以绷住的着急神情。
几乎是撒着泼在求徐臻似的。
“你,你真不能这样了!别人怎么看我?都以为我与你同仇敌忾了,失了公允自有非议!若是被人盯上!你我都不好!”
“天天送这送那的,我这母亲何处得罪了你,你直说,我赔罪好不好!”
郭嘉都急得跺脚了。
你徐臻才是许都活阎罗!谁得罪了你真的是睡觉都不安宁,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急不急,等再过几日。”
“我昨夜,听闻了一件事。”
徐臻澹笑着说道,轻松不已,好似在介绍平日里的吃食。
“何事?”郭嘉好奇的问道。
“我听闻,荆州那边士人这些年一直在毁我名声?”
“何止,”郭嘉十分震惊的看了徐臻一眼,“我以为你气量大到已经无所谓了,他们甚至还说你来历不明,是宦官之后,和主公同出一源。”
徐臻:“……”
“哈哈,无所谓,真的,我无所谓,无所谓啊,”徐臻干笑了两声,“为官吏者,气量要大,若是遇到有人骂你,要微笑以对,不可贸然大怒,否则正中他人下怀。”
“应当笑脸相迎,镇定解释,或者一走了之,等没人的时候再让典韦砍死他。”
典韦愕然抬头:“嗯???”
第二百五十章:他记仇了,荆州士族危矣
你做个人吧!
典韦心里发麻。
荆州之地,还要攻伐南下,才能杀那些诋毁名声的士人呐,总不能让俺单骑下荆州吧。
“那,伯文来看我母做什么?难道你知道徐元直的下落?”
说到这,郭嘉眼色忽而大亮,“嗯?徐元直在荆州?!”
“他在荆州对不对?!”
郭嘉忽然激动起来,“写信,让他回来!你让他回来!”
徐臻背着手往后退了半步,避免郭嘉太过激动揪他的领子,毕竟这种动作徐臻会应激的,说不定下意识的给郭嘉一巴掌扇在地上,当着这么多校事那就不好看了。
“伯文,你告诉我是不是?”
“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算出来的。”
郭嘉:“……”
“好吧,你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但徐元直欠我太多,十年,我奉养了他母亲十年!这十年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
徐臻咋舌了一声,“你到时候跟他说,不过现在我不打算让他回来。”
“荆州耳目未能安插,文士也进不去,我需要徐庶在荆州为我刺探军情。”
郭嘉这才恍然大悟,他不知道徐庶在荆州担当何职,但徐臻既然明言他可以探听军情,那定然就是真的。
徐庶在荆州已经当差了,那就属南方士族,南方那边不光是诋毁徐臻,其实也一直在毁坏主公名声。
名为汉相,实为汉贼。
这句话不知谁传过去的,以此定民心,逐渐传开之后,南方百姓除了当初徐臻理政的那几个郡之外,基本上都将曹氏看成篡汉之贼。
当然,这也是一种手段,若是不这样宣扬,很容易被攻破人心。
主公和徐臻玩儿这一手,都很厉害。
想到这,郭嘉也背起了手,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在这亭子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之后,才冷眸凝望徐臻,郑重的道:“徐庶好游侠,打抱不平者心中有饱含小义胜过大义,小义为孝义情义恩义,而大义则为家国天下。”
“我敢料定,徐元直若是知晓其母在许都,一定会赶来。”
徐臻点头道:“我写了书信,让他别来,来了必定见不到其母。”
“伯文送去的书信太过危险,一旦被发现,徐元直当会身陷令圄,我大致懂了,接下来交由在下分派荆州暗探,与徐元直相见,若是可行,我会约他在安定见一面。”
“伯文可否告知我,元直在何处?”
徐臻负手笑道:“新野刘备处。”
郭嘉肯亲自去联络,让他先为暗子,而后再归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毕竟听志才兄长说过,当初徐庶跑路的时候,和负心汉没什么两样,把老娘丢给郭嘉,而后就避难而逃,什么都没留下。
这些年奉养其母,郭嘉深受拖累,也不敢撇下老人,早已当做自家母亲看待。
而那个时候,他和徐庶不过是“结交”的关系,并非日夜抵足长谈,彼此交心,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亲密关系。
只是为了一句承诺,被累及至此,郭嘉达成了自己承诺,但是徐庶却从来没回来看过一眼,只当自己母亲不在了似的。
郭嘉之前不知晓就罢了。
或者在北疆战场上死了也罢了。
既然活下来了,身体还健硕,又知道了徐庶的下落,怎么都要去问个清楚,为何一走十余年,居然一次颖水都不回。
“那就交给你了,”徐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到这面露笑意,转身离去,和徐母打了招呼,又嘱托几句,带着典韦慢悠悠的离开。
过了一段时日,丞相府中曹操果然收到了情报。
他和荀或,在十几日前向徐臻透露了荆州士人诋毁他和曹氏之事,看能否让徐臻想办法,安插点暗探去打听些有用的情报。
毕竟,这些年荆州一直以坚守稳固对外示人,安宁无战事多年,百姓聚集数百万,别说是便于种地屯粮了。
这么多心思相聚的百姓安扎在荆州,你干什么都比别的人成效大。
当时,徐臻只是笑而不语,略有冷意,拱手打礼之后转身出门去,而后便去办事安排,曹操只以为他要派遣身手不凡,又机灵聪颖之人暗中南下打探。
没想到他居然有本事在荆州官吏之中直接拉拢一人。
和荀或一起拉着徐臻在笑,“不愧是你,哈哈哈!不愧是伯文!”
“这个暗探,到底是谁?”曹操好奇到极点,“我问奉孝,他闭口不谈,只说是你拉拢之人,在刘备新野为官,且应当对荆州局势颇为了解。”
徐臻想了想,将徐母之事全数告知,也为曹操分析了徐庶此人的性情,如此逼迫之下,他日后必然不会为我等所用,可惜了此人之才。
但是等天子下诏,倒是能征辟为内政之臣。
“这就不奇怪了,”曹操忽然背起了手,深深的叹了口气,“的确可惜此人才能,不过我有奉孝、志才、公达、仲德。”
“内政有文若、钟老等人。”
“在外有伯文为我镇北疆、西凉。”
“倒是也不缺此人,”曹操其实还是有爱才之心的,不过却还没有和徐庶交过战,光凭徐臻评价他的能力,并不足以让曹操求才若渴。
今时不同往日啦。
时代大变。
已经不再是兖州那个求贤渴才的阿瞒了。
现在可是当今丞相!
“说得是,”徐臻连忙点头称是,点头如老鸡啄米,“对,丞相根本不缺,区区徐庶不足与文若、奉孝等兄长相比。”
“哈哈!”曹操左右看向在堂上的文武,和荀或使了个眼色,“听见没有,夸赞你们。”
“车骑谬赞了。”
荀或微微拱手,其余人也是面色含笑。
徐臻微笑而视,心里轻松了不少。
曹老板要是这个心态,就好办了。
到时候他不要,我就把徐母接去冀州,然后逼徐庶跟随我治下。
他可以随便发誓!终身不为曹氏献一计,出一策!
毕竟不为曹氏出谋划策,和我徐臻关系不大。
很稳。
堂上几乎都是几位心腹文臣,多年忠曹行事,品行端正不怕贪墨,自然无关泄露之事,曹操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信上所言,荆州局势看似平和,实则紊乱。”
“刘表以皇亲之身,三十万兵马镇压诸族,但并未打压过荆州之内士族,其中以蔡、黄、蒯、庞氏四大家族发展颇为昌盛。”
“还有众多小族,如马氏、张氏、韩氏都有分支名士而出,这些家族世代联姻,错综复杂,不是刘表这一代人可以打压消灭,唯有推崇备至,方可稳定境内。”
“故而,刘表若是身死,家族派系便会争夺荆州,扶持刘表公子上位,如今蔡氏生子琮,而刘表先夫人又有长子琦,各有派系支持,以徐庶之见,他认为刘表会留下兵力半数给刘琦,若是有所才能便可保全自身,而刘琮得蔡、黄支柱,日后应当易于取利。”
“在这些家族之中,唯一的变数便是刘备,”曹操说到这“哈”的一声错愕笑了出来,啧啧称奇道:“又是这个刘备。”
“刘备同为皇亲,我们在北方大战之时,他已经桃至南方荆州安定下来,刘表也给了他的一处郡城,治理之下深得百姓爱戴。”
“这份民望,一定会被荆州诸多士族所惧怕。”
“那些人,绝不会让刘备安然壮大。”
曹操赞许的点了点头,“从一封书简,可窥探荆州危如累卵之状,如此看来,还真不用急着南下。”
“要等刘表老迈昏聩,荆州各族各自为战,互相争夺,等待实际再出兵。”
“到时候,我且南征而下,大军过处尽皆归降,”曹操挺起胸膛,满是豪气,此书简虽没有说出屯兵多少,兵粮如何,举兵之处在何,或者是各地文武异士的常情,但却分析荆州鞭辟入里,简单明了的说出了如今荆州的关键内患。
这些内患,无需去考量,皆是常理,刘表当初靠这四大家族稳住了荆州,壮大扬名,功绩无数。
那现在就要为其所累,难以布局。
这是依赖的下场。
“有这一份书简,再好不过了!多亏了伯文!”
曹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和奉孝既然是旧识,日后校事府的暗探便可联系,这人也是有功之臣,我得善待其母。”
“将封赏送去校事府后院,命子脩时常去看望老人。”
“伯文,”说到这,曹操可又看了一眼徐臻,“伯文想要什么?此功绩也当赏赐,令我心中生慰,当真是无愧于别人评价那句,徐伯文总有办法。”
“当真总有办法!”
“荆州,江东皆有内应,此时我可高枕无忧,看他们各自相斗,待数年之后,军势更为滔天!”
徐臻笑了笑,拱手道:“别无他求。”
这话,让曹操嘿然一笑。
他也是早就习惯了,每次徐臻立功都是差不多的话,反正他也绝对不会要封赏,于是曹操每一次都可以大方的询问。
甚至扬言要给出大量的赏赐,官位、爵位、兵马、宝物,都曾说过,无一例外徐臻都不要。
“唉,你这人可真是,立了功,却不要封赏,当下很惆怅啊……”
“主公若是非要给,也可以要。”
曹操:“……”
诶?!
什么意思?今天怎么忽然杀回马枪了!?
娘的徐伯文!你不讲武德,以前可都不要的呀!
“你,你想要什么?”
曹操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无奈问道,主要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不给自然是不可能的。
一不小心就吃了个哑巴亏,和这小子处事,怎么忽然感觉……有点危险。
他这处处都是坑,一两年了,问什么都不要,封官擢升也是下诏书。
结果忽然改口的时候,猝不及防!
这谁能料到?
“南征时,我要率一支兵马走安定,下荆州,功绩我可以不要!战利所得我也不要这样!”
曹操一下愣住了,“那你要什么?”
别的文武也懵逼了,对啊你要什么?
你不会直接要荆州吧?
出一支兵,也就意味着其实是不参战,就是带兵马跟着去。
徐臻在冀州、并州有二十四万兵马,随便带两三万精锐,于那两州驻守无伤大雅,但是对于南征的将军们来说,那就大不一样了。
徐臻森然的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沉声说道:“身为草莽,最好便是我亲自跟随南征,而后劫掠荆州士族。”
“如此一来,士族财物、珍贵古籍书卷、蔡邕家产、上万奴籍之人,成千上万亩良田土地,都可以尽归我等之手!”
“到时候主公再出面喝止,当众处罚我,把我驱逐出荆州,又可以尽收人心!”
“反正我徐伯文在荆州为区区草莽,老子让他们看看,什么踏马的,叫,踏马的惊喜!”
曹操:“……”
荀或:“……”
真狗。
特别是身为士族冠首,名动大汉的荀令君听了这话,心里紧了一下,而后嘴角勐然抽搐。
以后不会也这样对付我们颍川士族吧?
每每想到这里,荀或都会感觉愁云遍布,他为了曹操,举荐了不知多少士族之人,皆以扶汉为名。
扬当年名族之功,说白了便是,荀或用功绩和扶汉的名义,让很多士族人脉之中的贤者入仕为官,其中不乏贤才。
整个颍川都自他手举荐而起,但是……这些人都是奔着汉室来的,因为士族背负不起叛汉的名声,这事四百年祖宗流传下来的家风声名。
如果有一天,士族没了,或者曹操进位了,荀或便是他们口中最大的走狗……
若要清名不污,唯有一死。
若要不死,唯有一条道走到黑,开创盛世,承此骂名。
不过,他想得沉重了些。
曹操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只觉得徐臻小心眼,估计现在是把荆州士人恨上了,打算让他们知晓一下君侯的毒打。
登时干笑了几声,道:“好,无妨。”
不要功绩,这句话说出来就够了。
徐臻是懂进退的,车骑之位,安定北方,光是这份功绩,日后他就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再南下争功的话,日后就太高了,要给其余将军留机会,徐臻不争,只是对荆州士族不满,想毁了这些人家底而已。
当然不需要拒绝。
“好,此事定下,接下来还有一事,要请诸位商议。”
曹操神情正色下来,南征之事已经没有太多要商议的决断。
毕竟现在一致认定,坐观虎狼相斗,等待局势变化。
那么眼下之事,最重要的恐怕还应当是收服幽州。
曹操在详细的地图上指出一地,敲击了几下,抬头看向徐臻说道:“辽东,公孙度。”
“此地不收服,日后自然更难,趁着今年兵马强盛,而公孙度也的确派兵支援袁熙,要一举拿下。”
“否则日后,要成大患!”
第二百五十一章:想讨好徐臻,还得想方设法?
公孙度。
听见这个名字,在场的很多人都露出了苦涩的神情,不过郭嘉并不在场,对于辽东他一直有计策,不过未曾说出来。
程昱曾经问过,但郭嘉笑着说即便是说了计策,也不会有人理解,或许还会被军师们笑称妄言。
主公或许也不一定会用此计。
“公孙度,本是辽东襄平之人,和当年……”
徐臻说到这看了曹操一眼,接着道:“徐荣乃是同乡,得其举荐所以为辽东太守,同时趁着董卓得势的时候,刻意交好,这些年广收流民,耕种田地,在辽东那一大片辽阔的田土上,种植了不少作物,囤积了许多粮食。”
提及徐荣,曹操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底里还是抖了一下。
这个名字,是他永远的痛。
现在于徐州任刺史的鲍信,当初是被徐臻所救,但他的弟弟鲍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在卞水被徐荣埋伏斩杀,那一战连曹操也差点死在了战场上,是因为曹洪让马,才得以逃离。
而曹洪也是在人堆里逃进了山林,方才走脱。
可以说,徐荣在那个年代,也是大将之姿,若非是有他在,或许曹操还真的可以早几年追到天子,扶汉而立,后面的路也就不会走得那么艰难。
当然,也有可能会立刻被袁绍据天子所有,沦为他人嫁衣。
未发生的事情,当然是说不准的。
不过徐荣这个人,秉公办事的时候居多,虽然也收受礼物,但不会因人情而废公允,他的确看好公孙度可以治理辽东,才会因此顺水推舟的举荐。
事实证明,这个人的确有才能,虽残暴但知晓如何收定人心,威震周边宵小。
其子公孙康,现在也逐渐在军中有威望,日后可以继承其位。
不过现在公孙度,年岁应该也大了。
徐臻隐约记得,此人在数年之后就会病故,和刘表相差无几,想到这,疑惑的抬头来看向曹操,问道:“主公的意思,实际上是想要趁着这几年无事,安定北方。”
“以便于日后南征时,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如此的话,倒是没必要与公孙度交战。”
“他为辽东太守,虽是董卓当年所封,可这些年早就有实名,在攻取幽州时,我军虽然攻下了渔阳重城,可是却漏掉了袁熙一人。”
“让他得兵马出逃。”
说起这些,让堂上许多人都露出了极感兴趣的神色。
的确是,袁熙出逃之后,曹氏兵马接防必须要用重兵,若是驻扎的兵马少了,也许会让袁熙卷土重来。
他倒是翻不起什么风浪,可若是时不时的到边境来劫掠,让百姓苦不堪言,的确也是麻烦。
以往不说此事,是因为顾及徐臻的面子,但现在他既然亲自来说了,便刚好拿出来商议。
曹操也想等着徐臻如何解决袁熙。
“继续。”
曹操坐定了身姿,令堂上诸人都安静下来,听徐臻把话说完,是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徐臻。
“既然如此,辽东自然不需要收服,丞相以天子诏书下发,让公孙度取袁熙首级来,收拢其兵马,便可立功封为侯爵,永镇辽东。”
“让他在辽东做个君侯,其子日后若是上位,再下诏书让他承袭其位,这样一来,数年之内,乃至十年内,辽东不会有乱,他们收拢的百姓太多,粮食不够吃食,每年只能不断加大推行内政,若是做不到的话,就要出塞外扩张领土。”
“想要进入幽州扩张,因为有诏书和兵马镇压,公孙度必不可能做此自毁其业的行为。”
“他若是出外扩张,打的是什么地方?”徐臻看了一眼地图,并没有标注,现在的地图还简陋得很,于是从怀里拿了一份。
放在了桉牍上,摊开之后让曹操凑近来看,图上也就是在幽州的东北方向,多画了一个圈儿。
圈儿里面写了高句丽三个字。
“你看。”徐臻朝那个圈里指了指。
曹操头皮顿时一麻,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我看个毛我看。
“谁画的地图?”
“鄙人,”徐臻很平静的说道。
“总之,方位知晓便好……”曹操无奈的说道,接着立起身来盯着徐臻,“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去辽东交战,徒耗兵力。”
“不错!”
徐臻笃定的点了点头,“辽东极远,路途艰辛,兵马难以行走,北方战骑如何越过山区,没有地图行军自然会迷失方向,而公孙度在辽东占尽地利,我们会更为被动。”
“主公若是要辽东,最好再等数年,与辽东公孙度、公孙康父子交好,通商送粮,命使节等不断进入辽东来往,而后在此行之中,完善地图,知晓进出道路,明白各处山岗,查探山林山道之内,有多少可以伏兵驻军之处,方可缓慢图之。”
“嗯!”
曹操眼睛顿时一亮,相比之下,徐臻这计策十分谨慎,但是步步为营。
可说是最为有效,在五年,十年内不断蚕食攻克辽东,将公孙度父子所在的地形摸清,而后再进军。
招揽公孙度,封其为君侯,令其永镇辽东,而后再通商送粮,派出天子使节,予以示好。
实则暗中查探地形,弄清辽东行军之道。
辽东玄菟郡外,地图已经多年未曾更迭送入中原,特别是在中原混战之后,朝贡也已经停止,和幽州治所从无来往。
天寒地冻的气候,崎区难行的山脉,已经未曾修建过的驰道道路,都成为行军之难,同时粮草也很难大量运送过去。
想要在一年之内攻下,首先这等地形就会废掉徐臻的骑兵,只能步卒前行而攻,即便攻打下来,伤亡也会很大。
辽东现在有多少兵马,曹操都不知道。
“怪不得,你要推行冀州商业,这些商品送去辽东,便民不说,自当受喜爱。”
“如此应当以冀州为主,向辽东通商,公孙度在辽东苦心经营多年,积攒了大量的财富,或许能允许。”
“一年之内,不断增多人手,便于刻画地图。”
曹操感叹了一声,颇为有些感慨,对徐臻说道:“伯文,辽东、雍州、塞外乌桓三地,都极为重要,看来要交给你了……”
这三地,关系都极为重大。
在未曾南征的这几年,一定要把局势全部安定下来,让北方决不能有半点乱象。
马腾等关外诸侯,应当是最为危险,这些人看似按兵不动,实则一直在准备进入中原。
一旦有机会,绝对会做乱。
“我最近,就回冀州。”
徐臻当即拱手而下,深深鞠躬。
曹操暂时还没有回答,慨然感叹了一句之后,起身来缓慢的走到了徐臻的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负手盯着他许久,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
“多少年没有好好的聚在一起了。”
“等北方安定,南征取荆襄、江东,便可以高枕无忧,功成名就,到那时,便是要辅左天子,治理天下了。”
“你先去,南征的时候,自有诏令,幽州之地,靠你和子和了。”
曹操把手重重地放在了徐臻的肩头上,凝视着他,“幽州,还是要你亲自去镇守,并、冀、幽三地,应当可以一齐繁荣。”
毕竟这三州之地,那地界可都是接壤在一起的,这些地盘全部土建起来,可以容纳千万百姓,徐臻的冀州货不断出产,各地资源运送往冀州。
在数年内冀州已经繁华更甚当年袁绍在时,推及两州带动商、农、工推行,冀州完全带得动。
“喏。”徐臻澹澹一笑,拱手而下,平静的说道:“既得令,我可就先去准备行装了,过几日先回冀州。”
“嗯,好。”
曹操也想留徐臻,不过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情,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于军队调动无关,多是校事府送来的某些人情之事,已经内政推行,各地禀报,还有灾情求粮等事宜。
这些到时候会有功曹编成志卷,送到冀州给徐臻观阅,让其知晓。
而且,一般后续商议没有徐臻什么事的时候,他都不会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用徐臻的话说便是,空谈误国。
不如提前先走。
……
时年七月。
天子诏书从许都出发,送至幽州。
封公孙度为襄平侯,驻军辽东。
在辽东湾训练水师战船,并且屯兵辽阳,以此表彰其功绩。
身在襄平的百姓欢呼雀跃,军民士气高涨。
庆祝了数日之久。
公孙度封爵之后,便可得天子之令坐拥辽东,而且曹操身为丞相,也送来了书信表彰赞许其多年驻守边境之功绩。
夸赞公孙度有家族遗风,称之为红缨之家,守玄菟郡与辽东郡,拒扶余、高句丽于境地之外,在中原紊乱之时,给百姓安定之所。
此时,襄平城内。
治所大院之中,一群衣着略有塞外羌人之风的将领头戴白羊毛发箍,将头发随意捆缚于脑后,有的则是扎成了贴在头上的辫子。
这些人胡须粗犷,样貌凶横,颇为彪悍。
其中在主位上,坐着略有白发,身材精瘦的中老年者,持手杖在地,坐在较高处,满脸含笑。
“哈哈哈!!”
老者发出了大笑之声,将手杖也放在了一旁,身上向后微微一靠,刚好得靠背靠住,那靠背上铺了一张皮,看不出是虎还是豹。
军营之内,满是彪悍之风。
虽然是宴会,但是却大多是在吃喝羊肉马肉,大快朵颐,吃食起来毫无儒雅之相,大力撕扯羊肉。
“曹操不愿攻我辽东。”
“幽州之地,也不再管辖辽东,不再派遣官吏到来,让我自己任用官吏,甚至将襄平给我做了封地,以赏赐我多年镇守辽东,收归流民!”
“这是好事。”
“接下来,我们可以在辽东高枕无忧。”
“曹丞相,必然要南征!我们可以壮大功绩,建立防备!真正的永镇辽东!”
“父帅!”
一个略有胡须的中年人,身着长袍站出来,拱手笑道:“曹丞相的书信里面,让我们去找袁熙。”
“哼!”
公孙度白发一晃,双手握住了手杖,拄在空地上,嘴角下撇表情严肃,郑重其事的道:“投桃报李,方为求存之道,曹丞相没有来攻打我们,也不收辽东朝贡,甚至还要送粮,开通商道。”
“这是为何?”
公孙度笑吟吟看向儿子,终其一生,从小官吏到封爵县侯,心满意足。
更何况,现在在辽东这偌大的土地上,百姓逐渐增多,都对公孙氏感恩戴德。
他的日子,快活得像是一地之王那般,本身与周边高句丽、夫余等国就差不了太多。
现在在背后又还有拥有半个大汉的曹丞相支持,扩张到境外并非是难事,说不定以后公孙家,还能做个名震青史的征夷大将,享受青史留名,让后世传诵。
从一皆小吏,到现在这个地位,且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这份家业。
比起徐伯文也不遑多让了。
“幽州驻军,现在换成什么人了?”
“徐臻和曹纯。”
公孙康拱手笑道:“冀州商道繁荣迅速,商品多样,粮食众多,而且便宜。”
“并且,徐臻在冀州种出了一种棉,可以在冬日抵挡严寒,比布匹更好,还有纸张,印刷之术、木工桌椅等,他若是来了幽州,父亲要修书一封与之交好,请冀州商道通行我辽东。”
“嗯,该当如此,这位徐君侯,在幽州击破袁熙,又在击破袁尚,三年前又在官渡大胜袁绍,唯有我辽东,他暂且还没有足够的兵力,愿意耗损,所以不曾来攻。”
“既然他驻军到了幽州,一定要示好,打听一下,这位君侯喜欢什么……”
公孙康苦笑,他气质偏儒雅,但是面容有些粗犷,所以显得比较怪异。
宽面大耳,上唇胡须浓密,而下唇、下巴处却修剪不剩多少。
此刻一笑,更加粗野,拱手对公孙度说道:“这个,就很难打听了……而且,徐臻已经是车骑将军了,这位车骑自出名起,就不肯收受礼物,送过的人都被痛骂驱逐。”
“唯有美人,他会收下,或纳为妾室,或收为婢女,总之徐臻有好色之名,但应当是假的,是在曹氏之下求存的自污之法。”
“否则此人品性太过完美,也就让丞相无法拿捏了,但是现在我们又不可能送美人。”
“为什么呢?”公孙度稍稍坐起身来,他知道自己儿子有才能,善于收集各地情报,重要人物的事迹品性等。
虽然不出辽东,但是也可稍稍知晓天下事,于是好奇发问。
在正堂里的这些将军当然也好奇,都当做奇闻异事来听。
“因为曹丞相将女儿嫁给了徐臻做正妻。”
“我们赠送美人,等同于得罪曹丞相,送别的又得罪徐车骑。”
“诶?!”公孙度一下子有点听懵了。
那这,油盐不进么,那我们怎么去接触呢?难道什么礼物都不带,就空手去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伯文一言,安定辽东!
“那,那怎么去见他呢?若是徐臻到了幽州驻军,总得要派使者去见一面。”公孙度这几年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不太乐意远行。
从辽东郡出去,要过黑山。
山脉难行,而且丛林之内蛇虫鼠蚁不少,昼夜温差也大,不是夏季的时候,秋冬两季山里都是寒冷不已。
别到时候千方百计去见徐臻,拿了礼物被他痛骂,没拿礼物去了连人都见不到。
“这样,我们送高句丽劫掠的特产过去,高丽奴、服饰、布匹等。”
公孙度满脸嫌弃,“这些东西,比之我大汉,宛若糟粕,高句丽地稀天冷,难以耕种。”
“拿去送这位车骑,真的能有用吗?”
“高句丽的铁甲、兵刃等,也都是粗制之物,并无大用。”
“好歹,稀有……”
公孙康也是面色苦涩的笑了几声,或许这就是最为特殊之处了。
……
在七月时候,徐臻来到幽州涿郡,公孙度当即派来使臣,求见曹纯和徐臻一面。
并且给曹纯送上了礼物,但是却没给徐臻准备,只是送来了三箱书简。
这些书简,也是公孙氏多年所藏的书卷,虽说不是什么传世名作,但是却也是古卷珍藏。
他们在多方打听之下,也就只听闻徐臻在收集这些古卷书籍,虽然不知他收集这些来有什么用。
但是徐臻居然收下了,并且给了公孙康一些钱财。
数日之后,徐臻到达了右北平郡,和公孙康见了一面,设下了简约的宴席来款待,让公孙康受宠若惊。
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在外的君侯,明白此事意义重大。
当然,他好意以使臣身份来拜会,也不怕被扣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所以也乐得悠闲自在。
公孙康一袭墨色长袍,腰间系玉带,头发束于脑后,其余长发铺后背而下,胡须整洁,面容粗犷,所以和装扮有所不符。
但是一举一动,都颇有儒道的气质。
应当是在家中的确有儒道所学,从小就耳濡目染,所以有些学问。
也有可能,公孙度本身就有意,让儿子文武并修,日后不光可以领军,还可以理政。
这样境内才能更加安稳。
实际上,这一次公孙康要亲自跟随使臣来见徐臻,公孙度也是不允许的。
不过拗不过这儿子,要来亲眼一观徐臻的风貌和才学。
有时候,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必须要明白,自己这位极有威胁的近邻,到底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否则听闻他人言,终究还是不准的。
“车骑,小人敬您一杯。”
徐臻摆手,澹然道:“不喝酒,聊正事。”
宴席上,徐臻快速吃完了饭,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虚伪寒暄了。
干脆利落的摆了摆手,拒绝了公孙康相邀,放下了碗箸,面色平静的看向他,接着说道:“既然你已经为使节到了右北平,肯定是有事相商。”
“天子诏书下后,封了公孙度为襄平侯,也是将辽东交给了他,并且命其守玄菟郡。”
“公孙公子应该明白,玄菟郡多年来始终反复丢失夺回。”
“高句丽对入侵大汉并未死心,眼下,你父亲治军有方,夺回玄菟郡,又多次攻入高句丽边境,功劳甚大,声威不小。”
听见这话,公孙康的脸色轻松了许多,听得出来徐臻乃是在夸赞,那自然也就不必如此紧张了。
徐臻不是在怪罪,也没有太多敌意,看得出来,车骑对于公孙氏族入主辽东,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君侯,谬赞了,父亲也是为了大汉收容子民,所以才笃行一生。”
“不是,”徐臻又当即抬手,曹纯刚想说几句话,又被徐臻止住了,“你父亲是为了家族壮大。”
啧。
曹纯看了徐臻一眼,怎么今天说话,进攻性这么强呢!这又是何必呢!
这几句话,搞得公孙康脸色一下大变,笑容顿时都没了,一脸又僵硬了起来。
这话,感觉又说得尖锐了。
这位君侯到底是什么性子。
下一好一下坏的。
徐臻依然面色平静,接着说道:“咱们就说实在话,你父亲当初只是一地小吏,凭借自己的勇武与聪慧,得到了举荐,也的确有才能,才到了今日的地位。”
“但是公孙氏想要长存,家族得以延续下去,这一步棋走得却不好。”
“如何不好?”公孙康当即好奇的看向徐臻,这话是什么意思,在给我出主意?
“你们不该接受永镇辽东的任书。”
“为何不该呀……”
“丞相一直觉得辽东未曾收服,如今给了你父亲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还要南征,但是南征大胜之后呢?天下唯有幽州辽东空缺,心中如何能安定?”
曹纯一下后仰,目瞪口呆的看着徐臻。
我还在这呢,伯文你这话,不怕泄露出去?
咱俩关系再好,我也姓曹啊,你这是在说什么?
曹纯当初,是除开曹操之外唯一一个可以从冀州得到宿铁军备的将军,可想而知关系有多好。
不过,徐臻好似根本没有避讳他。
应该不是说漏了,而是自有计较,曹纯心想道。
“那我,那我父亲现在已经领了,又该如何呢?”
徐臻笑了笑,快速的说道:“无妨啊,和冀州通商,开迎幽州人马,自融为一体,虽无需朝贡,但还是每年送去税务朝贡,宛若如常太守,如此久而久之,自然让丞相心安。”
“待日后,将军中将士送与支援曹氏交战,同仇敌忾,听从军令调动,丞相反而不会猜忌。”
“嗯,此言有理,”公孙康微微点头,徐臻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些。
大致的意思便是,丞相的确在此时无奈之下,不想管辖辽东之事,但是又不愿看到公孙度在辽东继续坐大,不断扩张。
但是,辽东不能真的以为政事得胜,日后大汉真的不管,还是要逐步归附,否则迟早有一日要被剿灭。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那么那么简单能了事的了,一旦曹氏兵马定了中原,再北上来收服辽东,那公孙氏就是不识时务,任何人都留存不下来。
想到这,公孙康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举目望天,神色怅然若失,“多亏了车骑指点一句,在下此前还真的没想到丞相的心思。”
“可惜,错过了此次机会。”
“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徐臻当即双手放在桉牍上,金刀阔马坐得端正,朗声道:“现下,康公子可马上回去,将这些话告知你父,在受封之后,将朝贡先交给丞相,而后再交一质子,到许都入学。”
“你应该有弟弟的吧?”
公孙康连忙点头,“有的。”
“那就对了,对于你来说,送了弟弟去许都,你便可承袭其位。”
“对于辽东来说,有质子,又有朝贡,丞相会大为欣喜。”
“于我而言,冀州商业逐步繁荣而起,我也无惧你们安插内线,可以放心互为通商,一举三得也。”
“这样,你就保得住你公孙氏家中的兵马。”
“好,好!”
公孙康一时间心乱如麻,但是却也还能稍稍理得清大势,按照徐臻的说法,之后公孙氏族还可以继续擢升,真正为家族延续下去。
和冀州通商后,繁华共享,也可以多与徐臻来往走动,更为熟稔,这样多年之后还可以做出政绩,让辽东成为一大助力。
这自然是好事。
“你们辽东,有辽阔的荒土,若是能养成农田,种植作物,便是一个巨大的粮仓,以粮食来与冀州商品换取商物,行走都十分方便,得归幽州方可融化,分化为孤立,只会无援,你们打高句丽都打不下来,何况是入主中原,这辽东藏是藏不住的。”
“江东有长江天堑,西蜀有山险走廊,尽皆都会被攻占下来,辽东自然不算什么。”
“求什么,不可得什么,但退让一步,反而还有余利可得,毕竟,世间情谊都是你来我往,曹氏送恩,公孙氏又岂能还情。”
“若是不还,那是什么?”
公孙康被敲打得一愣一愣,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居功自傲,不尊曹氏。
果然,想要延绵百年却如此孤占辽东,负面受敌,是不可能的。
这话在理。
“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好,”徐臻当即起身,擦了擦嘴,“言尽于此,我要去军营操练军士,今日不可作陪,请子和兄长陪同康公子。”
“车骑您忙,”公孙康立刻起身想送,曹纯则是和徐臻一路走出了正堂,送他到大门口来,在旁跟着走了些许路。
在旁轻声竖了个大拇指,“伯文,此话在理,或许公孙康能听进去。”
“应该可以,这样一来,辽东对幽州自然开放,通商之后,车马通行,要建一条宽阔的驰道从辽西,通行到辽东,联结辽东属国,还需要子和兄长费心了。”
“为何是我?”
曹纯愣了下,“问朝廷要钱?”
“对,我要不到,我得帮冀州去要。”
“哦……行,”曹纯点了点头,和徐臻相视一笑,将他送上了马车,又回来陪同公孙康喝酒。
当天夜里,两人相谈甚欢,曹纯顺着徐臻之前所言,将随后军队安扎驻守的排布也商议了一番,让公孙康把话带回去。
并且,也明说了日后自会美言举荐,让公孙氏在辽东和玄菟的功绩,尽可能送达天子面前。
于是第二日,公孙康欢天喜地的回去。
将此行所得,全部告知其父,以及当堂的诸多文武。
将军们倒是不好说什么,文士却有些迟疑,几名文士窃窃私语之后,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此话,不无道理。”
“若是有冀州商道,幽州人力,再加上我辽东大量荒土,一旦开植出来,也有好处。”
“这是,惠及后世之事,且年年朝贡,曹氏知道辽东并未有自立之心,不曾生独占大片土地,拥兵自傲。”
“如此一来,丞相放心,就不会出兵到辽东来,那个时候,主公攻占高句丽和夫余,那才是天大的功绩,这些功绩,日后都会惠及后世,甚至是辽东百官。”
这话在理,公孙度听闻了“攻占高句丽才算功绩”这句话,顿时心中来了兴致。
“说得不错,”公孙度咳嗽了两声,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面前的公孙康,这一眼,让他稍稍闪躲,不敢直视。
“让,霖儿去许都吧,康儿在辽东理政,和车骑、卫将军为辽东建驰道,互相通商往来。”
“给曹丞相送去书信,我亲笔而写,并且送去过往三年内的朝贡,以粮草、布匹、丝绸为主,再为丞相送去高句丽奴,高丽武士五十名,军备三千件。”
“喏!”
公孙康当即轻松而笑,这样一来,彼此之间就都有了面子。
曹丞相定然不会再惦记我辽东了。
……
八月,朝贡到了冀州,公孙度密令麾下副将于建,给徐臻送去了高丽美人三十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年轻女子,从未有过婚配。
而且,瘦弱生怜,关键还有些许他国风情,说话还听不懂,较为柔和谦卑。
徐臻欣然收下,还说了句好养活,高句丽没有多少粮食,所以那里的女子自小养成了少食忍耐的习惯,不会浪费食物。
之后才送去了许都。
朝堂惊讶,美谈四起,都在夸赞丞相威加海内,令公孙度臣服,才会有送质子到许都入学,奉送三年朝贡之事。
朝堂之上,早朝时候天子在听见消息时,盯了身旁的曹操好几眼,满是惊诧与敬佩之色,当然,依然还有战战兢兢的恐惧。
他是想不明白,曹操的声威,居然已经传到辽东了吗?
为何公孙度会这般朝贡?要知道,当年董卓当政的时候,辽东数年没有半点动静!
根本不来朝贡,也从来不尊汉廷,一直是以孤国自居,这公孙家族之人,简直将自己当做了另一处的天子。
现在,居然完全臣服了曹操?!
送质子,开商道,撤兵防,并且还直接补了三年朝贡,几万石兵粮,数万匹布,还有塞外的各种宝物。
甚至有异国他乡来的武士,送与丞相府,这些武士可都是来为奴的,可以任意打杀。
散朝之后,曹操一路受着恭贺下来,背着手昂首阔步,抿嘴而行,但那嘴角不断上扬颤抖,却让人知晓其内心着实高兴。
一直到丞相府邸之后,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
“伯文这张嘴,当真厉害,几句话敲打,便可将我封赏之意,说得清澈通透!甚至让公孙度也深信不疑。”
郭嘉和荀或、荀攸等跟随回来的文臣,自然也是在笑着。
此刻荀或拱手道:“既如此,也就不用再忌惮辽东了。”
“不错,文若放心吧!”曹操抿嘴回首,负手而立,拍了拍荀或的肩膀。
等这些恭贺的文武都离去,只剩下郭嘉之时,曹操才收起笑容,郑重地道:“如此,我更应要辽东属图,发信已告知伯文,让他麾下斥候,在半年之内详细刻画辽东地图。”
郭嘉一愣,旋即眉头登时锁起,点头道:“好。”
第二百五十三章:这才叫繁盛美景,他深得民心
郭嘉一向不爱多问,但他知晓曹操性子,和公孙度无亲无故,即便是他这事儿做得明白。
也并不能让曹操将公孙度当做值得信任之人,他一定要辽东的详细地图,都是为了日后好行军。
至于要不要动兵攻打辽东,选择的权力依旧还是掌握在曹操的手中。
只是,这样的决定对于徐臻或许不是太好,继续查探辽东地图,必须要做得隐秘不可查,绝不能泄露给公孙度知晓。
否则等同于将徐臻给他们的劝说与承诺全部推翻,那这份恨意,就自然会落到徐臻的身上。
这件事,须得说明白。
郭嘉想到这,几欲开口言说,但是都忍住了,最终还是决定写一封书信去给伯文。
毕竟,他给徐母的礼物太多了,还是得提醒一番。
“下次真不能再收徐伯文任何礼物了。”
他自己不收礼,天天来送礼,还不送给我,给老夫人,不收又还不行,毕竟老夫人看见他都是又敬又怕又有些爱戴的。
“唉。”
……
幽州,涿郡。
徐臻回到涿郡与曹纯一同理事,各地的官吏尽皆是新换上任,有些是自外地而来的士族。
有些则是当地百姓口碑极好,又得名士推举而起。
徐臻看着郭嘉的书信,微微一笑。
和曹纯说道:“你看,奉孝也知此事不可明面上干,要悄悄刻画辽东地图。”
“但终究,与你不好,”曹纯面色难看,“你为何要写信给丞相,让他继续下令收辽东地图呢?”
“因为我要打辽东,”徐臻澹笑道。
这斩钉截铁的态度让曹纯登时愣住,原来如此。
“那,你还特意给公孙康出建议,说这些事?”
“那是自然,稳住其心方可行事,等地图刻画,各地民情都尽皆知晓,官吏、武将也都收得评价,深入了解,接下来攻打自然容易许多。”
“但是干这些事,至少花费一两年,伯文不会觉得劳累吗?”
“我求之不——嗯……还是会累的,不过为了丞相,为了大汉,个人的劳累又算得了什么?”徐臻笑着说道。
曹纯愣了半晌,心里一阵愧疚。
他到幽州来驻军,领着一万多虎豹骑,还有四万本部部曲的中军步卒,本以为没有战事打算一直吃许都送来的军饷。
现在和徐臻一比,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
“伯文,你这话,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
“没事,还有事要请兄长帮忙,到时候才好行军,也是兄长之功绩了。”
徐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纯脸色一振,当即兴奋的道:“何事,你直接说便是!只要我能做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臻笑道:“军饷、军粮,在出兵之前就要靠兄长去许都要了,毕竟我乃是冀州牧,还要兼顾讨要并州粮草,再去要幽州粮饷,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哦,哦,是这个啊……”
啧,你小子闹了半天在这儿等着我呐。
曹纯咋舌几声,挠了挠头,感觉上了个当,但是又把赴汤蹈火这句话说出去了。
硬着头皮也得干。
“行吧……”
……
时年秋季,冀州人力与幽州人力,集十余万北迁,并且与辽东居住之民一万余人,取材挖石,开始铺开驰道。
逢林开路,遇水搭桥。
为商队造出了一条道路,同时引百姓入幽州,送了几十支商马队伍进入右北平郡,又一路进入辽西。
而彼时,公孙度的兵马刚好在辽西北已经玄菟郡西侧的卢龙塞外,探寻袁熙的下落,所以得见这一迁徙盛况。
不由得感慨百姓盛情高涨,辽西、辽东这些原本荒瘠之地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等景象了,这个时候,徐臻亲自带兵来助。
帮忙在沿途修路之地与人挖土,号召军民一同伐木,亲自监督造桥。
一连数月,始终在外风餐露宿,辽东百姓听闻,纷纷来一观,果见徐臻在此之后,送来家中余粮和自家酿的美酒给将士解渴充饥。
公孙康听说之后,同样带兵来帮忙修路、伐木,挖石炼材。
整个辽东的工匠不敢违背,当即来帮忙,于是活活让工期缩短了一半。
走的时候,徐臻那眼神恨不得把公孙度直接咬死。
他的奖励少了一般,自律值不过区区一万五。
这更加坚定了徐臻要亲自马踏辽东的心,毕竟兵不厌诈,等攻下辽东,公孙度父子如何安置那又是后话了,反正他们只要肯归降,定然比辽东只高不低。
好在,这一次大动工数月之后,徐臻亲自得见辽东各县乡城池外,的确开垦了不少田地、果园等,虽土地不够肥沃,但是却可产粮食,每年增产十万石决计不在话下。
这些新开垦的田土,还有那些已经逐渐在修复之中的荒土,日后都可以成为百姓归心的安置根本。
辽东一个郡,就有半个幽州大,当然,大部分是无人居住的地方。
再加上道路崎区,山道众多,若是没有修驰道之前,要绕道玄菟才方便进入,或者是横穿大山,骑兵难行。
步卒也容易迷失在高山之中。
现在就不同了,这主干道沿途设立岗哨接应,便足以出兵行军。
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但自秋收结束后,辽东的天气迅速寒冷了下来,北去的那些商队也都赶着封山之前,回到幽、冀各郡。
这一趟,也让辽东子民得到了许多南方的货物,而回来的商队也是带着巨量的粮食和布匹,还有域外的奇物回来。
但是徐臻这半年,却真正让公孙氏的两父子胆寒。
辽东,襄平治所。
公孙度的头发又白了许多,穿上了貂绒大氅,在堂上火坑旁坐着,座下是个马扎软凳,就是来自于冀州商品。
以往没有人做这样的软垫小座,但是现在冀州巧匠做出来,深得百姓喜欢。
茶余饭后,在院子里摆上马扎,坐着聊天,稍微吃点吃食,比什么都悠闲。
以往老百姓到了日落之后,便认为是天睡了。
普通的老百姓家基本上都会去睡觉,在日落之前,若是无事也没有别的爱好。
也是聚在一起聊天,等着日落,站累了就找凸石坐下,或者蹲在墙根发呆。
冬天里无聊无事的人丁还可以蹲着数屋檐下的冰棱有多少根。
现在多了点别的玩意,冀州木牌、冀州棋等等,冀州巧匠做的象棋、五子棋、围棋等,据说徐臻还发明了一种纸牌游戏,叫做“斗士族”,深受百姓与曹操喜爱。
这一趟,深得民心。
“哎呀,”公孙度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让人将躺椅抬过来,靠近火盆旁,又换着躺了上去。
几声听似哀嚎,实际上乃是舒适非常的叫喊后,在躺椅上活动了一下腰部,对身前不远处的儿子沉声道:“光是这一趟,咱们就到了这么多商品,若是挑选些许卖去高句丽和夫余,从中可以换得多少珍宝。”
“这位车骑,可怕着呢。”
老头挪了挪肩膀,闭着眼感慨,“若是再年轻二十岁,还可与车骑周旋,如今亲得远远见了一面,他居然在笑。”
“如此劳累搭桥修路,他居然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有所得,却也的确有所得,得民心呀。”
“我辽东的百姓,也开始口口相传徐车骑的事迹喽。”
“父亲,这是好事!”公孙康当即拱手鞠躬,尽管他有些寒冷,但是却很守礼仪,没有跟着过去蹲在火坑旁,不过面色还是兴高采烈,“他是真的为民。”
“所以才有民心。”
“且,徐车骑事迹传扬辽东,对百姓流民乃是振奋,现在与幽州已经又相连,等开春之后,我们也可以组商队到幽、冀两周。”
“比之当年,隔绝辽西等地,以天堑自封要好得多了,此为辽东繁华之景,父亲应当高兴才是。”
“高兴不起来呀,”公孙度闭着眼慵懒的说着,“现在通商之后,来往甚多,不过若是徐车骑此前所言确实,应该会保我公孙氏吧?这个冬日,还得再去打探一番。”
“趁着风雪封山,康儿你得去将岗哨巡防都安排好才行,不可掉以轻心。”
“咱们,不害车骑,但是却要防着兵马忽然入辽东,等开春之后再看看,与这位车骑交涉,还需要数年彼此信任方可。”
“康儿不能轻信他人。”
公孙康鞠躬咋舌,“父亲不必如此,我看车骑不是奸诈小人。”
“唉,你就是太天真纯良,学不会生存之道,为父我便是从不轻信他人,才有了今日的家业。”
公孙康不说话了,低头静待父亲指教,公孙度是位严父,对外敌和奴籍之人而言比较残暴,性情古怪,说不准何时就会大发脾气。
所以公孙康大部分时候还是讲孝道的,不和父亲顶撞。
“徐臻,这是收买人心之法,还是刻意为之,否则他为何会笑?便是早就想好了要先将名声传入辽东,乱我子民之心,弱我公孙氏的名望。”
“是,父亲说得有道理。”
话虽是这么说,但公孙康始终不觉得徐臻会害他,自己的父亲那是太过多虑了。
“咱们还是要做好防备,明年给的谷种,放点空谷在其中,让幽州种不出粮食来最好,或者把谷物种子全都蒸熟。”
“都是好办法。”
“啧,父亲……”
“唉,你不懂,有道是慈不掌兵,你不懂两地百姓,咱还得是得了好处,满满再想办法坐拥辽东的好。”
公孙度睁开眼来,稍微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看了一眼儿子的眼神。
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略有失望,“康儿为何如此看着我?”
“父亲,这个时候可来不得半点内讧,咱们还需要数年,才可得曹氏认同,日后能否延续家族,就看这位车骑给的功绩,还有许昌城那位丞相抬爱。”
“我还是觉得,守住内外较好,今年徐臻离辽东多进……差一点就进城了。”
老头起身来沉思了许久,实际上他的内心也在天人交战,舍不得冀州商品,又不敢继续开放,总觉得徐臻和虎豹骑,还有十几万百姓一齐来,宛若有威压一般令他坐立难安。
这里面要是有细作,以后就不得安宁了,辽东居民之中,若是口口相传徐臻的功绩与事迹,以后百姓要如何尊称。
此次,虽然徐臻未曾进城,却已经足够让公孙度害怕了。
“儿啊,容我再想想,明年的朝贡还给不给……”公孙度说着,闭上眼皱眉思索。
……
渔阳郡。
徐臻回来后在此暂且歇脚。
同时让麾下宿卫营的将士都拿出自己所画的详细部分地图,合在一起便是大片区域。
用简单的线条来勾勒山川,上面用小字点下密密麻麻的标注。
徐臻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记下的地形最多。
在合一处之后,又排除掉那些不能使用,略有偏差的部分。
勉强可成大图,这就已经可画到襄平之外百里之地了。
有些地图是心腹商人所给。
这年头,也不是谁都会画地图,懂山川化图这等本事的人,都是老斥候,或者是士人中懂得地势之人,原本就少之又少。
是以徐臻军中能用的也不多,几十人慢慢刻画,就这些人还是他培养出来的,很多人宿卫营旧部都看不懂地图。
刻画时暗中行事不令人知晓,慢工细活,却也画了主干道两侧的山林地形小道出来。
徐臻扫了一眼,记住了地图划分,而后想到了一路所见所闻,大概识路了,就是有些秘密的小道,却是一条都没找到。
“嗯……现在行军,有五成把握神速奇袭,大破辽东,但仍旧还不够。”
典韦打了个呵欠,瓮声道:“君侯,还要等几年?”
“一两年吧……”徐臻眯着眼看着地图,头也不回的说道,“屯军、积粮,准备好开春之后,看公孙度如何反应。”
“若是继续往来,便还有机会,若是沿途立下岗哨,就要考虑行军了,这条主干道设立后,真不想这么快就用上。”
“诶,那就等吧……”
典韦唉声叹气,又没啥仗打,这半年逛跟着君侯给百姓干苦力活了。
“别急,定辽东千万不能急,”徐臻喃喃自语。
这时候,典韦歪头来看了一眼,顿时埋怨道:“这图,俺看着奇怪。”
“都是外侧道路、山道的图纸,又有什么用?要是有个懂画地图的辽东人帮忙就好了。”
这话刚说完,忽然肩膀一沉,被徐臻勐然抓住了肩头,典韦定睛看去,发现车骑满脸惊喜。
“阿韦,我还真知道一人,就在辽东中!肯定懂画地图,可以一寻!定可为我助力!”
第二百五十四章:好家伙,被你几句话搞得热血沸腾!
“幽州人士,右北平无终人田畴,田子泰。”
曾经朝廷要封他为骑都尉,但是他不肯受,而且他一直是在刘虞麾下。
“啧,您又不认识。”
典韦眨了眨眼,这个人反正他不知道,现在是在何处,但依旧征召了许多官吏在幽州各地,徐臻若是这么说,一般都是在各地家乡为县令。
但是不认识的话,直接去征召来人家也不一定会诚心安定的行事。
徐臻后仰了一下,嘴角上扬露出了自信的笑意,说道:“那说不定呢?魅力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我一去,人家见着我了总有想法要来报恩。”
“您有啥恩呐?”典韦一脸苦涩,他觉得最近君侯的病情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自从当了车骑将军,对自己的爱恋越发的深,怎么就有恩了,根本就没见过,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见。
“肯定有,和我去无终县找他。”
“诶,去呗。”
典韦点了点头,在后面偷偷白了徐臻一眼。
然后暗然摇头,这病不知道何时才能好了。
……
幽州无终县,坍圮各地的乡县的城池几乎都是一片粗糙的矮房,暂且只是初步复建,给百姓一个住所。
田土大多还在修复,坎上的田地道路塌陷较多,各家的牛也没有牛棚。
徐臻大军到此,带了不少礼物车马,驮着而来,吸引了许多目光,全都是以锦布搭在其上,不过看见徐字旗、典字旗,几乎也不敢上前来惊扰。
只敢在远处偷偷张望,不过无终这个地方,本身颇为偏僻,很少有大官吏,也少有如此多兵马前来。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些人担惊受怕,也有些人欢欣雀跃,心中窃喜。
纷纷猜测来意。
徐臻径直去衙署,无终县衙署极为简陋,有一半墙壁都还没建起来。
徐臻纵马到大门之前,抬头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幽州,各地也不是都已经复建,大战之后流离失所真不是说着感慨的。”
“这些城墙、房瓦想要再复建没那么容易,还要不知多少时日,耗费多少钱财。”
典韦跟随徐臻下马来,一同并排而走,同样也是感慨道:“以前在己吾,就是如此。”
“那时候俺们整个城内民居也都是大部分坍圮,老百姓都在城里蹲着,也无事可做。”
“幽州边境没有料材,我们自冀州又难以运送,所以材料要复建还需许久。”
徐臻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无终县不是没钱,极大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多少人力。
各地不可取材,当地百姓未能聚集一齐,算得上吃不饱饭。
还需要先运送粮草来让百姓饱腹,才可调动民众情绪,令其欣然参与复建。
在这衙署之内,门口站着两三名军士,当地驻军不过八百余人,其余的在军营之中操练,很快有人去通知了在正堂内的县令。
田畴出来得很快,大步而跨,直接从正堂跨入到前院来,一路直到大门口。
这人不算老迈,中年文士打扮,身穿厚实长袍,头发略微有些糟乱,胡须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眼神却还是很坚定。
“车骑!没想到您会亲自到无终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田畴当即拱手鞠躬,脸色上倒是颇为郑重严肃,未曾谄媚而笑,只是有些激动。
“车骑到来,应当可察民情,当下无终缺粮缺钱,也同样缺人丁人力。”
“车骑若是亲眼得见残垣之下百姓离散,便能知晓所言非虚,我虽在家乡之中为官吏,但是却空有其权,但无材无人却也无计可施。”
徐臻和典韦当即就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是想不到竟然刚到,面都才看熟悉,就给他来这么一个请求。
这位无终县令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啧,”徐臻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好,这次回去渔阳,马上会送来粮食,不必担忧。”
“哎呀,车骑真是能体恤民情。”
“先生谬赞了,早就听闻先生之名,隐于幽州之地,不仕袁氏征召,率族人于山中而居,现下才到家乡暂且为令。”
“不过,我却想请老先生,出山助我一事。”
“老?”田畴的眼神忽然失去了神采,“车骑,在下今年三十有三……只比您大两岁。”
徐臻和典韦当场愣住。
这……
怎么看起来跟个小老头一样。
躬身谦卑,肩头塌陷,瘦弱不堪,皮肤也是粗糙黝黑,胡须糟乱。
“哦……”
徐臻背着手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
“先生看起来,和我麾下某位军师,差不多大。”
田畴想了想,柔声问道:“是,贾文和,贾祭酒?”
“嗯。”
徐臻一点头,田畴这就立刻露出了幽怨之色,看来的确是忙于政务,疏于打理。
那贾文和,比我大了二十余岁,将近三十。
“车骑请。”
田畴苦着脸让他进正堂去。
几人在主位上坐下,徐臻让人将礼物都放在院内,田畴方才进正堂的时候瞥了一眼,等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车骑,那院落中的几车卸下来的礼物,都是给我的吧?”
“是。”
“真给在下?”
“真的给你呀,”徐臻瞪了一下眼睛,“先生打算如何处置?”
“散了!”
田畴当即起身对徐臻拜了一拜,而后叫来衙署外站立的宿卫,告知他们将这些东西都换了粮食,和城内停留的商队换成吃食、布匹,散去给百姓。
而其余的钱财全部充入库仓之中,等待日后招揽人力,神情之喜,令人惊叹。
不过典韦、高顺、杨修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田畴进来之后,对徐臻笑了笑,拱手道:“车骑莫怪,在下在无终城内,见民生太过萧条,以君侯之礼,散于百姓。”
“此举,不是拒绝车骑之好意,而是心中挂念城中百姓不敢自领,还请车骑见谅。”
“在下,这并非是怪异之举,与常人虽有异,但也事出有因。”
徐臻摆了摆手,面色十分平静,“无妨。”
典韦嘿然一笑,道:“这有什么怪异的,车骑这么干了十年了。”
“主公所赏赐,都是散给百姓,要么犒赏全军,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阿韦。”
徐臻看了典韦一眼,略带斥责。
其实心里可高兴了。
说得好!
下次说快点,多说点,多夸几句!小伙儿现在越发的会来事儿了!
田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诧异的看着徐臻,神情已经比刚才更为尊敬。
他隐士久了,在幽州又地方偏僻,所听闻的徐臻事迹只是一知半解,并没有全数得知,所以有些细微之处的习惯,却是没听说过。
只知道他打仗厉害,尤其以打袁氏,尤为厉害。
袁氏两代人,四位君主都是输在他的手上。
好像是出世之后专门来克他袁家的。
现在又听这勐汉将军如此直言,看来也不会有假了。
怪不得身边可以聚集如此多的能人异士。
“那在下,应当更为尊敬车骑才是,嗯……”田畴躬身说完这话,起身时眼中已经有了精神,稍稍提了点兴趣,快速问道:“车骑来此,可是有事?”
“若是要征辟在下,要无终县有所起色,安置了当地百姓,在下便立刻跟随车骑军队而去。”
“若是有别的事,尽请车骑明言。”
徐臻听他这话,也是个实在人,也不想偷偷的继续试探,而是直接开口发问,于是开门见山的道:“幽州之地,辽东为乱,丞相甚为不安。”
“此前,我与公孙康说好,两地交好,建立驰道,修建主道通往辽东,让其归附幽州。”
“但,公孙度与公孙康父子,虽都归曹氏,拥立许都天子,送去朝贡,看似平和,辽东百姓虽民风彪悍,也接纳冀州、幽州两地商马来往,想来数十年不会有乱。”
“可下一代,该如何?又下一代,更该如何?”
田畴暗暗点头,当即笑道:“车骑是要辽东属图,日后好行军镇压。”
“不错!中原大地在数十年前,和辽东算是断了往来,多年之内少有兵马相争,当年刘幽州在的时候,辽东或许安宁拥戴,但现在幽州刺史是曹氏之人。”
“更迭换代,不可保证其永心归结,许都还是要有所防范,此乃是我驻兵幽州之任。”
“原来如此,这在下就明白了,车骑既然要属图,那在下还真有一议,进言于车骑。”
徐臻等人当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果然,当地有才能之士,更好相谈商议,更好办事。
“请说。”
“辽东道路和北出柳城的道路,都有数条小道而去,但常人不会如此行军,此处,有小图一张。”
田畴走到了徐臻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堆布匹来,质地有好有坏,翻看了好几张之后,抽出一张平铺在桉牍上。
一条小道直达柳城下三十里地左右,这里若是摸过去发起突袭,可以领乌桓单于反应不及,若是夜晚行军就更加易于得手。
同样,有三条小道,可以从柳城到无虑,也就到了辽东属国的北部几十里之外。
“车骑要取辽东,首先要收复辽西。”
“辽西郡,柳城之地已然时常被乌桓占据,经常进出境内劫掠百姓,所以当做自己的城郡,这些年,柳城内囤积了不少乌桓之人,这一代的单于名为踏顿,虽年轻但已颇有威望。”
“在下估算,车骑想要追杀的袁熙,应当也在这柳城附近。”
“这几条道路,便是取辽西、辽东的最好道路。”
杨修凑近来一看,疑惑说道:“这,我记得此二地,都是河流?”
田畴看了他一眼,当即笑了,“说得不错,但一进入秋冬,这些地方会结上厚厚的冰层,车马缓慢通行,只要人数不算太多,分批而入,甚至不会断裂!”
杨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利用冰层行军,少有人能想到此策,也算是兵行险着。”
“但,破柳城便会引得公孙度疑心,布下严密城防,攻取又要难也,我们也只能攻取一处。”
杨修看向徐臻,道:“车骑,或许可引公孙度攻柳城,先令他耗损乌桓兵力,时常表彰其镇外之功。”
徐臻摸了摸下巴,此计可行。
要让公孙度以为,我们始终是期盼他能帮忙抵御外敌,对其有所依赖,并且时常以粮草军饷,宽慰其心。
让他逐渐信任,日后再突然发起攻伐袭击,趁他不备取辽东在手。
如此行事,难免有些卑鄙,可其一是兵不厌诈,胜者为王,何须顾念这些卑鄙不卑鄙的事情。
辽东在我手中,不比在他手中昌盛?
再者,徐臻一直记得,公孙度和公孙康父子,都是忠心于汉室,并没有作乱的迹象。
真正出现乱象的是后来继位的公孙渊。
这个人,是反魏之人,被司马懿击败所杀。
为杜绝后患,自然要提前谋划。
辽东、北疆之地安不安定,和日后某个杀绝中原大汉的大事件有关,为了杜绝此类事,徐臻宁可自己攻出去把外族杀绝或都打为奴隶不敢忤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也断然不是愤慨之语,乃是醒世之言。
“车骑,这个图纸,可还满意?”
田畴见徐臻在沉思,拱手追问了一句。
“好。”
“那就好,”田畴长舒了一口气,“能安定辽东,非车骑战无不胜之军不可,此地图,乃是我数年前就已想好,今日得见车骑,献于您手,只求能保边境平安。”
“好让我边境将士,也有机会出去劫掠他人子民。”
徐臻哈哈一笑,“你倒也是实在,我还以为先生当会悲天悯人,只求自保而不图进犯。”
“当然不,唯有攻伐至远,才能震慑宵小,这些年在右北平隐居,在下看得多了自然明白,中原军阀混战,边境时常被入侵,守军更迭换代,年年都是豪士以命相抵,却是为了一句护家安宁,不想见亲友被外族所杀。”
“这些豪士守边塞,那都是凭的一腔情义,何时才能有天兵降世,威震辽东,就盼着车骑了。”
这位新任的车骑,打外族能不能像打袁氏一样手重心狠,就看他能不能打下柳城!
“车骑,狼居胥山几百年没有封禅了,若是车骑能北破白狼,西进狼居胥,又该是何等的景象?”
徐臻的眼眸晃动了一下,豪情被这番话激起,然后给了田畴肩膀一巴掌,“少来激我。”
“我听闻你少时善击剑?”
“那就是年轻时好游侠,难道先生也守过卢龙?”徐臻轻笑了一声,“天兵降世不敢当,但我在辽东,定有安宁。”
好家伙,差点被你几句话搞得热血沸腾的。
田畴被这一巴掌打得龇牙咧嘴,差点没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心里震撼着,好大的力气。
这位车骑不是儒生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形势喜人,苍天助我!
正常儒生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
田畴也是自幼学习剑术,少时的确好击剑,与人相斗,但随着年岁不断增长,也少了好勇斗狠之心。
开始学兵书,看内政之策论。
逐渐有了学问,但是因为一直呆在边塞,身边的大儒并非很多,阴险诡谲之辈,又被招揽征辟为军师。
身边能有一同相论的师长好友并不算多,偶尔有一两个,也是经常走动,数年见不到一面。
所有的学问自然是自己独自沉思,才深知行军地图的重要性。
在边塞之地,道路难行,地标不显,稍有不慎就会迷失道路,行军艰难加剧,若是短缺了粮草,甚至还会经常引起哗变。
但若是有小道而入,就大为不同。
突袭与正面交战,难度当然不一样。
刚才一巴掌被徐臻打蒙了。
田畴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天赋,他自小击剑,所以有些剑术,力气比常人要大,若是对付三四个山匪,并无问题。
后来学文,略有所成,懂得思天下之策。
再后来与百姓交谈,与士族来往,和袁氏征辟之使者多次打交道,学会了如何进言避言,也就是口才。
才养成了善思之举,口才不下于同境之人,而后还要保持本心,不慕荣利,静守心绪,数十年才有所小成。
那么,这位车骑是怎么做到带兵战无不胜、气力大如车撞、内政通达先贤、品性静水清流、同时又才思敏捷异于常人的?
这不是上天给的天赋,如何说得通。
他是修身、修武、修心于一体,同时还有“好色”之名,一个人,在三十出头的年岁,已经能有如此众长在身。
怕不是娘胎里就已经开始多方学习了。
当真妖人也。
田畴心里惊道。
偷看着陷入沉思的徐臻。
他现在很想知道,徐臻这等才思敏捷之人,脑子里如此沉思的时候,在想写什么……
“以后怎么骗典韦他们出征边境才行呢……”
徐臻心中此刻已经有了计划,同时也明白,领兵来守边塞是不可能的,边塞的兵马只能让当地乡勇参军而来。
戍边的话,麾下军士或有不满,除非徐臻能将边塞治理得比中原更加繁华,但这需要十数年之功,又不是立刻可成。
所以天寒地冻,想要自己的精锐出征边塞,又兴趣高涨的话,不是一声令下那么简单。
当然,下令之后军士绝对不会有所违背,他们对徐臻早就是忠心不二,置生死与度外。
但士气军心,同样要想办法安置,还得从内政下手。
得先将右北平建得繁荣起来,再收治百姓,鼓励生育,人口越多才能越有人丁。
无非还是,温饱问题。
若是粮食可饱食,衣着可保暖,取材方便,能挣得钱粮,百姓自然乐意迁移,本身各地暂且还没有居住的无根之民就多。
再加上士族奴籍之人也不少,想要得人丁引来,还得是靠“打士族”,徐臻想到这,摸了摸下巴。
“多谢先生了。”
“车骑说笑了,只是有一言,还是想劝戒车骑。”
田畴叹了口气,“公孙氏,这些年在辽东有极大威名,深得民心,百姓归附之后拥戴稳固,不易推翻。”
“即便是击破了辽东,若是治理不当,日后也当有祸事,且从冀州到辽东,若是走水路,还得过十日河道。”
那踏马是一片海。
徐臻咂了咂嘴巴,嘴角抽搐了一下。
田畴恐怕是说得委婉了些,海上当然可以走。
“走海路,还得有发动机才够快,否则只能以楼船通商,缓慢而行,一月一次,一次停留七日,”徐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否则,靠人力耗费也不小,只能攻下辽东之后再建立水道。
“什么鸡?”
田畴眨了眨眼,没听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一说。”
“哦,在下认为,辽东短时间内不可攻取,不如任由公孙度与公孙康两代人继续抵抗以经营边塞。”
田畴拱手道:“车骑也说了,他们父子是忠心于汉室的,而且虽为封地但年年朝贡,若是换了继承大业之人,再去打压也不迟。”
说到这,徐臻都笑了,苦涩摇头道:“辽东一日不安,丞相就不敢让我在冀、并安心养居。”
“我儿都快一岁了,却只见得十数日。”
“先生觉得该如何?”
徐臻太了解曹操了。
这辽东一天不让他觉得心中安定,如鲠在喉,徐臻真的一日不得安宁度日。
别的人来镇守,曹操信不过。
若是不管不顾,又怕公孙日后太过壮大,家族里出几个狼子野心也有才能之人,若是没有威慑在附近,肯定说自立就自立了。
只需要把的黑山、渝水、牤牛河一封,兵马要正面攻进去何其难也。
而且,曹氏将军都不会来守,他们要南下取功绩,所有将军之中,只有封了车骑的徐臻来。
别说是下诏书威逼了,曹操就算是亲自上门撒泼,都要让徐臻来守,那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公孙家族击败,然后让曹氏去领辽东之地,或者自己领了,去耕种这大片土地。
只要打下来,开垦得当,人口迁徙足够,每年粮食朝贡将会暴涨到何等地步,难以想象,那也是形势喜人。
如此,无论是攻取还是内政壮幽州,迁徙百姓驻军边塞,这些事都可以常年进行。
人到此位,应当继续精进才是。
徐臻仿佛看到了巨量的自律点和无数奖励在等着自己,在此开发不光是安置百姓,也是给自己更多出路,更非人的本事。
也许不是坏事。
田畴陷入了沉默,道:“这个,在下就不敢妄言了。”
“主要是,在下总觉得,日后反叛是日后之事,现在公孙度与公孙康,暂且没有反叛之心。”
“若是突袭其地,击溃其军,于车骑而言并不算难,可如何安定当地百姓呢?”
民心,可都是向着公孙氏的,说句实在话,公孙度在这些年收容流民,发放粮食,耕种囤粮,抵抗高句丽和夫余、乌桓三族入侵。
救下了至少五十万民的性命。
徐臻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道:“这就要看他公孙度在开春之后,如何行事了。”
田畴拱手感慨道:“不过,在下也知晓车骑之心,只做好分内之事,为车骑留心辽东地图,送入车骑与丞相手中。”
“嗯,多谢了。”
徐臻稍稍冷静笃定的说道。
……
冬日过去。
幽州的冬天极其寒冷,冰天雪地厚学铺山,外出游玩的人几乎不见,山林之处人迹罕至,飞鸟净绝。
偶尔可见毛皮厚实的动物踪迹,但天地之间依旧冷清一片。
徐臻这一个冬日,都在衙署内烤火,在大雪之前,接家人到了涿郡来过年关,驻军之地也在并州、冀州、幽州三地分散。
并州主要分兵张辽率军驻守,冀州还是赵云、许褚等率中军镇压,幽州则是徐臻、典韦亲率,当然黄忠和高顺也跟随在军内。
其余各级豪士、勐将等,各个军中皆有不少。
徐臻现在二十四万大军,分派各地,同样也有权力招兵买马,一年之内,募兵又得数万,方才将三州之地的兵源几乎招募而尽。
等待数年之后,养民安定又有兵源而起。
现在已经拥兵快三十万了。
徐臻这车骑,早已是名副其实。
所幸有冀州耕种沃土,养兵无虑。
有人说,徐臻势大,兵马强盛,日后必成大患,或许在多年后,他便可成为镇在西方某地,护国之壁的大诸侯。
想要一个爵位世袭罔替,恐怕都很难。
并且被中原深深忌惮。
也有人说,徐臻看不上权势,一心为了天下百姓,当中原安定,他就会撤去官职,隐于山林。
也有人认为,他和曹操关系太近,仿佛父子一般,会与曹操一同退居幕后,将权势交托给下一代人。
众说纷纭,堵不住悠悠众口,如今天下诸侯、群臣百姓都是听之笑之,当做谈资。
这一年在幽州建立驰道与主道,力主迁徙百姓北上,在幽州躬亲重内政,并且得辽东敬仰不断结交的徐臻。
已经做到了他十年前所梦。
闻达于诸侯。
他现在是闻达于天下。
权势滔天。
与徐臻交好之人,随意可叫“伯文”,但其余当初熟识却无情义互通者,当年为同侪但今非昔比者,都要神情古怪的叫一声车骑。
也许是传言多了,加上辽东通行,公孙氏打听徐臻和曹纯这两位驻军的近邻也更加详细。
知道两人这些年来的各种战绩已经风评。
抛开徐臻不谈。
虎豹骑统率曹纯,当年追杀袁术八百里到寿春的主将可就是他,一战扬名江南,如今为卫将军。
此人战绩,一样震撼诸敌。
更何况在身侧还有一个徐臻,一个典韦。
是以,在开春之后,公孙度的确重兵布防,但却不是在主道上,而是布下一万辽东悍兵在沿小凌河一带。
护的是沿途商队,防范的是柳城的乌桓外族。
……
二月底,涿郡涿县。
刘氏宗族的家宴之上,他们请了徐臻到家族的祖宅内设宴款待,在延席上吃喝不少,康慨赠予徐臻各类书籍。
甚至还偷偷的将家中奴籍九百余人,送到徐臻名下,可随意徐臻养为死士,对于一族来说,这也是重情。
但他们却是明言报答徐臻之恩。
只因,徐臻刚到涿郡住在复扩建的衙署内时,就差人去告知了刘氏,他曾得刘备之恩情,知晓这里是他的家乡,当即举荐了几名刘氏现在当地颇有声望之人为乡亭官吏。
并且赠予了不少粮食赏赐。
搞得像刘备衣锦还乡一样,于是秉着投桃报李的本心,而且又联系不上在南方的阿备,于是这刘氏宗亲,对徐臻感激涕零,拥戴得不行。
日夜来问,举荐为官吏者推行律己,从无半点贪墨之举,同时大赞徐臻高风亮节,让他名气在幽州士人之中再为高涨。
毕竟涿郡刘氏,好歹也是中山靖王之后,又有当今皇叔在外为诸侯,本来他们是该藏着的。
徐臻来了还以为要清算,没想到,是有旧恩之人,再加上许都天子还有威德在外,曹氏扶汉不曾有真凭实据说人家篡汉自立。
那过往的什么鬼衣带诏就一笑而过了!
还是回归天子麾下的好!
所以,徐臻这个年关,基本上是在刘氏这里蹭吃蹭喝过去的,反正他一直拒绝,奈何人家非要请。
刘氏当然不觉得徐臻是蹭,堂堂车骑,万户君侯,需要来蹭吃?!
不可能的,他能来整个族内蓬荜生辉!
每次来此,刘备那号称叔父的刘羿刘子敬,还有刘元起两位族中长者都是乐呵呵的。
宴席之后,宗族之人送徐臻出府,到了马车上。
酒足饭饱的典韦靠在马车前充当车夫,惬意的回城中衙署。
“哎呀,这日子真舒坦。”
典韦感慨了一声,而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军情,递给了徐臻,笑道:“柳城,还真有动静了。”
“这一次,可多亏了公孙度。”
典韦沉声说道。
徐臻略微有些意外,因为他没喝酒,所以神清气爽思绪清晰,顿时嘴角上扬的笑了起来,“这么说,他已经想通了。”
说着打开了书信,看到了情报上所言,表情顿时凝重,“乌桓有意劫掠进辽东的商马,呼……”
此乱不除,终究要日夜防范。
这一次,是公孙度在小凌河有一万悍兵驻防,所以在乌桓骑兵出兵劫掠的时候,立刻攻取其中部。
后又在他们渡河而逃时,突然袭击了正在渡河的军队,让乌桓无法还击损失惨重。
但这一战,依旧伤不到根本,却让商马和百姓看到了辽东护此道的决心,是以日后再有商车通行,走得也更为踏实。
但若是可以解决乌桓之乱,驱逐出柳城,便更好了。
“俺听说,百姓欢庆。”
“几十年未见的拥兵安宁。”
徐臻哈哈一笑,伸出手拍了一下典韦的肩头,朗声说道:“我更高兴的是,如此咱们就可以放心回冀州了。”
“今年冬日行军,一定大破柳城!”
“哈,”典韦当即一笑,“那今年要扩充军备了,等俺斩了那单于的头颅,来给车骑当酒壶!”
“滚你的蛋,我才不要。”
徐臻脸色顿时一寒,已经感觉到恶心了。
一点都不觉得这话热血。
马车向衙署而去,摇摇晃晃悠闲不已。
随着开春,仿佛一切问题也都迎刃而解。
……
许都,丞相府。
在开春之后,各地的情报奏札也都开始朝着丞相府上呈。
北方大多用上了冀州纸,以锦布装饰,而南方和中部州郡还是沿用以往的书简上呈。
于是在丞相府正堂的桉上,两种上书区分而放,一目了然可见分呈,曹操大多是先看北方。
此时手中正是捧着一封装饰高贵的书简,看得入神。
过了片刻忽然面露笑容。
“奉孝,志才,立刻让文若到丞相府来!形势喜人!苍天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