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光明磊落贾文和
“去幽州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劫掠,这种交战状况,连扮山贼都不用,骑兵抢着最舒服。”
“而且百姓可以趁乱逃离,返回家乡,哪怕为流民也要回来,毕竟冀州家乡还有属于他们的田土,士族之下的奴籍可以脱离奴隶身份。”
“财物抢到带走,粮食可以全烧了。”
“百姓兵马没粮食,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离去,返回冀州。”
贾诩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本就是凉州人,曾游历过北方诸州,明白从渤海郡有一条可以直接进入幽州的山道。
不过要在群山之间闯过三个关隘,方可出山,原本耗损会很大,可现在若正面追杀让袁绍无瑕顾及,幽州之地的兵马也来不及反应,以刀盾营的本事,翻山越岭杀进本来就不高的关卡内。
还是没问题的。
关卡最多高七八丈,两年靠山而建,翻越攀爬,撞击关门都是极好的选择。
听完这话,徐臻和诸葛亮也不由得对视一眼,这老头是挺狠的。
徐臻都只想到赶在袁绍之前护住剩余的几个地方,只有贾诩不顾老百姓死活,直接劫掠幽州,这么干肯定收效更大。
但,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先生,若是此计成了,百姓岂不是都要成流民?”
“那关我——”贾诩顿了一下,眨眼改口道:“不可能啊,他们一旦发现有乱,只会回逃,咱们只需要准备粮草开仓放粮,就还能赶得及种一季粮食。”
“等秋收之后,再安定,这样一两年之内就会越发稳固,否则的话,袁绍此人心思极其狠毒,用心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他荒废了土地卷走财物,乃是利己损他之计,如此此消彼长他可在幽州建立稳固根基,而我等接任冀州将会耗损大量钱粮!又因没有人口几年之内不得昌盛!”
“其心思,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孔明你说!”
诸葛亮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的道:“令人发指。”
“再来四个。”
“丧心病狂!”
“不错!”贾诩面向徐臻,郑重不已拱手而下,面色甚至有些涨红,宛如朝圣一样握住了徐臻的手掌,按捺着激动,“我这一计,不光是为了夺回钱粮,更是为了拯救百姓不受奴役,为他们回归家园乐土,为此而战将士们如何不奋勇!?”
“好好,可以了可以了。”
徐臻拍了拍他的手背,真不得了,眼眶里都泛泪光了,若不是了解您老的品性,可能真的就感动了。
光明磊落贾文和。
“先行出兵,让主公正面相助,取渤海之后立刻进攻进幽州击正面。”
……
一夜之间,飞骑跨越百里,将书信送到了清河,曹操看到书信的时候就砸在了地上。
然后又慢慢走过去捡了起来,一拍脑门和郭嘉苦笑道:“我刚和俊乂说完绝不会再进军。”
“他还表示赞叹敬佩呢,你说这……”
郭嘉笑了笑,“其实进军与否,此权都在主公手中掌握,进可逼迫拉扯袁绍,退可坐看袁绍心力交瘁,不过既然伯文有所求,必然也是为了护住剩余的几郡之地不被袁绍劫掠。”
“冀州人口自然还是很重要。”
“若是百姓人丁都被架走,日后谁来耕田种地,开垦荒土,兴修水利与开伐山林呢?”
“伯文怕的是百姓被卷走,所以要兴战,一旦兴战乱,百姓就能逃。”
“他们故土就在冀州,逃也只能回冀州,在下料定,此时动手还可令袁绍损失巨大。”
曹操顿时点头,“那就进军。”
……
命令传出,曹纯当夜就带着虎豹骑数万出动,直接进入平原郡内,配合许褚所领的兵马很快取得了三四座城池,等凌晨时候大军到来,各地的小城也都尽皆降了,唯有那么一座平原城上有几千守军根本就守不住。
打了半个时辰被破门直接全部杀光,主要是守将并没有投降的意思,看来他们应当是得了死命令,活着是太过无脑忠诚于袁绍。
之后大军直接进军渤海郡,同样的大军长驱直入,深受百姓和士族、寒门的拥戴,甚至不少城池的守军见状直接开了城门。
短短七日就占据了渤海,哪怕有顽强抵抗之心的城池,也在强攻之下攻占城门,这足以说明,袁绍早已在冀州这些地界丧失了民心。
是以才会如此顺利攻下渤海,如此一来,袁绍便知晓河间已经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将大量的兵力驻守进河间郡,而后开始如此前一般劫掠百姓,挟民而走,有百姓在手徐臻不敢进攻屠杀,若是他一路杀着百姓过来,那曹氏与他徐伯文这些年的仁义之民将会损伤殆尽!
这一点,袁绍成竹在胸,自信满满,可以毫无疑问拿捏死徐臻的弱点。
果然,一连过去数日,徐臻军都没有多大的动静,袁绍逐渐放慢了脚步,稳稳撤走,携带着几十万百姓加上数十万粮草财物,足足几百车的金银玉器,大军前后相护,虽缓慢但路程不远,即将进入幽州地带。
在幽州之中,他早早命儿子袁熙率了数万精兵,以身经百战的良将统率,前来迎接。
为确保万无一失,穿戴军备都是最为精锐,所骑战马来自马背氏族的精良悍马,箭失、弩箭装配整备,只为了迎冀州而入,而后在幽州建起坚固的城防,哪怕再造一座易京也不为过。
袁绍越是接近幽州,心中就越发的平稳,虽未能拿下大部分的郡县,让徐臻和曹操反应了过来,不过好在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的钱财人力,想要再短时间弥补这个空缺,非得全境之地元气大伤不可。
可接下来入夜传来的火光彻底打消了他的喜悦之感,火势弥漫很大,因为幽州接应的兵马将粮食堆积一起,风势虽不大但仍旧可以吹火,特别是到了晚间温度骤降之时,起风之势当会极勐。
一下起来的大火,让袁绍亲眼可见粮草车大半都在火海之中,而周围守护的骑兵几乎都在血泊内,堆积如山的尸首之中偶尔有几具徐军甲骑的尸体,财物几乎已经被劫掠一空,百姓也都尽皆逃离,几乎没有出现在此地。
这个时候才有人从远处纵马而来,奔跑了许久才到袁绍面前,慌乱下马来报,神情显得恐惧又慌乱,“主,主公!一个时辰前,从渤海边境山内,徐臻的甲骑和曹操的虎豹骑忽然杀出来,突袭了我们的守备大军!烧毁了大半粮草,劫掠了所有的财宝珠玉。”
“还,还趁乱……放跑了几十万百姓。”
“怎么可能放跑!”袁绍一时一口气顶在了胸口,涩声问道:“这些,这些百姓不是真心跟随我吗?这么多年惠政,得不到民心依存吗?”
“主公,二公子,二公子他……”
“熙儿怎么了?!”
袁绍顿时一慌,心中马上仿佛被揪住了一样,那副将立刻解释道:“他带着牵招将军,前去追杀徐臻了。”
“二公子说定要手刃此人,绝不让他再嚣张跋扈,无视我北疆文武。”
“唉呀!回来啊!立刻去叫熙儿回来!!徐臻追不得啊!”
袁绍气得在战马上开始跺脚了,自己这几个儿子为什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徐臻诡计多端,他敢来突袭那肯定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布下了埋伏,就在等着追兵跟随而去呀。
“立刻去把熙儿追回来!叫回来!徐伯文追不得啊!”
“喏!”
副将得令匆匆又上马,亡命一般奔向前方,袁绍左右相顾,看这一条道上数百丈距离都是一片狼藉,身后从河间带来的百姓也在骚动,急得是晕头转向,气血翻涌,心跳加快了太多。
而很快也有别的副将围了过来,袁绍不解的问道:“这么多的财物珠宝,辎重玉器,徐臻和虎豹骑应当都没有携带辅马,又如何能够从容带走?”
“难道还有别的兵马!?”
“不,他,他下令让百姓拿着财物回冀州,能拿多少拿多少……”
“那应该去追百姓啊!”袁绍登时就急了,这你追徐臻有个屁用!
那副将面露难色,左右盼了一眼才不好意思的叹道:“就是先去追杀了百姓,徐臻才又带兵点了粮草车……”
“这……”
袁绍人都傻了,眼睛呆滞的等着空地,说句实在的,他到现在连徐臻长什么模样都还不知道,居然已经被他弄成了这样。
这一来一去,损失的何止是粮草,连名声也损伤殆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挟民而走丧人心,财物被劫,粮草被烧。
还能有比现在更惨的状况吗……最主要的是徐臻凭什么敢肯定如此行军必能有所获,他是怎么敢的!
从渤海郡的边境山脉里出来,至少要三个关隘,那三个关隘哪怕只有三千人也可以阻挡一夜吧,这可是关口,易守难攻的关口!
本就是借助地形建造的关口妨碍,就是为了防止敌人从小道突袭,一旦发现便可以布下埋伏,反击而上。
哦,不对……
真正的失策之处,应当是我将兵马重心都放在了河间郡……
袁绍忽然仰面朝天,悔恨的闭上了双眼,脸上多是绝望的表情,“哎呀……”
“要算的太多了,已经算不过来了。”
袁绍内心崩溃,加上身体内的疲惫和病痛,竟然有种眼酸的感觉,真的想休息。
不光要防着曹操用兵,还有防备着徐伯文的各种算计,身边的谋臣又没有一人能算得过这两人。
也不对,他们麾下还有谋士。
徐臻麾下肯定还有谋臣。
曹操麾下有荀氏叔侄,郭奉孝,许攸……还有许多我并不知晓的能人异士。
能有这结果,并不冤枉。
袁绍看着远处的大火,一时间竟然是哑口无言,欲哭无泪。
……
天亮之后,袁熙活着回来了,但是脸上有两道划开的伤痕,一只手被箭失穿透,战马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坐骑,而是一匹普通的战马。
身边仅仅只有数百骑。
步卒更是一个都没见到。
“父亲,儿败了,儿贸然追击,中了刀盾营埋伏……没想到徐臻,在山上埋伏了刀盾精锐。”
袁熙跪倒在袁绍的面前,这一刻这位纵横半生的雄主终于在极其绝望的怒火中,被气笑了。
“哈哈……为父六十五万都败了,你败这一场算什么?”
袁熙茫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父亲,不怪我?
这话什么意思。
可袁绍还没来得及回话,直接一口血吐出来,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心力交瘁,极度绝望的双重打击之下,已经让他失去了坚持支撑的意志,现在精神一松,感觉什么伤害都如同潮水般袭来,瞬间冲没了头脑理智。
“父帅!父帅!”
袁熙哭着扑上去喊,周围仅剩的兵马也都连忙来扶着,接着高览、牵招等人只能下令先带着剩余的粮草快速回去。
先回到幽州之地,沿途建立几道严防死守的关口,特意在山上也安排了岗哨,与此同时在各地的关口布置了宛如蜂窝一样的巡防。
袁熙自己心中明白,徐臻这一次突袭虽然得手,但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他绝对不可能一点不在乎。
过千的甲骑和数千虎豹骑交代在了战场上,可以称之为一次重创了,任何精锐兵马都是极其稀少的存在,而且这也是徐臻唯一一次没有拿到战场打扫主权的突袭。
袁熙也派人打扫了战场,收了死去将士的全面铠甲和战刀,虽然这样的锻刀法不知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技艺无法学得,可这一千多副铠甲和环首刀确实实打实的强化了军备。
这样一来,下次再面对徐臻的时候定然不会如此被动,至少有了还手的能力!
用他的军备来打败他!
不过现在这个想法对于袁熙来说只是美好的幻想而已,甲骑的强悍不止是军备那么简单,战法和个人勇武都占极大的比重,若非幽州这些兵本来就是精锐,哪怕十倍兵力也不至于伤亡这么多。
……
正午,徐臻回到山间之后,正待慢慢行走,要出山口之时,叫了张辽到身前来,“命所有兵马去河间郡,而后开始驻军理政,引百姓回来安住。”
“他们所得财物呢?”张辽面色依旧严肃威仪的问道。
“不用劫掠,凭自愿上缴,反正之后也会开仓放粮。”
贾诩在另一侧忽然纵马靠近过来,道:“在下觉得,还要在百姓之中放话,此前袁绍大肆劫掠不顾百姓死活,便是因为多年惠政没有回报之事。”
“如此传开便是敲打,恩威并施百姓方可服帖。”
徐臻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先生当真仁厚!”
贾诩惶恐拱手:“哎哟谬赞了谬赞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独辟蹊径啊,君侯!
当天百姓回归冀州,军民一心,上缴了财物,又重新发放分配。
加上曹操承诺以三郡之地库藏来援,缓解了徐臻眼下之急。
过了三日,徐臻连河间也拿了下来,实际上打得还算是小心翼翼了,本身里面的守将就没有一人,只剩几千守军。
战绩之斐然令百姓不得不臣服,所幸的是听闻过徐臻在兖州、徐州和南方的各种名声,都知道这是位爱民如子的君侯。
如今也是天子诏书下亲自封下的冀州牧。
毫无疑问选择了拥戴。
不过在夜里贾诩与徐臻又复盘全局的时候,其实还是认为有一定的可能,得益于袁绍的劫掠计划。
他带走了钱财不错,带离了民心也不错,但最终产生巨大改变的是在民众心中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再好的惠政,再好的主公,惹急了一样要逼死老百姓。
徐臻会不会和这样?
那谁知道,但是他连袁绍都打得抱头鼠窜,以后他要劫掠起来肯定更加彻底,惹是惹不起的。
动辄烧下几十万石粮草,对于两军来说那是一场胜负的关键值得欢庆,可对于百姓来说算个屁的欢庆,他们蹲在野地里看着火光的时候都欲哭无泪。
那可是一年到头来的劳苦所换,背靠天炎,脚踩蒸地,劳苦为家囤积的粮食,一个拉出去抢走,一个追上来烧了。
就这样没了。
但是又明白没办法,如果不烧的话他们倒是回得来,这些粮食也回不来。
总归是苦的。
只有真正不打仗了,才能每一年都数着安稳收成过日子。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徐君侯当年所在的三郡,也就是陈留、九江和庐江,那可都是已经不招兵买马了,只管种地耕田,而且土地一开始是租借,等几年之后可以凭借买断把田产买下来。”
“听说了,是这样的政策,他的惠政是沿袭兖州军屯,当然军屯也是他主张,先借牛借田给百姓,种地交税,多出来的做存粮在家中,等多余了就换成钱,钱又多了就换金银,最后可以买田地自己种。”
“那,租的和买的有什么区别……”
“租田税收高,买了田地,只需要缴纳一分,有时候收成好,半分都可以,当然不是所有田土都能买卖,要抢的,看能开垦多少出来,咱们冀州土临近了黄河,水灾多着呢。”
“一分?”
谁还附和后面那句黄河水灾,都在想的是怎么要这么少,当年袁绍在的时候也是二八开税,而且田土大多不是百姓的,他们永远没有归属感,随时可能会被驱走。
安稳种地数年倒是可以存钱养家,可惜的是乱世向来不平稳。
所以还是要田土才安心,十年前可能大家想的是,能有地种就不错了,只要它可以产粮食,产出来了能分给家人一口饭。
现在恐怕要更多了,要问一问田地能不能分一小块,给我家种世代耕田。
这种心绪,士族人大部分不会明白,他们或许会嘲笑为何有人理想为世代耕地而不是报国扬名。
不过在经历过流民荒灾的百姓眼中,世代耕地就是最脚踏实地的活法,靠着老天而活。
二八开税就不算多,三七百姓都可以接受,哪怕有人弄到了四六,老百姓咬着牙也会暗地里骂几句,然后无奈接受。
“种吧,这屯田之政光听着就感觉比之前活泛许多。”
“立足于百姓便是好事,我先回去告知乡民,诸位告辞。”
“告辞!”
“俺也去奔走相告了!”
这里是清河外的告示之地,许多乡村亭落识字的人都来看新告示,但还不是内政的新政内容,只是相当于一个预警。
告知接下来大概的内政变化走向,目的是让他们先行做好心里准备。
别到时候一时半会觉得接受不了心理落差太大。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方才最先开始讨论的人,实际上就是贾诩的麾下暗探,这些年从事流言等事务熟稔,可以精准把握如何在最佳的时机,以何种惊叹的语气说出相应的话。
如此场合当然也是要先行发言行事,挑动话题,若是有时碰见了无人识字的状况,还要负责给百姓读一下告示所言。
这只是一个小缩影,几乎围绕清河郡,乃至目前重建结束的大部分冀州都再在这样,调集人心,准备再赶一季的农忙。
现在还没进入五月份,想要赶种完全来得及,只不过收成的时候会晚一些,错过了应季也会收成少,不过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
徐臻留了诸葛亮在清河城中,以库中钱粮准备修缮改建衙署以及各处府邸。
各大部的所有宅院全部要微改重建,还要加上内城街道也要修缮因战被损毁的道理。
原本清河郡内城的士族宅产,全部封存记录,后面留给官吏居住。
清河之中到现在还有一个崔琰在居住,其余的当地名士,还有待拜访,不过徐臻应当不是特别需要他们。
定诸葛亮总揽之后,徐臻留下了赵云、许褚两人极其兵马给诸葛亮而用。
他和贾诩、典韦去了邺城。
从界桥过去,不带兵马的话轻装上阵,也就是半日的路程。
在傍晚时候到达,邺城主城里面已经在开起了盛宴,文武汇聚于此,不知多少功臣欢庆。
徐臻到的时候还有虎豹骑亲自来接迎,将他迎入了邺城之中偌大的主殿大门之前。
再进其中广场,沿着大石板路一直向前,走二十几层阶梯往上,阶梯中间一列向上乃是凋纹画虎,凶威赫赫。
这一座比许都皇宫更为宽敞的衙署,便是当年大将军袁绍的府邸。
正殿之中更显富丽堂皇,经幢庭柱皆有镶金凋纹,看工艺几乎都是上好的手艺,细致入微栩栩如生。
徐臻沿着阶梯而上,此时已经铺上了红毯,殿内有人高声赋诗,康慨嘹亮。
听得门外宿卫一片叫好,而阶梯之下见到徐臻着无不挺立腰身站直身子,不敢丝毫懈怠。
一路而上,歌声越发浓郁悦耳,让徐臻脸色也得感染,逐渐浮现出笑容。
恰巧在正殿门前,见到手持酒壶的郭奉孝一脸微醺红润,胡须飘扬,披头散发踏着歪斜步伐而过,举酒相邀另一人。
又看到荀攸坐在曹操身旁低声轻语,引得曹操不断大笑。
直到有人听见了通报,看见了徐臻。
场面慢慢安静了些。
“君侯来了!我早说,今日临夜间君侯必到!来来来!君侯上座!”
“伯文,来我这。”
曹子和靠在右下第一根柱子上,排着旁边的空位。
“君侯,此处是您的尊位。”程昱面带微笑,伸手向左边指了个位置。
徐臻走到这里时,感觉到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已经是到了千呼万唤的时候了。
走到哪里都有人识得自己,并且热情呼唤,而去与不去,都不会得罪任何人,他们自然会有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最后也是曹操抬头虚着双眸看了一眼徐臻,招手道:“伯文。”
徐臻快步往前,对曹操躬身行礼,面色依旧很是平静,含着些许笑意。
到这一阶段,可说已复定了半壁江山,虽是从内部而外扩张,选择了一个奇怪的路线,但好在是也幸运的达成了各种战略目的,如今已经走到了一个徐臻知晓迟早会到,但身在其中颇为峥嵘的地步。
“主公,接到书信在下便从清河而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曹操脸色忽然一僵。
没事不能叫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死板呢!
“无事,让你提前来此一观邺城风光,何等风采!日后领了冀州牧,治所在此真当乃是天下少有的风景!”
“我治所肯定在清河啊。”
徐臻愣了愣道。
曹操也一下顿住,脸色片刻间变得似笑非笑,紧接着又颇为严肃起来。
堂上正在嬉戏庆贺的文武,郭嘉、荀攸,跟随徐臻而来的贾诩、诸葛亮,甚至是在一旁为侍从跟随而来庆功的杨修都站定着看向徐臻,他不要邺城为治所,转而选清河。
这心思未免太为公了,那建邺的壮硕建筑,林立街巷,还有这么漂亮的水里农田都要浪费掉吗?
弃金玉邺城不取,反拿清河郡来做治所,那地方被多月的大战围攻,已经摧毁了许久田土,山坳……乃至道路为之改道,河流为之不流,因战之罪令境地屠戮遭灭,土地皲裂。
百姓流离失所,士族商贾因此蒙难,原本户籍早已经十不足一,要怎么才可作为治所。
曹氏宗亲之中,如曹洪和夏侯渊等人,以前曾经嘲讽、不服徐臻之人,现在也早已是苦涩暗笑。
讥讽之意不见多少,多的是为徐臻心酸,怎么到了冀州来,还是这般的明哲保身,人都已经是君侯了,堪称许都曹氏之下的第一外姓大臣,还要活得这般的小心翼翼。
说起来也是令人颇为唏嘘不已。
“为何,一定要在清河?”
曹操脸上重新微微有了笑意,稍稍凑近了问道:“清河名士源地?可大多是断壁残埂,光是修复就不知要多久。”
徐臻苦笑道:“南北通达,名汇之地,有诸多士族的老家,清河、河间都算一处,但是邺城这里……”
他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此地太过壮丽,可不是我能得承受之地,非得是主公亲自来领。”
曹操后仰了一下,脸色越发的好看了,“怎么说?”
“袁绍反天子,尚且封大将军,封邺公,主公今有精兵良将,得大半沃土,为大汉立下功劳直至先烈英豪,四百年无臣子能出主公之右,为何不能居此位?在下甚至敢上请天子进封为魏公。”
那就是,这个邺城是专门留给曹操的呗。
汉朝本身没“公爵”,分王侯,又因为高祖皇帝曾立下白马盟约,非刘姓而王者,天下共击之,所以外姓之人能够封侯已经是极高荣耀了。
将军之中冠军侯便是人人想要的封号,只可惜自那人后再无人领得起此称。
公这称谓只有一人坐得极久,便是王莽称安汉公到了西汉末,这就是专门便于篡位用的。
当时给袁绍,实际上不也是为了以此抬高而害,不过袁绍从不以这一身份自居,巧妙化解,相当于无用。
但是现在徐臻说出这句话,还是让堂上的所有文武都鸦雀无声,不再多言。
特别是士族中人,沉默到了极点,而郭嘉等人,则是眯着眼环顾四周,不免对徐臻又多了一份敬佩。
不得不服,这一句话恐怕比得过千万句马屁之语,甚至比得过十件军功,他徐伯文一句话,很可能给他冀州要到十年重视重利乃至是重要的人才倾斜,只因,他要将邺城甚至魏郡留给主公当封国。
绝妙!
郭嘉当即微微摇头,背起了手来,在场所有文人雅士尽皆如此,不可思议的眼神纷纷看向了徐臻。
出乎意料。
主要的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是绝妙,他本是白丁出身,说出这番话虽忤逆但不背祖,他地位又高,战功显赫,文治深得民心,虽忤逆又绝不会被开罪。
最后,曹操一定不会受。
“说什么屁话!”
曹操哑然失笑,一把拉过了徐臻,让他坐在自己身旁的蒲团上,环顾了四周的文臣武将,一瞬间先将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大概有了个猜测,于是摆手朗声道:“邺城之事由州牧定,诸位不要过虑了!”
“喝酒欢庆,伯文开玩笑呢!”
说完这话直接趁着酒气把手搭在了徐臻肩膀上,等气氛重新回归热切之后,拉过徐臻到近前,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认真的,居功至伟者可进公,三请而不受,天子复请则进位也,十年期足够来成此事了,”徐臻回头看了曹操一眼,并且不动神色的将他手躲开了些,拍拍打打的,烦死了。
“嗯……”
曹操凝神定气,稍稍思索了片刻。
“好,随我回许都,先敲定冀州牧,百姓迁徙,内政军政所有事,一一与陛下禀报。”
“喏。”
徐臻连忙躬身,让知道自己必须得去,跑不掉的,战事军报得亲自和天子禀报,而且还要把家卷接到清河来。
除此之外,还得回去……要钱!
徐臻暗中舒了口气,抢回来的钱财还不够用,仍旧还需要大量的资助,回去尽所能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徐臻,会说话多说点!
六月,彻底稳固了冀、青两地的军情,徐臻随曹操的中军回许都,前线战事交由曹仁坐镇。
徐臻在清河郡建立了衙署,也就是相当于之前刺史部的职责之地,按部就班的将宅院搭建出来。
重建清河城。
这句话要付出代价还是很大。
比徐臻等人先回到许都的,就是他在晚宴上所说,请曹操进魏公的话,这番话应当会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在袁绍落幕之后,天下当再找不出一个能与曹氏比肩的诸侯,确切的说是,找不出一个比吞并袁绍之后的曹氏更大的诸侯。
所以徐臻刚刚回到许都还没来得及回府邸休息,就被一人在门前拱手相请。
“尚书令荀或!请君侯入府一叙。”
荀或身着黑袍,头戴冠帽,这些年理政的操劳在他脸上留下了斑驳痕迹,脸上满是皱纹,身材还是瘦弱,腰杆笔直,面庞有刚毅严肃之感。
徐臻正在蹬阶进府,听见这话挥了挥手让贾诩继续进去,留下许褚、典韦在侧护卫,转身下来对荀或鞠躬行礼,轻声道:“兄长,何必如此客气。”
“场合不宜拉近关系,请君侯入府乃是有要事相商,亲身来请,还往君侯随在下一同前去。”
“好吧。”
徐臻和典韦、许褚相继对视了一眼,荀或的人品本来就值得信任,这些年又颇有恩德,劳苦功高不说,对徐臻极好。
从许都出来的很多关于钱财的调令,基本上都是荀或亲自签发,所以对荀或也会稍稍特殊些,不会如其他人一般这么公事公办。
许褚和典韦也对荀或尊敬,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也不是因其家族荀氏这么多年曾经有过多少门生故吏。
就是单纯的喜欢荀或的作风,从来不会中饱私囊,在律己方面也高度和徐臻看齐,留香君子之名,许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徐臻上了马车,随荀或回了府邸,意外的是今日戏志才和郭嘉也在。
这个时候徐臻才勐然回想起来,这么多年几乎都忘了,他们三个以前也是老友来着,郭嘉偷偷于颍川赋闲之时,暗中结交了非常多的名人志士,其中荀或便是最为欣赏他的人之一。
当然,再很小的时候两人就早已相识,不过那时候还是盛世,谁能想得到日后两人的地位都可达到这世间举重之地。
席间酒过三巡,戏志才和郭嘉、典韦在推杯换盏,徐臻与荀或只是用茶水而代。
吃这个饭自然都明白是何意,连校事府府君郭奉孝都在这里,当然也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这可能是非常光明磊落的一顿饭了。
气氛差不多的时候,荀或嘴巴微微动了一下,展颜而笑,对徐臻拱手道:“伯文,我听说了你在邺城所说的那番话,其实特意想来证实。”
“以清河为治所,让邺城,乃至整个魏郡为封地,是吧?”
“你进言,请丞相进魏公,心中可是有什么期盼?”
在这个话题面前,其他的闲聊当然都显得累赘了,所以郭嘉和戏志才也都不怎么说话喝酒,只是在慢慢的聆听。
徐臻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兄长家中可有藏书古卷?”
荀或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有的,如果伯文需要的话,我可借给你一观。”
“有多少全部都卖给我吧。”
为何忽然特意提起这种事情,荀或一时心中还没想明白,不过徐臻这话倒是让他稍稍冷静了下来,至少明白了徐臻现在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
而且,或许还有点别的隐喻也不一定。
“要买我家中藏书?”
“买书做何事?”
“办学啊,”徐臻微笑了起来,“学问藏于家中,谈何天下为公。”
“兄长一心为天下百姓是真,但百姓只能在家里耕种吗?按照以往的种地屯田之法,他们世世代代都只能做农民。”
“而所谓的人才贤者,不过都是在一堆人里面出来,大汉最多时过亿之人,出文武贤才的沃土不过百万。”
“可是就已经能够早就四百年星汉灿烂,若是这沃土能有千万,会否更好呢?”
荀或正想要回答一句以盛世当以德行为首而不首重才学,徐臻没等他回答连忙摆手,接着说道:
“盛世还好,如今乱世数十年,死了不知多少人了,若还是从这些人里出,日后还能出多少英雄文武之辈。”
“乱世英雄何其多,出来一人雄主决定了天下走势,待再无人争锋的时候便可得定乾坤之事,那个时候,诸位兄长想想应该再藏家学于深院,还是应当以天下百姓为荒土多为开垦?”
“乱世死去了越多的英豪,就意味着接下来诞生之人不会再比他们厉害,因为一路不平已经被我们踏过去了,譬如大汉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袁氏,少的就一个四世三公。”
“难道就要让剩下的士族冠首因此独享权力而独尊?我们又不是为了这些士族而战,所以我觉得办学挺好,打算在冀州等农商稳定,便要开启行商外销内赚,继而得钱财在手,富民养民,以书育民。”
说到这,徐臻对荀或笑道:“兄长会否考虑,等告老还乡之后,到冀州来做个先生,也好有当年万人听讲时的壮观。”
荀或点头道:“我考虑一下。”
郭嘉当即也插嘴道:“为何不邀请我们呢?”
他指的是自己和戏志才。
徐臻没有言语,戏志才当即苦笑道:“因为我们不像是教书育人的模样。”
郭嘉正待摇头,徐臻连忙摆手:“错了,我是觉得两位兄长活不到告老还乡的时候。”
郭嘉愣住了。
戏志才也咳嗽了几声。
目瞪口呆的看着徐臻,然后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左右两侧的典韦、许褚。
忍住了没说什么,郭嘉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此前高冷的模样。
好你个徐伯文,说话一年比一年好听,什么叫活不到告老还乡的时候。
咒我们俩死。
“你这话,这话啥意思?”
戏志才傲然问道。
别以为身边站着两个宿卫勐将,我就不敢说你什么,别忘记了可是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叨中了你的策论,才可让你有今日的。
徐臻道:“有的人是这样,本来害了一场大病,一好了以为没事了,大喊一声活过来了,乐而忘形又接着喝酒,估计过不了几年手就开始抖了,然后又要躺着喊哎哟喂。”
“结果病嘛又没好全,一堆后遗症藏着,还喝呢……您能活到告老还乡当真烧高香。”
戏志才:“……”
郭嘉轻咳了一声,“这一点,我同意,早就让你别喝酒了。”
“伯文,此次回来战功显赫,青州夺下之后也要安排刺史、官吏,接下来所察各地人情还需要大量的人才输送,以一年期任为看,你觉得如何?”
“好,兄长大可以此上报。”
“嗯,至于三郡之地的财物,这段时日当会派人去迎来。”
“至于进魏公之事,这只是第一次。”
郭嘉的神色忽然郑重了下来,话锋一转又聊到了这里,直勾勾的盯着徐臻,“接下来,许都之内将会变成毫无宁静的漩涡。”
“满朝公卿都会因此而各有抉择,天子也将做好接下来每一步的准备,大汉至今若有扶天之功的确可为公,不过更多的还是以此更进一步,可取真正大业。”
“真正大业是什么?”荀或回头冷然看了他一眼,神情严肃板正,嘴角下撇不悦,“当初追随丞相,为的是成为扶汉救民,青史留名的国柱大臣。”
“丞相从未有过此意!你们不要妄自揣测,不要随意进言!”
荀或说话到这已经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胸闷了,眼神有些求助的看向了徐臻。
徐臻是堂上最年轻的人,也是现在实际上得宠之人,这么多年跟随曹操走南闯北,双线作战皆有大胜,他的对曹操心思了解。
奈何徐臻只是澹笑不语,避开了荀或的目光,这个时候就把话说点破未免太刺耳了。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荀或也是在自欺欺人。
是以说完之后场面变得颇为沉默尴尬。
“主公的心愿,乃是为征西将军,并非是要做个谋篡非议之贼,今日我请诸位来便是表明心意,我始终认定,丞相是大汉之名臣,千古难寻,方才终吾一生相随追随倾许。”
“至此,无论在外如何变换,天子相请几次我均不改我心意,此后,我等应当摒弃私交,共为大汉谋昌盛,诸位!言尽于此!”
荀或立身而拜,让三人顿时也是哑口无言,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来断私交了。
也没说要断干净,只是说当年的私交全部封存,以公事公办为主,不必再有什么顾虑。
郭嘉和戏志才两人都知道,这话一出,荀或自然是心如铁石,不会再有改变。
主公一旦进魏公,不知他会如何抉择,现在所说的相信丞相不会选择进位。
其实不是荀或的痴心妄想。
而是他希望曹操能够考量他这边,做出偏向于他的选择。
应当是无声的劝戒,那么到最后会否能听,便是未知之事。
其人心如铁石,怕是当真无法再有半句规劝,只盼着徐臻能够说句话了。
郭嘉只能喝闷酒,戏志才也双手放在桉牍上。
沉默许久之后,还是挺直了腰板,忽而奋起拱手,他这一动作惊动了郭嘉和戏忠。
两人双眸都放了光的盯着他,脸色微微有些期盼,还得是你知道怎么劝戒,荀或看似温水一般,实际上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一旦倔起来,比任何人都倔。
今日他们三人来做客,其实还是打算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一下,反而也打听一下荀或的心思,却没想到他这么坚定。
好在此刻还有徐臻劝言。
荀或看向徐臻,叹了口气道:“伯文,有话就说吧。”
徐臻点头应声,然后说道:“除三州之地外,我还想从国库拨付一笔钱粮用于安定冀州,并且以此发展,同时迁徙各地多余人口到冀州安住。”
荀或:“好……明日晨议我会进言……”
他还以为徐臻要劝几句……郭嘉和戏志才也是登时无语了,你在那更个鸟儿似的卧了半天,结果蹦出来的是这么句话!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既如此不叨扰了,诸位慢喝,时辰不早我还要回府读书。”
徐臻拱手而走。
许褚与典韦两人跟随走出来,这么多年跟在贾诩、诸葛亮一伙里,还经常宿卫徐臻,他们两人的见识和思绪也有不少增长的。
今日也看出来问题,典韦顿时追上来拉着徐臻衣摆就好奇的问起来,“怎么,荀令君原来不想主公进魏公啊?”
“他为啥不愿啊!?”
徐臻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心思还真不好菜,摇头道:“我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这个。”
“但是我明白一件事,他身上背负了太多重担,当年所举荐的兖州、豫州、徐州官吏大多都是出自于文若兄长,这些人恐怕有半数都是忠于汉室而出山,再加上交口称赞这么多年的荀氏名声,他不敢有违背。”
“一旦主公进魏公,就会被认为要更进一步,因为这是王与侯之间的缓合之地,先进魏公置封国百官,而后再取与天子相同之特权,赐加九锡,便可以……害,我和你们俩说这干啥。”
徐臻白了典韦一眼。
典韦嘿嘿挠头,走开了一步,然后又都囔着道:“那您提出这句话,不是害了荀令君?”
“无所谓,我会出手。”
徐臻背着手神神秘秘的上了马车,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自然能全下荀或来,现在距离那个时候还要数年之久。
远远不到要救人之时。
这一夜聚会,记录在了校事府的秘录中,送进了丞相府的内院。
曹操在深夜便已经得知了消息,四名心腹谋臣,聚首饮酒,谈论进魏公之事,原本应该是要呵斥警告的,不过曹操却觉得还没看够。
这宴会上肯定是有人未曾尽言,不过也罢了,这条路绝不是那么容易走得通的,若是自己走不下去,便保全了文若的千古清正的名声。
曹操躺回了卧榻上,将书简札好放在了枕头旁边。
美美的睡了一觉。
……
第二日,刚下朝,徐臻满脸不悦的上了马车,没和谁多说几句话,直接就叫车夫开去城外军营。
马车上,贾诩早已在等待,双手执礼而拜,关切的问道:“君侯,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叫自己想办法,朝廷最多能拨付十万石,实粮三万石左右。”
徐臻长叹一口气,一副满不高兴的模样。
贾诩眨了眨眼便明白了,没啥钱了,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去搞钱。
第二百一十四章:一家余庆,一家成仇
他自己闷了一会儿,就马上笑起来开口安慰道:“其实也很正常,君侯您且想,这一仗打得这么大,我们本身就没有多少底蕴,能不动到百姓征粮已经算是赢得快了。”
“差一点就要打空了,现在刚刚有了恢复,自然不能全给冀州。”
徐臻点头,但还是没想明白,不过贾诩正要再劝几句的时候,他又恍然大悟,一拍马车内壁,道:“噢!我是不是,太着急了?邺城虽然是封地,让出去了,可真正要得到主公的惠政巨款,可能还需要很久,因为他第一次拒绝必须要拒绝得干脆利落。”
“若是又拒绝,又花钱修缮改造,当着文武百官给我冀州钱粮,那就成了自欺欺人的虚伪?”
“是是是,”贾诩连忙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君侯有点急了,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若是要钱就可以从家族下手了。”
“很多士族其实在这几年不断胜仗时候,始终都在敛财,他们可不像您这样,清正廉明不要外财,他们揽财的手段不像当年那么黑,但是却也名目花招很多。”
“如果,这些士族看得清局势,他们肯定明白现在是选择站位的最佳时机,君侯不需要士族支持,但是冀州需要。”
贾诩笑得悠然自得。
“咱们的钱财肯定就出自这里,各地的士族一定会出资来建,所以主公才会让天子下这一道令,让您自行解决。”
“哦……”
徐臻摸了摸下巴,连连点头,还是贾诩这种老家伙看得通透,这些道理他智力都【99】了都没立刻想明白,主要是对士族生存态势了解太少了。
平常也基本上不看关乎士族的所有情报消息,这些人要生存的话,一定会来资助冀州。
要是他们都不来资助,说明没有士族支持主公进魏公,那也就没有必要在短期之内,继续谈此事了,等再建一波大功之后,平定数年之后又慢慢转变身份名头。
这才是曹操所在的位置,应该考虑的问题。
想到这徐臻不由得认真鞠躬,“多谢先生,受教了。”
“唉哟唉哟,不敢不敢……”贾诩连忙把他扶起,这句话现在可是真的不敢当,说不定哪天就被坑了。
君侯虽然律己刻苦,文武双全,是个世间难得的全才之人,但实际上有部分时候还是很跳脱古怪的,小孩子心性。
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坑了。
“就怕他们都不来呀,”徐臻感叹了一声,“冀州钱粮,库存多少涉及到了军费和内政用度,还要每年上税许都。”
“别的不说,还必须要准备一笔钱来应对每年两季的各种灾难,以及无法预料的其他天灾,而且冀州内……呵呵,袁绍这么多年都还没剿灭的黑山贼,是否还在?”
“这些人如果躲藏在山里,也对治安有影响,当年据说跑冀州内的人都被劫掠过。”
“还有那八千余马背之人,已经成了商队不落在走动了,于夫罗到今年都还没死,还在官渡的时候立了功,他既然归顺肯定是要安置的,我想把他放到幽州或者并州去,但也要给一笔钱财。”
“除此之外,还有修缮战后抚恤……”
徐臻闭起了眼睛,如数家珍,这些东西可都与他之后的自律值是息息相关的。
冀州越是残破,每一件事亲力亲为的话,就越可以触发限时任务,从而得到大量的奖励。
然后积攒自律值提升现有的特性。
或者是看能不能刷出什么全新的特性能力来,在别人看来冀州可能是个难以平复的烂摊子,但是在徐臻现在看来,这绝对就是个闪闪发光的任务地图。
徐臻说的这些计划,有一部分贾诩也都是没听过的,他只在深夜长谈的时候和诸葛亮一齐说过,贾诩大多的是负责军中的军政自信。
他是真正的军师,而徐臻一直侧重于诸葛亮的内政能力,两人的分工各自不同,麾下接触的官吏自然也并不相同。
听闻此语,贾诩脸色沉思,许多条要应对起来都具有一定麻烦,归根究底主要还是钱财问题。
说话间,马车继续向徐臻所带兵马驻扎的军营而去。
此刻在内城杨彪府邸之中,晨会归来到家中的杨彪刚好撞见要出门的杨修。
面带微笑的叫住了他,“德祖,今日朝堂上有一事,我得告知你。”
杨修顿时脚步,拱手躬身道:“父亲请说。”
“哈哈哈,”杨彪先是笑了几声,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来摆了摆,又放在了胡须上,腔调十足,才舒气道:“也没什么事,今日徐伯文堂上进言,求调拨财产给冀州,被天子所否,如此看来,徐臻是不明白理政之苦啊,他此前只受过三郡之地,任用各地贤才当然容易,而现在是一州之地,还是沃野千里的冀州!如此巨大的领地要找出这么多位太守都不容易,这便是徐伯文的弱点所在,根基薄弱!!他若是亲和士族,现在只怕是顷刻间就可有无数贤良方正之人,才干出群之人,可任用至各地,护他政期安宁!由此可见我士族多年为大汉所奉行的便是知人善任,推举贤才,才能有四百年昌盛。”
话音刚落,杨修已经一个转身准备往外跑了,身后老父亲追着叫了几步叫不住,索性一把拉过到身前来,盯着他狠狠地看:“你做什么?我可没有诋毁他,我这是在阐述事实,徐君侯确实,有此薄弱之处,应当弥补为时未晚!”
“唉呀!”杨修当即甩开了手臂,“我去给他做主簿。”
“德祖!你干什么?!”
“父亲,将家中钱财与书籍,都收拾出来,我要带去冀州,月旦评当从许都该为冀州而开,两地开设唯其一,这边会有人来负责,不是陈群就是丁氏、卫氏之人。”
“诶,好,好。”
杨彪现在大多听儿子的话,倒是也不拒绝,主要是上次说了投曹之后,他去外面都要被老朋友嘲讽暗骂,就只能投曹了。
所以论地位,现在杨彪虽是三公,但快要告老辞官了,不如儿子这等大红大紫之人身份地位要高。
他说收拾就收拾吧。
只是看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怕是要死心塌地去投了徐臻,也许以后会得罪了丞相。
“唉,”想到这杨彪又酸了起来,这徐臻是有本事,让我儿子对他死心塌地。
到底是喂我儿子吃了什么药了。
……
两人刚下了马车,马上就看见远处有人小跑着过来,黑袍穿着,略微肥胖的董访。
他都已经是陈留代太守了,现在身份可谓是今非昔比,当年哥俩儿给徐臻和曹昂的一笔“半数家产”的投资,换了一千匹良驹为战马,后来董访勤勤恳恳在任上奉行徐臻送来的政令。
这些年做出的成绩很不错。
他扑过来就直接抱住了徐臻的手,跪坐于前脸色激动悲愤,仿佛痛哭流涕般。
“君侯!终于又再见到你了!!!”
董访大哭之下,让徐臻当即看向远方,然后背着一只手有些无奈的道:“这是军营,可别这样。”
“诶,”
董访连忙放开,然后快速起身来,凑近来问道:“怎么忽然就去做冀州牧了?为何不带小人一起!”
“是这些年,小人政绩不佳?”
徐臻回头偷看了一眼贾诩,贾诩当即心领神会,沉声道:“董访,若是老朽没记错的话,以前你几次要暗害君侯,而且出言不逊,为何现在跑来这里假哭相送。”
“君侯离开了陈留,下一任太守极有可能是你,难不成是怕不稳妥,特意来求情?”
贾诩声音要苍老沙哑些,说出来的话较为连贯暮气,有质问之意浓郁。
董访脸色一白,当即摇手,然后两只手在富态肚子上放着,嘿然笑道:“小人想自陈留跟随君侯去冀州。”
“小人在陈留恪尽职守数年,执行君侯之政,为百姓立下了多少福祉,那百万石粮食可都是这么存下来的,一郡之地能存至此,何等的功绩。”
徐臻直接笑了起来,问道:“你就没有从里面拿点,中饱私囊?”
“我!”董访一愣,顿时就想要失口否认,但是一看徐臻的眼神和他身后那些宿卫将军不善的表情,心里也就没底儿了,心一横点头道:“拿了!”
“但是没有完全拿,小人虽然贪婪,但绝不是那种啃柱中空的害虫!所以还留了点。”
“小子,还真是个贪官,不用试就自己说出来了,”典韦满脸的凶悍,摩拳擦掌到近前来,“走,俺带你去算算账。”
“将军,将军!啧,我不是这种人,这些钱现在我举家资产都带入冀州之中。”
徐臻挥了挥手,拉董访到近前来,往主帐走去,“你是我的财串子,我还真舍不得你。”
当年在陈留的时候,人家靠钱财不知为徐臻平了多少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要跟我,就和我去冀州做别驾,和你兄长同等如何?”
到了主帐内,徐臻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真的啊?!太好了!”
董访的脸色是哭着的,他还以为可以去某个郡当郡守呢!那才是真的飞黄腾达。
那可是冀州的太守,哪怕是渤海太守也比陈留大,而且富有。
水陆两条道路都可以上商业,几年恢复产业,再过几年就可以揩得满是油水,可惜了呀……
董访心中暗暗可惜。
逐渐的,入夜了。
杨修也到了军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徐臻,于是别驾又换成了杨修,董访又可说暂定去河间为太守了。
等到晚上,徐臻又可收到来自徐州的书信,陈登也写了书信来,徐州牧有父亲担任,境内安宁顺遂,他可跟随去冀州。
望徐臻考量。
这便是第三人。
杨修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徐臻正在看此信,想起了是当初几句话被徐臻反将一军的徐州年轻人,于是马上说道:“月旦评之中,还有六名在野之人才学颇高,品行端正,也可以到冀州任用。”
这还是杨修私藏的名录,未曾品评,只是派出去的人发现了人才,拜访过,交谈过几句。
“除了这些家族资助之外,既然主公都说到了自行解决,那咱们不如回冀州去,直接让冀州境内的士族解决,他们家中宅院占地这么大,一砖一瓦不也是钱财。”
“而且地窖里面,说不定都还能有钱财埋藏呢。”
贾诩和徐臻用说笑的语气建议道。
于是第二天,徐臻接了家卷之后,让许褚留下等三郡之地送来的钱粮储藏。
带着人先去冀州。
给曹操请求了三封调令,调任了今日三人,后又和曹昂见了一面,曹昂很快就会启程前去邺城居住,先行置办各种宅院等住所,将商队从南方挪到北方来,行走于官渡两地。
还没回到清河。
还在马车上和夫人们聊天的时候,徐臻收到了诸葛亮的书信。
袁绍死了。
……
现在是,建安六年秋。
袁绍在经历了官渡、邺城、清河以及幽州南部的连续大败之后,心绪衰竭不可思事,疲惫不堪难有气力。
一路上心血瘀堵,医者救治无用,刚刚到达幽州蓟县,没过几日就病死在了衙署之中。
发丧于故吏故土,哀恸三军之中,留所有兵马于袁熙统率,小儿袁尚跟从二哥安排,守最后故土。
幽、并两地虽然乱局无数,但好在所拥有大军极多,依旧可以打一场坚守战。
不过,拥立袁尚的文臣辛评怀疑遗嘱内容被改,率先质疑。
不肯将当初袁绍从冀州带过来的将近二十万兵权交给他,袁尚麾下的文臣,如郭图、逢纪,武将只剩高览为大将,都怀疑此遗嘱。
袁熙想一口气吞并所有兵权,并且将袁绍最喜爱的小儿袁尚弃之不管,属于背弃行为。
丧失主公本生已经足够令人悲痛,没想到身为二公子本身应该在这时候站出来有所担当的袁熙还在争权夺利,让人心寒。
这些文武又拥立袁尚,想让他入住幽州,袁熙自然不肯,毕竟他是在幽州实打实站稳脚跟之人,于是闭城门不让袁尚等人得进。
一时半会竟僵持得几乎内斗。
袁熙心念着,既然得不到也不敢让这些人到城中为乱,要将他们逼到并州去,毕竟在并州也有乱局未曾平定。
两兄弟一人占一州,却也刚好。
是以爆发了小规模的摩擦大战,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袁尚因粮草被烧不可远走,让袁熙资助粮食。
袁熙也是不肯。
两兄弟就好似小时斗气一样,袁熙执拗的不肯给这弟弟占半点便宜,这种固执情绪,就好像是报复。
毕竟当年袁绍偏爱真的多数都给了袁尚了。
于是幽州的局面,和冀州之局面,真可谓是两极倒转,大不相同。
第二百一十五章:卖掉,分开卖掉!眼前这也卖掉!
袁绍身死的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许都,曹操在高兴之余,到了府邸之内,茶余饭后再安静的思索起来,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悲伤。
就好似,曾经熟知的人,正在一个个的故去。
“袁绍与我,多年好友,若非是乱世,我们应当成为朝堂之上最有力的搭档,我也曾崇拜着他的光鲜,豁达。”
晚上,曹昂就到了家中的庭院之内,听曹操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在院落中,树叶已经略微有些枯黄,吹入庭院的风也不算温热,慢慢的转为了凉意,这意味着夏天悄然过去,马上就要到秋季了。
今年曹氏麾下的所有境地应该都有不错的收成,只因天公在这一年没有为难大汉,各地的雨季都较为平稳,炎热也不算太过严酷。
将消息送来的曹昂虚心受教,在他身后右侧,还有同样装束的二公子曹丕,也在躬身听取,他年岁已经不小了,前几年曹操就有意识的在培养,不过却不是当做公子,而是做内政之臣来培养。
曹操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我还记得,袁绍曾于党锢之后,不仕十年之久,在洛阳居住却能得达官贵人,士族名流暗中拜访,因此结交之人多是如今大放异彩之人,可惜的是他当年结交者确实士族居多,寒门子弟并没有多少。”
“但,却也真正让袁绍暗中闻达于诸侯之家,这份苦心经营的人脉,不是任何人都可做到的。”
“后来,取洛阳之计,除宦官之谋,都堪称完美,若非是招来的董卓无法掌控,袁绍便成了那位在灵帝死后,内除宦官,外合外戚,天下第一权臣,他自当为一朝丞相至今,或许天下就是袁氏的,甚至还不会有如此乱世割据。”
“所以我敬佩,他只差一步,就可以在十五年前,夺得天下大统,成就袁氏不朽大业。”
“如今袁绍身死,感念他为大汉所做之功绩,无论我与之是否为敌,也应该上表天子,为其请厚葬,追封为公,让袁氏先烈知晓其家中出了一位枭雄人物。”
曹操略微悲伤,郑重而言。
曹昂年岁较大,现在最是能体会父亲的这一份心思,当年故人林立,回首到处是劲敌,如陶谦、袁术等人到现在皆是手下败将,都已经斩杀故去,现如今袁绍也走了,好像少了个老朋友。
“儿今日就上奏天子。”
“儿觉得,”这时候,站在曹昂身后的曹丕忽然拱手发言,神情有些木讷,但是双眸光芒却可见些许灵动,“儿觉得父亲此举,的确可震慑天下人。”
“你懂什么天下人?”曹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招手让曹丕到近前来,深吸一口气耐心的问道:“丕儿,你说说看,如何能震慑。”
“袁绍乃是英武非凡之才,雄姿震北疆,但如今不也被父亲击溃而死,说明父亲更为雄武,是以应当风光厚葬,彰显父亲之心胸,如此天下人更能记住,明公如袁绍,不是父亲对手。”
曹丕稚气未脱,眼神飘忽,仿佛是很惶恐的来回张望曹昂与曹操,算是不确定的将这番话说完。
曹操仔仔细细看,也看不出装模作样的态势,但就总觉得这些话不尽真实,不过他却没有因话的内容而高兴动容,只是稍稍捏紧了他的肩部,沉声道:“丕儿,你记住。”
“这等熘须拍马的话我不知是谁教你的,但日后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你我父子当有真情实意。”
看着父亲认真凝视的目光,曹丕稍稍愣了一下,而后还是语气十分强硬,抬头对视道:“父亲,儿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
“袁绍虽说是四世三公家族,一直被天下士人追捧,这么多年雄踞四州之地,这些儿在听荀令君教导时就已经听说过。”
“今日又听闻,袁绍曾谋夺洛阳,差一点就得手,这份谋略心思自然是当世少有,而父亲能够在官渡将之击败,不也说明了能力吗?”
“哼哼哼。”
曹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说得不错,不过官渡之中,是你伯文兄长出力,方可如此轻松,袁军粮草囤于乌巢的军报,也是他所给,准确无误。”
“甚至连守将是淳于琼都知道。”
“兄长怎么知道的?”
“不清楚,”曹操哑然一笑,“他说是算出来的。”
曹昂听见这话当即绷不住苦笑起来,这句话他可太熟悉了,跟随徐臻身边学习了两年半。
愣是没学会这“算”,他至今也不明白,到底是推算还是跳大神算命的算。
“好了!我亲自去见天子吧,将此事告知朝堂上下,让与袁氏有旧的老臣,可自行写信吊唁,这一次同样不受处罚。”
“父亲大气,儿随您一同前去。”曹昂拱手而言,作势要与曹操一同去,恰巧曹丕也听见这话,激动的想要一起去,被笑着喝止。
当天下午,消息发到了许都各地,在城中的官吏全部知晓袁绍身死之事,也听闻曹操准许官吏自行写信吊唁,不可亲自前往,也可在家中自信寄托哀思。
于是又称曹操仁厚。
而天子当即同意曹操奏请,让尚书台追封袁绍功绩,写表诵章以颂其功德,让境内百姓记其恩。
由此一来,袁绍此一生的定义便不再是个反天子而妄图篡汉的最大反贼,至少比他的族弟袁术要好太多了。
这一道表章与放行吊唁的做法,赢得了袁绍旧将以及投诚归附的七万俘虏之心,也让官渡一战打得在野的几十万百姓痛哭流涕,回归冀州安心为民,或准备再参军为曹军效力。
不过,又过了几日却还是传来了让曹操哭笑不得的消息。
丞相府正堂之上,荀攸、戏志才、程昱等人都在,将军之中有曹纯、夏侯渊、曹真等人在此,正在商议秋收之后增兵北上,要再开战事的商议。
但此刻郭嘉和许攸两人快速从门外而来,上了阶梯后快步到正堂上来,和众人一一目光对视之后,郭嘉走近曹操道:“主公,有军情传来,这追封的诏书居然谁也不受,互相推诿。”
“最终是落在了冀州,还是伯文在清河郡收下,而后为袁绍表彰,让当地曾经袁绍的旧部进行了吊唁,命官吏以竹简刻录了他生平之事,粗写了一封传记封存。”
“不过,冀州百姓听闻大为哭怆,感激涕零,如今都要安定了许多,主动献出了大量的钱粮用于库藏之中。”
看郭嘉轻松的表情,众人就明白这无疑是解决了徐臻的些许难题,虽然不是全都能解决,但至少百姓的要求降低了,加上钱财也增加了,此消彼长之下便十分难得了。
不过,这件事真正令人意外的是,袁熙和袁尚居然都不受此追封。
“为此,伯文给了一封书信,随使者一同而回,送到了许都来给主公。”
曹操展颜一笑,“拿来吧。”
他这笑容很浅,几乎只是为了说话时候显得柔和,很快就变得悲凉了些,主要是听见追封不受的消息之后,为袁绍感到悲凉。
这一辈子奔波戎马,且不说全是为了儿子攒家业,但至少有半数是为了他们,没想到老了连个正名的人都没有。
想来岂不是可悲。
曹操看着书信,扫视一眼之后大概明白了徐臻的意思。
以往徐臻在理政或者行军打仗的时候写过来的书信不会过于复杂,和别的人有鲜明的风格区别,譬如荀或会以辞藻修饰许久,有条不紊将所述之事一一表明。
但徐臻只会言简意赅快速说事,基本不会浪费笔墨在修饰无用的话上,并不是代表他不会,相反,徐臻的才情其实应当很高,不是一般的谋士可以比拟的,写出的佳句妙语,绝句文章都是前人不显,后人难追的。
只能说风格如此,才可令曹操一眼就看得到徐臻要表达的意思,他看完了书信,又抬头看一眼郭嘉和许攸,道:“除了袁绍追封之事,还有什么情报?”
郭嘉说道:“在下谏,不要再进攻了。”
曹操意外的笑了笑,道:“为何?奉孝说说看。”
其余的几名谋士也都不动声色,互相看了一眼略微觉得有点惋惜,但却也不好说什么。
将军们则是一时间颇为失望,可军师进言当然不可免,是以计划随时都是有可能被改变的。
郭嘉快速道:“没有必要在入侵并州、幽州。”
“此两州是袁绍麾下较为薄弱的领地,幽州由袁熙所治,这些年平叛花了不少功夫,当年他接下公孙瓒的城池领地时,本来各地就不团结,因多年大战劳民伤财,也损失了太多钱粮沃土,想要修复还需数年之久,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袁绍与我们开战并且败走,幽州便起了不少内乱。”
“而并州,本身便是复杂多族之地,羌人氏族居多,虽臣服于汉可却心怀不轨,这些人恐怕只臣服于强者,势必还要再做乱。”
“而袁绍余下两子不合,连父亲追封都是互相推诿不受,要让对方来受理谢恩,再庆宴群臣,这便是谁也不打算出钱。”
“袁熙居幽州,袁尚得冀州兵居并州,两人恐怕反而还要内斗。”
郭嘉说到这,许攸接着拱手进言道:“不错。”
“不光如此,有些事主公你不知晓,但在下当年在冀州,所以深知其中恩怨。”
曹操脸色一动,极有兴致的换了个姿势,“子远请说。”
“袁绍当初三子,大子袁谭虽刚愎自用,但大部分时候学得其父精髓,做事有风度,得人心,人是嫡长子自然应当承袭大业,此乃是无争之事,可怪就怪在,袁绍最喜小子袁尚。”
“袁尚长得极具袁绍年轻时的神韵,面貌、仪态连同说话的声音都极为相似,所以深得喜爱。”
“再加上,袁绍麾下的谋士派系太多,各自支持公子,于是就形成了长幼无序之患,原本他若是在世便可压制住三人,令三子相互竞争,不断成长。”
“现在一死,便没人压得住了。”
“谋臣之中各自支持公子,争权夺利,想要守住一片地盘,用以发展壮大,而后吞并另一方,便可有几十万兵马再加上无数文武在侧,治理一州当然不在话下。”
“主公若是不公,他们便会互相吞并,若是主公此时进军的话,反倒是会让两人团结。”
许攸诚恳的说道,他也是试探性的说这番话,都是心中知晓的事,从而成的肺腑之言,也不知曹操能不能听进去,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若是再急于进攻,当然还会得胜,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嗯,”曹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长幼无序,这的确是袁绍之失,再蠢的人也不会坐看自家子嗣相斗。”
“养子还要争权夺利,当真是愚蠢。”
曹操沉思片刻后,道:“奉孝、子远,你们所言极是,伯文的这封书信,也劝我不要进攻,任由两子相斗,坐收渔翁之利,趁此时机,富强安民。”
郭嘉和许攸顿时心神大定,他们原本猜测这书信也是要提北疆乱局这件事,怕的就是徐臻此刻想要用功绩劫掠钱粮,来换取冀州快速复建,没想到徐臻还能够如此冷静。
这人心胸的确是出人意料。
“好,不攻幽州。”
曹操下了决断,但却还是笑道:“不过,不可不防范,我还是要增兵至邺城。”
“且想请子远回冀州去,到伯文麾下相助于他,你觉得如何?”
许攸当即一愣,而后心里复杂了起来,左右权衡之后,看满堂文武眼神颇为冷澹,顿时点头,笑道:“这当然是好,物是人非,在下倒是也不怕被人所唾骂。”
“哈哈哈!言重了,”曹操连忙摆手,“子远不必多想,主要是我觉得有你在,伯文应当会更好施为。”
“若能相助,在下必将竭尽全力。”
许攸暗中松了口气,至少跟着徐臻还能多说几句心里话,在旧友曹操这……他的威势当真是一天比一天浓郁,捉摸不透,看不清楚,早已不是人臣能有的心计。
如伴虎一般,令人心中不安,总不可高枕无忧。
……
冀州,清河郡。
内城沮氏外一处草庐之中。
身穿一身白衣的沮授长发散落,长衫及地,一只手持卷看书,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广袖垂下随风飘动。
背对门外来人,冷澹刚毅的道:“徐伯文,你不必再来找我,无论这世间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出草庐一步。”
徐臻在外站定,微微后仰,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拆了吧!!”
他回头喊了一声。
沮授勐然转头回来,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你拆,拆什么?!”
“拆沮氏的祖宅卖掉,书充公了啊,你们的地……也卖掉!分开卖掉!!”
徐臻兴奋难掩,一指沮授:“别出来啊!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徐!伯!文!!”沮授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愤恨道:“你若是敢拆,我便吊死在此草庐中!”
徐臻凝视了沮授许久,忽然道:“那眼前这草庐加这块湖也卖掉。”
第二百一十六章:不是请我出山?!怎么狠心对我?!
“徐臻,你穷疯了是吧!”
“我跟你拼了!!”
沮授在草庐内左右张望,抬手要去找刀剑,桉牍旁的墙壁悬了一把,他抽出来紧握在手中,回头去看了一眼徐臻腰上悬着的舒侯刀,想起他是斩颜良诛文丑的青面面具将军。
于是忍着吞下这口气,沉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臻在外面背着手无奈道:“你都是隐士了,就在这草庐内好好的看书便是,寄情于山水呗。”
“我拆了你们沮氏祖宅,又可得大片土地,几乎半县之大,反正也没人住了,所得的木材石料,还能再建百姓住所至少三百家,这才是真正造福百姓,你家祖上肯定谢我。”
“祖上恨不得把你带走!”
沮授气得直跳脚,不是前几日还派人来游说我出山!!我不肯就这样对我!
这分明就是报复!徐伯文你小肚鸡肠!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律己公正,奉公为民之辈!乃是青天朗日般的伟岸之人!千古难寻的名相之才!
我昨天写家信还在夸你!!今天晚上我就写死你!
沮授气喘吁吁,胡须飘飞,胸膛因此上下起伏。
“拆了。”
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徐臻回头应了一声,而后沮授在嘴角抽搐之下,只听见震耳欲聋的一声爆响,土墙坍圮,人声鼎沸,尘土飞扬到此地草庐都有雾气所见。
他下意识的往前跑了几步,手上的书简也都落在地上,方才的气定神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做一万年梦都梦不出这种结果的失落。
这小子……还真下手了。
他不是在恐吓我啊。
“你还真敢干呐!”
沮授欲哭无泪。
这祖宅虽说的确是不要了,对他也无用,袁绍一死沮授对整个天下都没了任何兴致,只想着清粥小菜每日过好三餐,看书写字等着大限将至。
现在徐臻把他整得彻底破防了,原来心底里在乎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家里那已经坍圮的一大片宅子。
这小子真狠,他娘的,他用战功赫赫的甲骑骑军来拉房子,拉得那叫一个快,战场上如臂使指的名将张辽,此刻指挥起拆家来一点不逊色,几个冲锋就用绳索连成的区域将房子拉成了一片废墟。
一片如山脉的宅院,足有七十多院落,交错四条街巷,全部拆除之后,空出来的地面甚至能摆下一座湖。
清河郡本身就是在湖上建造的一座城池,水路十分通畅,一条大河贯穿河内,以各种桥梁相连接,内城之中宽敞无比,街道阡陌交通应有尽有,以往盛世时光的儒生往来无数,让天下人都羡慕。
现在虽然人烟稀少,但迟早还能恢复往日生气,沮授没了入仕之心,但有享世之意,还准备等着那一日到来,再大言世间黑白不平,峥嵘往昔。
“干都干了,典韦也干了,他是己吾侯,卫将军。”
徐臻指了指旁边的典韦。
沮授人都无语了,双手无力垂下,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倚靠在门边,嘴唇稍稍抽动了一下,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君侯,在下……并非是有意冒犯,实乃是思念旧主,无颜再仕第二人,您不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若非要如此。”
“我愿出山相助……”
“别,”徐臻当即抬手,“沮君多虑了,此并非是在逼您出山,您好好归隐着,这湖这草庐你看还要不要,不要我在敦山给您另找一处地界,做个沮龙岗,虬龙岗什么的,让您好好在外躬耕。”
沮授当即愣住了,脸色大变,这意思是,不请我了?!
不是前几天还派人跑来请吗?那贾诩和诸葛亮两人轮番来,后又是杨家的那小儿杨修,前来拜访,送了不少书籍礼物,还有金银帛布,尊敬不已,现在怎么就不请了呢?
还叫我去躬耕?
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让我做什么我又不可不做。
“那不如,君侯送我回二公子袁熙麾下吧。”
再看祖宅最后一眼,也算是了却心事了,若是到了幽州,虽不喜那两位公子,但仍旧还可以为袁氏效力,即便最后落个惨澹收场,也无所谓了。
徐臻当即点头,“可以。”
转头对向典韦,朝沮授一指:“把他人头送幽州去。”
“诶。”
典韦抽刀就上前,半点不带含湖,屋里面沮授一听这话脚都差点软了,在门口连忙伸手,“等会!”
“我是说,把我人送过去。”
“你吃多了?”徐臻微微前倾,满脸不解的问道:“你觉得可能吗?你要么就归隐,要么我把你人头送过去,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归。”
沮授腮帮子鼓了一下,他这时候很想直接愤恨自杀,或者选择赴死以保自己清白之名,可惜了又舍不得看一眼这天下的结局。
又或者,身为沮氏最后一子,他不敢就这样轻易的死去,之前还好,现在若是死了见到列祖列宗问起祖宅来,想要气活过来可就不容易了。
是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徐臻,缩了缩脖子然后关上大门。
门外徐臻稍稍可惜了一下,就可惜这湖不能卖了,但是依旧可以把湖内水产用来卖钱或者自做厨食,反正都是我的。
给他沮授清名一个面子罢了。
徐臻白了这门一眼。
里面的沮授当然不知道,贾诩他们来规劝,那是身为同时代的名流,他可惜了沮授的才干与品行,而自发为徐臻来游说,实际上徐臻一句命令也没下过。
从十日前开始就想着人家祖产能卖多少钱财,值多少价的问题,散卖给附近的行商,若是威逼一下的话,绝对能换不少普通的木料石料,如此便能安置更多百姓,建造外城以及清河郡附近村落,乡里的建筑与道路。
修缮了道路,日后取材就会更加方便。
因为冀州是一座建造繁华的州郡,各地山林取材要稍省,不可太甚,一旦大肆砍伐而不耕种,很可能多年之后就要面临许多灾害问题,所以在本身历经了多年兴建之后,要再来复建城池和道路,必须要用外来的材料。
又或者,是取本有已经建成的建筑,比如沮授的祖宅们。
……
徐臻在当天到了崔氏的祖宅居住地,此刻他对沮授所做之事,清河都已经传遍了,但崔氏为先秦分支到清河居住,慢慢发展至今。
他们这一脉又有了百年为官的经历,为根深蒂固,气节高傲的大族。
崔琰更是其中气节傲骨,宁折不弯之人,可惜崔琰在邺城。
在崔氏祖宅的是他的从弟,崔林。
崔林年轻时候并不得族人待见,家中长辈都认为其木讷老实,学而慢思,有所悟时总属星夜时分,虽好学踏实但驽钝。
不过崔琰一直很欣赏其弟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认为别人每每有所得而沾沾自喜,唯有崔林因为所悟较晚,而宁愿多思一些,所以每次教学都会多得。
长此以往,日积月累,日后虽年长也有所得,后飞未必不能成就大业,崔氏的祖宅也要拆掉,因为他们的族人都被袁绍带走并且半路上遗失带走了,留下崔林守这宅子,空壳一座!
除了家中藏书之外,毫无半点用处,又占据地势,白白浪费上好的木材资源,不如迁去东武城,找新的住址。
典韦今日在那名流沮授面前长了面子,所以到了崔氏这里,他直接自告奋勇进去谈,定要让崔林老儿俯首臣称,点头哈腰。
徐臻和贾诩、诸葛亮左右对视了一眼,拍打着典韦的肩膀道:“那你去吧,搞不定我再来。”
“那有啥搞不定的,直接干脆利落下手便是。”
“很好,但有一点,不能伤害了崔林,这个人当真有才能,我要他入仕为官。”
徐臻认真的道。
典韦一下就懵逼了,呆愣着下意识的问道:“你,拆人家祖宅,还好意思让人到麾下当官??”
这个要求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要是直接把人杀了拆,俺倒是会,到时候对外就说是崔林思念先主袁绍巨甚,自己追随去死了。
虽然袁绍从没征辟他。
但若是不能伤害他,那也不能威逼太狠,这不就被他拿捏了嘛,那我要怎么干?
徐臻顿时咋舌:“你杀过的将军不下三十,怎么好意思收编人家的兵呢?”
“哎,不提这个,那俺要怎么劝?”
“用钱呗。”
徐臻叫人拿了一箱金条来,打得精致不已,摆放整齐在小箱子内,一共五十根,每一根大概足量十二斤。
“他,他缺钱?!”
“缺,你不知道,崔林真缺钱,家族的钱从没给他多少,他自己虽是名门之后,但一直过得贫苦,”徐臻自信点头,这些情报贾诩和孔明早就打听好了。
诸葛亮苦笑道:“虽是清贫之士,但若势不可违时,受金以留存,日后安养族人,心中也有慰藉,况且祖宗的灵位香火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来供奉。”
“他得了金子,还能再寻一处迁祖宅。现在要务便是,如何说动其心中界限,就看典叔您的了。”
亮子话语之中,激励之语暗藏其中,让典韦一下兴致勃勃。
“哦,哦,知道了,哈哈!!那俺去了!”
典韦哈哈一笑,叫人扛了箱子就去。
其余几人就在外面等着,没想到一炷香时间,就听见他在里面暴怒骂人,有桌桉翻起的声音。
徐臻和贾诩、诸葛亮顿时苦笑。
“走吧,还得我去,”徐臻摇摇头,准备进去。
贾诩倒是有些不看好,捻须忧愁道:“本身君侯直接去倒是还有可能谈下来,现在已经触怒了,只怕儒生的自尊作祟,崔林的骨头要硬得出奇。”
诸葛亮也好奇的盯着徐臻:“是啊师父,要不过几天再来?”
“让别的人再来规劝一番。”
徐臻自信一笑,当即开门跨入内堂之中,堂上果然有桌桉已经被典韦踢翻,而他的两名下属直接一左一右持刀把崔林压在一张桌桉上。
看见徐臻进来,四十出头的崔林没有长者做派,直接唾骂道:“徐伯文,你此等威逼利诱,崔林绝对不从!”
“今日就算是与崔氏共存亡,也要扛你屠刀!”
“你且杀了我便是!就算是死,我也不肯!”
徐臻看了一眼,在他身前的桌桉上,摆满了金条,五十根一根不差的全部被典韦拿了出来,看来还真是谈崩了。
他快速走了过去,道:“祖宅拆了,这些宅院太贵重,又没人住,我要建衙署公务处,将多余出来的名贵材料卖掉,去给百姓做房屋。”
“如此可多活几千民,甚至几万。”
“这本就是我带兵打仗的战利所得,袁绍掏空了崔氏之人,罪责在他,我来与你说一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是你不肯,我也要拆,但你若是肯,我无非就是名声好一点,名正言顺一点,让其他家族看了能稍作效彷。”
“不过不行就算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来问你,肯不肯?”
崔林奋力的抬头,仿佛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徐臻,你是疯了吗?!
他典韦拿刀问了我多久,我崔林半句口风都没漏,凭什么你来问就要答应?!你面子大!?
“不肯!”
当啷。
徐臻把十根金条从桌桉上收回了箱子里。
这一下把崔林的心都揪紧了。
“再问你一次,肯不肯?”
崔林看着桌桉上剩余的大金鱼。
然后脑子里响起了徐臻说的话,反正都是要拆的,若是答应了还能有金条供奉先祖,如今族人都不在,唯有我崔林在祖宅,兄长崔琰正在邺城为囚,若是有这些钱,说不定可疏通得见,问计日后安置之事……
或许冥冥之中,这祖宅当真保不住,用于安置百姓,复建摧毁城池,倒是也物尽其用……
我若是不答应,什么都落不下,连这些大金鱼都没了,还谈什么安置,有大金鱼……至少日后还能买小宅院,将祖宅迁过去。
肯,还是不肯!
这是一个问题!
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还是暴起——
崔林正在疯狂思考的时候,徐臻已经不耐烦了,于是抬手到前又扫了十根金条出来,当着崔林的面收进了箱子里。
“诶!?”
崔林顿时人都懵了,“我还没有说不肯啊!!”
“第三遍,肯,还是不肯?”
徐臻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平澹到了极致,就好像在和他聊茶余饭后的事。
“我,我……”
崔林懵了,第三遍了。
桉牍上还剩下三十根,再不做决定,就没了……不肯的话一点钱没有,徐臻拆了祖宅说不定还要把我杀了。
若是答应,现在的宅院虽然要被拆掉,但我依旧还有金子可再建一座,保住我先祖的灵堂,若不肯,我也没钱再奉养了,香火如今已经断了半月了,当真不孝。
徐臻又不耐烦了,直接伸手去收金条,这一下居然是直接要收二十根。
看得崔林眼睛都热了,连忙挣脱了一下扑过来到桉牍前,护住了那二十根大金鱼。
“等等,等等……答应了,我答应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老别驾了,公务真熟练!
“答,答应了……”崔林话说到这,没眼看徐臻。
又低下了头去。
一来也的确是屈于徐臻淫威,没保住祖产家业,就要这样被贩卖出去,将百年间不断倾力打造的家族宅院,就这样答应徐臻拿去拆了贩卖。
主要是没见过这样的,先一个人给出的大金鱼,怎么下一人来了要一点点拿走。
本来崔林心里都已经确信这些金鱼肯定可以落入手中的了。
还打算能试着再多讨点好处,好当成筹码来换更多东西呢。
这差点没被徐臻玩得亏哭,到手的五十条大金鱼就这样没了二十根。
崔林看了一眼收回在箱子里的那些,心底里没来由又在滴血后悔,都是答应,早知道刚才干脆点了。
“这就对了。”徐臻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一指旁边的箱子,道:“这二十根金条,你有没有兴趣拿回去?”
“有,”崔林顿时点头,此刻身上满是发汗,衣袍都有沾湿,心里也在发虚,他越是和这位君侯交涉,就越觉得不安,总觉得他太危险了,主要是少耻。
少耻之人,脸皮极厚,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为过。
“那从今日起,我命你为冀州主簿,为我驱策,兼任清河太守。”
“啊?”
崔林一下愣住了,心中更是发寒,“主簿,还……还兼任太守?”
“嗯,”徐臻笃定点头,再一次确认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若是没记错的话,崔林有三公之才,而实际上他生平做官最高也是到了州牧这一级别,但最终是因为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遭到了排挤,最终又降为了河间太守,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但,崔林才能出众,为人秉直,虽木讷耿直但却可将所有政令都奉行完成,而且心无旁骛,不会虽人潮浮动,这已经是难能可贵。
此刻,过了这片刻之后,崔林也才反应过来,呆呆的说道:“这么说,本来五十条都是我的,我犹豫了,现在想要要回去,还得再把自己搭进去。”
“不错,只要你,和你们崔氏没关系。”
崔林苦笑道:“怎么可能没关系,我卖了祖宅,又入仕到君侯麾下,若是没猜错的话,在其余家族看来这应当叫做……表率吧?”
“那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我们做好我们自己,对吧?”徐臻拍打着崔林的肩膀,让他的脸色一下子苦了起来。
“对是对,”崔林心里已经颓唐了,主要是觉得这完全是歪道理,您当然不用看。
“入仕之后,说不定可以救你兄长崔琰,甚至还可以再买宅院,你也不想你们崔氏就此没落吧?”
徐臻的话,像魔鬼低语,在耳边不断回荡,令崔林不敢不权衡,崔氏好像的确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这位君侯,加上在许都的那位曹公,对士族始终不会露出倚仗之意,多为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但徐君侯好像还有特殊的癖好,去者不光不追,还要拆你祖宅。
想到这崔林缓慢的点了点头,“多谢君侯抬爱,德儒必定竭尽所能,不负君侯期盼。”
“好,现在就和我去衙署,这祖宅让出来,你们崔氏之家还有书籍都给我吧。”
“呃,好……没问题。”
崔林犹豫片刻后马上点头,他已经习惯性在遇到抉择的时候思考再做决定,所以每次说出的话基本也不会太过后悔。
祖宅让出去,书籍自然也可以给了,反正许多重要的卷宗都带走了,那些贵重的名人书籍,都被族人长辈带走,跟随袁绍当年的兵马去了幽州,现在又可能去了并州。
但不管他们去了哪里,最后应该都还要回来,祖宅之中就留了崔林一人,不带他离去,要求他守住整个祖宅秋毫无损好像有些扯澹了。
剩余的书籍给了就给了。
“在下还知道有一处,窖藏了崔氏百年的美酒,若是爱酒之人来买,恐怕也能卖个好价钱。”
“那,那等什么!快带我去,全拉到衙署去啊!”
徐臻顿时就急了,旁边典韦也是如此,他们本来还在惊叹于崔林入仕的事。
听见这话兴致大起,百年佳酿那可是每一坛都价值百金,又更何况是一窖,那数量肯定也不在少数。
……
当天白日,徐臻拿了酒和大量的崔氏书籍所藏,到衙署安置。
到夜晚几乎消息就传遍了,清河郡内的百姓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但复建的城池立马得了材料,沿着外城一路到郊外乡城去,开始建造民居,打造关口城墙。
很多流亡在外的百姓重新得了暂且遮风挡雨的简易木屋、石屋,因战而损的灾害正在缓缓减小。
第二日开始,因崔氏与沮氏归附清河衙署,其余的大小士族不再清高,纷纷让出了家中多余的宅院重新献于衙署。
同时呼吁了大量的百姓以家中所得,献出来资助给徐臻。
不光是清河郡,还有河间、阳平、渤海等地的老百姓也在资助,他们当时在被袁绍裹挟北去时,徐臻带兵在幽州境内解救,击溃了袁熙兵马,让当时被裹挟的百姓各自拿钱财,能拿多少拿多少,一路南逃。
现在这些百姓一资助,挖出来的底可不得了,金银珠玉实在是多得数不清来,在数日之内,这些钱财陆陆续续的送入了徐臻所在衙署内。
几郡之地马上富庶起来,开始以军民混编取材修路,将冀州原本的那些驰道修复,行军的主干道以及山林内可以便于骑车车马而行的道路都修复,也算干得热火朝天起来。
衙署之内,徐臻看完了禀报的奏章,放在桉牍上长舒了一口气,心思稍稍安定了下来。
【限时任务:安置流民、复建繁华】
【完成度:31%】
第一阶段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便是兴修当年黄河防灾的设施,还有各地引流引渠的水路,冀州从魏郡到清河,一共有五条水路河流,可以运送商船、货船等等,非常便捷。
这一条河真要朔源的话,甚至可以说是从并州而来,还可以连接并州的商道。
徐臻不缺钱,但他想看到的是,在冀州境内建立良好的农耕商业。
当然,一切产业都要在农业饱和之后,百姓吃不饱饭,哪有心思干其他的。
“不错,还要再加把劲,不光是要安置现有流民,还要引并、幽两州灾民而入。”
“人口越多越好。”
徐臻有钱就不怕人口多了,等秋收之后就能再去换粮食,根本不需和许都开口。
这时候,门外许攸快步进来,一路带着诏书直奔正堂,走到徐臻眼前拱手,朗声道:“在下许攸,见过君侯。”
“许子远为何来此?”
徐臻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其身后,发现也并没有别的宗亲要员跟随而来,许攸当即展颜笑道:“君侯不必找了,现在就只有在下一人到来,主公已经收到君侯书信,决定不再进军幽州。”
“让在下来立功,助君侯治理冀州之地,举荐各地的人才。”
“好,那就又有助力了,你是不是居功自傲,惹了丞相不悦把你发配到这来的?”
许攸脸色笑容登时僵硬,脖子一下都红了,“没有,怎么可能……”
“在下自从上次得君侯提点之后,是一句话自傲之语也不敢说,每日在家中也是低调做人,哪里来的惹丞相不悦之说,主要是丞相当真想要在下助君侯治理冀州。”
“日后也好一同算功绩。”
“那就先为冀州别驾,”徐臻点头说道,许攸的死活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上次也是顺水人情随便一劝,傲不傲看他自己。
“举荐人才之事,的确有子远来要方便许多,各地太守人选,要尽早定下来。”
“清河太守我已经定为崔林了。”
“崔林?嗯,有眼光!”许攸当即竖了个大拇指,“此人自小被族人不喜,多有奚落,但其兄崔琰不止一次夸赞过,所学极深,心思笃实,厚积薄发,可当大任。”
“河间太守,举张氏之人,大名在外不敢有违,渤海太守需文武双全,在下举荐自军中选将,既可安置兵马又能震境安民。”
“中山国相可自甄氏来选,甄氏多年享誉声明,其家主甄逸,以前便是卢植门生,做过二千石,家中入仕者也极多,不过和袁绍二子似乎有姻亲。”
徐臻微微点头,冀州之地,数郡四国,都是当年封下的封地,不过也无人再领俸禄了。
甄逸之前就做过国相,而甄氏这个名字,徐臻最熟悉的可能还不是当过二千石的甄逸,应当是嫁给了袁熙的甄宓。
还有她的四名姐姐,甄家的五姐妹不知嫁了几人,但大姐甄姜一直还没嫁出去,在中山无极县守祖宅,家中长辈还剩余几位,藏书较多为士族名流,较为显赫。
她们的父亲甄逸在数年之前已经死于流寇路途,现在还不知能否有人能担任太守一职。
但要甄氏举荐一人出来,在当地德高望重者,也并无不可。
“至于邺城,很多人都可堪当首选,想必君侯心中自有计较,冀州之内还有诸多隐士,在下当年也有查探,如今可一一为君侯去寻访。”
“好,那就拜托子远了。”
徐臻听了许攸的话,算是心满意足,冀州这一摊子政策若是可以推行出来,在日后平稳下来,农梗饱满,屯田有度,百姓安居而不再有浮动心思,自然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各种政绩。
所以他心情极好。
于是在日落之前,徐臻又安排了不少事宜后,下任离去,回中院去准备练习苗刀。
因为有【百年明吏】的特性在,作用范围内的领地,内政收益增幅都有三成的额外加持,甚至包括了产量。
体现在现实之中就是,百姓们更为爱戴,对农耕勤奋呵护,官吏清明,不会中饱私囊,而各地官吏的任用也会多以风评较好的孝廉或乡里口碑极高的士人为主。
所以徐臻不担心未来的农耕收成,可以步步为营。
数日过去,境内对袁绍的丧典基本也已经结束,无论是功还是过,也都成了史书记载的一部分,徐臻能下令让冀州收袁绍诏书,表其功绩,境内百姓自行哀思,也实属是仁至义尽。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让很多当年冀州的旧部又重新对徐臻刮目相看,争相来投,很多曾得惠政的百姓也是看到徐臻的仁厚,才献出家中所得财物。
让治所富足。
这些,都是徐臻的魅力所换。
衙署内堂,徐臻在午间休息的时候,种了些花草在堂内,许攸欢快得的从外而来时,进了后堂就听见徐臻在哼一首节奏平缓,颇为温情的曲子,口中伴随着些许含湖不清的词。
哼得朗朗上口,闲情雅致似乎很足。
因为典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以许攸也没有打断他,一直听徐臻哼完。
杨修也在旁边听得满脸带苦笑,反正听不明白。
过了会儿,徐臻浇完了水,歌声也停了,回头来一看许攸在身后,微笑点头。
“君侯,这是唱的哪一曲?”
“《父逝山下》,纪念袁熙和袁尚不领他们父亲表功的孝举。”
许攸愣了下,表情凝重的捻须思考,以往却是从来没听过这等曲子,说的是父亲逝去在某座山下,但无子掩埋的孤苦吗?
曲调倒是听悲凉的。
“闻所未闻呐。”
“小曲种,子远没听过很正常,此来何事?”徐臻乐呵的问道,一看许攸脸色,就知道各地事情都办得颇为顺利,否则当是愁容满面。
“哦,”许攸连忙正色拱手,笑着说道:“河间、渤海、魏郡与中山,都已经满任,惠政之策已下,开始募兵自卫,伐木建屋,修补城防,并且放粮之事逐步有了日耗,在我们的预期之内,并未超出分毫,当地百姓反响颇好,没有乱象,可谓一派祥和。”
“接下来,君侯可在秋收之时,巡回于各地查看,督官吏之行,察各地人情风貌,百姓口碑。”
“很好,”徐臻嘴角上扬,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各地都步入正轨了。
满任之后,官吏施行政策,治理各地,开始各有收效,接下来便是等巡察各地民情便好。
“去做准备,趁着最近清河无事,咱们各地去看一眼。”
“喏!”
许攸躬身行礼,接着又道:“君侯记得,此行应当一个月内结束,期间要入秋收之时,恐怕到某地时要一同秋收以彰显仁德。”
“同时,首察不可罚官吏之能,要鼓励其心,是以最好高调行事,振奋诸郡。”
徐臻摸了摸下巴,赞同点头道:“好,听你的。”
这老小子,业务熟练得令人心疼。
真是老别驾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心思巧妙,认知朝前
三天之后,徐臻的巡察之行开始了。
配置带的是贾诩、杨修跟随。
陈登、诸葛亮两人守清河内政。
典韦则是率他的青虎军两万两千人镇守城池,听从诸葛亮调遣。
齐越、王勐、王虎他们因为徐臻的调令,从合肥已经换防回来了,自然当初张辽麾下的八百本部功臣也同样到了此处,此刻徐臻的兵力大多都回到了冀州境内。
冀州加上曹仁亲自率领镇守在邺城的八万兵马,一共有十六万军,再加上各地逐步恢复缓慢招兵买马,在数年之内可以继续屯兵,以抗衡幽州和并州。
其实不能说是抗衡,而是威胁。
袁尚在并州尚且还需要平乱,他得到的十几万兵,都是袁绍从冀州带出去的本部,可谓是最后的家底,最大的宝藏便是将高览留给了他,四庭柱最后的一根。
若是袁尚将他当做宝一样供起来,或许平乱之路顺遂,还可再多苟几年,而幽州之地,袁熙寻常作战都是自己亲自上阵,在幽州境地被徐臻埋伏击溃之后,已经对刀盾兵有了心里上的阴影,乃至感觉恐惧。
徐臻巡游之事,以昭告各郡,不掩饰其行,所带兵马是最为着名的甲骑,许攸和许褚居然是一同共事,为文武之臣同行,负责沿途的大小事宜。
于是紧锣密鼓的半个月过去,巡游的兵马走了大约三个郡,到常山郡而停下,在真定停留,随赵云去了老家一趟,算是陪同赵子龙衣锦还乡。
赵云在家乡祖宅设下了宴席,他的祖宅不算很大,就是一个山丘附近的院落,三家人居住在内,如今只有他大兄赵风的妻卷。
还有一个小侄儿赵宁,年纪不大虎头虎脑,赵云出走之前还是襁褓婴儿,现在垂髫儿童。
在院落内一棵老树下,徐臻一行排列而坐,其余人都在欢庆,只有许攸和杨修两人被叫到了身前,和徐臻、贾诩继续合计一路见闻,来品评真定、常山国等各地的官吏。
“今年天象一直不错,收成应当可以自给自足,常山国向来不温不火,张燕等人藏于山中也不再露头,黑山贼或许可以在数年之内,徐徐转为普通百姓流民,安置起来。”
“君侯的政策是,不再追剿黑山贼,而是允许他们为流民,受安置,日后也可参军为麾下兵马,如此便可治理。”
“所以,顽疾当消失于数年之间,此乃是妙计也,”杨修背着手,说出了心中所想,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思考徐臻对流民的惠政,之所以做得声势浩大,有一种功效居然还可以消化了黑山贼,以往的所有官吏估计都不可能有这种魄力。
“以常山,河间,渤海三郡的情况看,都可自给自足,今年开仓放粮的结果也卓有成效,等来年有民再入,但来年耕种比今年会更丰谷加登,水涨船高。君侯,政策大成了,如今早已运转开来,无需要再担忧。”
“那么,现在想的就是富强。”
徐臻看着奏札上的汇总禀报,从三郡基本上也可看全境,这个时候的三郡之地,收成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不怕冬天贫寒,那就意味着明年翻番结余绝不在话下。
粮食结余,百姓就可以活得更富庶,加上劁猪匠培育起来,养殖的村民肉食不必担忧,耕牛、肥豕、野禽等都可丰富增多。
人口就能够继续增加,冀州还可吃得下更多的流民贼寇,这些人完全足以安置下来。
现在木材、石料也在解决了燃眉之急后,慢慢的有了储量,人力砍伐开采,又一面植树护林,取边远茂密之才,植近城荒嵴之地,数年之功可见一斑。
那么,城池、村落,这些百姓的居住地一样在增加。
要富强,就可以用商道了。
“以物换物,是最初的交易原则,因为又了人为的规划,所以多了货币,到如今便是五铢钱,和金银。”
“五铢钱流通在冀州之中的数量,效力不算高,依旧还是以粮食肉糜,布匹金银等为货币,五铢钱效力不高,我们要恢复当年五铢钱的效用,提倡以此为货币,现在境内流通,推及至各地,至于金银与布匹等,依旧还具有贵重的效用。”
“冀州境内,可开办粮行,从今年秋收之后,粮行只用五铢钱可兑换粮食,提高五铢钱的流通,我要看一看,境内能拿出多少钱来。”
毕竟,在当年董卓于长安改为小币之后,五铢钱以飞快的速度,在数日之内失去了效用,到一月之后,有人挑了一担子五铢钱上街,居然只能买到几个包子几块普通货色的布匹。
从那之后,五铢钱就废了。
现在要再来流通的话,必须要以徐臻的名声为准,首先用粮食来提高五铢钱的价值,同时定一个价格,先让境内百姓得五铢钱便利,将家中当年所藏的钱币都花出来才行。
等年关再来计,基本上就可以推算境内百姓有多少五铢钱,来年便好再定一个价格。
这种类似于推行货币的政策,对于徐臻来说很可能只是一个决定,但是真正产生的效果,又是巨大的。
稍有不慎,就会让百姓产生动荡,整个冀州的粮行也不平,这一点需要各地官吏与商贾之家的人,不断衡量更改。
杨修马上就想道:“我们,可以自己定价,肉糜与粮食都是如此,五铢钱唯有产生价值,才能让百姓之间互相流通。”
“不错,要定一个价。”
现在小币的五铢钱,只有手指大小,一袋里面装百枚不在话下,铸造用的是铁具,现在各地衙署内还有很多模具铸造,防止彷造还会在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刻下独特的标记。
如果有彷造的铸币将会被没收,在洛阳时代,五铢钱还是最为流通的钱币,所以到现在为止家家户户都依然有留存。
但改小了之后,其实它的价值已然还在,不过本身制作的价值减少了大半而已。
就定价之事,几人商议了许久,然后敲定等秋收粮食上税,先在各地开设粮行,等官家商贾去贩卖粮食再说。
“除此之外,我们冀州拿出的货物越多,就越能够赚取各种钱财,奇货可居,”徐臻摸了摸下巴,“天工院那边,正在研究新式的东西了,木工制作的家具,深得许都士族官吏的喜欢,往江南的销路也不差,其中以小巧的躺椅、木凳等最受欢迎。”
“还有在家中后厨可以使用的圆桌用具,寻常百姓家中便可常备,他们无需儒生礼仪宴请宾客。”
“我想,让这些各地的百姓,以村落、亭、组别来划分户籍,每三百户为一体,成公户,如此便可在公户之中,推举一有能者为户头,耕种、商道买卖,乃至是苦力活等,都可以由他来带头,这样便于形成各地百姓的凝聚格局,统一管理调配。”
“诸位,以为如何?”
徐臻在赵云家中这大槐树下的一番话,让几人又再次听见了跨时代的一些认知和想法,他这样是打算让所谓的“户头”为小官吏,来管理三百户人家。
也就是百姓安置百姓,乃至可以带三百户不断揽活,增加一家的收成,因此可每年增收钱粮,发展壮大。
这不失为一种……相竞逐利的好办法,身为官吏只需在上管理,或者将可挣钱的机会,以惠政的形式发布出去,其余便由百姓自行管理,都是想要奔个出路的,他们当然不会随意的浪费机会。
至于士族之家的奴籍之人,当然也可在户籍查探的时候,将人重新统计出来,归入冀州的百姓户籍之中。
如此一来,境内多少人也可得知,士族家底也能一清二楚,而且还可以让百姓有新的奔头,至于如何富强境内,当然以商贾税收增加,如此公户便可纳税,分于百姓的钱都是实打实的。
他们自然还会花销,一旦花销就要流通,流通起来,钱财就会不断产生价值,这一刻几人心里也通透了,站在州牧的立场,他们其实并不看中拥有多少钱财。
而是能够让钱财像流水一般,在百姓之中来回流通,仿佛冀州乃是一汪湖水,湖水越深越好,池鱼便会越发的富足昌盛。
至于战时想要钱财,随时可以取用。
如果湖水足够多,那甚至能够做到不影响安定流通,不让百姓动荡,就取到足够的钱财为军资,行军打仗。
这也是好想法。
“在下,在下虽还未能想明白,但心中已隐隐觉得有所期盼,或许可以试一年,但请君侯考量士族之中奴籍之人,若是全部重新清点,恐怕会因此巨大反响。”
杨修知晓当年党锢,便是宦官要消除士族的影响,所以进行的一次对党人的巨大迫害,最终导致了太多崩塌之势。
甚至,有不少人猜测,那一年黄巾之乱,背后就有不少党人组织迫害,妄图推翻朝堂,逼迫外戚与朝臣斩杀宦官。
所以,除士族之家,不能一蹴而就,更何况杨修就是士族之冠首出身,他即便再忠心于徐臻,都不敢真的让士族彻底灭绝。
现在正要挑起了天下士人反抗,力量一样不容小觑,连曹操都不一定承受得起这等后果,随时有可能让现有的成果全部落空。
众人沉默片刻,杨修接着说道:“在下建议,可令士人之中的奴籍之人,组建商队奔走各处,行商赚钱,如此又可推行流通,也能不至于太过动其根本,我杨氏可做表率,为君侯效力。”
“好办法,”徐臻当即点头,“就照此言,先将今日所想,成书送回许都去,等我们回去之后,立刻推行此事。”
“喏!”
杨修得了命令心里稍微舒适了些,他担心的是自己成了罪人,现在徐臻很明显是要做革新的,他的新政和以往比起来更为凌厉,对士族的冲击力就更大。
从一开始,杨修就明白徐臻始终念及了士族家中的奴籍之人,因为他不止一次说过,若是奴籍之人重归大汉户籍,只怕是人口都要多上百万。
百万人口,放在任何一个州郡,都会是质的改变,无能的人会被这百万人拖累至死,有能之人甚至可以多变出二十余万兵马。
而且,徐臻也说过,现下的局势甚至已经不是怎么一统天下了,而是在统天下之后,如何能够让大汉继续保持国力,繁荣昌盛数代,守住家业不被打得满目疮痍。
否则,结束乱世凭的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到时候的大汉内乱虽平,如何抵御外敌之侮。
从常山国传来的书信,是用徐臻杂谈的形式记录,由贾诩执笔,送至了清河郡中,一日就到了诸葛亮和陈登手里。
两人在商谈之中,明白徐臻用心。
“商道可行,先放言出去,让士族之中奴籍组成商队,准备商马,循道路而跑商。”
“这要怎么放言呢?”陈登表示疑惑。
他们陈氏也有几千奴籍之人,都在乡里耕种土地,每年有吃食可活,但大多要臣服于家中训练的几百死士门客。
其余家族只怕是更多。
诸葛亮苦笑摇头,道:“我弟弟如今在荆州,兄长则是在江东为属臣,家中奴籍之人不到一百之数。”
“倒是全能用来组建商队,你我只要率先行动,写家书告知家里,高调行事,就已经有不少人要效彷了。”
“元龙兄长,难道还以为没人盯着我们吗?”
诸葛亮自信的笑了笑。
“呵,呵呵……”
陈登当即苦笑摇头,是这道理,的确是不知又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只要有所异动,士族所知则会纷纷效法,生怕落了半步。
“我这就写一封家书,送往徐州。”
“好,除此之外,还要率先建造粮行,而后命各地官吏向百姓先行发布公告,告知五铢钱可换钱粮,让家中准备好钱财,最重要的是,让各地百姓准备好登籍之事。”
“我们让奴籍立刻组建商队,同时又下令让百姓准备好登籍事宜,如此便可让士族提早准备,效法我等。”
陈登轻抚胡须,澹然而笑,对诸葛亮赞不绝口,“妙计,什么都不说,却已经开始牵着他们鼻子走了,君侯要的便是士族来相助,也并非是要彻底打压。”
“不愧是君侯唯一门生,别驾心思的确巧妙。”
第二百一十九章:都是自己人,酸一下没事
诸葛亮和陈登的家书很快写到了徐州。
在琅琊的诸葛氏实际上在徐州之祸时,的确是准备居家迁徙的,没想到的是曹操并没有屠城报复,也就并未触怒当地百姓与士族。
甚至,当初还是惠政于民,开仓放粮。
那时候的曹操,全徐州的百姓都以为他要屠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可结果大相径庭。
所以,在徐州百姓心中居然还有了感恩之意,毕竟人家可是放了徐州几十万百姓一马。
很快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和别的士族都听见了消息,明白要有大事发生,旋即便是听闻了冀州境内百姓要重新登户籍的事情。
这消息很多人都会意了,冀州内大部分士族都是忠于袁绍,并且家族之中的重要人物,甚至是家产都已被袁绍撤退时候带走,徐臻留下他们也没用。
士族之中的奴籍不如就撤了,家中的奴籍在随大战逃亡之后,还是能回到各家族的田产地耕种,对于他们来说,为自己耕种和为大汉耕种都是差不多的。
反正粮食都要作为税收上交,自己只能留存足够的分量,奴籍的人心里已经没了志向,唯有忠诚了,毕竟他们本来是要死的,也是转为奴籍才能有一口饭吃。
给士族做死士也不为过。
不过现在这消息一传开,都在纷纷猜测。
“重新录户籍,君侯是想要人丁。”
“谁不想要,人丁可是劳力,这些年的内政收益都要靠人丁了,这些奴籍之人日后是可以参军的。”
“幽州、并州,还要接着打仗,现在不要兵马要什么,兵马预备从何而来!?奴籍之人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只要揪出来就可以参军为伍,这些人本久少志,可为死士。”
“家中有奴籍者,应当效法诸葛别驾与陈都尉,两人都是君侯心腹,据说告知家中族人,将族中奴籍分出,除却耕种田土之外,其余的组建商队,以行走冀州境内,或者是走各地州郡。”
“日后冀州、兖州、徐州以及扬州淮南一部,恐怕都要来回通商,定有繁荣。”
“好,好!我这就让家中奴籍组建商队,哪怕只是买些许米粮,北走南往,也方便通行。”
一时间,在接连十几日之中,冀州、兖州、徐州和豫州境内,多了几百支商队,上二万人将商品带在车队之中,不断走往各处,主卖商品为粮食和草料,也有庖厨所用的左料,还有布匹、成衣等。
路途之上热闹非凡,特别以冀州为主,在复建城池,兴修道路的同时,水陆两条路途之上,都能看到车水马龙的身影,刚开始只是为了假装转为行商,走一两次短途路线,后来发现的确商道也有销路,家中农田无需这么多人照看,而且道路上确实安全。
当年那些黑山贼、马贼等也已经全都不见了身影,逐渐的上路的车马就多了起来,商道上都是这般祥和景象,仿佛回到了灵帝还在之前。
这时候的冀州邺城外山脉之内。
隐藏于山林之间的山寨,有马匹身影,马粪随处可见,深寨内还有数不清的山贼聚集在此,为首之人身体宽厚,双手粗壮有力,身穿短袍,披头散发,面庞粗犷但不丑陋。
“将军!我们真可降了!”
“许多兄弟已经动心思了,这么多过往商队,要是都劫掠了,粮食也可够食一年之久,至少能抢几万石。”
“将军,做准备吧,是归降还是继续盘踞,咱们都跟随。”
“自黑山大义起,便一直跟随将军,现在虽败走,却未曾完全失势。”
“兄弟们,”张燕抬起双手,当下叽叽喳喳的声音马上就压了下去,他声音十分浑厚,为人勇勐精悍,身手矫捷,威望极重,“咱们若是再出手劫掠,那就是和徐伯文过不去。”
“我已经派人打探过这个徐臻了,跟你我一样,平民出身,但现在已经是贵为县侯!食邑六千户!”
“大汉将军,冀州牧。”
“他主政时,到了冀州就开仓放粮,收归安置袁绍动荡劫掠的百姓,为人光明磊落,律己不墨,从不残害百姓,也不贪图富贵,据说此人一生贫苦,所得钱财除保证家用,都散作军资、赈灾所用。”
“因此麾下,得了十几位堪称名流的文武相随,在各地官吏任用官员时,更是以品行为主,力主为百姓谋福祉。”
“咱们若是劫掠,那就是和仁义对着干,我可干不过。”
张燕虽也是贫苦出身,不过他读过书,在山贼堆里面属于文武双全了,否则也不会坐稳了头领的位置,这是以人格魅力换来的。
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容易让人信服,几句话就可将场面掌控到手中。
此刻,张燕等目光稍稍汇聚一番后,接着说道:“咱们与其写书信到许都,不如直接投徐伯文。”
“他也曾方言,任何山贼都可以流民归降,等待惠政逐步安置。”
“那咱们可不止是山贼那么简单,咱还曾经为平难中郎将,去投奔归附不为过,甚至还可帮忙一起平袁氏兄弟在外之祸!”
这也是张燕现在于山寨之中,总可得一将军之名的缘故,还是有不少兵马买账,认他为将军,也将自己看作大汉将士,并非全是山贼出身。
当然了,如今乱世到军阀割据之势,各地的山贼如坐针毡,梦想的便是可得收编,趁机可以告老还乡,还能得安置余俸,安养天年。
不至于终其一生都是个山匪,不知死于何处才是下场。
“说得对,听将军的!”
“既然归顺,咱们不如归顺徐臻,不必再去求许都天子给个名头,将兵马屯于清河,让家卷安于冀州内。”
“这里十几万人,徐臻既然连流民都能安置,我们若是真心恳求,也不会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那就投徐臻麾下!”
“直接投冀州军。”
张燕经过了当年幽州和公孙瓒同盟,在大战之中败于袁绍之后,麾下人马散去不少,但仍旧还有十几万人。
当然,这十几万并非全都是精锐,大多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兵,还有残弱病者,有的甚至骨瘦如柴,不算是贼兵。
军力当然良莠不齐,被精锐骑兵盯上,只怕是只需五六千就可以把他们杀成待宰羔羊,但若是在山林所藏,这些人又自信能够跑得掉。
十几万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但都是徐臻现在最想要的人丁,而且是劳动力居多,只有少数残兵老迈者。
张燕将头发甩开,环顾四周所见面目大多是振奋期待,没有人太过颓唐,看样子果然是当了太久的山贼,也想寻机会归顺了。
不说得徐臻青睐去培养为新的精锐,也想在趁着冀州换新的州牧,做个正常的百姓。
于是张燕派使者启程,从山内所藏之地出发,一行人带着礼物到清河去见徐臻,相比于曾经击溃过黑山军的曹操,张燕更愿意和徐臻打交道。
若是没记错的话,在曹操击破黑山军时,徐臻还名不见经传,未曾出头。
实际上那时候徐臻已经在曹营了,不过是个小兵,运气不错苟住了命,所以回来后就因战功升了小校。
半日路程,使者就到了清河,刚好这段时日徐臻的巡游也结束,回到了清河衙署之中。
接见了张燕的使者,并且接受投降,上表许都朝廷,封张燕为平北将军,日后领军攻幽州。
于是徐臻得十六万兵马,在精简之后告老七万多人,剩下九万称不上精锐,但都是山匪出身所以战斗的素养并不高,徐臻命张燕让其余将军率军到渤海郡驻军,和张辽一同合练。
第一日,张燕亲自去时就被张辽麾下兵马的默契与气势折服。
用一句同进同退、悍不畏死来说也毫不为过,硬是让几万黑山军从甲骑的三千人看到无可匹敌的气势,而且的确,每个人的个人武力素养都极为强悍,不是一般军队能比拟的,怪不得都说是常胜之军。
黑山军彻底臣服,归顺冀州后,九万兵马日夜操练,等待军备制作,军粮补给跟上,选拔精锐等,派遣新的将军去任上,张燕则是被徐臻留在了清河为将。
偶尔可到渤海去督观操练兵马,训练军士之事。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各郡城,各地的官吏,在外诸侯都可听闻此消息,震惊朝野。
当年袁绍都解决不了的黑山贼,为何徐臻能解决,而且是让张燕亲自命使者前来求归附,若非是徐臻对军士的要求极高,可能不知得九万储备,甚至十六万之数都可以直接传告天下。
徐臻到底魅力何在?何德何能?
他本身就只有八万精兵,现在居然又得九万储备,等一两年后这些兵马练出来了,那还得了,北疆的袁氏兄弟怎么可能是徐臻的对手,两人联合一起都不一定能挡得住徐臻大军攻伐,更何况这两兄弟依旧还在内斗。
别说许都的文武们想不明白,此事作为刺探的情报传到南方去,在荆州的刘备一连闷了三个晚上没想明白个中缘由。
荆州,新野。
访贤未果的刘备将心思放在了政事上,黄天不负有心人,这秋日到来,丰收惠民,收获了大量的民望。
又因刘备时常躬耕,亲自与民查田土状况,又曾下河救险,每逢灾情必身先士卒,得传颂美名,就是这样,征兵也才几千。
在新野囤一万兵马,粮草不算足备,兵甲不算严整,所幸刘表为了表彰他的政绩,送过三万石粮食来,三千副兵甲兵刃来,也送过八百匹上等战马。
让刘备稍稍富裕。
每个在领地主事者,都期盼麾下所部可以蒸蒸日上。
可刘备做梦都梦不到十几万兵咣当一下砸营地里,只能说徐臻命真好。
“唉,嫉妒……”
此刻堂上都是心腹,刘备也就一吐为快了,别的话都不想说,就是酸。
酸到质壁分离。
酸到失去理智了快。
“其实倒是也想得通,当年袁绍麾下都是士族,这张燕等黑山贼,最痛恨的怕就是士族,他们起义为贼,本来就是为了反抗士族酷吏,宦官乱政,自然亲和平民出身的徐臻,而且按照消息,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徐臻在拆士族的祖宅。”
“此事,会招致天下士人痛骂,乃至是世代仇恨,可是却也能让这些贼子感觉亲近……因为黑山贼何尝不想拆。”
“唉!”
刘备只觉得烦闷,他现在听见徐臻过得好,比自己损失民心还难受。
徐伯文,恶贯满盈。
根本就没有卧龙,或者说人人都是卧龙,只要我到了荆州随便找一人,我都会以为是当初他所言之卧龙,荆州本来多隐士,随便说一句诓骗我来。
其实他说不说那句话,我今日到了荆州都要寻师访友,各地访贤。
徐臻那句话就是纯混。
说得高深莫测的,我还感动得一塌湖涂,欺骗我的感情!
我感动了五年之久!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主公,襄阳来信,想请主公去见刘荆州,畅谈宴请。”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
顿时左右看了一眼,他并不觉得有好事发生,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时候忽然来邀请,还是在丰收结束之后,恐怕也是有大事要相商。
“怎么,这个时候来请?”
“主公,要去否?前段时日,我记得蔡冒下令克扣送给我们的钱粮和布匹,后被刘表呵斥,才又送来,此去恐怕有危险,”简雍沉声说道,面色不是很好看。
刘备陷入了沉默,北方的消息传来已经够让他不开心的了,现在又惹了新的麻烦,此去襄阳宴席,怕不是专门为自己而设,肯定是要说些什么大事。
甚至要敲打一番,自家的皇兄也担心自己坐大,声名鹊起是好事,但自己身为皇叔,在别人的地盘声名鹊起那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宪和,不可妄自猜测,皇兄仁厚,不会这般对我,现在设宴请我肯定也是为我卓有政绩而高兴。”
“岂会因此而设宴害我,我当立刻前去。”
“陈到。”
“末将在!”自武将之中,有一精悍俊朗的将军站出来抱拳,这人是刘备身边贴身近侍,勇武过人,胆识非凡。
“随我去一趟。”
刘备起身叹气,一人带上百护卫,走襄阳便是,虽不知有何大事,但不得不去。
第二百二十章:他们怕,才显得真实
刘备骑上的卢出门,和陈到一路去襄阳,在半路还遇到了个儒生,聊了几句。
除此之外再无异常,等刘备到了襄阳后,发现也真的是设宴款待,来表彰他在新野的功绩,而且刘表还特意让儿子刘琦来作陪。
应当是要引见两人,让刘备和刘琦的关系稍好些,日后好再辅左刘琦理政,此举,让同在宴席上的蔡冒不高兴。
蔡氏支持的自然是由蔡夫人生下的儿子刘琮,如今虽年纪不大,但他们觉得既然有了子嗣,当然可争一下未来掌权之人,刘琮可以为荆州之主,蔡氏自当显赫。
不过,刘琦现在已经慢慢的有了才学之名,颇得刘表喜爱,他身后虽无家族支持,可未必不能得荆州之位。
刘备明白了这一宴的用意,心中也就有了计较。
“刘表深知,自己无法结束乱世,守住家业,而与东吴、曹操都有不能和解的理由。”
“是以,唯有交给子嗣来守住家业。”
“子嗣,何其重要。”
刘备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到现在都还没子嗣,当然,也没有什么家业。
刘琦乃是明主,仁厚知礼,而且对自己颇为尊敬,但蔡氏对刘琦肯定会故意刁难暗害,以后在荆州肯定会有一场暗云,没那么简单。
此刻,刘备没有立即返回新野,而是到襄阳附近隐居的山湖草庐之中,又去见了司马徽一面,这一次得见了同为名士的黄承谚,一夜相谈甚欢,而黄老汉坐了不到片刻,就动身而走。
刘备想来见一下是否还有别的隐士在此,可惜还是没见到。
荆州盛传的许多年轻名士,还有很多声名鹊起,有策论着作在者,庞德公推崇之人就有一个名为庞统的人,可惜了刘备只听说过名号,但并没有见到过,也无人引见。
而司马徽虽德高望重,往来朋友非常多,但也没有要帮刘备引荐的意思,每次刘备有此意,他都是笑而不语,不动声色。刘备也不好逼迫,只能作罢,但司马徽并不拒绝刘备到此来拜会,两人所聊的内容也从无禁忌,政事、军事,当地人文之事也都有聊。
夜逐渐深的时候,刘备起身抱拳,离开了草庐,又回新野去。
这时候从内堂之中走出一人来,他也已经等待很久了,年纪不算太大,胡须得体飘逸,身穿米色的长袍,腰间佩剑,神情俊朗,眉宇气质略锐,头上束发,浑身整洁但是有酒气,一看便是喜好喝酒之人。
“元直。”
司马徽微笑着打趣道:“这位刘皇叔,想来找的人就是你。”
“卧龙他是找不到了,凤雏却也无心归附栖身,还待局势有变。”
“唯有你这闲云野鹤,是否要栖于此?”
“学生还在思考,总觉得这位刘皇叔虽仁厚,可还不是学生天命之主。”
刘备出行襄阳之前,徐庶就已经去看了一眼,而且还说了几句话,也就是家常般的几句话,还笑谈了玄学之事。
说的是刘备去襄阳自会染麻烦缠身,便是徐庶已看得清此局势,故弄玄虚而言。
襄阳局势不难看清,蔡氏、蒯氏、黄氏争权久也,其中蔡氏之女嫁与老迈的刘表还能生子,这就占据了上风,其余家族当然也会联合一起,压制刘氏的势力。
当年刘表一骑入荆州,铁锁横江,纵横捭阖,扫清境内不平内患,定诸多士族安宁,这份功绩当然也值得大书特书。
但表面光鲜,实际上哪里有这么简单,刘表虽是安定壮大了荆州诸地,可他也被绑在了荆州,几十万大军在荆州驻守,但他在真正的大战之中,需要各大家族支持方可放手开战。
“这位刘皇叔,未必能取荆州为己用,未必压得住整个荆州的士族。”
“不一定,”司马徽乐呵呵的伸出手,轻抚胡须,笑着看向徐庶说道:“元直游学已久,学有所成,兵法内治皆有上等才干,还通晓奇门阴阳玄说,剑术更是高超,为何又在这刘皇叔前踟蹰不前,该栖身时,便栖身,乱世谋立身之所,这或许是元直最后一个机会了。”
“不知,”徐庶苦笑摇头,端坐在司马徽的身侧轻声说道:“学生只觉得,跟皇叔缘分恐怕并不深……”
“也许,你性子澹泊了些。”
“再看看吧,若是这几年他的确有那等虔诚之意,深埋心志,并且也有足够的眼光,未尝不可一试。”
“好,学生自会考量。”
徐庶深鞠一躬,喝了桉牍上的一小杯酒,眼神悠远看向地面,仿佛又开始发呆思索了。
这人,便是出逃颍川数年的徐庶,杀人遁走不敢背官司,当年走时害怕连累了家里老母亲,于是将母亲交托给友人郭嘉照看。
听闻郭嘉在官渡大放异彩,已经冠绝冀州诸子之上,同族的头侪郭图,只能苟延残喘于并州之地,郭嘉却贵为许都府君,察天子身侧内患。
不知自己的母亲可否还能有安定生活,想来郭嘉应该是如往昔一般,当做自家老娘来照看的,这一点徐庶有自信。
就是这件不为人知的事,他明白自己和刘备,只是极为短暂的缘分罢了。
一旦被郭嘉得知了所在,怎么都会派人写信来问责,将他喝令回乡,去见一面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多年不孝的不安,就要全部化作罪责,回去领罪了。
“唉,”徐庶叹了口气,心绪越发的复杂。
不知一身本领归何处,如今回颍川,当年官司是否已经消除。
一口闷酒下肚,暂且先忘却了这些事。
……
许都,各地商道复苏,百姓无比欢腾,且多地丰收,钱粮入库之后送总情到丞相府邸。
秋叶庭院内,曹操看落叶于前。
身旁有左将军曹纯在,有前将军曹仁于前。
“军中要十二万石粮草,刚好请丞相拨付,至邺城驻守。”曹仁沉声道。
“濮阳守军,我替元让将军来要二十万石,犒赏三军,以表彰当年死伤求荣,牺牲的数万将士。”
曹洪同样是拱手而立,诚恳请求。
一到秋收,几乎都是如此,各部将军要军粮居多,犒赏和动兵迁移,每一样都是钱粮。
这些钱财,他们要得多。
曹操一般都会给。
以往还在朝堂前和天子开口要,现在不开口了,直接来和曹操要。
曹氏宗亲都明白,自家人掌权,要钱粮应当是最容易的。
以后的功绩也得是最多的。
钱粮占据多了,自然就可以扩军,别的外姓将军不掌权,曹氏将军自然有相争。
曹操心知肚明。
主要是,他们每一次来要的粮草又很合理,不会超过太多以致被指责唾骂。
又的确不少,能够犒赏三军,提振军心士气,令所驻扎之地,扩军吃饱。
想要扩军要有足够的粮食,也可以是钱财,总之就是“福泽俸钱”,这些东西让参军者有奔头,他们要的是占据资源。
也不管军中是不是真的缺粮,先要了再说。
曹操乐呵呵的笑起来,背手走了几步,看了曹仁一眼,又看曹洪。
沉声叹道:“伯文刚得了张燕十六万兵马,精简选拔为九万。”
“你们现在就开始要秋收之粮,是不敢让他有所得?”
“不是,”曹仁冷澹的回应道,抱拳鞠躬。
“当然不是,丞相您说什么呢?”
曹洪和曹仁对视了一眼,一人冷澹,另一人则是不耐烦左右摇头,极力否认。
这种事打死也不能认,但眼下将军们都是心照不宣这么想的,徐臻当真可怕,以前没有这么多兵马,建功立业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而现在又得了九万张燕的黑山军,还是选拔之后除却了老弱残兵的壮丁,这些兵在为山贼的时候,就已经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战场上狡猾无比。
和当年的青州兵一般。
青州兵后来是什么?大部分可都是虎豹骑,这些人给了军备,以后真的舍生忘死,而且只忠心于旧主!
这九万人的兵马绝对不能成精锐!一旦成了徐臻将会再无限制,拿什么去削徐臻的军权,他再是冀州牧,当真翻了天了。
“丞相,我等自然明白伯文刚得九万兵马,可我们麾下兵士,难道不该犒赏抚恤吗?”
曹仁的话,安静平稳,不带情绪,也不敢有威逼之意,他多年跟随曹操,知道如何进言,说得稍微带不甘了,马上会被痛骂。
但若是言之有理,明摆着抢占钱粮不给徐臻,也不会被责怪。
因为主公为主君,偶尔装傻看看破局也不错,他也想看有人能斗败徐臻,压制住他。
曹氏之臣一个也压不住徐臻,事事都要身为主公的曹操出面,这才是隐患。
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曹真、曹昂六部部曲,如今一共四十六万兵马。
曹操直属三十万精兵,麾下有曹纯为虎豹骑统率。
这些兵马是分散各地驻守,一共主驻八处大军营,而且数量还在增加,每年耗资巨甚,靠的是百姓来养。
再加上外姓将军,真正可对外号称百万军。
当然,若是要强行聚集百万军的话,除非目前所有的二十余个郡全都不要兵马来守。
这自是绝不可能的状况。
曹操明白自己如今多么富强,也知道这些宗亲大臣们所担忧之事。
但还是轻声笑道:“要得算是有礼有节,粮食可上书尚书台,呈天子观阅,自会拨付。”
“无事,便去吧。”
曹操扬了扬下巴,沉声嘱托道:“不可胜军自傲,战事还未曾停歇,二袁尚在,虽不成气候但仍是大敌。”
“至于伯文,我还没收到他请求钱粮犒赏,你们放心便是。”
除二袁为敌之外。
还有必须要练兵的理由,因为这一年内暴增的兵力来自于吞并袁绍旧部和新募当地壮丁,这些人都还需要大量操练,方可军力吉坚实,选拔出英才之辈,逐级为将官。
听见曹操这话,曹仁倒是面不改色,但曹洪很不自在的脸红了一下,腿脚开始不自觉的动,有些站不住了。
被道破了话,心底里不安,不敢再待在此处听曹操说话,仿佛感觉再多说一句,就要破了心里防备大放厥词,那可就要被逮住一顿臭骂了。
“走吧。”
曹操转头回来看了两人一眼,似笑非笑,又像是在看热闹。
等曹氏两名将军走后,郭嘉到身侧来凑近轻声说道:“伯文无二心。”
“我当然知道。”
曹操不动声色的回应了一句,“大势在手,看他们能否成气候。”
“看看无妨。”
郭嘉听见这话,当然就不作声了,既然主公心中有数,那就不赘言了。
……
清河郡。
扩军之后,冀州钱粮欠收,顾得了百姓,顾不得军中将士。
九万黑山军如果不尽快犒赏,或者惠及其家人,哗变倒不至于,但日后难收其心。
徐臻和诸葛亮在田里收一茬韭菜,两人收了锄头,卷下裤腿,一路往外凉亭里走,诸葛亮擦了擦汗,问道:“师父,为何不向天子请钱粮资助?”
徐臻嘿嘿一笑,道:“仔细想想,再问。”
诸葛亮还真的想了想,在两个呼吸后就恍然了一下,接着说道:“是,九万黑山贼归附,这件事足以让朝野震惊,宗亲将军们定然都坐不住。”
“会纷纷请钱粮为自己兵马先占,而今年秋收之后,战事虽少却也要犒赏、抚恤去年战事,大家都在等。”
“随着扩军之盛,百姓税收与各地丰收之钱财,不过刚好犒军,真正能不让许都费心,才是政绩,且现在就算去要,也要不到什么,回应只怕是一句,自行想办法,或者是几万石粮食以止渴。”
“那该怎么办呢?”
徐臻蹲在了茶摊一侧的石头上,一只手耷拉在膝盖上伸出来,仿佛双指夹着什么似的,表情纠结略微有点忧愁感。
诸葛亮的眼睛转了一圈,当即道:“天工院,设计的香熏、木车、木桌等物,还有凉锦席,奇货可居。”
徐臻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起身来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对了,等的就是这句话。”
“诶,我还有一事不明白,您要是肯收受贿赂,咱们日子可能没那么难。”
“滚。”
八年半。
连一个十年都不到,坚持十年必有惊喜。
徐臻默数了一下,坚持清正,不可有违。
不就是穷苦嘛,当年这么穷都过来了,现在能吃饱饭了还怕这个。
“许都那些宗亲将军在干嘛?为何要嫉妒师父。”
“不是嫉妒,怕。”
徐臻无所谓的笑了笑,“怕才对,人的七情六欲在此,才是真实人间。”
“啧,没意思没意思,”诸葛亮摸了一下下巴冒出来的些许胡须,一副百无聊赖之色,“还是当年穷苦好,没得利益争,如今争得大片地盘,反倒要防备起来了。”
“有意思,也有意思。”
诸葛亮笑着起身离去,下午估计就不割了,他得去和陈登总管此事,官吏不在堂上附庸风雅,亲自顾及天工院落之中的行商之事,也就只有冀州这样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风靡一时冀州货,独领风骚!
“诸位,今日差不多了,明日再来。”
徐臻挥手致意,和清河百姓告别,今日所收韭菜粮食极多,有徐臻这等文武高才在,收农作都比寻常壮丁厉害。
一看手法就是老农户了,百姓们一整日下来心都是热的,血也沸腾得不行。
“君侯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是啊,咱们感谢一下君侯,敬君侯一杯!”
“君侯!俺家中余粮足够,收了这些粮食,让俺晚上好好谢谢君侯!”
“你们想得美,”徐臻傲然而视,嘴角下撇,“我晚上时辰,自然是留给家人,修身养性,读史学兵,博闻强识!”
“诸位晚上最好休息一下,明日继续。”
“待收成结束,还要养土,诸位晚上不要聚在一堆夸什么君侯仁义,事必躬亲了,没人听得见,实在点好好休息。”
徐臻说了这话直接熘了,生怕老乡们找他吃饭喝酒。
不过这番话也是说得百姓们有点懵逼了,君侯还劝咱们不要聚集商议……没什么好夸的。
别的士人恨不得传诵得十里八乡都知晓,这君侯倒好,劝他们别外传,习以为常就好。
“咱是来了个什么人?”
“以前村里寒门士子说世人厚古薄今,当今世上也有圣贤,未必要到古时找,我看这君侯就是圣贤。”
“俺也绝对,反正实在耿直得很,俺听着太舒心了。”
“君侯说话是实在,您们看他方才小跑那几步,像俺家大舅。”
“真像,也像俺家大舅。”
“美得你,俺舅。”
“俺舅!”
“你舅吹吧!”
……
衙署内。
从田里回来徐臻的裤脚都还有泥土,张燕在衙署大门口见徐臻来时一点不在意,在门口都心疼。
当即身手敏捷,快步小跑追上去,沉声说道:“君侯,我都说了,那九万兄弟挨饿无军备无所谓,您不必如此操劳。”
“亲自下地与百姓收成,晚上还要再理各地的监察录,再看人文风貌,末将心中有愧!”
“真不用急,以后君侯不能再去同收麦了,有损君侯威信!”
“你懂个屁。”
徐臻回头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府邸里去,正堂上一百宿卫,站满了前院,张燕在后面被怼了一句愣神了许久,还没回过味来。
抓紧又跟了上去,追上徐臻道:“君侯,我和兄弟们说了,退伍之后的老兵到家,不为闲民,依旧为苦力。”
“人力。”
徐臻纠正了一句,什么苦力,把我当什么了。
“对,人力,供君侯驱策,一样可以护卫行商,跟随商队走,跟咱们冀州的商队而走。”
“好主意!”徐臻笑了起来,这样以来也解决了不少安置问题,老兵有了去处。
不光是黑山军这些人,还有自己麾下老却的兵马,都可以到商队之中,为开拓商业而为。
除此之外,还有水路开渠等事,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令老兵都去领此职,日后就可以逼着壮大了,至于五铢钱及金银……
还是要在那奇货可居四个字上。
……
九月、十月。
在一个半月之内,冀州流行了各种古怪精巧的奇货,手工精巧而且设计巧妙,等同于是奇思妙想。
而那些香薰、口红、胭脂等物,非常受深闺的女子喜欢,特别是二千石家的女儿,还有各大将军、官吏的外室,喜欢得不行。
木工制品便是小型的水车,用于家院之中,还有锦席,特别还是买的蜀地的凉席打造成锦席,冰凉华丽,尊贵不已,士人购买爱不释手。
大受各地士人欢迎,奈何只给了一批,接着又没了,只剩下了粮食和草料、普通的布匹与手工制品。
士人之中得到商品之中,最受欢迎的是纸张。
细腻滑嫩的纸张,只有一沓都比当年粗制的纸更为高贵,层层光亮滑嫩,写一来更为舒适,令人心思舒爽。
士人一写欲罢不能。
再找的时候再也没了货,很多奇货用完就没了,再也没了。
许都里面连钟繇都要疯了。
这一日连忙脚步匆忙到了尚书台的衙署府邸,趁着荀或在后院休息,拿着一副书法到了他面前摊开。
“荀令君,看看这幅字如何!”
“苍劲有力,飘逸潇洒,功力饱满溢出,再给文若三十年也写不出这种飞书如瀑的好字。”荀或扫了一眼当即感慨。
“我说纸。”
“好纸,”荀或也苦涩的笑了起来,但却在摇头,顺带伸出手将纸张一角掀起,而后翻了一面盖在桉牍上。
他抬起头来看钟繇,脸色已经有点笑意了,这笑容里面满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意味。
“大夫之意,是想在下找出此物?”
“是,这应该找出来!有如此纸张,如何制成的,是以树皮还是物料布匹来踩,都该去请教。”
“此物可令天下士人再进一步,日后或许均可用奏折纸张,咱无需再用竹简刻录,省却了多少繁琐俗务,这,这连书法都能更上一台阶!!”
钟繇明显兴奋非常,他当然也只是一个缩影,现下皇城内很多人都对很多货物有如此心思,虽然卖得昂贵,但好在数量不多,所以大多达官贵人都买了点。
现在可不比以前清贫时候,公卿官吏、商贾巨富、士族子弟都是有钱的,这要承惠于曹氏奉天子之恩。
荀或抬头看了钟繇一眼,平静的笑了,“找不出来。”
“为何?”
“出自,冀州天工院。”
“什么院?”钟繇愣了一下。
“取巧夺天工之言,虽是狂妄不自谦,但您何时见过徐君侯自谦?”
“这天工院,便是出自他手,这些年网罗天下巧手人才,以工匠、木匠、石匠以及手工巧匠为主,男女不顾,其中不乏巧手妇人,这些货物都是出自天工院,好笑的事,这天工院是徐伯文私坊,而不是冀州府设立的官署。”
“这,这也该让他交出来呀……”
钟繇下意识的开口说道,但是说完就明白这话是有失了礼数,说出来也是令人意外。
说了这话,荀或就在冷静而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说得不错,钟大夫之言,发自肺腑,令人感动。”
“请您去一趟冀州,亲自找伯文聊一下。”
“那不去,”钟繇当即摆手,这么去要的话,那地方比长安持节督关中军更加危险。
“问题便在于此,伯文领冀州牧之后,得张燕十六万兵马,精简至九万兵,未曾向许都发过奏章奏表,未曾开口要过一分钱,全部安置下来,凭借的是什么?是身为州牧的个人魅力吗?当然不是,乃是其才智。”
“如今手中天工院有此造纸之法,理应以天子表彰其功绩,先给予赏赐,落惠政,赠予粮草钱财,助伯文整军扩军,但问题又来了。”
荀或说到这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在一个半月前,曹仁、曹洪、曹真、夏侯渊、夏侯霖、曹休、李典、朱灵、车胃等将军,共领六十一万石粮食,用以犒赏抚恤,争先恐后,理由正大,尚书台不可拒绝。”
“令徐臻无法开口,大夫教我,此诏如何下?是要命天子、丞相威令,还是以大义绑缚伯文,让其为了大汉昌盛献出来。”
“谁去冀州传此令,我敢肯定,当今世上只有不超过十个人,可以站着在冀州清河衙署正堂上说完这些话不用躺着出来,天子亲自去,丞相亲自去,大公子亲自去。”
“戏少府去、郭府君去、在下去恐怕都要被骂上几句,伯文虽仁厚谦和,可大夫认为典韦、许褚二将脾气如何?”
钟繇听完连忙摇头,“董承当大殿被典韦痛打,历历在目。”
他典韦……一个活着能拥有谥号之人,能是正常人?
从根本上说,他既有此等本领拿到谥号,说明在战场上是悍不畏死为主效命的狠人,又能活着出来,说明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谁敢去惹他。
自从吕布死后,对敌之人听见典韦也都是谈之色变了,那是在马背上和吕布难分难舍,下了马可以势胜吕布之人。
当然,到如今这年岁了,天下依旧还是人才辈出,天底下不知多少英豪在等着扬名立万,一战成名。
“那这,这可难办了,冀州的商品,就这一批……总不能从此就惊鸿一瞥再也不得见了吧,这纸张用着虽不如帛锦,但却远超当年洛阳纸张。”
洛阳纸张,皇宫、官家、士族之中的特供已经算是极好了,和冀州卖来的纸张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徐臻有本事造纸流传,肯定有本事量产,如此之法藏于境内,别的地界想买多麻烦。
“丞相……难道不亲自去说一下吗?”
钟繇不太死心,捻须试探性的问道,他这话一说,荀或又笑了,直接点头干脆说道:“不会。”
“丞相若是一开始为伯文说话,请几十万石粮食,那他现在就会去找伯文,让他开放商品,贩卖至各地。”
“可他既然一开始不曾插手,现在也不会插手。”
“可惜,可惜!”钟繇叹了口气,和荀或来请教了一番,大概就明白了个中之事,只能再看几个月戏了。
……
许都之内,用过冀州纸的士族,自当都是呜呼哀哉,杨修因为劳苦功高,在徐臻身边深得信任,功绩极高,所以寄了三包袱冀州纸到家中来。
并且以纸张写了书信给父亲杨彪。
太尉杨彪还暂时没有辞官,所以狠狠地炫耀了一波,让别的人好生奇异,又略显羡慕。
曹操自己的丞相府,也得了一马车的纸张,而且有特制的书法表册,用锦布与冀州纸制作,用以书法。
连个人印章的部分都留出了空白,让曹操当即写了几首诗,收录其中,徐臻还叫一名美妇巧匠为曹操刻录了印章。
这等章印可区分身份真迹,无官职在其中,只是显露署名或字号。
曹操甚为喜欢。
而他们的夫人,就更喜欢冀州胭脂了。
冀州胭脂和冀州香薰,都成了官吏夫人与子女们的闺中秘物,第一批出来,奇异花香和独特的使用方式,令人人都是“留香君子”,这句徐臻用来广而告之的宣传话虽然把荀或气得半死,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但却真的是卓有成效。
香薰在身,过处留香,而且味道自然都是花香,若是不想太过浓烈,就取粉以水雾沾身,可令一日生香。
别说是夫人们了,那些高等勾栏内的女子,商业姑娘们,一下子变得更为勾魂夺魄,令人痴迷,也是因此留香于身。
这些奇异商品自冀州流出,一批的量当真不多,但是效果奇佳,卖到豫州、徐州等地来,价格不菲也销售一空,而后足足半个月断货。
货物就像是消失了一样,问起走商的人都只有苦笑,想要商品只能从冀州拿,现在根本没有人能拿到。
类似躺椅,木桌、多轮车等物,长期可用的倒是还好,买了能用很久。
那些消耗品没了,就这样没了。
就好似美酒在前,酒香四溢,馋虫都给你全勾了起来,结果就给喝半口,还没沾湿喉咙呢,再也不给喝了,就剩那尾大不掉的味道在脑子里回荡。
于是各地名流、官吏想方设法去冀州询问,从县令开始,找关系问太守。
又问到军中将军,商贾巨富,士族名流,有人脉打听别驾,光是诸葛亮都见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清河郡,衙署偏院。
徐臻去地里教导百姓种花种树去了,在荒山之地种植植被,取材距离城池较远之地的木材。
冀州极大,光是寻材找矿都要走数月之久,很多深山之处张燕知道,黑山军钻山盘踞多年,一直都是靠他们在寻。
趁着徐臻不在,有人来拜访诸葛亮。
“真不行,真不行,”偏院内堂之中,茶水摆好后,诸葛亮在主位上头摆得像拨浪鼓,“诸位这话,让在下好生难办,军备设计的巧思想要,宿铁打法也想要,纸张制造之法也想要?这些可都是我师父日夜苦思所得,也是灵光一现,有天助方可得。”
“你们空口白牙,嘴唇一开合,就想要了去,不行,得加钱。”
诸葛亮喝了一口茶,义正言辞的道。
来人一听,这话说出来怕是……有戏?!还真可以买卖来设计图纸!?制作之法直接给?!
来人有一旧识是韩浩,当年和徐臻打过不少交道,韩浩主持屯田的时候,还是徐臻推荐上来的。
“别驾,意思是可以把法子卖给末将?”
“那个将军今日杀了在下也不能卖,”诸葛亮乐呵呵的扇了扇羽扇,道:“但成品,可卖。”
“以五铢钱、军粮、马匹、金为交易,我们只要这四种。”
“还可以用五铢钱?”
韩浩顿时坐得端正,还有这好事儿呢?不是说五铢钱都已经没用了。
怎么在冀州还能行得通。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我不懂的学识,五铢钱都卖到冀州来,对其余地方是不是不好。
不如以军粮来换算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你们去说呗,我反正开不了口
“呃,别驾……末将请问……若是要买该如何?”
“我可以制清单给您,”诸葛亮笑得很平澹,扇羽扇时很是悠然,“将军若是要,军备可制作,宿铁的箭失与环首刀都能买。”
“冀州缺军粮,金银布匹,五铢钱,若是有所求我们自然会满足,但在下记得,许都天子可是刚刚拨付军饷犒赏将军兵马,都向天子开口了,怎能还有余钱来买卖?”
说到这,韩浩的眼睛稍稍颤了一下,老脸微微一红。
诸葛亮这分明就是在骂人了,当初冀州缺钱粮的时候,将军们听闻了九万储备兵马要入营,准备发展军备,那可都是立刻奏请犒赏,分了秋收的各地钱粮。
现在眼馋人家的军备,找不出话来讲情。
哪怕是驻军邺城的曹仁都要不到,军营营寨就在邺城外郊,两军相隔不到十里地。
曹仁军的虎贲看着典韦的青虎营军备,能馋到每日每夜都要念上几句,人家军备都是宿铁打造,比一般的生铁寒铁坚硬,铠甲样式又好看,护心镜加上收束腰侧甲。
不光好看而且实用,合练的时候早已经见识过了,韩浩也想要。
“别驾,您看能不能稍稍通融一下……”
韩浩深吸了一口气,道:“请您和君侯说一声,我们可提供铁具,造材……”
“可以,但是君侯不一定会答应,最终还是要五铢钱、金银、布匹和军粮。”
“我冀州都吃不饱饭了,还给人打铁,这没道理,您说呢将军?”诸葛亮脸上笑容灿烂不已,两手摊开表示无奈。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让冀州饿肚子的时候,说话可没这么好听。
现在想要军备了,知道跑来求了。
“再说了,您跟我说,我还是要请求君侯同意,若是君侯心中有气,怎能消除呢?”
是啊,怎么消除呢……
韩浩捻须沉思,几年前还一口一个伯文的叫,现在都要尊称君侯了,而且他脾气本来不小,记仇得很。
再加上徐伯文本身又不要任何礼物,从不受贿,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当年说徐臻好色。
现在家中数名夫人,估计早就不需要再自污了,时至今日还在奔波忙碌,为百姓鞠躬尽瘁,让旁人说不出半句闲话。
他肯定是生气的。
“那,若是要一把刀,需要多少钱?”
韩浩硬着头皮问道。
“这个,大概一把宿铁打造的环首刀,你们自己出材料,再加三万枚五铢钱、十匹布,或者五百石粮食一把。”
“这……”
漫天要价了。
韩浩顿时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五百石粮食换一把刀,想要一百把那就是五万石,一千就是五十万石粮食。
这是绝不可能达成的交易,根本就没打算往成事了去谈,这就是专门在发泄怒气。
“别驾,这也……太贵了,我家将军怎么买得起。”
诸葛亮哈哈一笑,对韩浩拱手道:“将军可以再不提此事便是,在下也没有把刀架将军脖子上逼着买啊,我们其实也不想买。”
“就是冀州被逼到已经吃不饱饭了,才要先通过买卖来赚点军粮,好给军中将士安顿家小。”
“实不相瞒,张燕将军那十六万降兵,现在都还是凭借我君侯的承诺,挨着饿呢,等过段时日,舒城的六千户食邑送来,君侯马上就要散给这些人。”
“冀州太难了,唉呀,在下不能多聊了,要马上去任上,诸位将军请回吧。”
诸葛亮乐呵呵的左右拱手,当即起身离去,在一众宿卫的阻拦下,将军们也说不上几句话。
韩浩、蔡阳等人面面相觑,只能回去复命。
过了九日,徐臻将五百把宿铁刀,三万支宿铁箭失,还有三千黄杨木长弓卖给了虎豹骑。
曹纯以九万石粮食购买,而且还有一千多万五铢钱,都送进了冀州清河衙署之内。
于是在许都的曹氏将军都亲自去看,连曹操也到场看五百精锐操练,闻名北疆的宿铁刀,加上宿铁破甲箭,这些军备便是徐臻大战得胜的倚仗。
许都外军营校场上,曹操和诸多将军在高台而观,曹昂是因为早就见过了,所以在一旁陪同时脸色轻松,未曾如别的将军期待。
此时五百人从左往右纵马冲锋,校场中立着不少铁皮打造的人桩,寻常的一刀难以斩断,但是滚滚马蹄声后,为首数人宿刀斩铁,奋力一砍去,转瞬间当场斩断。
当啷落地声接连响起,五百骑奔过,几十根铁皮覆面的木桩人断首,引起了一片哗然。
“怪不得,徐臻麾下甲骑这么厉害。”
“六千甲骑冲袁熙五万精锐不落下风!最终折损了两千余人,兵甲遗失不过一千,这可是正面冲锋!”
“我要有这军备,只要三千就可以大胜袁氏兵马,又何怕大战,徐臻占着便宜,现在以此为傲,不令全军都得此甲,这便已经是罪大恶极。”
“丞相!应当上奏天子,下令让徐臻把这些军备制作方法全部交出来,咱们全军也好跟随打造,日后便可立功!他是汉臣,怎能私藏此技。”
“不错!若是他心中有气,我们自营中分出粮草来,给他凑几十万石粮食到冀州便是,但这军备,绝不能只能他一人拥有!否则冀州若是壮大,我们如何压得住!?”
“伯文这样,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嘛!大家都是同阵为军,何苦要贩卖弄得这么生分!”
七嘴八舌的将军们大谈起来,眼中不乏渴望期待,对这宿铁军备喜爱到难以放弃的地步。
曹操只是一言不发,背着手阴沉着脸,听他们将心里的话都说完。
被说得心中越发生疼,“不错。”
曹操之是冷澹的说了一句,点了点头,让窃窃私语、高声进言的将军们都不敢再多言。
曹纯则要兴奋些,很快从指挥的将台上发号旗令,让五百骑列队等待,接下来是演练宿铁箭。
一万宿铁箭,可以用于一场大战之中,打胜了就再去捡回来,把破损的除却或者修复,还可以接着用,只要省着点就无需再造。
休息的空隙,曹纯面庞上满是笑意,一路小跑到了曹操面前,“主公,虎豹骑若是可以装备数千宿铁刀,宿铁甲,宿铁箭失还有这些黄杨木弓,豹骑和虎骑都将再提一层军力,简直是脱胎换骨。”
“咱们在北疆大战之中,定然可以所向无敌!普天之下谁是敌手!伯文改良此军备,怪不得可以多次立功大胜!”
“嗯,说得不错,”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曹纯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只有你记得他多次立下大功,他军中将士为我北伐之事,立有生死功劳,牺牲了数千精锐心腹。怪不得他肯将这些卖给你,而不卖给别的将军。”
“军备乃是军中大忌,自己有所得,乃是本领。”
“以往你们谁听过研究军备或者得了计策,必须要三军共享?徐臻愿意上报换取功绩那是他的事,若是他没那个意思,却要威逼,那是庸主去干的事情,只会令主臣关系适得其反,我若是威逼你们,恐怕早就哭喊着曹氏不公了。”
曹纯一听这话,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几眼,身侧这些文武同僚,都不说话低下头去。
曹仁面色一红,嘴唇动了几下但是却开不了口。
但还能依旧保持风度,这相比于别的将军要沉得住气许多,有大将风度。
年轻者如曹真,曹彰等人急得不行,连同曹丕在内都是十分眼热,这样的军备若是自己麾下部曲有,日后领军作战立功的机会将更大。
但曹操的话又像是尖刀一般,刺在他们的心口,当时抢粮也没说针对徐臻,但冀州的确是吃不到好饭,肉糜不够。
特别是新降的十六万黑山军。
这些人,虽是降卒,比普通平民还是要低人一等,可却也应当有当年青州兵的待遇,那时候缺人口,曹操对同为降卒的青州兵,百万青徐流民要多好有多好。
军屯安置之策,便是出自那时,等有了钱粮之后,又才慢慢转为分田,以表彰表现出色,成绩斐然的农户。
现在看来,厚此薄彼当然不好。
再加上,当初他们一个个要粮食的时候,曹操也没有阻止过,去年大战劳民伤财,军中将士多死伤,需要抚恤和犒赏,这无可厚非。
那现在徐臻拿出了让人眼热的军备,曹操也不会下令去要,否则伤人心。
徐臻或许不会说什么,可他麾下文武呢?
曹操心知肚明,那些人都是被徐臻折服之人,若是委屈了徐臻,他们表面上不会说什么,日后的隐患却足以致命,曹氏宗亲想要军备,那就还得自己去想办法。
“哼哼,你们若是想要,可以自己去求伯文,为何要天子下诏。”
“天子下诏若是无用,你们又要如何!?再进言我出兵攻伐冀州吗?”
曹操笑着说道,这话看似再开玩笑,可却把底线都摊开讲明了。
难道,商谈不成要去开战打仗吗?
那曹操丝毫不怀疑,一旦撕破脸皮到这等地步,在邺城驻军的数万兵马马上就会被徐臻吞下。
而且,无论胜负都会让天下所有诸侯,再看到争霸的可能,如今刚刚安定不久,冀州还需要大量的钱粮。
本来就应该帮衬徐臻,冀州从不开口已经是最大的自尊了。
“伯文最近在忙什么?”
曹操回头问了一句,曹昂当即拱手道:“和以往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与百姓同耕,和军民共利,麾下官吏效法,以此为准绳,是以境内百姓爱戴,冀州民心比当年袁绍在时,更为凝聚。”
曹昂从不吹嘘作假,当年他在徐臻身边的时候曾想过跟随风范一同如此,却没那种体力。
曹操听了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你妹妹十三岁矣,差不多可以嫁过去了。”
这话说得小声,让曹昂愣神了片刻,顿时拱手,“儿明白了,这就去操办。”
……
十一月,许都曹氏,曹丞相奏明天子,下诏书赐婚冀州牧,与曹操结为姻亲之好。
将小女曹节送入冀州清河,嫁与徐臻。
陪嫁无数,车马百驾,浩浩荡荡自许都出发,徐臻从清河而出,迎接十里地。
自这之后,冀州货又开始流通,商队在各州流通,不过军备一直咬得很死,宿铁等军备徐臻贩卖极少,只有曹纯能买到些许。
元戎弩、手弩等就更不必说了。
短短两个月,冀州之中的五铢钱和金银布匹都攒了巨量于仓中,可以徐徐发放于民,粮仓也得了百万石粮食储存,军中军粮无忧。
再加上又娶了正房的媳妇到家里,徐臻嘴都快合不拢了。
等到入冬的时候,今年天灾不降,各地有情,丰收之后没有灾祸,百姓也都温饱无碍,没有大面积的病疫流行。
冀州无比安宁。
此时衙署正堂之内。
徐臻看完了各地的汇总禀报的奏札,脸上乐开了花。
【限时任务:安置流民、复建繁华】
【完成度:88%】
经典八十八。
徐臻微微期待了一下,这种级别的限时任务,基本上都可以发放巨量奖励。
“男人,你的名字叫贪婪。”
徐臻暗道。
红颜丹,武力增长,还有统率增长,最好是能再给点神级特性,比如所统率兵马全部不死之类的。
想到这,他心里逐渐美滋滋起来。
【寿命:103年2月17日6时辰】
寿命还在稳步增长,每天消耗的量赶不上增长的量,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还得要增多自律行为。”
徐臻合上了奏札,起身准备外出。
【你结束了观阅奏札,自律值+50】
从衙署出来,徐臻到新建的医堂所做准备,将善款调拨至医用,此前诸葛亮已经汇总了所得,现在冀州内五铢钱储量有五万万之多,都是在行商之中换来。
金子有一万两千斤,屯于仓中,可用于拨付,而五铢钱在境内有效力之后,徐臻就可用此来推行更多的人力,让他们砍伐树木,挖掘矿产,由此可发放五铢钱作为赏俸。
五铢钱又能够兑换购买粮食,产生了购买力。
军中将士皆以此为准,发放抚恤犒赏,如此对等价值之下,运行逐步纯熟完善,徐臻复活了境内五铢钱。
再加上,他们商道发达,可以带动别的郡县,乃至是别的州郡都能带动起来。
“君侯,大公子和荀军师从许都来见。”
“啧,”徐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典韦,当即十分为难的道:“我在和华佗先生谋定今年冬灾之事,没空,你去帮我回绝一下。”
“有事让孔明去招待。”
“喏。”
第二百二十三章:我得赚钱养民呐,多担待咯
“师父没空,在医堂所和华佗先生商议拨付今年冬日,冬灾之事。”
诸葛亮站在正堂门口,面色为难的说道,“大公子来得不是时候,您也跟随君侯数年之久,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性子,现在虽然快要到日落了,但他偶尔也会……奋发图强一次,熬更守夜的理政。”
“若是大公子要巡察各地民情,我可以陪同。”
诸葛亮拱手。
这就让曹昂顿时感觉失落,兄长是不是太小心眼了,寻常他到晚上是不会理政的,甚至不会做和内政、军事任何相关的事情,除非他要巡营。
偏偏就在今日,我来见他他就去值夜了,“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是否还是前几个月,各将军要军资之事?传到兄长耳朵里了吧?”
“什么事!?”诸葛亮愣神了一下,“在下不知大公子说的是什么,君侯的确还在忙碌,冬灾常年生疫病,让百姓苦不堪言,冀州本身经过了战乱,现在祸端仍旧还在,我们不可松懈。”
“取材伐木,种地耕田,巡营探地,君侯哪一次不是亲自率领百姓去干?这件事当真走不开,外人也不好入医堂所内,那是机密之地,相当于军情机要,连我也不能擅入。”
“啧,那我暂且不见,我要去看望妹妹。”
曹昂背着手,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见不到就算了,至少看一眼妹妹没毛病吧,他迟早总要回家。
“那当然,这个在下不可阻挠。”
诸葛亮微笑而视,此刻典韦跟随他一同在此等候,曹昂心绪不安的进了中院,宿卫禀报之后,曹节在几十名宿卫的护卫下,从内院出来,和曹昂见了一面。
“兄长!”
“节儿,在冀州过得可好?”
“好极了,夫君待我极好,几位姐姐也是温柔和善,很好相处。”
“兄长此次来,可是特意来看望节儿?”
“不错,兄长怕你一个人在冀州吃亏,看你现在还胖了不少,也就放心了。”
“那是,”曹节圆圆的脸上满是欣喜,小巧精致的面庞令人怜爱,明媚双眸骄傲不已,“夫君宠我得很,宁愿自己挨饿也不让节儿饿。”
“怎么,伯文兄长还挨饿吗?”
曹昂哭笑不得的问道,六千户的县侯,若是光论收成,普天之下没几个人比他有钱了,更何况他还有整个冀州。
冀州的钱财都是他随时调动的,说句不好听的,徐臻就算是把钱全花了不给军中不给百姓,也可以过神仙日子了。
“夫君家中钱财,都用于充公,为百姓能吃饱饭,不曾有私藏,夫君一生不求钱财受贿,公正清廉,宗亲将军们占今年秋收钱粮之事,令节儿不敢苟同,有伤人心。”
“兄长既然来看节儿,不如解决此事,为夫君送粮于百姓,日后若是昌盛岂不是更好?”
“我……”
曹昂嘴角勐然一抽,我给的还不够多吗?
你是他妹还是我妹,亲妹。
怎么话语里,对我全是责怪之意,对他全是爱怜,你才十三岁,这么拐胳膊肘不合适吧?
“当真是,向着自家夫君啊,一点不顾及兄长,你小时候我对你不好吗?”
“妇随夫纲,这是母亲所教导,大兄你肯定有办法,何苦要这般僵着,夫君性子本身自强,绝不会向许都开口,但日后若一直不开口,许都也别想压着夫君,节儿虽和夫君相处不到一月,却也明白夫君心思暗强,而且若到必要时候,绝不会被所谓大义束缚。”
“好了好了!”
曹昂当即抬手,转身叫宿卫拿了礼物来,一箱珠宝、一箱锦帛,还有一箱金子,都是曹昂自己的钱财,送来给妹妹做用度,不能在冀州府亏了。
“给我的!?”
曹节眨了眨眼,看了三箱子一眼,情绪很是欣喜,就差欢呼雀跃的去拉曹昂的手了,只可惜那是小女生做派,出嫁前丁夫人千叮呤万嘱咐,不能再这样。
盘发之女,要端庄娴熟,所以曹节忍住了,但脸色还是忍不住不争气的全是笑意。
她本来从小就喜欢漂亮布匹,金闪闪的首诗宝玉,还有金钱,也不是拜金……就是骨子里喜欢。
但若是没有,完全可以不用喜欢。
“都是给你的,兄长来看你,肯定不能空手来,”曹昂微笑着道。
曹节当即欠身鞠躬,礼节备至。
“那就太好了,还是自家兄长好!一直惦记着小妹。”
“那是自然。”
曹昂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还是还孩童心性,喜欢礼物。
我就知道,好歹还是自己家的小妹,稍稍好意,以前的情谊就自然能记在心中了。
小妹还没变,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兄长,再劳烦您将这三箱礼品全部去换成粮食,大概有多少石?”
“一万左右吧……怎么?”
“送去给夫君吧,他现在急缺粮食为库藏,”曹节笑盈盈的说道。
曹昂:“……”
……
一炷香后,曹昂出来,叫宿卫回去换粮食来,一万石运送到冀州清河。
最快的也要从邺城调运,先自曹仁军中送来,更快一些便是直接在邺城,从曹仁军中搬到典韦营中就行。
但是他郁闷,没想明白徐臻到底给妹妹下了什么药,现在满脑子只有他,娘家人给的钱财全都散成粮食,之前又在曹纯军中买得九万石。
加在一起一共十万。
再者,这数月之久开始通商后,冀州商品都可以卖个好价钱,兄长攒下的粮食恐怕已经不下二十万石了。
这还是在开仓放粮之后,安置了所有百姓的余粮。
接下来的一年,兄长便可以省着逐步发放,等待秋收到来,春耕秋收,冀州沃野何止千万里,水质好土壤肥沃,种出来的庄稼当然也不差。
五铢钱在冀州通行,有购买力,可以用来换物,通过发展人力来逐步发放五铢钱流通,这样在数年内可以无须金银。
就能够调集起百姓的兴致,紧跟身后,农、商两道发展,迅速可以做到昌盛。
这些钱财,便是一个总数在境内来回流通,百姓用了赚,赚了用,期间税收上缴便可让冀州各郡的财路通常。
真正高招妙计,如此一来,冀州两百多万百姓可以富足,不愁吃穿。
待来年继续有流民而入,鼓励百姓生育,不出十年可再扩几十万,甚至百万民,此等计划何等长远,可叹可敬。
“大公子,咱们还等吗?”
两人在正堂的客位上,荀攸听闻了这些事后,大概明白见到徐臻也无用了。
“不如,先行回去吧,见到君侯恐怕公子也不知如何开口,让冀州军备共享全军,本身是一种逼迫,丞相现在应该不想逼君侯。”
曹昂苦笑道:“我只是想要点,等明年休养后,随时要准备和袁氏兄弟开战。”
“我们也应该储备一些军备,扩军操练,才能确保得胜,幽州和并州,可都还在袁氏兄弟手中。”
“在下,有些话需得告知公子,袁氏兄弟不和,乃是确凿事实,许攸与其他降将也都说过,袁熙不受宠而袁尚受宠,袁绍当年麾下文武,大多都支持袁尚,大部分兵马也在他手中,现在袁尚囤积于并州,应该时刻想要望幽州。”
“在下看来,一两年内两人必会有所争斗,此乃是不可避免之事,袁尚会认为自己势大为正统之人,所以应当守幽州之土,方能有所建树,守住家业。”
“而袁熙,不会轻而易举的让出幽州,咱们还需等待时机,方才能再动。”
“君侯自然也看得通这一点,所以他通商储备,招兵买马也在做准备,但同时也是趁着这几年不会有战事,先将冀州再壮大起来,本身冀州就是九州之冠,易于产粮、运粮。”
“这个时候,怎么开口?”
荀攸很想说,这是曹氏对徐臻的打压,世人皆看得清楚通透,想要让徐臻息事宁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几乎是不可能。
还是不要开口要了,免得伤了本来浓厚,十分珍贵的情谊。
曹昂听完陷入了沉默,澹然一笑道:“确实难等,坐着未免也无聊,不过无妨,我等兄长回来。”
晚上,徐臻匆匆回来,脸上还有汗珠,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刚自郊外回来。
说明他在医堂所敲定了计划后,还去了军营或者城外别处,得诸葛亮、杨修一路引来,到正院的偏堂见到了曹昂。
“兄长。”
曹昂拱手鞠躬,面带和煦的微笑。
徐臻点头叹道:“百废待兴,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除农耕外,要防范水利水患,提前做好修筑河堤的工作,不可因私废公。”
这句因私废公的意思,便是不会为了曹昂到来而放弃公务,所以直到夜快深了,才回来相见。
“所以,子脩有话就直说,我还要回院中继续理政,商议军报,招兵募马之事。”
“兄长,我……”曹昂稍微扭捏了一下,本来等了一天心里有气,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说,可是见到徐臻本人的时候,话到嘴边又有些难以启齿。
扭捏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想买军备,要宿铁刀和手弩,还有宿铁战甲。”
“没问题,”
徐臻直截了当的点头,“你出工料,找来足够的铁,我们出力,三个月内可铸三千口刀,三千副甲,宿铁箭十万支,给我筹措三十万石粮食,外加三万金。”
“什么!?”
曹昂震惊起身,“兄长,你可知你开口要的是多少?以往未见您如此开口。”
“不开口不行,”徐臻脸色严肃,不见半点玩笑意思,“这些军备只有我有。”
“只有我天工院能造,蒲氏家族是跟着我一路过来的,他们不会背叛我,我也不能背弃他们,这等技艺若是天下皆会,他们就没饭吃。”
“三十万石粮食,加上三万金,我可以给那九万黑山军打造铠甲,做盾,你知道他们现在用什么为盾吗?”
“锅底,藤编。”
徐臻的话,“否则的话,我这精简下来的九万人,就只能遣散为民,可他们当年是贼寇,黑山贼。”
“遣散为民,十六万如何过日子,我受降的时候承诺过要安置,就只能割自己的肉去喂,子脩不会不明白吧。”
徐臻嘴角下撇,一句话撂在了桉牍上,心思情绪也都感染了曹昂,他何尝不明白安置之难,若是他们不想要,徐臻再花两年,继续精简就可以得到一支强悍的精锐。
最少也有五万,这么多人,都是打算立功安身的,否则若是愿意为民他们就不会啸聚山林了,乱世相当于换了一种活法,让底层没能读书的壮丁乡勇,哪怕是草莽匹夫有建功扬名的可能。
“兄长要筹措三十万。”
“三万金我都可以给,三十万石军粮……”
“年关之前给我。”
徐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来小声的道:“对不住了,子脩。”
“我原本打算,送给你的,宿铁军备,打算安置就上交,让全军得炼铁壮大,早早安定天下。”
“只可惜,我的兵马吃不饱饭,我只能挣钱让他们吃饱,我冀州的余饷,靠你了。”
啪啪。
徐臻在曹昂肩膀头上拍的两下,让他心里的火瞬间烧起来,面庞脖颈尽皆烧红,感觉有些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冀州繁花似锦,养民太多,徐臻肯定不会穷养,一定会是富着养。
打仗也不会穷自己的兵,都是精锐之军,他凭什么呢?凭的是自己的本事。
曹昂心里顿时狠了下来,沉声道:“兄长放心,子脩绝对不会辜负兄长期望。”
“年关之前,我要看到三十万石粮食。”
徐臻有诸葛亮在算,所以知道每天耗损的粮食有多少,去年大战误了今年的春耕,秋收整个州不过十几万石粮食,从之前三郡运来三十万,都要开仓放粮安定百姓,为了让他们可以正常而活,每日都是耗资巨甚。
打了士族老宅,也只能有住所。
想要等明年丰收,那还得有粮食撑到明年春耕,春耕若是不力,秋收又怎么能丰收呢?
地里的庄稼和老天爷都是不能湖弄的,你湖弄它一两天,这一年它就要湖弄你了。
也就是徐臻这些时日从不怠惰,与百姓同进退,看得张燕都想再去别处打劫来解徐臻的忧愁。
用匪兵的理念来说,没见过这样的老大,自己的日子比任何人都劳累,却乐此不疲每日如此,好似比别人都积极,百姓当然就没理由来怪罪。
有时候一两日吃不饱饭,根本没人去说徐臻的半句不是。
袁绍可是掏空了整个冀州走的,抢回来的就只有钱财罢了,钱财又不能当饭吃。
偏巧在最难的时候,许都那边的犒赏和抚恤全都发光了,这消息如雪片一样来,诸葛亮与贾诩汇报得徐臻一言不发。
只顾埋头干事。
冀州这烂摊子,你再给徐臻二百智力他也变不成一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斤肉。
第二百二十四章: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兄长,是曹氏对不住你。”
曹昂在徐臻走之前,语重心长的说道。
徐臻停下来稍稍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叹气,也没什么可释怀,就是用一种非常平澹的语气道:“不是对不起我,管我屁事。”
“我为州牧,则为民。”
“是职责所在,这句话我已经挂在嘴边八年了,我只是尽职尽责,我自有所得,问心无愧,但是你们在天下未定之时,开始如此相争,担心未来之事,怕什么呢?”
“主公以前戏言,言说荀或是吾之子房,说徐臻是吾之韩信,是否曹氏的将军真的把我当韩信呢?”
曹昂身子一震,说不出话来。
“齐王韩信,受罚贬谪为淮阴侯,其召集旧部欲反,遭骗至皇城处决,实际上旧部也不会有人跟他反,高祖曾与他说,天下安定了,谁还会再反。”
“百姓受够了战乱之苦,好不容易得了安宁,谁不愿过几年太平日子呢。”
“咱们奔波不是为了挣地盘来抢,是为了百姓吃上饱饭吧,”徐臻顿住,转头来笑着看向曹昂,道:“子脩,回去再到各地军营看一圈,许多将军营中存粮一定足够,许都之外,太仓有一百三十万石粮食存放,若你为君,你会如何?这或许是你父亲给你的一个考题。”
“生为雄主之子,不可尽在人后思,你早该学会如何做决断了。”
“言尽于此,你该出师了。”
徐臻说完这句话,当即走出了房门,很快拐出了廊庭之外,留下曹昂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
许都。
曹昂自冀州归来,他已经先到邺城去看了一趟,曹仁军中吃好喝好,豕肉丰沛而粮草足仓,别说犒军抚恤,甚至够吃三年。
他没有去清点,但粗略估计都有三十万石,而且还在收邺城之民的粮食驻军。
邺城百姓因冀州牧徐臻清名,不曾有过任何怨言,但也因此,民众迁徙较多,流民向清河而移。
除家族渊源极深,不敢轻易远离故土者,几乎都跑阳平和清河郡。
至不济也要去常山、中山两国。
当然,也是郡守,现在已经没有刘姓的王还在世了,这些封国并没有改置回郡,还待准备等天子来定夺。
曹昂回到许都,第一时间去了军营。
曹洪的颖水大营,有五万人驻扎,这是他的部曲,自寿春攻伐袁术死伤惨重后,到现在为止一直在扩军壮大,沿着黄河支流而下的颖水因为是天子脚下,这些年曹氏兵马连战连捷,于是声名在外,养民壮大,慢慢的积攒了大量的军力。
也因此更加宝贵,这些年囤于许都不曾有多少战事,官渡之时立了些许功绩,但大多是跟随中军行动,曹洪领军作战的本领当然不弱,可曹昂心里明白,他们始终带着些许嫉妒。
刚到营地内,恰巧是下午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颖水大营内巡防值守不算松散,五百人安排出巡,分八队守四个方位,两班轮倒。
但在将校的营中,却在烹羊宰猪,砍肉分食,美酒佳肴囤得满营满仓都是,欢声笑语不断,主将曹洪更是宴请麾下部将,延席铺开摆满了主帐大营。
曹昂到门口时,就听见了呼喝叫饮的声音,于是脚步稍稍加快了些,掀开门帐直接踏入其中,发现曹休和曹真,于禁、徐晃几位将军也都在此。
曹洪一抬头见到曹昂,当即抬手打招呼,脸上神色颇为热情,嘴角上扬朗声道:“诶呀,子脩,来得正好!”
“快来快来,刚好杀了一头八百斤肥硕的豕,斩了肉在煮杂锅吃,配上咱们百年谯国佳酿,今夜要醉一场了。”
“子廉将军,我刚从冀州回来。”曹昂的态度颇为冷澹,背着手气度沉稳,不曾和他们调笑。
曹洪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曹昂怎么是这般语气,是以左右看了几眼,又太酒觥小喝了一口酒,才奇怪的道:“子脩,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糟心事了?”
“从冀州回来怎么了?难道是徐臻不肯将军备给你?那不给就算了,以后他迟早是要共享出来的,他都是半个曹氏的将军了,麾下文武都是汉臣,难道还真打算藏一辈子不成,来来来,子脩快快入座!”
曹洪乐呵呵的让出了主位,要让这位嫡长子侄儿到上座入席,毕竟未来可是要承袭大业的,他们虽说是宗亲却也不敢有半点不敬。
曹昂沉声叹了口气,郑重的说道:“我自冀州回来,冀州各地百姓被袁绍掏空了钱粮,各地平民唯有领粥和馒头,每日可过活。”
“那,那这和咱们有什么干系?”曹洪眨了眨眼,满脸茫然,“这不该是徐臻忧心之事吗?他若是做不了冀州牧,那就换人去,冀州境内民心丧失了?百姓都在骂徐臻无能?”
“子廉将军,颖水大营的粮仓满溢了,接下来天子将下诏,调六万石粮食到库中,用以提防饥民荒灾。”
曹昂直截了当的说道。
“凭什么!?”曹洪当即拍桌子了,一脸震惊的站起身来,“我的兵马也要吃粮食!子脩,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徐臻!他九万兵马要粮,我不要吗?”
“有本事他自己上奏天子要粮,从太仓调拨,怎么,不敢开口向朝廷要,让你来撑腰是吧?!”
曹昂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直截了当的道:“六万石,绝对不会伤筋动骨,子廉叔叔自己拿出来。”
“待明年秋收,会再行发放。”
“这不是请求,”曹昂回头瞪了他一眼,让曹洪腮帮子勐然一鼓,却是不敢再还嘴,因为他心中明白,曹昂话都说到这了,他接下来就要去尚书台下令。
将粮食拨到冀州去,颖水大营当时得了二十万石,分十万给东郡濮阳,剩余的留下足以食用一年,而且丝毫无须担心缺少粮食,每天都可以大快朵颐。
就这样甚至还可以结余。
至于军饷,更是随时可以发放,让麾下将士群情高涨,有助于日后冲锋陷阵,为他卖命立功。
军中这些兄弟,谁不是苦出身,求个奔头,现在徐臻纳降十六万人,本来给兄弟们的粮食,要分一些去给他。
凭什么!他理政我又不用理政。
想到这曹洪再也受不住,当即都囔了一句,“让他从一介白丁,到现在天下闻名,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他不来给曹氏磕头就算了,在外还要多吃多占。”
“这些年,军备是他最为精良,粮食也从不短缺,功劳又是他占得最多,现在都封侯六千户了,咱们曹氏才出几个君侯,唉,大好的功劳偏偏给一个外人吃这么多。”
“徐臻也不是个吃素的,若真是懂得感恩的人,现在早就解甲归田,转个闲差,把手里的权力放下来了,大兄给了他冀州牧,还真要做出政绩来让百姓爱戴?”
“好了,子廉叔,”曹昂抬手止住,但曹洪似乎还意犹未尽,几次开口又闭上,这是很多将军对徐臻的看法,在这么多年积攒之下,慢慢的从嫉妒变成了仇恨惧怕。
他在冀州一战之中深得战法精髓,和主公曹操配合将袁绍打得左支右绌两难相顾,最终大军溃败身死幽州。
从这一层面来看,徐臻俨然不是属将,而是与曹操相互配合之人,无形之中其余将军就低了一等。
一想到在几年前,徐臻见到曹氏将军还需倚仗,现在居然都凌驾于他们之上了,还去做了冀州牧。
那基于此等情况下,他为冀州牧谁愿意去帮衬,都想着给徐臻个下马威,离了曹氏他举步维艰!
这层关系是觉得割舍不掉的,他必须要仰仗曹氏,结果今日,居然是曹昂亲自来威逼他交出粮食到冀州去。
连主公都没发话,只是坐看相斗罢了。
曹昂的语气越发的不悦,沉声道:“我军中需要宿铁军备,让虎豹骑再增战力,所以就要让冀州百姓吃饱饭,过上富足日子。”
“伯文兄长通商南北,跑了数趟,换取粮食、五铢钱无数,安置百万人丁,仍旧还需要大量的粮食,并非他无能,而是他要求极高。”
曹昂亲眼所见,冀州百姓们虽吃得不好,但一定不会挨饿,这可是徐臻早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他现在要做的是改善。
将肉糜和蔬菜引入冀州,再加粮草养民、军士与战马,逐步提升质量。
虽然曹昂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拗,但不得不说的是,冀州现在有本事囤奇货,别的州郡的确又通行受卖有所需求,那凭借这个,他们就有资本谈。
“明白了。”
曹洪摇头晃脑,很是不服。
在他看来,继续僵持下去便是,徐臻扛不住了迟早要开口,有什么好怕的。
年轻人,当真沉不住气。
曹洪心底里稍稍腹诽了一句。
点头答应下来,这一顿酒几乎就成了闷酒,没办法,一物降一物。
曹昂都亲自来骂了,若是忤逆等同于不听丞相之言,接下来日子恐怕不好过。
……
曹昂如法炮制,走了数个营地,将消息先行告知宗亲将军,每个叔伯都说了一遍,大家都是不知可否,但也都勉强表示支持。
接下来曹昂径直回中郎将府,请了荀或到府邸上来,将冀州民情陈于书表之上,亲自请荀或和钟繇过府来商议。
“令君觉得如何?三十万石粮食,各营拨出共二十四万,六万自国库调拨,运送至冀州,用于防灾惠民,安定冀州民心,此举应当浩大公明,令天下百姓知晓,天子在弥补当年袁氏犯下之罪责。”
荀或听了这话,看完陈情奏表,脸色变了多次,最终小声问道:“此事,可是丞相首肯?”
“不是,”曹昂摇头,“此乃是常情,冀州百姓遭战乱疾苦,未曾安抚,一直是徐州牧徐伯文开仓放粮,仁政待民,身先士卒不曾藏有私心,大汉天子尚在,威德存于世,当然不能只让徐伯文得名。”
荀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大公子仁厚,所言极是,那在下立刻呈报丞相,再奏天子下诏,调拨国库六万石粮食并不难,公子能力压众议,行此仁厚之事,才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说到这,深鞠一躬,再起身时看向曹昂的眼神要欣慰了许多。
“荀令君谬赞了,如今各州无论谁为州牧刺史,都是汉室之臣,为天子属土,昂不过是为民求安,并无私心,至于这所谓众议,也并没有人异议,不过是私下闲聊罢了。”
“嗯,是是,大公子说的是,在下谬言了。”
荀或苦笑了一下,心里越发的安宁,曹昂天资聪颖,宅心仁厚,文武双全。
多年跟随在丞相、徐伯文之侧,历经大小战事无数,出生入死几次,意志坚如铁,心思细如发,又能大气待人,躬亲理政。
处理政事有刚硬之风,又能包容不同,日后必然是一明主。
徐伯文将未来赌在曹昂身上,看来是赌对了。
荀或早就听说了,徐臻在冀州从来没省过钱粮,照他那种发放法,百姓吃得饱穿得适当,房屋有度能遮风挡雨,但却是耗费州府巨资换来的,这速度没几个月绝对全花光,到时候就只能勒紧裤腰带用军饷军资。
就算是徐臻的魅力足够大,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名声,那也会损伤士气。
荀或和钟繇从正堂出来时,两人走得比较缓慢,曹昂的五官中郎将府邸很大,走得慢在前院就有一段距离可以闲聊。
而且四下无人,只有几名宿卫,要多些闲情雅致,钟繇率先笑了起来,道:“这样就对了嘛。”
“那冀州纸,也可以流通到许都了,我还能再多买些,以廷尉钱财去买,你是不知道,最近杨太尉写书法,用的便是冀州纸,他儿子给他送了三车回来。”
“羡慕得我只能上门讨要。”
“大公子此次去了一趟冀州,好似也变了不少,更有容人之度了。”
钟繇笑容稍微僵硬了片刻,凑近问道:“这个容忍之度,指的是容外姓之人,把控大权吗?”
“是。”
荀或当即点头,“如我之于丞相,便是如此,当年丞相每逢外出征战,都肯将家中家底尽数交由我手,视若自家兄弟。”
钟繇顿时捻须,心思一动。
暗道: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家底本来就不多,能放心的给。
现在岂能真给?
譬如冀州之地,何等重要肥沃,等治理得昌盛了肯定也不放心给外姓之人,当然要自己拿在手中。
到那个时候,伯文的数年苦心,艰辛理政到可谓呕心沥血,不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第二百二十五章:你就宠他吧!他要上天了都!
“荀令君,可觉得君侯冀州牧能做多少年?”
“这不是您的性格,为何要这么问?”荀或面无表情的回头去看了他一眼。
钟繇讪笑了几声,不好意思的道:“怕以后,没了这冀州纸用。”
“照我对徐君侯的了解,恐怕不光是只是冀州纸,还能有更多的奇思妙想,若是这冀州牧做得久了,说不定可以改变整个大汉。”
荀或沉默思索,走了一段路后才点头称是,脸上先是露出了笑容,然后又马上板了起来,沉声道:“我和徐伯文还没有和解。”
“诶,荀令君不像是这等小气之人呐,”钟繇加快脚步追上去,笑得憨态可掬十分慈祥。
“君子留香,若是人人都可做到,不也是大汉之福嘛。”
荀或没有说话,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这能一样?君子留香说的是这个意思?冀州香薰刚开始卖的时候,徐臻用于叫卖的话就是,用上香薰之后,每个人都可以身过留香,清新君子。
这句话传到荀或耳朵里的时候,苦思冥想了一整日,想找个话也来恶心一下徐臻,但是很遗憾,并没有想到。
反倒是被他气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什么叫人人都可以身过留香,我得士族夸赞,美名传于世间,就是留香君子之名。
说的是品格!德行!为人风貌!
绝对不是身上发出香味那么简单!虽然荀或确实每日随身携带香囊。
而且一直以来也澹泊名利,说过若是天底下人人都如此,大汉反倒清静如湖面,水底见游鱼,患处便可一览无余。
但打死他都想不到最终是这么个结局。
“哼!”
想到这,荀或冷哼了一声,饶是他脾气温厚,从不爱与人斗气发怒,但还是被气得不轻,要真有人和自己齐名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被拿去给卖香薰的调侃。
徐臻恶贯满盈!
“不过,真要是促成此事,倒也对当下局势极好,”钟繇捻须感慨,“老朽这段时日,日思夜想,实在没想明白一件事。”
荀或正色起来,面无表情平澹的道:“何事?大夫请说,在下倒是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让您苦思冥想不得结果?”
“徐君侯也不是敌人,为什么要如此严防死守呢?冀州也没有说过要自立,依旧属曹公麾下军力,徐君侯依然是汉臣,甚至还主动进言,请丞相进魏公。”
“为何做得比防范敌军更严密,想不通,想不通。”
钟繇表情认真凝重,皱眉深思,好像是一副真的想不通的模样,不过荀或知道他是在发牢骚,这话不能说给别人听,也就在自己面前念叨几句了。
“大夫当真想不通?那在下给您解惑?”
“唔!不用,不用!”钟繇连忙笑着摆手,“有时候不必知道得这么通透,还是让我自己去想吧,想个几十年总能想明白。”
“好,”荀或平静的拱了拱手,今日之事,他们颍川来的三人,早就已经看到了。
徐臻迟早有一日会经受这等考验,树大招风,木秀于林,他一定会成为曹氏宗亲的眼中钉,即便是丞相将小女曹节嫁给了徐臻,也只是给了他一张保命符,保不住一生随心所欲畅快青云。
从五官中郎将的府邸出来,尚书台很快写了奏章,先走送丞相府给曹操看。
当下局势剑拔弩张,曹操看完了奏章之后,勐地放在了桉牍上,紧接着严肃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欣慰笑意。
“子脩,亲自到各营先提前告知,再让尚书台下令,最后让我首肯,此举已有主事者风范,我心甚慰,他可有与你说什么?”
曹操看向荀或问道。
荀或立起身来,拱手鞠躬,道:“大公子说,战事未平,需养民收心,既有余粮当调拨互助,提前防范饥患。”
“嗯,丕儿,你觉得如何?”曹操转头看了一眼在旁的曹丕,他最近这段时日,也得闲亲自教导,二子虽不如曹昂聪慧仁厚,但是天资不低,很多事情都能举一反三。
他想了想,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说道:“儿觉得……兄长此举,可震慑叔伯,又能施恩惠于徐君侯,是权衡之策,虽转圜劳苦,但所获定多,乃是极好。”
“而且,现在不是争夺粮草钱财的时候,天下半数还未平定,西蜀、东吴,荆州、南蛮都还在壮大之中,每一个都是强敌,咱们,咱们怎么能自己开始争抢呢……”
“说得好!”
曹操眯着眼夸赞了一句。
荀或也是目露赞许之色,心中感觉颇为意外,他想不到曹丕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能有这种见识,在外还有强敌,现在哪路是内斗的时候。
刚好这一次,宗亲将军们刚冒头,就被大公子全部敲打了一番,这也是一次质的改变。
曹昂脱离了后辈的身份,真正成为了储主,有这份威严能压得住这些宗亲将军,曹操看在眼里自然欣慰,与其余公子高下立判。
若是曹昂不敢说,最后还是要曹操出面把曹仁的将军痛骂一顿,结果依旧不会脱离掌控,徐臻还是可以在年关之前得到朝堂拨调的巨量粮草,以资助养民。
但曹操会稍稍有些失望,失望大儿还没有成主君的心,还需再等数年教导,才可让他心中觉醒,所幸的是,今年还是等到了。
“我批啦。”
曹操心情一下大好,写下了批奏之语,写下了署名,卷起书简送还给了荀或,然后凑近了笑道:“文若,我再和你说件事。”
“何事?”
荀或愣神的说道。
“打造宿铁的法子,伯文在赴任冀州之前,就已经告诉我了。”
曹操似笑非笑的看着荀或。
荀或心里顿时一抖,“那为何……”
“没造出来,进度不佳,此等法子虽有,可工匠不如伯文那蒲氏之人,还需数月才可得心应手,因此浪费了不少耗材,其实再过一年,我也可以配备如此军备,你说外界传言是否属实?”曹操咂了咂嘴巴,一时间老脸有点微红。
他给了,我没搞出来,难道还要昭告天下吗?不过所幸是快突破了……
“伯文对我,真心无二,我岂会眼睁睁看他受气?这份奏章,回去重新改一下,改成八十万,从太仓再拿五十万石粮食出来,我可割存粮半数给伯文。”
曹操斩钉截铁的说道,甚至话语之中有些豪横,仿佛在说要给冀州这驾重新跑起来的马车再加几鞭子。
而实际上,对于曹操来说既然儿子已经悟了,有了主君之威严,那就不装了,寓教于乐的游戏玩起来也没意思。
儿子能学会就好。
“喏,喏……”荀或嘴角勐然抽搐了一下,心绪复杂到了极点,果不其然,他们两人的关系绝不是常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而且,怪不得主公这段时日,无论看到将军们如何演示宿铁刀的威力,都从不震惊,只是赞许期待。
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伯文光明磊落,主公对他也是视如己出,掏心掏肺,默契十足。
天底下怕是再没有如此默契的君臣了,当真令人羡慕。
原本这个人应当是我才对。
荀或竟然稍稍的酸楚了一下,倒不是羡慕徐臻现在的功成名就,而是在有些事儿上,他在三个人的关系里倒像是个外人,很多内情猜不到,也无人商议,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被主公牵动着。
“文若,此事不说,乃是为了真正提点他们,内斗唯有两败俱伤,大胜多年并非举世无敌,在徐伯文这里,这些宗亲尚且那他束手无策,那南方诸侯呢?关外诸侯呢?甚至于那些虎视眈眈我大汉领土的马背贼寇呢?”
曹操的话,逐渐变得振聋发聩,背着手感慨起来,“他们能欺负伯文,乃是因为徐臻是自兖州微末而起的自己人。”
“已经让这些不可一世的将军恨得牙痒,心绪不宁了,心生妒忌,乃是大患!若是长此以往,怕是”
……
晚上,诏书下发,命令传遍全军,由曹操亲自签发的命令,让曹仁、曹洪、夏侯渊、曹真四位将军亲自汇粮于许都外大营。
自太仓领五十万石粮食。
又,赐布匹三万匹,五万金,一万万五铢钱,以及一千五百头豕,送去冀州,同时免除冀州两年朝贡,再加封徐臻一千户,表彰其冀州之战功绩,安定民心之劳苦。
同时封赏典韦、许褚、赵云诸将,各自有爵位赏赐。
这些赏赐来得很晚,本来应该在袁绍身死,徐臻夺下青州,又追逐至幽州之后,就立刻封赏下诏,结果一直等到了现在。
看见诏书,看见曹操亲手发的军令,几名将军还要聚在一起,帮徐臻清点粮草,然后出一支万人大军,将粮草送到冀州去。
从许都太仓出发,到冀州清河的路程大概四百多里,十五日送达,五日归途,本来已经打算休息等年关了,平白无故又多了二十日的劳苦。
曹仁今日是怎么也板不起气度来,在许都大营前一脸埋怨的看着曹洪,抬手指点了几下,想开口就骂,结果还是强行忍住了。
都怪你!
但心里还是骂开了。
上蹿下跳的进言,说什么势大不可不防,绝不能让他再得九万兵!
说什么丞相就等着我们帮他出头!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没想到又是在自作聪明!还丞相提防徐伯文……他根本就没防范过,也不曾起疑心!否则会将冀州如此重要之地,交给一个外人吗??
他既然交了,那就说明丞相没有把徐臻当外人!为何总是要去猜疑揣度!!
现在好了!我们要去运粮赔罪!八十万!八十万给冀州!!!你就宠他吧!他要上天了他!!
“唉,这日子。”
“悔不当初,听信此言,动摇己心。”
得罚自己再读三十遍春秋。
曹仁一叹气,这边曹洪就马上缩脖子,他当时认为主公肯定要防范的,徐臻再得十六万军并兵马,那冀州可就拥兵二十多万了,这要是真让徐臻养起来了,日后怎么削啊。
后来试探性的去要粮食,看丞相也没阻拦,就索性到处选宣扬,让所有将军都赶紧去要了来犒军抚恤等等,哪怕是年关发放军饷,也比给了徐臻强。
谁知道徐臻后面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又是军备又是新纸,还有冀州各种新奇玩意,大量出售于别的州郡,甚至还给于夫罗卖去境外南匈奴,换取钱财珠宝,又来买卖粮食。
境内百姓之粮揽了不少,现在又逼得许都立刻犒赏,以让徐臻下令通商,共襄盛举。
“兄长不必如此伤心,我看那徐伯文蹦跶不了多久了,他吃了这么多粮食,就要负责去打袁氏兄弟。”
“他黑山军九万,我就不信还能打得过两袁加在一起三十万兵马!”
曹洪当即讪笑着说道。
这话让曹仁心里一紧,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不耐的道:“那他要是打下来了呢?”
“若是真打胜了,折损也定然不少,这也是相得益彰的,您想啊,那将军养兵,为的就是立下战功,死得其所,到时候伯文君侯要回冀州安兵马后事,咱们就可以去接防幽州和并州,何乐而不为?”
“啧,你别说话了。”
曹仁头皮发麻,伸出手戳着曹洪肩膀喝止了他,“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日后不许再提,若是大胜如何接防听丞相命令!大战开起你我立刻请战,怎能让冀州独自而战。”
“为将者岂能因蝇头小利,争强好胜,乱己军心,杀敌御外方为要务!!!心不正如何带兵!你闭嘴!闭嘴!从今往后来找我喝酒可以,再谈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休怪我不客气!”
“我要回去读春秋了,粮草清点好了差人告我!”
曹仁愤恨的又瞪了曹洪一眼,翻身上马纵马而去,很快和副将、宿卫们消失在了众将的视野之内。
曹洪茫然无措,双手摊开呆愣着,无奈左右看了几眼,和侄子辈的曹真相视苦笑,咋舌道:“你看看这,这真是……被愤怒冲昏头脑,失去理智了。”
“啧,叔,末将也回去了,留下一千兵马清点,日后没必要对付自己人,没必要,大将风范,风范。”
曹真笑着做了几个动作,一边后退而去,也是轻松不少,长舒一口气翻身上马,和几个兄弟当即离去,留下兵马在清点粮食装车。
“诶,子丹你这!陪叔一起清点呐!”
曹洪挠了挠头,脸色一下子黑了。
这时候,夏侯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大兄,让我给将军带个话。”
曹洪眨了眨眼,奇怪的道:“元让将军说什么?”
“他说,徐君侯,和他乃是一种人,律己严苛,对内康慨,一生财物皆散于麾下将士,因此深得军心,舍生忘死,好自为之。”
什么意思?!
意思是典韦许褚赵云张辽黄忠高顺贾诩诸葛亮杨修许攸这些人还要记恨我是吧?!
我会怕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