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刘盈:经销商×产销一体√
听到刘邦的话,刘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恒,只可惜刘恒阳光过敏用纱帘遮面,以至于他并没有看清刘恒脸上的神情。
但其实吧,就算是刘恒没有纱帘遮面,他也很难从刘恒脸上看出什么。
这小子城府老深了……刘盈微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
刘邦皱皱眉头:“问你话呢,到处乱看什么?”
“嗯?”刘盈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爹你不是后天过生辰嘛?许负和窦漪房去了新丰城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毕竟新丰城是大汉的娱乐中心、美食中心,天下最新、最好玩的东西全部汇聚在那里……”
“嗯,是我娘安排的,宫中财务由她俩负责,许负管开源,窦漪房专心节流……”
刘邦点点头,脸上现出骄傲和感慨的神情:“你母亲识人之明,用人之度不在乃公之下啊!”
毕竟某人是个貔貅,只进不出,钱但凡到了她的手里,想要拿出来那就是千难万难,所以不能让她管钱,否则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刘盈撇撇嘴,对刘邦这种自吹自擂的行为表示鄙视了之后,问道:“有事?”
说完,他补充一句:“先说好一点啊,她们阴阳家有规矩,亲兄弟明算账,想指使她干事肯定要给钱的……”
刘邦点点头:“咱懂。多年之前我也在她那里看过相,哪怕是我强行给你俩凑成一对,她一钱的卦金也没少收我啊……”
他每次想起这件事就生气。
他是谁?
沛县刘季!
过往那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在酒肉之外花过钱?
而且还那么多!
关键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就是嘚吧嘚几句,就忽悠走了他整整二十金!
虽然她没说错,天命确实从老嬴家转到了老刘家……
但是吧……
家人们谁懂啊?哪有儿媳妇追在公爹身后哭哭啼啼撒泼打滚要钱的道理?
小木屋内,刘恒越发笃定,白白胖胖的手指用力捏着桌腿,极力让自己面色如常。
骗子!
还钱!
他就说怪不得自己的母亲、舅舅等人全都对那句谶语讳莫如深,原来是当初那个女骗子藏到宫里做了宫妃!
此刻,他回想起自己叫许负皇嫂时对方脸上那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神情,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原来你们都知道!
就瞒着我!
一瞬间,刘恒脸上浮现出和刘邦同款气呼呼神情。
刘乐哈哈一声笑了出来。
刘邦将视线探入小木屋内:“你笑什么?”
刘恒也转头问道:“阿姊为何无故发笑?”
刘乐傻住,绞尽脑汁,吭吭哧哧回答:“我,我想起我预定的那批六月黄这些天就到了……正宗震泽(太湖)大闸蟹哟!”
后世苏州东北部的阳澄湖在如今的汉国还是一片沼泽,只有到了北宋绍兴年间一次不正常的潮汐运动之后,阳澄湖才慢慢从湖沼变成湖畔。
因此,太湖大闸蟹就成了阳澄湖大闸蟹的替代品。
刘乐见到刘邦依旧盯着她,再度解释道:“我定大闸蟹不是为了自己吃,爹和卢叔马上要办寿宴了,那些都是寿宴上的食材呢!”
她说完,昂起脸表露出一副看我多孝顺的样子。
刘邦宠溺笑笑,但旋即摇头有些担忧的说道:“我听人说螃蟹性寒,莫要将你那些叔伯吃的上吐下泻……”
“性寒?上吐下泻?”刘乐皱皱眉头:“不会呀,我每年都会吃好多螃蟹,也没见有什么事情啊?张澹也吃螃蟹,她个小女孩都没有事,旁人又怎么会有事呢?”
刘邦食指敲着牌桌:“怎么不会?安平敬侯不就是吃了螃蟹,结果上吐下泻,最终一病不起!所以螃蟹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他说的安平敬侯,指的是楚人鄂千秋。
此人是昔日楚国宗室之后,最初跟着项梁反秦,项梁死后效忠项羽,但项羽诛杀义帝熊心,鄂千秋脱离楚军北上投靠了魏豹,后来韩信灭魏,鄂千秋又渡河投奔了在荥阳和项羽对峙的刘邦,成为了刘邦智囊团的一员。
楚汉战争结束,鄂千秋功封关内侯,后来雒阳定封的时候,力挺萧何取代曹参成为大汉开国第一功臣,于是更进一步,从关内侯升级为彻候,食邑两千户。
毕竟汉国山头林立,小团体无数……
可惜的是他活的时间不长,汉六年鄂千秋封侯,汉十五年他就吃螃蟹吃死了……
虽然死的有些窝囊,但不管怎样他毕竟是汉初功臣,在反秦和灭楚的战争中都立下功劳,因此谥号为‘敬’,也算是个美谥。
听到刘邦的话,刘乐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而在小木屋外面,刘盈却说道:“安平敬侯是吃了螃蟹死的不假,但他那属于是食物中毒……”
“中毒?”刘邦眉头紧锁。
很明显,他是在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别的蹊跷。
毕竟汉国山头林立,小团体无数……
刘盈摆摆手:“别阴谋论啊,就是单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把自己吃死了。当初安平敬侯死的时候我去他家问过,他吃那是死蟹……嗯,就是在上锅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食物中毒最终不治身亡!”
“重要的是庖厨说螃蟹死了都准备扔了,结果安平敬侯不让,反倒斥责他们浪费,于是自己亲自动手将螃蟹蒸熟了美美享用一番……”
“虽说死者为大,但我还是想说这都是穷怕了的结果!”
毕竟鄂千秋虽然号称楚国宗室,但他家祖上血脉追溯的却是西周晚期周夷王姬燮执政期间的楚王熊渠。
嗯,那年月楚国攻下盛产铜矿的鄂国之后飘了,抢先一步从‘子男’僭越称王,于是等到周厉王继位之后,楚国又乖乖撤掉王号,继续做了西周的臣子。
因此,鄂千秋属于是祖上阔过的穷逼……
刘盈继续说道:“螃蟹这种东西只要吃新鲜的,基本上没有事,阿姊那边全程冷链运输,运到关中之后又把螃蟹放到冰窖储存,所以不会有事的……”
“嗯,她早年间没有冷链的时候,基本上是以量取胜,也就是一次运送成百上千只螃蟹,总有那么十几只螃蟹会活着抵达关中,反正那玩意在产地便宜的很,一斤重的大闸蟹也不过十几枚铜钱……”
“瞎说!一斤重的螃蟹只卖三个五铢钱!”刘乐指正:“像那些不到一斤的螃蟹一筐才卖十钱!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钱!不过长途运到关中之后,一只半斤重的螃蟹就价值千钱……”
“去年我拍卖过一只一斤二两的蟹王,最终成交价是十万七千钱!”
“嗯,被台侯戴野买去了……”
刘盈竖了竖拇指。
这自然是赞叹刘乐居然能忍住口腹之欲,将大螃蟹卖了换钱……
刘乐秒懂,咬牙切齿:“臭弟弟,等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刘邦却咋舌道:“啥玩意?就个烂螃蟹就卖千钱?有那钱都买两只羊了!”
他这时候回想起自己夏季和秋季吃掉的一堆一堆的大闸蟹,心中只浮现出三个字。
造孽啊!
神马垃圾东西,骨头多肉还少,吃起来还费劲的很,居然敢卖这么贵?
奸商!
丧良心!
他的目光,怒视刘盈。
毕竟他的宝贝女儿冰清玉洁,餐霞饮露,丝毫不会沾染铜臭!
所以,定然是被这个混账东西给带跑偏了!
嗯,还有张不疑。
俩混账!
于是他用一只眼睛怒视刘盈,另一只眼睛则阴森森的盯着张不疑。
虽然辛苦,但不如此难以纾解他此刻的心情……
张不疑满脸懵逼。
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最后莫名其妙倒霉的总是他?
(╯‵□′)╯︵┻━┻
刘盈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爹定然是在为螃蟹的价格如此悬殊在懊恼?”
刘邦嗯了一声,依旧保持着两只眼睛怒视两人的艰难姿势。
刘盈笑了笑:“所谓人离乡贱,物离乡贵,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啊?况且阿姊那么做,虽然赚取暴利,但也造福了产地的百姓,和沿途产业链上的所有人。”
“如果没有阿姊,那些在河沟湖畔里的螃蟹一文不值……”
“毕竟江南的大闸蟹,只在关中金贵,当地的百姓早都吃到反胃,甚至都是直接捞回家里喂鸭子的……”
“如此,也算是废物利用。”
“反正不坑穷人……”
“就像是半月之前售卖的荔枝那样,因长安富户有需求,蜀郡有近千农户就有了赖以生计的荔枝园,而长安勋贵想要吃个稀罕,就有了数千往返蜀郡长安的快马急递。”
刘邦想了想,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他的理念已经渐渐动摇,根源则在于刘盈说的那一句不坑穷人……
如今的大汉富庶程度远超历史线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汉国铸造的钱几乎成了很多小国唯一的流通货币,这就导致了汉钱的价值极高。
去岁上计,家有十万钱以上,勉强迈入中产阶级门槛的户口数量只占到总人口的不到一半!
这还是将他们拥有的房屋、田产、牛马等动产不动产都算上的结果!
千钱一只的大闸蟹,真的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吃的起。
所以,不坑穷人,就不会践踏刘邦的底线。
而这也是刘盈的底线。
刘盈笑呵呵的继续说道:
“不过螃蟹卖出天价这件事只是暂时的,等到阿姊订购的冷链列车陆续交付,运输能力上来了,螃蟹的价格必然会迅速下跌!腰斩,甚至于打一折都有可能!”
刘乐噘着嘴:“哼,我才不会,我现在千钱一只卖的好好的,为什么要降价?”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有人跟你竞价呢?”
刘乐挥舞着拳头:“臭弟弟,你试试!”
她不用想都知道刘盈说的是谁!
毕竟冷链列车可不是民间运送荔枝的马车,内里技术含量高的很,大汉只此一家!
刘盈摇头说道:“螃蟹是农产,固然会有些个头大、品相好的会卖出天价,但归根到底螃蟹和鱼、牛、羊、猪、狗一样都可以养殖,养殖的规模大了,价格必然回落。”
“重要的是从前那种做法,富的是阿姊一人,顺带富裕起来的不超过一万人。”
“但若是将螃蟹做成普通百姓也可以吃的起的美食,最赚钱的依旧是阿姊,但顺带富裕起来的百姓必然数以百万计!”
“皇族食民膏血,总要造福于民。”
“况且大多数时候,最赚钱的不始终是掌握着销售渠道的人吗?”
刘乐想了想,重重点头。
毕竟无论是她的芷阳公主府,还是张不疑将要继承的张家都掌握着无数的产业,个中道理她自然很是清楚。
而在刘乐旁边,张不疑眼前一亮。
他凑在刘乐耳边问道:“如今的会稽郡守是谁来着?”
刘乐稍加思索:“东武侯郭蒙,上月刚刚赴任!你忘了?就是年初他小女儿出嫁的时候,咱们还随了好大一个红包的那个东武侯!”
张不疑恍然大悟。
他要打听的郭蒙是吕泽曾经的门客,后来在楚汉战争中立有功劳,受封东武侯,食邑二千户。
于是他继续压低声音说道:“等下回府之后,你写一封书信让家宰派人送往会稽。”
刘乐同样压低声音:“为啥啊?”
张不疑悄咪咪的看了看刘盈:“你没听你弟弟说,螃蟹和牛羊一样都是可以人工养殖的。所以咱们提前先去把湖买下来,然后再去农牧综合大学请点学生研究一下怎么养螃蟹……”
“产销结合,才是正道啊!”
刘乐愣住,默默对着张不疑竖起拇指。
毕竟她家不只有纺织厂,还在海外有大片的棉花种植园以及合作的棉花农场……
产销结合有多赚钱,她也很清楚呀!
“你最聪明了!”刘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那……我和你弟弟比呢?”张不疑下意识问了一句。
下一秒钟,他开始后悔。
虽然刘乐搜刮起刘盈毫不留情,但其实只有他知道,刘乐其实也是一只伏地魔……
比如刘盈每次上门为一些公共事业拉赞助的时候,哪怕借口找的再侮辱人的智商,但刘乐总是不假思索的应允……
白花花的钱,就这么从他们家里流入了宫中,接着又流到了百姓手中……
心疼.JPG。
但这一次,刘乐近乎毫不迟疑的说道:“当然是你啦!你看臭弟弟那个蠢样,输牌输的脸上贴满了纸条!丢死人了!真怀疑他是娘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刘盈:“……”
刘邦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默默拆了自己的手牌,送了刘盈一次胜利。
“噫!我赢了!”刘盈欢呼一声,伸手捻起一张纸条沾沾唾沫,贴在卢绾脸上。
卢绾深呼吸,用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咬牙切齿。
毕竟他的牙已经不多了……
于是刘乐靠在张不疑肩上再度指指戳戳:“你看,臭弟弟更蠢了……”
张不疑附和着小声呢喃:“是啊是啊……”
刘邦看了看窃窃私语中的宝贝女儿和拱了自家白菜的猪,哼了一声嘱托道:“既然你弟弟都那么说了,寿宴上吃螃蟹的事情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要把好关,免得到时候把人吃坏了!”
刘乐回了个万事有我的眼神:“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保证不会有事!”
她说完,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垂涎欲滴的看了看外面烤架上香飘十里的肉串,接着满是讨好的看向刘盈,半是撒娇:
“弟弟,能吃了吧?你的漂亮姐姐都快饿死了啦!”
我勒个去!好恶心……刘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别光顾着自己的吃哈,记得给老五拿两串,他见不得光……”
刘恒:“……”
他只是生了病,不能晒太阳,这话弄得他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嗯,还真有。
毕竟他之前派人到处说刘盈坏话来着……
等到刘乐卷起袖子发起冲锋之后,刘盈回过头看向刘邦问道:“话说爹你问许负在哪里作甚?”
刘邦正色说道:“你也知道的,你二伯准备将你大母的坟迁入万年陵,跟你大父合葬在一起……”
刘盈点点头:“这是好事啊。咱们可以每年就近祭祀大母,然后国家还能少一笔在沛县修缮陵寝,雇人按时祭扫的钱……”
刘邦打断他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就是你卢叔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将我卢叔的坟也迁入关中……我是这么打算的,就是让我卢叔也埋到万年陵去,这样你大父和我卢叔可以没事就串串门,省的那老头总是跟我托梦……”
刘盈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也可以啊。要我做点什么吗?”
刘邦缓缓说道:“就是让许氏给你卢叔推荐两个好点的卜者,毕竟你卢叔是藩王,不太好动用奉常府的卜者。”
刘盈比划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放心吧,我来搞定。”
“嗯,如果能在十月份之前完成迁坟、入葬,这样正好过年的时候咱们可以就近祭拜,然后也不耽误新年大朝会结束之后去北海钓海豹!”
“卢叔,钓海豹你去吗?”
卢绾一脸理所当然:“去啊,为什么不去?”
第90章 刘盈:开始带货!
林光宫。
一大早,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宫门前就变得车水马龙起来。
今天,是刘邦和卢绾举办寿宴的日子。
常言道人活七十古来稀,这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头一起过七十五岁寿辰,勉强也可以称得上是人瑞了。
重要的是他俩并不是普通的乡间老农。
刘邦,大汉帝国的缔造者以及颇具传奇色彩的前任皇帝;卢绾,前任太尉兼燕王。
这就导致了今日前来赴宴的不仅仅是满朝公卿勋贵,还有许多特意挑选出来的民意代表……
嗯,三老乡贤。
但其中人数更多的,还是那些最初跟随刘邦和卢绾一起征战的老兵。
他们中,不乏有年龄比刘邦卢绾还要大的耄耋之人。
虽说条条铁路通长安,但绝大多数的耄耋老者前来林光宫赴宴,也需要先坐马车,之后乘坐几天几夜的火车,抵达长安后换乘统一的四轮马车前往林光宫。
当然了,火车票钱由国家出,一路上的吃喝住行也是如此。
尽管如此,他们个人不花钱,甚至参加完寿宴还有礼品放送,可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却是实打实的受罪。
但一如鞑清的千叟宴一般,从外人角度来看是一种对赴宴老人的折腾,可对于时人,尤其是赴宴老人来说,能跟皇帝一起吃饭说说话,是一种荣耀,一种可以让子孙后代与有荣焉的幸运。
更何况他们要见的不单单是大汉太上皇以及燕王,更是他们曾经的统帅,在他们最年富力强之时率领他们征战天下,获取至高无上的荣耀,建功立业的统帅!
所以当刘盈代替刘邦前来迎接那些国之功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支复活的军团,一支只存在于他记忆之中的大汉军团!
那些头发或斑白、或全白的老者,按照爵位高低排列在林光宫外的广场,梳着因爵位不同却一丝不苟的发型,颤颤巍巍的手中抱着因面见天子而免胄的头盔,身上或穿着旧日的秦军制式铠甲,或穿着伤痕累累的古早汉军扎甲,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腰间悬挂的并不是秦剑,而是刀。
汉刀。
环首刀!
这是武器,更是荣耀!
那是汉军出关平定天下时列装的制式兵器,和他们身上的甲胄一样,属于是对他们曾经功绩的一种奖励和认可!
虽然老兵的身形不复昔日的挺拔,但在朝阳之下,却一个个用尽全力的昂起头,脸上满是肃穆和骄傲。
他们是汉军,那支西征灭秦,东出灭楚,横扫天下,威不可挡的汉军!
虽然廉颇老矣……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刘盈满是感慨的嘟囔了一句。
但在他身后,因为太胖而满头大汗的刘肥不耐烦的嚷嚷:“别显摆了!快让人进去吧,没看广场上都快站不下了?”
刘盈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在更后面,陈王刘建、衡山王刘恢和庐江王刘友则面面相觑。
他们仨比刘肥小了十几岁,刘肥前往齐地就藩的时候他们才刚断奶没多久,对刘肥的印象并不深刻。
此刻,他们满是震惊。
老大不仅名字里有个肥字,长得也肥,胆子更是肥到不行!
居然敢当众不给他们的皇帝三哥留面子!
难道,老大不知道自家的天子弟弟是个什么性子?
那可是小气又记仇的人啊!
危!
老大危矣!
于是他们三个慢慢退后半步,不约而同的和用熏香绣帕擦汗的刘肥拉开距离。
刘肥满是鄙夷的瞥了他们仨一眼,脸上浮现出有恃无恐的表情。
作为一个孝子,他的母亲既然想要搬入关中和吕雉作伴,顺带时不时见见他的父皇,那他自然不会阻挠,甚至还带着全家老少一起搬到了位于关中北坂,和长安城仅仅一水之隔的齐王行宫居住。
至于国事,则全权交由了汉庭中央任免的丞相和国尉。
所以,他这样一个除了吃肉、喝酒、玩女人之外啥也不在意的闲散藩王,怕个鸟?
于是他再度催促:“老三,你等啥呢?那帮老头一个个风烛残年的样子,你好意思让人家就那么一直站在广场上?还不让人进宫歇着,万一那帮老头有个三长两短的,咱爹可不饶你!”
刘建三人也纷纷点头。
今日是喜宴,举国欢庆皆大欢喜,最好还是不要旁生枝节。
但他们三个尚未加冠,此次是作为刘邦的老儿子充当背景墙的存在,自然不好上前插话。
重要的是,作为生活在刘盈阴影下的一代人,他们对于自己的皇帝三哥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因此他们虽然赞同刘肥,但却不敢出声。
刘盈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眺望向道路尽头。
刘肥见他不理睬自己,越发感到燥热:“老三,伱到底在等啥?”
刘盈扭过头:“突突突突突……”
刘肥愣住。
恶意卖萌是吧?
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张丑儿吧唧的脸,你以为你是我那可爱的妹妹吗?呸,恶心……刘肥眉头紧锁。
但下一秒钟,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投向远处。
在那里,好像真的有突突突突突的声音!
刘盈指了指远处:“那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东西!”
宽广的驰道上,燕国太子卢玮盛装坐在三轮汽车上,伴随着单缸柴油机的震动有节奏的一颠一颠,看起来很嗨的样子。
他此刻既喜且悲。
喜自然是他亲自驾驶这辆全球首辆内燃机小汽车从云阳县一路抵达林光宫,出尽了风头!
而悲,则是因为这辆三轮汽车是他爹的生日礼物,不是他的生日礼物,一如燕王王位一样,都只能看而无法拥有……
刘肥在满脸懵逼中又带着几分恍然:“这就是大妹说的那种三轮汽车?不过怎么没见拉车的马?”
刘盈:“……”
他沉默了一下:“大哥,火车用马拉吗?”
刘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火车用不用马拉跟我有啥关系?我还是觉得马车稳当,而且还不费煤……”
刘盈附和着点头:“是啊,马车确实好,百公里就几捆干草……不过还是走路更好一些,百公里就啃几个馍馍!”
刘建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肥就是再傻,也知道刘盈是在讥讽他,但他却满脸不屑的摇摇头:“要是我驾驶马车,这会已经到宫门口了,你看那慢吞吞的样子,华而不实,就是个玩具!”
“大哥所言极是!”刘盈竖起拇指。
这辆三轮汽车属于是试验品,柴油发动机的动力不足两马力,最高时速也被限制在十五公里每小时之下。
毕竟安全第一。
再有就是真的如刘肥所说,这种单缸柴油机做的三轮汽车就是个玩具。
但刘盈有把握将这个玩具变成奢侈品。
专属于男人的奢侈品。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幼年时代,不沉迷挖掘机和各种小汽车的吗?
后人如此,古人亦当如此。
所谓事在人为!
这就是刘盈特意让卢玮开着车从云阳县一路照耀显摆抵达林光宫的原因!
别的不说,那些泥腿子出身,一朝暴富酷爱攀比的开国功臣们绝对不会让卢绾专美于前!
他们,有的是钱!
所以刘盈打算过段时间成立两条生产线,其中之一自然是生产大功率可以烧煤气的柴油机,然后装配成拖拉机用来取代牛耕、马耕,进一步提升农业生产力。
第二条生产线,自然是生产纯手工打造,真皮座椅的老头乐……
嗯,就是三轮汽车。
毕竟,要想让三轮汽车看起来更加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自然要进行一系列软包。
比如,遮风挡雨的玻璃车窗必不可少。
所以刘盈心中的量产版三轮汽车,就是后世那种放大版的老头乐……
片刻之后,在万众瞩目中,卢玮从三轮汽车走下,满是恋恋不舍意犹未尽的样子。
知父莫若子,他很清楚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开车了。
虽然他是卢绾的长子,但那老头却是个女儿奴,对他们这几个儿子从来都是再苦也要苦孩子……
刘盈拍了拍卢玮的肩膀,小声说道:“别急,最多明年年初,生产线建起来之后只要付得起钱,就能得到一辆加配不加价的小车车……”
小车车?真恶心……刘肥满脸不屑的表情,但竖起耳朵。
果不其然,听到刘盈说话而眼前一亮的卢玮急不可耐的问道:“多少钱?”
刘盈慢悠悠伸出四根手指。
卢玮迟疑了一下:“四百万?有点贵了……嗯,大不了到时候找我娘借点钱,反正我家是我娘管钱!她最喜欢我了!”
刘盈直接石化。
而在另一边,刘肥帮腔说道:“老三,你这也太黑了!阿玮是卢虞大哥,难道连个折扣也没有?我说一个数,三百万!一文钱都不能多!”
感谢大哥的助攻……刘盈内心狂喜,但面无表情。
刘肥见到刘盈不说话,于是凑近他大声说道:“老三,都是兄弟,我也不好看着你亏!这样吧,你算是薄利多销一下,不光是阿玮买,我跟老六、老七、老八一人买一辆!”
“嗯,还有老四跟老五!”
“说话啊!”
“怎么,你现在也变成个貔貅了?”
第91章 刘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怎么,你现在也变成个貔貅了?”
刘肥说完,一双因为胖而几乎看不见眼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刘盈。
刘盈沉默了一下,摇头说道:“大哥你能不能给我个说话的机会?”
刘肥没好气的说道:“你自己不说话倒怪我咯?”
刘盈叹息:
“其实你们都误会我了。”
“我比画那个四的意思,不是说四百万,而是四十万……”
“什么?四十万?”卢玮一脸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样子。
但下一秒钟,这种神情转变为原来如此的样子。
他摆摆手说道:
“妹婿啊,我和我爹不同,我和我娘一直认为你和小鱼儿属于是天作之合……所以,你没有必要刻意讨好我!”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又不差那点钱!”
此刻,他壕气万丈!
刘肥却咬碎了牙。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傻的人!
刘盈既然说了一辆车四十万,你就答应呗,管他是不是为了讨好你!
这下好了,他们几兄弟每人都需要多花几百万!
卢叔英明一世怎会有这样的傻儿子!这厮,不会是垃圾桶捡回来的吧……刘肥怒目而视。
刘盈用力叹气:“哎……怎么就没人信我呢?”
“当初我去皇家理工收货的时候,卢虞也在现场,说实在的,就你开的这辆车售价四十万都属于我丧良心了……毕竟这是个工业品。”
卢玮这才相信。
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身后的三轮汽车,心中泛起几分嫌弃:“没想到这么便宜哈……”
毕竟作为权贵二代,他们的宗旨从来都是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刘盈这种直接打一折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侮辱他们!
刘盈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此刻他想起了在上计文书中看到的数据,那些总资产十万钱的人家可能要攒好几辈子钱才能买一辆的三轮汽车,这些权贵二代却因为它比自己心理预期价格低了很多而感到嫌弃……
这个艹蛋的世界啊……刘盈脸上挤出欢笑:
“工业品不就是这样吗?便宜,量大,至于质量如何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就像那些自行车一样,普通百姓骑的自行车售卖九十九钱,但一样有价值上万,以及十万钱的自行车呀!”
卢玮点点头。
但刘肥却回忆起了自行车价格暴跌后遭遇‘背刺’的自己,于是摆出一张臭脸:“老三,我发现一件事,论起无耻,我们这些兄弟拍马都赶不上你啊!”
刘建:“……”
刘恢:“……”
刘友:“……”
他们仨拼命向刘盈使着眼色,意思是自己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嗯,他们不敢言语的原因很简单。
他们惹不起刘盈,刘氏诸王中第一强藩的刘肥他们也同样惹不起呀!
刘盈无所谓的解释道:“工业品不就如此?早买早享受,晚买享折扣!这种事情别说大哥了,就算是我也是无法预见的啊……”
刘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但卢玮却解释道:“大哥你误会了。妹婿说的价值万钱的自行车,并不是之前那种工业品,而是高手匠人纯手工打造的精品,说是什么根据人体工学以及使用者的身高腿长而量体打造。”
“我家就有两辆,每天早晨我娘都会骑着车在花园里锻炼身体……”
“另一辆自行车是我爹的,不过他只在刚买回来的时候陪着我娘骑过几次,然后就扔进库房吃灰了……”
“锻炼身体?”刘肥愣了一下,旋即问道:“效果怎么样?”
卢玮有些迟疑:“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我娘说要比那些量产版的自行车骑着舒服,而且我娘你是见过的,身体倍棒,腿脚利索!”
刘肥颔首。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准备明天也找那个匠人来家里给他娘也量身打造一个自行车,让曹氏骑着锻炼锻炼身体!
毕竟,他是个孝子来着……
刘盈继续说道:“量产版的三轮汽车最高售价不过四十万钱,但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柴油机驱动的车辆速度甚至比不过你蹬自行车,就别说那些飞驰的骏马了!”
刘肥点点头。
这就是他始终看不上这种三轮汽车的原因。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准备搞一辆三轮汽车回来,然后自己坐在上面也伴随着突突突突的声音摇摆起来。
就,很嗨!
卢玮也问道:“那么,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种‘汽车’跑的更快一些呢?”
刘盈笑笑:“当然有。”
卢玮追问道:“什么办法?”
刘盈摊开自己面前想象中的督亢地图:
“加钱。”
“事实上很多难题能被钱所解决,如果不能,那就再加一点!”
“所以,加钱升级汽车悬架,让你乘坐的更舒服;加钱升级发动机,让车辆跑的更快;加钱升级轮胎,让车辆跑的更平稳!甚至加钱还能再多加一个轮子,从三轮车变成四轮车!”
毕竟,手工打造的初始版差速器造价不菲,一个差速器卖百八十万都算是做慈善!
反正权贵们有的是钱,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不说那些劳斯莱斯宾利之类的老牌奢侈品汽车,就算是奥迪奔驰宝马这样等级的品牌,在卖车的时候也会有一大堆选装包,基本上选装完成之后,最后的售价会比指导价高出三成以上……
再比如某著名蠢驴厂家推出的游戏,本体甚至免费送,但全部DLC买下来至少三四百!
有了这些例子,这也是他不准备用这种低级工业品坑卢玮等人的原因。
大家都是亲戚,重要的是工业品的生产成本很容易被人推算出来,到时候彼此之间必然产生芥蒂。
因此,不如选择低价卖本体,高价卖选装包!
这样不仅可以让更多人买到这种新型交通工具,尽快收回建厂和培训工人的成本,而且还兼顾了利润和‘装逼犯’们的面子问题!
一举多得!
听到刘盈的话,卢玮顿时来了兴趣。
有钱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撞衫,因此会有很多高定款,限量款之类的衣服、皮包,以及汽车等奢侈品。
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他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卢玮问道:“那若是按照咱们之前说的,四百万能够将汽车的速度提升到什么程度?”
刘盈想了想:“若是这样不计成本的话,上限我不确定,但最低速度应该不低于全副武装的重型战马,也就是说,汽车的速度应该在五十公里每小时之上,而且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直到油箱里的燃油消耗干净!”
卢玮用力打了个响指:“好,这样的车我来十辆!”
妈耶,这厮好有钱……刘盈咋舌,皱眉问道:“你要这么多车干甚?”
卢玮笑着解释:“不是我要,而是我们车队要。”
刘盈问道:“车队?”
卢玮继续解释:“没错,车队。我和成候嗣子、青阳候嗣子他们组了个车队,在新丰城那里比赛!就是那种无规则竞速,允许在竞速的时候驾驶改装马车撞击别人的那种比赛!”
“等我把汽车拿到手了,再加上撞角、倒刺,到时候他们用马车,我开汽车,撞死那帮狗贼!”
刘盈向卢玮竖了竖拇指:“有想法,我喜欢!”
这一刻,他想到了后世那些F1(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以及各种拉力赛的汽车比赛。
虽说那些汽车厂家赞助这样的赛事是为了打广告,但这种既比拼赛车手技术,也比拼车辆制造工业和水准的比赛,无疑也会促进汽车工业的发展。
重要的是新丰城的赛车不单纯是竞技项目,而且也是博彩业!
一场比赛下来,不仅会产生几十上百万的比赛奖金,也会牵扯到数量是奖金十倍以上的赌资!
所以,有了卢玮这样的金主爸爸提供试错成本,再有刘盈挤牙膏般提供设计图纸,大汉的汽车工业必然会迎来一个飞速发展的黄金期!
不过刘肥却不喜欢那种暴力的活动。
毕竟他胖,只能观看比赛不能上场比赛,自然没有什么参与感……
于是他看向刘盈问道:“只能提速?不能把车做的再大一点?比如增加点座位啥的?”
此刻他开始幻想自己开车带着曹氏满长安乱转的景象了。
“当然可以!”刘盈点头:“三轮车因为拐弯的时候容易翻车,所以做的比较小,但要是四个轮就很稳当了,自然能把车做的更大一点!”
“大哥你见过我给阿姊搞的那种冰箱了吗?”
刘肥点头。
刘盈笑着说道:“只要钱到位,到时候汽车上甚至能安装一个小型冰箱!这样夏日出行的时候,大哥坐在车里,随时随地可以享受冰饮!”
刘肥顿时也心动了起来。
不只是他,刘建刘恢刘友三人也同样心动不已。
只可惜的是他们尚未就藩,平日里只有零用钱,因此属于穷鬼三只……
刘盈看到那辆三轮汽车已经引起了足够多的注意力,于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看向刘建等人说道:“让人将三轮汽车推进宫中,咱们也过去请客人一并进宫赴宴吧!”
刘肥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嘟嘟囔囔:“早干嘛去了?看我这一脑门子汗!”
第92章 刘盈:我这一家子……
上午十点四十五分。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不过林光宫位于甘泉山中,绿树成荫,溪流潺潺,即便是夏日正午最高温度也不超过三十度,若是站在树荫下时有风吹过,甚至还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要不然这里也不会从周朝时期就是统治者独享的避暑圣地。
一波波赴宴的公卿贵胄,三老乡贤纷纷就座之后,一队盛装打扮的舞者翩然而至。
刹那间,韶乐鸣响。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这是一曲《诗经·周南·螽斯》,前两句描写,后两句颂祝,旨在恭贺多子多孙。
毕竟农业和工业社会中的人们生育意愿很强,随便一个家庭都是五个孩子打底,甚至十几个孩子的也比比皆是……
因此《螽斯》这首歌就和《樛木》并称,一为寿宴专属,一为喜宴专属。
嗯,《桃夭》是送嫁专属。
这些乐曲无分高低贵贱皆可使用,无非就是有钱有权者多请些乐工歌姬舞者,而穷人则由自己的亲属客串舞者歌手。
华夏古典文明,就体现在这种礼乐之上。
乐曲声中,刘盈作为嫡长子,自然要带领一众兄弟和子侄前来祝寿。
因此在他身后,刘肥、刘如意、刘恒、刘建、刘恢、刘友一字排开,必恭必敬。
再往后,则是和刘炎站在一起的刘启、刘德、刘弘、刘武,以及另起一行的刘襄、刘章、刘兴居、刘罢军、刘宁国、刘信都、刘安、刘将闾、刘辟光、刘志、刘卬、刘贤、刘雄渠等乌央乌央四五十个刘氏诸王三代目。
最后,则是七八个怀抱幼儿,一身盛装的妙龄少妇。
她们怀中抱的是刘氏诸王四代目。
嗯,主要是刘肥的孙子。
毕竟这时候的上层男性贵族二十二岁加冠,因此普遍会选择在加冠之后再大婚,但毕竟男人或多或少会被下半身所支配,尤其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牲,更是脑子里充满了黄色废料……
但和后世那种背着家长偶尔偷尝禁果的高中牲不同,同样年龄的刘氏诸王三代目们大多会名正言顺的拥有‘一打’侍妾和通房丫头之类专门用来排解寂寞的存在。
天雷地火之下,搞出人命也属正常。
所以,刘邦乐的合不拢嘴。
对于他这样一个晚婚晚育男来说,四世同堂真的是一件只在梦中想象的事情。
如今,他做到了!
因此乐呵呵的老头就忽略了刘炎一脸哭唧唧向他控诉的神情。
嗯,此前大家排队等候上前祝寿的时候,刘炎东奔西跑到处玩闹,于是被卢虞抓过来亲自打了一顿……
偏殿上,和刘氏这边热热闹闹不同,卢氏那里就显得有些冷清。
毕竟卢绾和刘邦一样属于晚婚晚育,但和刘邦妻妾众多不同,老卢是个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舔狗……
所以此刻向他祝寿的人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不过他这里虽然冷清,但却有无数人向他投来艳羡的眼神。
卢绾的女儿是帝国皇后,外孙是帝国太子就已经很让人嫉妒了不说,偏偏那老头的女儿孝顺的不得了!
世间唯一一台不用马拉、不用人力就能跑起来的三轮汽车,是卢虞送给卢绾的寿礼!
连太上皇都没有哦!
“之前还听人说皇帝最喜欢的后妃一为窦氏,二为许氏,皇后最不受宠!如今,谣言不攻自破了吧?”
“是啊是啊……”
“都说女生向外,燕王家的女儿怎么就不向外呢?”
这一刻,他们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个搜刮起娘家来毫不留情的怨种女儿,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声音渐渐传入偏殿,本来因为对比而神色有些暗淡的卢绾,顿时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这,就叫做面子!
卢绾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放在广场正中的三轮汽车。
披红挂彩,显眼极了!
于是他叫过卢玮,小声问道:“那个汽车,是怎么让它动起来的?需不需要抽它鞭子?”
…………………………
正殿。
宴席开始,一张张餐桌之上摆满了珍馐百味,水陆八珍。
“大父,我娘打我了……”刘炎趴在刘邦怀里奶声奶气的告状,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噙着两包泪水。
刘邦愣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刘盈,脸上满是唏嘘。
曾几何时,是那个小崽子趴在他爹怀里告他的刁状,而现在,则是那个小崽子生的小小崽子趴在他怀里告小小崽子的母亲的刁状……
果然如那群和尚说的那样,这是一个轮回……
但和上一个轮回不同。
刘邦没有给一脸哭唧唧的刘炎做主……
毕竟卢虞是儿媳,刘邦自然不好如胖揍刘盈那般胖揍卢虞一顿……
所以,他只当没听见。
“吃个鸡腿?”
“不吃。大父,我娘打我了……”
“那要不喝口酸梅汤,酸酸甜甜冰冰凉凉……”
“……”
刘炎满脸懵逼。
按照他现在的智商,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刘盈揍他的时候,刘邦会当他的靠山,而卢虞揍他,刘邦却毫不理睬……
于是他木然的被刘邦灌了两口酸梅汤之后,默默站起,慢吞吞走到另一边的吕雉身边。
“大母,我娘打我了……”
但他忽略了一点,卢虞尽管是皇后,但在这种寿宴上也是儿媳。
儿媳,就要侍奉在公婆左右。
此刻卢虞就跽坐在吕雉身边端茶递水,间或往吕雉面前菜碟上夹一两筷子吕雉不太好够得到的美食。
所以,卢虞柳眉倒竖,直接将刘炎揪过来按在膝盖上啪啪打起了屁股。
“哎呦呦……”
“娘我再也不敢了……”
“大母救我……”
刘炎挣扎着大声呼救,但脸上却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
毕竟他是卢虞生的而不是充话费送的,卢虞的巴掌看似高高举起,但落下时却收起了力量,根本不会打疼穿着吉服的刘炎。
所以,吕雉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毕竟一个是她的乖孙,而另一个则是她看着长大,当做女儿对待的儿媳妇。
手心打手背,她不好偏帮。
但刘盈却觉得吵闹。
他皱了皱眉头:“别闹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天下的臣民都看着呢,皇后打太子,像话吗?”
卢虞扁扁嘴,但依旧将不断挣扎的刘炎按在膝盖上。
毕竟她等下要带着刘炎去偏殿那边向卢绾祝寿,自然需要先把自家的混账儿子打服了再说……
而在另一边,吕雉顿时不乐意了。
她大张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怒视刘盈:“母亲打儿子有什么不妥?谁有意见,你让他来跟朕来说!”
这一刻,她霸气侧漏,使用了‘朕’这个和皇帝同款的自称,而且眉宇满是凛然不可逼视的威风煞气。
卢虞顿时看呆了。
不过不是畏惧,而是向往。
她格外期盼着自己也能有吕雉这样的威严。
这样当刘盈发号施令的时候,她就可以毫不畏惧的怼回去!
比如坐上来自己动……
想到这,卢虞脸颊微微红了一下,将同样被吓呆了的刘炎抱在怀中,给他夹了一筷子没有刺的鱼肉。
那是条一尺多长的野生黄花鱼,用火腿和猪五花简单烧制,增加了肥肉油香同时,还最大程度的保留了黄花鱼本身的风味,蒜瓣肉雪白晶莹,鲜美无比。
但刘炎却不喜欢。
这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吃这种味道奇怪的肉,更重要的他在记仇!
毕竟卢虞之前打过他,刚刚又打了他一顿!
道歉,不然就不跟你玩了……刘炎将脑袋移开,一脸铁骨铮铮的表情。
然而第一次为人父母的卢虞从不惯着他,见到他不吃,于是自顾自开始大快朵颐。
说实在的,这也是她从齐地回来之后,第一次吃到这种只在近海才能吃到的特产美食!
于是她不仅忽略了重新变得眼巴巴的刘炎,甚至连侍奉吕雉的规矩也抛在脑后。
吃吃吃!
后半夜开始妆造,又饿了一个早晨的卢虞顿时开始暴风吸入。
吕雉宠溺笑笑,看向侍立在侧的宦者令韩谈:“去让人再给皇后上一道这种叫什么来着……嗯,干烧黄花鱼过来!”
韩谈脸上顿时显露出几分为难。
坐在吕雉左侧偏下位置,同样暴风吸入的刘乐百忙之中说道:“别去了,这种出水即死很难保存的海鱼,只有关内侯以上的高爵才能每人一条,其余人全用的是大河之鲤……”
嗯,按理来说,这种国宴之上即便是公主也不会有座次。
但没办法,刘乐给的太多了……
这次寿宴的花费,几乎全部由刘乐承担。
毕竟,刘乐是老刘的贴心小棉袄来着……
虽然,她很明显是个黑心棉……刘盈心中吐槽,但看向吕雉说道:“母亲别管卢虞了,若是她喜欢就来我这里吃好了。我这条鱼都没怎么动过……”
吕雉轻轻颔首,自顾自从卢虞怀中接过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刘炎,边喂饭边看向刘盈问道:“海鱼出水即死……所以这就是你和阿姊所谓的冷链运输?”
刘盈点点头:“准确的说是冷冻,毕竟海鱼不同于河鱼,需要到渔汛期才有收获。”
第93章 刘盈:让你多嘴,倒霉了吧?
听到刘盈的话,吕雉点点头,并未深究。
她只是出于好奇问了一句,如今已经得到答案了自然不愿意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她已经处于‘退休’状态,时间精力与其放在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倒不如抱着她的乖孙喂饭。
小孩子,就要白白胖胖!
因此哪怕刘炎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吃不下了,但吕雉依旧不罢休,在面前一盘一盘的珍馐百味中随即夹一筷子,不容拒绝的塞进刘炎嘴里。
这让刘盈看着满脸无语。
但他也无可奈何。
忍忍吧……刘盈向满脸求救的刘炎甩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而这时候,就体现出了什么叫做世上只有妈妈好了。
卢虞用一块丝帕抹了抹嘴,看向吕雉问道:“母后,我要带刘炎去给我爹贺寿去了!”
吕雉点头允诺,将一脸生无可恋到重获新生的刘炎递给卢虞:“去吧,记得代替我向你娘问好……嗯,若是那边不忙了,就让她过来我这里说说话。”
………………………………
偏殿。
刘炎满脸木然。
这一刻他想起了东宫中庶子颜高给他讲过的蒙学故事。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他本以为自己逃出了吕雉的魔掌,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接下来他又落入了虞姬手中。
奶奶养大的孩子是胖娃娃,外婆养大的孩子也不瘦啊!
“快吃、快吃!”
“这是我家乖乖最喜欢的螃蟹哟!”
虞姬满脸堆笑的将自己剥好的蟹腿塞进刘炎嘴里,同时还很贴心的托着他的下巴上下移动,生怕他连嚼东西的力气都要自己来出……
卢绾脸上也是如此宠溺的神情。
毕竟他是个女儿奴
因此爱屋及乌之下,尤其是他女儿没给他生个外孙女,因此这种爱自然就全部倾斜在了刘炎这个外孙的身上……
只可惜的是他手比较笨,即便有了刘盈‘发明’出来的拆蟹工具,但他依旧不能如虞姬那般心灵手巧,能够不留一丝肉且完整的将蟹肉从壳子里拆取出来!
或许,这就是苏北人和苏南人的差距吧……
嗯,卢绾是沛县人,约等于后世的江苏徐州人,而虞姬是会稽郡吴县虞地之人,约等于后世的江苏苏州。
此刻,苏北人卢绾一脸赞叹的看着苏南人虞姬手捏锤、镦、钳、铲、匙、叉、刮、针这蟹八件,宛如刺绣般动作优雅的拆卸着面前的大闸蟹,摇头说道:“如此精妙之物,也只有那个臭小子才能想象出来了……”
“哎,他要是能把变着花样去吃的劲头用在治国上,大汉必然会比现在还要强盛三分!”
卢虞顿时不答应了。
她半是撒娇半是恼怒的说道:“卢太公讲话理太偏,谁说这蟹八件不是国计民生?”
女生向外啊……卢绾心中叹息:“那你说说,这么些个小东西,怎么就国计民生法了?我记得那个臭小子说过,死了张屠户还要吃带毛猪?”
“所以,没有这些个小玩意之前,大家都不吃螃蟹呗?”
另一边的刘炎突然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
他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拼命想在大人面前显摆显摆。
卢绾有些莫名其妙:“你知道什么了?”
刘炎大声说:“父皇说过,吃螃蟹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周朝,《周礼》有云,共祭祀之好羞,‘羞’是蟹胥,也就是蟹肉做的酱!”
虞姬用力鼓了鼓掌:“真棒,来,把这条蟹腿吃了!”
刘炎:Σ(⊙▽⊙“a
卢虞则向他投了一个刘盈同款的爱莫能助的眼神,接着说道:“我儿子说的没错,吃螃蟹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周朝,但周朝人吃螃蟹却吃的是蟹酱。”
“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些黏黏糊糊的酱不好吃吗?”
“很明显是知道的。”
“比如秦人就很少吃这种生生将螃蟹捣碎制成的酱。”
“那么,是周人不想如咱们这样慢条斯理,很是优雅的吃蟹吗?”
“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工具?”
“我家皇帝哥哥研究出这些拆蟹工具的厉害之处在哪里?”
“从此之后,诸如我和娘这样的上流人士,可以跟爹你这种粗鄙之人截然不同!你看我娘多优雅,再看看爹你,幸好你现在没牙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啃螃蟹的样子会有多难看呢!”
卢绾气到吹胡子瞪眼睛。
但他是个女儿奴。
而且卢虞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从前梁王彭越活着的时候,每年螃蟹最肥的季节都会亲自到巨野泽去捞上几筐大河之谢送到长安城,分给刘盈还有卢绾这样的权贵兼袍泽享用。
所以卢绾自己吃螃蟹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很清楚。
因此,反驳不能!
角落里,卢玮几人看着被自己妹妹/姐姐数落的哑口不言的卢绾,满脸艳羡。
他们相信,如果易地而处,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会让家宰去长安皇家医院给他们定一个床位了……
另一边,虞姬则满脸宠溺的用手指点了点卢虞的脑袋:“都是个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嘴上不饶人?虽说你爹就是这样的,可你也不能说出来呀!”
卢绾:“……”
卢虞咯咯咯的笑了几声,接着说道:“如今有了这种拆蟹工具,螃蟹这种从前骨头多肉少而无人问津的东西不仅会走入勋贵之家的餐桌,普通百姓也多了一种食用的方法。”
“这不仅是丰富了大汉百姓的食谱,而且对于那些捕鱼人而言,也多了一个能卖钱的商品!”
“这,就是双赢!”
刘炎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再度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父皇说了,双赢就是我们赢两次的意思……”
虞姬:“……”
卢绾则满脸鄙夷:“你们看看,我宝贝外孙都快让那混账东西教废了!”
刘炎眨眨眼睛左看右看,对于这次没人夸他而感到茫然。
卢虞咬着牙:“吃你的吧!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回去之后把‘食不言寝不语’这六个字给我写一百遍,就用你姑姑送的那个镇纸和狼毫笔!”
刘炎:“……”
他将求助的眼光看向虞姬,但回应他的却是虞姬再度剥好的一个蟹钳。
“乖,把这个吃了,等下写字的时候手臂有力气!”
“哇……”
第94章 刘盈: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啊……
长安城北。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刘盈身后跟着张不疑、刘僻非(刘交长子)、刘濞等十几个宗室子晃晃悠悠景曜门。
挤死了。
这是刘僻非和刘濞的想法。
毕竟他们作为藩王嗣子,平日里出行会有仪仗,因此走的是道路正中那条专属王侯、军队的道路。
但没奈何,刘盈说这叫微服私访,他们也只能换上一套自认为最普通但寸锦寸金的锦缎袍服,跟随着人潮移动。
不过在所有人视线不及的地方,刘濞满脸鄙夷。
无他,在他们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像是路人,但怀里鼓鼓囊囊,一看就怀揣了短铳、朴刀的禁军卫士!
微服私访?我呸……刘濞心中吐槽,但却满是谄媚的挤到刘盈身边:“长安城如此繁盛,皆是陛下之功啊!”
刘僻非也满是讨好的赞叹:“陛下德昭天地,实乃大汉之福……”
爽……刘盈心中狂喜但板着脸:“今日微服出访,你俩莫非是想暴露了朕?”
你怕暴露还自称朕?表脸……张不疑撇撇嘴将视线挪开。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长安城北门,出门向北不远则是先后扩建过四次,共由三道可并排通行八辆马车的桥梁组成的渭水中桥。
所谓渭水中桥,是渭水三桥里中间的一座,是长安城通向新城(咸阳城)以及关中北坂的主要桥梁,而渭水东桥则是连同栎阳,直抵蒲坂通向河东、太原的道路。
至于渭水西桥,连接的则是长安城和关中最大的一座粮仓的桥梁。
那座粮仓,名为细柳仓。
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细柳营,负责看守的就是这座粮仓。
刘盈沿着大路向南走了一会,站在一块路牌下开始迟疑。
张不疑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是公共马车站台。
他笑着问道:“走不动了?我就说了吧,咱们干脆也骑自行车入城呗,你非要走路,说是什么这样贴地气……话说,我可没月票哈!”
另一边的刘僻非和刘濞也摇摇头。
公共马车系统在大汉建国之初就已经有了,只不过那时候是刘盈为了避税,但后来这种公共马车逐渐发展成一种福利,普通百姓只需要购买月票,即可在三十天内无限乘坐马车。
但公共马车的缺点是班次少,而且路线很多时候要绕来绕去,并且无法直达目的地。
所以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会选择包车,亦或是骑马。
不过如今有了自行车这种百公里只需要一筐馒头的交通工具,长安城中骑马或驾车者并不太多。
毕竟马匹入城,需要交纳养路费、卫生清洁费以及治安管理费等十七种费用……
封建王朝,税多很正常。
刘盈见状转头说道:“要不,咱们去骑共享单车吧!那个只要付一笔押金就可以了,而且骑一天才不过几角钱,属实是很便宜啦!”
“嗯,朕,我请客!”
一瞬间,张不疑愣住不动。
他如机器人般慢慢扬起脑袋,看向天空中的一轮红日:“今天这太阳没从西边起来呀?”
刘僻非等人默默退后半步,免得等下张不疑的血溅他们一身。
毕竟他们也姓刘,是刘盈的堂兄弟,自然对刘盈小气又记仇这件事知之甚深。
但刘盈今天心情很好,只是默默在心中记了张不疑一笔,旋即一脸笑嘻嘻的说道:“太阳照常升起啊,只不过是我付骑车的租金,你付押金……要不然,我们姓刘的出来玩,为啥会带你一个姓张的?”
这一刻,张不疑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但他还是强行挤出笑容:“你开心就好,谁让我是你的姊夫呢?”
这句话,是他为了强行融入这个圈子而进行的最后挣扎。
刘僻非笑着摇头说道:“这个共享自行车千好万好,但就有一点不好。”
刘盈转头问道:“哪一点?”
刘僻非回答:“押金。嗯,我不是说押金不好,而是你在某一个租车点租赁自行车缴纳的押金,还需要再回到这个地方退还,为免有些太不方便……”
知足吧,至少押金能退,我都穿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轮没轮到退我小黄车的押金……刘盈心中叹息,但笑着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如今的长安城太大了,各网点之间并不能即时联络,为防止有人骗取押金,只能如此……”
“再苦一苦百姓,等到将来电话的建造成本降下来了,各个租车点之间可以通过电话联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刘僻非认同的点点头。
刘濞则左看右看满脸艳羡。
长安城,要比他代国的都城代县繁盛千倍万倍!
比如他们现在站的这一片人潮涌动的地方,十年前还是一片农田,有时候甚至能在荒草丛中发现一截前秦天下大乱时遗留下的森森白骨!
“金鼎路站?”
刘濞念着公共马车站台上的路牌,眉头皱在一起。
刘僻非也问道:“吔?这条路的名字好奇怪,是有什么说法吗?”
他自小受到刘交熏陶,是个比刘郢客还文艺的文艺青年,而且他现在比较痴迷的是考古学,主要是针对商周两朝,自然对于这种名字一听就很有历史氛围的道路感兴趣。
嗯,对于这时期的汉人而言,只存续了十几年的秦朝可以忽略不计,但周朝八百年,商朝也差不多存续了六百年,而在此之前还有夏朝,以及再往前的炎黄二帝,唐尧虞舜……
这几千年的历史,远比后世考古汉朝要难上百倍不止!
毕竟那年月生产力太低,大墓留下来的太少,哪怕是汉朝人也只能靠猜想才能完成考古……
张不疑看向刘僻非解释道:“之前这边修下水道的时候,挖出来一个周朝时期的大夫墓,不过墓主有点穷,里面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一个铜鼎看起来还不错,所以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因此,这条路就叫做金鼎路……”
“铜鼎的模型放大版就在那边的十字路口,因此那边两条长街就分别是金鼎南街、金鼎北街……”
刘僻非瞪大双眼,一脸‘这么随意吗’的表情。
刘盈掏掏耳朵:“一条路而已,皇城那边还一堆按照经纬命名的道路呢!毕竟现在长安城比之前扩张何止一倍,从前的外城已经变成了内城,之前那些附郭的乡野民居变成了外城,至于原本的内城,自然是变成了皇城……”
刘僻非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毕竟他家的楚王府就在未央宫北面的经三路……
张不疑走到租车点摸出几枚‘当百’银币办理完租车手续,向刘盈招招手:“快来,把租车钱付了!”
刘盈不耐烦的看他一眼:“你一并给了吧,等回来我再还你!我这人出门从不带钱的!”
刘僻非:“……”
那你请个屁的客啊……张不疑满脸不耐烦的扭过头,又往柜台上扔了一枚‘当百’银币,等着对方找零。
刘濞慢吞吞走了过去,摇头说道:“现在这钱啊看起来很漂亮,但就是太重了……你不如干脆让他再给你个布袋,也好装下那一堆零钱……”
毕竟这里是租车点,储备最多的钱币都是相当于一枚五铢钱的一元钢镚,所以张不疑面前哗啦啦的堆了好几十个钢镚,加起来有一斤多重!
这还是负责租车点的长安县小吏看张不疑长得漂亮,因此只给了他钢镚,没有全给他那些面额更小的纸钞的结果……
张不疑无奈笑笑,转头说道:“虽说咱们是陪着那厮出来玩,但随从还是有的,所以让他们背不就行了?”
刘濞点头:“不愧是留、是你啊!”
他想说张不疑不愧是留候之子,但考虑到不能暴露身份,让刘盈玩的不痛快,因此赶忙改口。
但这也同样对张不疑造成了一次暴击……
毕竟张不疑的内心一直有一个今生今世也无法完成的心愿……
因此,他有些黯然的走回刘盈身边:“行了,钱也交过了,咱们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一辆上面没什么人的公共马车缓缓而来,驾车的男人扭过头,突然眼前一亮:“外地人?没月票吧?”
刘盈点点头。
车夫顿时喜笑颜开:“一个人两角钱,上不上来?”
刘盈看向张不疑,张不疑也看向他,只是怒气冲冲:“看我干甚?不是你说的租自行车?好嘛,我刚把自行车租好,你这是又准备坐车了?”
“告诉你,没钱!”
刘盈一脸讪讪的向那个车夫摆摆手:“我们不坐,你走吧!”
车夫顿时大怒:“臭外地的上长安要饭来了?坐不起马车早说啊,耽误乃公时间!驾~”
毕竟有月票者免费乘车,他捞不到好处,若是能顺带着拉刘盈一行人,他就能额外赚一小叠纸钞,如今赚不到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赚不到的钱就等于亏钱……
“就这么让他走了?”
刘濞望着公共马车远去的方向,脸上带着几分残忍。
今天真的是刘盈在场,若是刘盈不在这里,他定然会让对方了解一下什么是王侯当街杀人而免死罪只罚千金的特权!
第95章 刘盈:看我举报他!
“就这么让他走了?”
听到刘濞的话,刘盈慢慢转过头去说道:“不然嘞?把他抓下来打一顿?”
刘濞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嗯。只是打一顿就已经是轻饶他了!毕竟他不仅辱骂的是大汉天子,还试图做违法的勾当!利用官府的马车为自己牟利!”
刘盈点点头。
刘濞顿时露出几分阴鸷的神情:“那现在让人去拦住他还来得及!”
刘盈质疑道:“可治罪于他之人,不应该是长安县吗?你我这算是越级了吧?”
刘濞摇头说道:“大汉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如何能说是越级呢?”
刘盈笑了。
张不疑在旁边说道:“拥有至高无上权威的大汉天子,为何要和一个升斗小民过不去呢?况且他并不知道我等的身份,不是吗?”
“不知者不罪,放他一马又如何?”
刘盈扭头正色说道:“你这就又不对了。”
张不疑愣了一下:“我又哪有错了?”
刘盈解释:“那厮态度差可以原谅,但他损公肥私之举触犯汉律!自然不能饶恕!”
张不疑有些无奈:“既然不准备把他抓回来,又不准备放过他……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刘盈嘴角扬起:“我举报他!”
“举报?”张不疑侧目:“向谁举报?长安县吗?”
刘盈点头:“当然。这些车夫归长安县管,我不去长安县举报他去哪举报他?”
张不疑笑了起来:“那么,咱们的皇帝陛下知道该去向谁举报他嘛?县丞?功曹?狱掾?”
他说的‘功曹’指的是主吏掾,类似于县组织部长,萧何担任过这个职位,因此根据为尊者讳的原则,主吏掾就变更成了功曹。
至于狱掾,分管诉讼刑狱,类似于县法院院长,充当检察院一职的则是文毋害,也就是公平吏。
刘盈一脸‘你是不是傻’的神情,满是鄙夷的说道:“我找那些人作甚?那厮的车牌号我已经记下了,等下随便找个郎官侍中给长安县令送个条子不就行了?”
“我为何还非要亲自上门告状?”
“况且那厮的损公肥私的行为必然不会只这一次,只有他一人!”
“韩非子昔日说过,明君治吏不治民……”
“所以,整风很有必要!”
张不疑满脸惊诧:“哟?韩非子都知道?莫不是郅都终于把你说通了?看来这是法家即将卷土重来的信号啊!”
郅都,法家酷吏。
这几年保持着每周给刘盈写一封奏疏的频率,旨在向他阐述法家的治国理念。
但刘盈一直没搭理他……
若是真如汉宣帝所说那样汉家自有制度,外儒内法起来,那大汉就完蛋了!
毕竟法家不同于法制,其核心思想在于建立一个威权统治的国家。
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
当全体国民都唯唯诺诺的做了顺民的时候,整个社会就会如同鞑清末年那样腐朽黑暗,如死水一潭!
也就会如刘盈在后世看到的一句话那样,如何用羊圈里被驯化了的羊,去对抗激烈竞争磨砺出来的狼?被阉割了那股子精气神,人数越多越会让狼吃的更饱!
刘盈宁愿大汉如历史上那般以强亡,也不愿用外儒内法,让大汉如明清那般窝窝囊囊的死!
所以他看向张不疑,正色说道:“不是法家,而是法治!你不懂,我也懒得跟你说,你不是已经把车租好了吗?咱们也该出发了。”
他今天除了要在长安城溜达溜达之外,就是去城北的太史府去看一看。
前期由刘交负责,后期转交陆贾张苍以及司马迁的爷爷司马喜等人负责修撰的《周书》已经修好了,如今只剩下一些扫尾和校准工作。
不过刘盈并不是去巡查,而是去帮着解决一些问题。
比如某些修订好校准好的分册,被诸如张良等人强行借走至今未还的问题!
读书人窃书叫窃吗?我呸……刘盈一脸愤愤的蹬着自行车,准备拿到详细清单之后就去找那帮老家伙闹!
…………………………
长安西站。
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相对而立,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一直盯着彼此。
这一刻,虽然周围人来人往,但他俩却觉得那些人都不存在,或者说,所有人都沦为了背景板,他俩才是一切的中心。
“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你走了,我会寂寞的。”
“若是那样,你可以借我一笔钱。”
“为何?”
“陛下在诗集中做过注解,说能让人惦记的除了爱情,还有债主……”
国字脸少年愣了一下:“晁错,火车就要开了。”
借钱?
借个屁!
晁错拱了拱手,提起地上的行李箱:“贾侍中,祝你前程似锦!”
贾谊端起早就准备好的酒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晁错摇摇头:“不,西出阳关之后,那里是我的‘道’,那里到处都是我未曾谋面,但早已熟稔的朋友!”
西域诸国林立,需要强有力的手段才能让那里变得和平。
因此在刘盈的规划中,法家虽然不适合用于治内,但却可以治外。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有了法家这条恶犬,野兽就会慢慢成为家畜,成为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
………………………………
太史府。
刘盈捧着一卷《周书》看着,虽然他翘着二郎腿,并且脚丫子一抖一抖的看似很放松,但却满脸懵逼。
这也太春秋笔法了吧?
而且,这真的不是在为某国洗白?
重要的是他都已经大大小小建立了上千家造纸厂了,如今很多普通百姓上厕所都不再‘棍刮’而使用卫生纸了,结果史书上还满是三五个字就是一大段的微言大义?
毕竟没纸之前,书写介质昂贵且稀缺,微言大义是为了节约钱,但已经有纸了,而且纸还很便宜,还要搞这一套?
刘盈抬眼看向得到消息紧急过来的刘交,顿时醒悟了过来。
这种刻意对春秋列国史书的模仿,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编纂的史书看起来像正经史书,方便夹带私货……
很好啊,你夹我也夹……刘盈嘴角扬起,准备先简单提上几个意见。
第96章 刘盈:家有貔貅,擅熬鸡汤……
长乐宫。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去,这一时期并没有太多的城市热岛效应,因此太阳落山之后小风一吹遍体生凉。
穿过禁宫正门,向西走不远,就是临近海池的长宁殿。
这里是许负的寝殿。
明亮的灯光下,许负单手叉腰做大茶壶状,一脸三娘教子的模样。
在她对面,则是乖乖坐好但缩着脑袋如同鹌鹑的刘德。
无他,考砸了……
毕竟随着刘德和刘启的年岁渐长,已经不再是上蒙学,而是小学。
因此,他俩的功课也从之前背诵诸如《诗经》、《论语》、《庄子》之类简单易读用于蒙学的经史子集,以及刘盈的《今上文集》和《今上诗集》,变更为了国文和数学两个正式的学科。
对于刘德来说,背文章他很有经验,但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而这也是让许负格外恼怒的点。
刘盈是条土木狗,虽然高数成绩一般般,但这并不妨碍他当年高考时数学考了一百三十多分,而许负也不用说,阴阳家的阴阳数算之道也是重中之重。
所以,是谁掉包了我的孩儿……许负一脸气鼓鼓的表情。
刘德食指对在一起试图蒙混过关:“娘,你别生气了,刘启哥哥也没考好!”
这一刻,他果断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刘启比他高了一届,俩人并不在同一个班,重要的是这时候窦漪房尚不知道他们已经考完试的事情,他这边的暴露,主要是因为许负闲着无聊翻了他的书包……
但许负顿时更生气了。
她一双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刘启看漫画书吗?”
刘德点头:“看的。娘,真的,我这里的漫画书都是从刘启哥哥那里借的……信我!”
我信你个鬼……许负拍了拍自己如同藏着乳鸽的胸膛,气呼呼的用食指敲着桌面:“刘启就是因为看漫画,才考不好的!我问你,刘贤看漫画吗?”
她说的刘贤,是刘濞的长子,就是那个在历史上被汉景帝用棋盘砸死的倒霉蛋……
不过在如今这个时代,刘启和刘贤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
嗯,这主要是某人的恶趣味。
刘德抬起眼睛,偷偷打量着许负的神情,摇头:“不看。他特别喜欢下……”
许负打断他的话,问道:“那刘贤成绩好吗?”
刘德摇头:“不好,他考的还不如刘启哥哥……”
许负顿时又用食指敲着书桌:“你看看人家,人家知道自己成绩不好,所以不看漫画书!”
刘德:“……”
许负长叹一声,问道:“你记不记得你姑姑给你们讲过的故事?就是有关你父皇教你姑姑和你姑父算数的事情?”
刘德摇头。
这你也不记得?你是猪脑子吗……许负娇柔妩媚的大眼睛顿时充满了杀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父皇当年也就如你现在这般年纪,但数算的水平即便是为娘现在也有所不及。”
“可别忘了,不仅是你父皇夸过你聪明,就连你大父也多次夸过你的哟!”
“你这次考得不好,不是因为你笨,而是你不用功,但凡你用心了,用功去学了,肯定能学好的!”
“你是你父皇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但你现在这个成绩要是让你父皇看到了,他还会再喜欢你吗?”
刘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毕竟他是个小孩子,在没有经受过社会毒打之前总是充满了好胜心。
中二一点的话说,就是坚信人定胜天!
许负接着说道:“你看,你也对你现在的成绩感到羞愧了吧?所以接下来还要看漫画吗?”
刘德毅然决然的从书包里翻出几卷小册子:“娘,我再也不看漫画了!”
许负接过,喜气洋洋的说道:“很好,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去把你做错的那几道题写在另一个小本本上,然后再做一遍!”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小本本叫做错题本,这种学习的方法可是你父皇说过的哟!”
刘德顿时一脸打了鸡血的表情:“好!我这就是写!”
接着,他有些怯生生的看向许负:“嗯……娘,这种学习方法我可以告诉刘启哥哥吗?”
许负捧着一卷漫画,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可以……”
刘德愣了一下,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转身就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头悬梁锥刺股去了……
他走着走着,突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父皇!”
他将小书包丢在一旁,顿时低下头发动蛮牛冲锋。
这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和刘盈玩的一种方式。
哒哒哒哒!
但不等他和刘盈玩在一起,寝殿内顿时响起了许负清脆的咳嗽声。
刘德愣住,默默捡起书包,如同做贼般一溜烟的跑了……
毕竟老父亲最喜欢检查功课了……
在他没有取得好成绩之前,自然是能躲则躲!
刘盈望着刘德迅速消失在回廊的背影,满脸莫名其妙的踏入长宁殿。
“他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着急做家庭作业吧……”
许负敷衍了一句,有些娇慵地伸了个懒腰,如花娇靥,肌骨莹润,一抬手间宽袖滑下,露出白生生花枝似的手臂,动作如水之柔,黄黄的灯光照耀下,莹莹如玉的肌肤隐隐透出艳艳晕红。
刘盈看的呆了。
小样,这还不迷死你?嚯嚯嚯……许负有些得意的挑挑眉。
她有些促狭的问道:“陛下不是和宗室去喂鱼……嗯,是钓鱼去了吗?为何两手空空?”
嘲讽我?等下就干的你喵喵叫……刘盈阴森森的笑了两声:“嗯,本来是说去钓鱼的,不过后来又不想去了,所以就在长安城转了转,去看了看《周书》的编纂情况,然后明天去我老师家里闹一闹!”
其实主要就是去把被张良要去说是重新修订的《周书·韩本纪》要回来。
张良家祖上做过好几任韩国丞相,他自然知道不少刘盈从秦咸阳宫抢救回来的韩国史料中没有记载的密辛,而且张良也想要为尊者讳一下……
而张良要做这件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秦灭六国之后,收缴了列国史书,将那些‘污蔑’秦国的史料尽数销毁。
因此,张良此举只为了让后人看到一段真实的战国史!
至于夹不夹带私货,就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毕竟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来着……刘盈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命令面前的少妇:“过来,替朕更衣!”
许负一脸乖巧的走过来,只是眼中满是狡黠:“老师?陛下说的莫非是我师兄?”
嗯,教授她相面的老师是黄石公,而教授张良兵法的也是黄石公,所以许负和张良算是同门师兄妹,这也是早年间张良极力反对这门婚事的原因……
刘盈满脸懵逼:“你占我便宜!”
许负低着头眼波流转:“明明是陛下在占妾身便宜!”
不,我这叫临幸……刘盈默默在心中指正。
………………………………
夜深了,之前若隐若现的猫叫声渐渐停歇。
长宁殿中,许负将身子贴在刘盈身边,侧身而卧,手中捧着一卷刚刚从刘德那里收缴过来的漫画书。
“陛下,你说聂风的麻麻到底有没有爱过聂人王?”
她猛然转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刘盈。
“应该吧……不过也不好说。”刘盈迟疑了一下:“话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许负晃了晃手中漫画书,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偎进他的怀里。
这样侧身而卧,刘盈顺着她宽松的衣领望下去,可以看见纤巧的锁骨和羊脂白玉般的肌肤。
但刘盈属于贤者时间,于是出言打破此刻的旖旎:“嗯,之前说让你给卢叔找两个厉害的卜者,找了吗?钱不是问题。”
许负下意识点点头,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陛下,我有个绝佳人选要向你推荐,你要不要听?”
刘盈沉默。
他摇头说道:“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许负神色有些暗淡,但还是皱着鼻子说道:“真的很合适呢!重要的是收费不高!”
刘盈低下头:“你觉得卢叔缺钱吗?况且你一个宫妃,独自出宫远赴千里之外,合适吗?”
许负瞪大眼睛:“陛下怎知我要毛遂自荐?”
刘盈一脸无语的表情:“你我夫妻多年,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
许负憨笑两声,心想我乃阴阳家大司命,执掌造化玉盘,为四御之首这件事你定然不知!
她靠在刘盈肩头,娇声说道:“陛下之前不是说此次还要将昭灵皇后也一并迁入关中?妾是这样想的,这种大事,太上皇年迈,去不去另说,但陛下不亲自去一趟吗?”
刘盈点头:“所以,你就准备跟着朕一起过去,然后顺便赚笔小钱?”
许负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燕王和刘氏关系匪浅,因此肥水不流外人田呢!大不了到时候妾身分润陛下三成,就当做是中介之资了!”
此刻,她面色如常,但心中滴血。
毕竟貔貅。
刘盈摇了摇头:“只要你把手从朕的身体上拿开,朕可以分文不取……”
第97章 刘盈:坏了!吕后正在连接中……
清晨。
日出东方,阳光洒在未央宫的琉璃瓦上,重重宫禁显得美轮美奂,磅礴大气。
八点。
刘盈迈着方步走入椒房殿,见到正殿无人,于是不等那几个看到他而迎过来的小宫女指引,自顾自向偏殿走去。
“你还知道过来?”吕雉满脸嫌弃。
“哼!”刘邦头也不抬。
“皇帝哥哥!”卢虞的小圆脸满是憨笑。
“父皇……嗝!”刘炎一副哭唧唧的表情。
无他,奶奶又在喂饭了……
刘盈慢悠悠走过去,将明显已经吃饱了的刘炎抱到一边:“玩去吧,别出大门!”
刘炎一声欢呼,扎撒着双手嘟囔着刘盈根本听不懂的话向偏殿跑去。
卢虞长叹,只是在心中为吕雉养的那些猫猫祈祷。
毕竟猫这种生物很奇特,上尊老下爱幼,逮住中间使劲揍……
因此吕雉这里的那几只大胖猫经常被前来这里晨昏定省的刘炎撵的到处乱窜,然后趴在吕雉身边喵喵叫着控诉……
果不其然,刘炎跑过去没多久,刘盈隐约听到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你儿子,你去搞定……刘盈看向卢虞。
我不去,要去你去……卢虞盯了回来。
吕雉左看右看,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我宫里的自鸣钟好像坏了,你让人过来修一下……”
“嗯。”刘盈点头,捏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笼包:“爹,你知道我卢叔那边是怎么安排的吗?”
刘邦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安排?”
刘盈将剩下的半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边咀嚼边说:“就是迁坟的事情。”
他没有问卢虞,主要还是这年月奉行的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怕卢绾是个女儿奴,但卢虞已经是刘家的人了,自然不会掺和卢家的事情。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刘邦扭过脸:“你到底想问什么?”
刘盈喝了口甜丝丝的豆浆,回答道:“迁坟的时候,是卢叔亲自去沛县,还是让卢玮代劳?”
刘邦摇了摇头:“这我倒是没有问他……”
刘盈问道:“那咱们呢?”
刘邦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我和你二伯去了。毕竟那是我的生身母亲!”
刘盈点头:“那正好,我陪着你去吧。从关中到沛县挺远的,光坐火车都要好几天,到了之后还有一大堆繁文缛节的琐碎事情要处理。你和二伯年龄都不小了,那些事情还是我来吧。”
刘邦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刚刚剥好的茶叶蛋放在刘盈面前。
另一边的卢虞眼前一亮,把远处的酱黄瓜挪到跟前:“皇帝哥哥,这是你最喜欢的酱瓜,今年的头茬哟!”
刘盈斜视她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卢虞:“……”
吕雉用筷子敲了敲刘盈:“怎么跟小鱼儿说话呢?”
亲妈否……刘盈满脸委屈:“娘你不问问她究竟想要作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定然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跑去南边玩了!”
卢虞顿时瞪大眼睛:“皇帝哥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吕雉:“……”
刘盈无声笑笑。
他从很早开始就觉得很多宫斗剧、宅斗剧特别扯淡。
这世上的‘何不食肉糜’之辈特别少,一个皇帝、一个家主每日里在外面和一群老狐狸勾心斗角,难不成还会看不穿自己家里那帮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娘们耍的把戏?
芈八子、吕雉、武则天这些人能够左右朝堂,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是母亲,行使的是父权不在之后的母权。
以母欺子。
这才能够成就普通女人无法做成的事情。
所以无论是狡黠如许负,还是憨直如卢虞,她们甚至不用开口,刘盈就知道她们想的是什么!
很简单,刘盈日常揣度的对象,可是曹参、王陵这样名垂青史的大佬!
见到刘盈没有回复,卢虞又将求救的目光盯上刘邦:“爹爹~”
刘邦叹气。
卢虞是他生死兄弟的女儿,是他看着长大而且成了他儿媳妇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孙子的人,他自然不好如同刘盈那般对卢虞视若无睹。
于是他看向刘盈:“要不,咱们带上她?这样一来,你这一路之上的起居饮食也就有人照顾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
毕竟这一路上谁照顾谁还说不定呢!
刘盈笑了笑:“等下我去问问卢叔那里问问吧,要是卢叔也去,咱们就带上卢虞,顺便再带上全副仪仗,风风光光一把!”
“我记得那谁说过,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
刘邦冷笑:“他倒是想留在关中,可能吗?”
卢虞左看右看,有些茫然。
吕雉轻叹,解释道:“他俩说的是项籍,就是项王。毕竟项王入关之前坑杀了几十万秦卒,之后又纵兵劫掠了咸阳城,这种情况下他如何敢留在关中称王?
卢虞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心中想的不是项羽,而是她亲妈。
毕竟那是一段特别狗血的三角恋……
刘邦瞪眼看向吕雉:“你又在挑战乃公的权威了。”
这老家伙疯了吧……吕雉张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毫不退缩的瞪了过去。
滋滋滋……刘盈在心中配音。
刘邦气鼓鼓的说道:“乃公之前下过诏书,大汉臣民称呼那厮的时候一律用项籍这个称呼,你还称他为项王?你是要气死乃公不成?”
吕雉:“……”
她满脸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改,改还不成?”
刘邦这才转怒为笑。
卢虞悄悄凑到刘盈身边,用只能有刘盈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怎么总感觉咱娘是在哄小孩?”
刘盈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当然了。你没听说老小孩这个说法?不光是我爹这样,啥时候你回家住两天,你爹那边肯定也是如此!”
卢虞嘴角扬起,神色莫名。
毕竟卢绾是条舔狗,一般都是他哄着虞姬……
刘盈无视了虞姬那种屑的一批的眼神,看向刘邦说道:“那么,要不要通知我大哥他们一起去?”
刘邦点头:“必须呀!那是我娘,也是他们的亲大母啊!”
刘盈思忖了一下:“这样的话,我就留曹相监国好了。”
他原本想着若是此次去沛县只有他和刘邦的话,就带上曹参一同前往,留下王陵和郦商监国,曹参是相国,总揽朝纲,基本上是一人之下,况且曹参还是功臣之首,旧部遍天下!
嗯,刘盈防的其实是如今搬到关中来住的刘肥。
毕竟曹参是刘肥远房舅舅来着……
这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总归无大错。
刘邦看着刘盈,良久之后才笑道:“刘炎还小,就别跟着跑了!这次还把他留在长安城监国,让曹相辅佐……嗯,太上皇后听政!”
啥玩意?我没听错吧……刘盈满脸震惊。
吕雉也是如此。
但她的心中还有几分期待。
毕竟她是一只假装自己是小奶猫的大老虎来着……
刘邦问道:“怎么?瞧不上你母亲?”
吕雉的卡姿兰大眼睛顿时一眨不眨的盯着刘盈,内里杀气腾腾!
好耶!就爱看这母子相爱相杀的场面……卢虞内心欢呼,但面色如常,只是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盼,期盼看到那一幕近几年时常上演的画面。
毕竟刘盈娶妻生子,接连生下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如同刘乐说的那样,他俩都不再是吕雉心中的小可爱,吕雉对他俩的容忍度自然直线下降,相爱相杀,总是难免……
你看你放出了什么样的恶魔?老刘,你坏事做尽……刘盈怒视有意挑唆的刘邦一眼,旋即满脸谄媚的看向吕雉:“我怎么会看不起娘呢?在天下每一个儿子的心中,母亲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儿臣,自然也不例外!”
“母亲,就是儿臣心中的Superwomen鸭!”
“苏什么?”吕雉满脸茫然。
刘盈笑着摆摆手:“这是句胡人语言,就是说母亲是儿子心中的神!”
吕雉慢慢笑了起来,有些矜持的说道:“瞎说什么……我可不像你,到处自称什么人间之神!娘就是个普通人,只是恰巧遇到了你爹这样的豪杰,生下了你……”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说道:“还有你姐姐罢了……”
刘邦听到吕雉用‘豪杰’这两个字来形容他,顿时咧开嘴笑成了一朵花。
卢虞瞪大眼睛。
原来,这才是哄男人的最高境界!学到了、学到了……卢虞顿时如饥似渴的学习起来。
过了一会,刘邦才看向吕雉一脸鄙夷:“那小子现在不怎么说自己是人间之神了,好像说自己是某个什么佛转世……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你懂什么?呵呵……刘盈懒得多说。
毕竟在阴阳家那帮大忽悠的参与之下,新佛教的教义被魔改到释迦摩尼来了都认不出来。
改动最大的一点在于新佛教不承认过去、现在、未来三佛。
准确的说,新佛教宣扬过去、现在、未来三佛其实是一个佛,同时也不承认世界上还有别的‘佛’,因此三佛只是佛在不同时空的化身罢了。
这就是‘佛三一’……
而刘盈,是现在佛位于人间的转世体……
在他肉身死去的时候,将重回极乐世界,并派出十万天女接引虔信者进入其中享乐……
第98章 刘盈:什么恩将仇报……
长安南站。
傍晚。
两队手持长戟,戴着装饰有天鹅毛头盔的甲士列队而来,然后三五成群,对空空荡荡的车站进行最后的检查。
今天是刘盈出巡沛县的日子,故此从昨天开始,长安南站就不再受理购票业务,而那些专供陪同人员的列车也早早进站,加紧维修并补充物资。
毕竟从长安城到沛县直线距离超过七百公里,即便是列车沿途并不停靠,也要连续行驶近两天的时间。
过了没一会,一辆辆装饰豪奢的四轮马车出现在站台广场。
刘邦从马车上走下,脸上带着几分艳羡、鄙夷和愤怒,目光四下逡巡:“皇帝呢?去哪了?乃公都到了,他人呢?难不成还要让乃公等他?”
第三辆马车旁边,卢虞牵着刘炎小步快走而来,小声说道:“临出发的时候将作少府求见陛下说是有要事相商。陛下说若是半个时辰后他还没来,就让我们先走不用等他,他坐下一趟列车去沛县。”
刘邦悻悻然的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想要找个由头揍刘盈一顿来着,如今这个借口算是不能作数了……
毕竟皇帝当以国事为重,早一点晚一点和他们在这里汇合,然后一同出发这件事其实并不重要。
少顷,远处响起一阵很有节奏感的突突突突的声音。
刹那间,原本还零零散散闲话的诸刘顿时不约而同的走到路边。
不远处宽广的马路上,已经亮起的路灯下,卢绾驾驶着那辆编号为‘长安00001’的三轮汽车缓缓而来,花白的胡须一颠一颠,甚至整个人都跟着这种节奏摇摆,看起来很嗨的样子。
这就是刘邦准备揍刘盈一顿的真实原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刘邦出于一种别扭的自尊,并没有和刘交他们一样跑到卢绾家里开开车过过干瘾,此刻听到这种突突突的声音,心中顿时如同猫抓一样难受……
更重要的是,卢绾这些天已经不知道在他面前炫耀了多少次了!
兔崽子,要是等我从沛县回来还开不上车,你就等着挨揍吧……刘邦紧紧抓着手中的龙头拐。
“车车、车车……”
刘炎扎撒着双手向卢绾跑了过去。
卢虞紧随其后,她倒并不是怕刘炎会磕着碰着,而是想要趁着等刘盈的这段时间,从卢绾手中把三轮汽车抢下来,然后绕着站前广场转上几圈……
吱嘎!
三轮汽车停稳在路边。
卢绾从车上走下,一只手抱起抓着向他跑过来的刘炎,另一只手则扶着虞姬从车上走下。
嗯,虞姬现在是卢家的媳妇,给老老卢迁坟这件事她必须到场。
“车车!不要抱抱,我要车车……”刘炎扎撒着双手用力向外挣扎。
毕竟他主要是为了这辆稀奇古怪的小车而来,卢绾这种糟老头子在他眼中连小车车的一个轮胎都比不过……
卢绾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哼!真是个小白眼狼……没良心,跟你那个混账爹一样不是个东西!”
他边吐槽,将不断挣扎的刘炎放在三轮汽车的真皮座椅上。
但在另一边,卢虞一双好看的眉毛扬起:“爹你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叭!平日里皇帝哥哥给你送了多少好吃的好玩的我就不说了,就说这辆三轮汽车吧,唯一一辆车给了爹当做寿礼!
“要知道,连太上皇都没有呢!”
虞姬也在一旁帮腔:“说的是呢!刘盈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对你向来很尊敬,跟咱家小鱼儿也一直琴瑟和鸣,你总是这样混账来混账去的说他,确实很不应该!”
“这样吧,等下刘盈来了,你去给他好好道歉!”
卢绾瞪大眼睛,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我?向他道歉?”
虞姬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你。难不成还会是我?”
卢绾怒发冲冠:“我?向他道歉?做梦去吧!”
说完,他气呼呼的背着手向远处走去,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假装借着生气躲避虞姬接下来的碎碎念而已……
毕竟舔狗。
见到卢绾走开,卢虞看了看停在路边的三轮汽车,眼珠子转了转,向搂着吕雉手臂和代王后应氏闲话家常的刘乐招了招手:“阿姊,快过来!”
刘乐大喜,甩开吕雉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很随意的对虞姬行了个礼,然后站在三轮汽车后面,手握飞轮,气沉丹田。
“走你!”
伴随着她的一声呼喝,原本熄火的三轮汽车再度启动成功,坐在座椅上模拟开车的刘炎全身乱颤,情不自禁的张开嘴:“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卢虞捂着肚子笑到飙泪。
虞姬忍住笑意,伸手在卢虞和刘乐身上各打一巴掌,旋即将刘炎抱起,朝着不断向她招手的吕雉走了过去。
“恭喜!”
“何喜之有?”
“太上皇后垂帘听政,以女子之身执掌国政,难道还不值得贺喜?”
吕雉摇头笑笑:“所谓垂帘听政,不过是给这个小家伙当管家大丫鬟罢了……”
她边说,伸出手指做拈花状,精准弹在穿着开裆裤的刘炎两腿之间。
刘炎:“……”
一旁的应氏也凑过来想要弹一下当今太子的小牛牛,但虞姬却不着痕迹的微微转了个身,让应氏弹了个空。
这,就是女人之间的小团体。
毕竟吕雉一直和她的两个嫂嫂貌合神离,除了一些大的节日之外从无往来,虞姬和吕雉关系极好,自然也不会对那两个嫂嫂有好脸色。
应氏脸上闪过几分黯然,假借自己有些疲倦,于是告退。
刘邦和卢绾从另一边走过来,长叹一声:“如今大家都是耄耋之人,风浊残年,当初的仇怨还没有放下吗?”
吕雉横了他一眼:“我们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虞姬抱着刘炎上下晃了两下:“这可是我们大汉帝国的命根子,要是被她弹坏了可怎么得了!”
卢绾愣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曾经尘封的记忆。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秦末天下大乱,各地百姓纷纷杀掉秦国任命的县令郡守响应陈胜吴广,沛县自然也不例外。
没多久,刘邦当上了沛公,而后拿到了项梁的天使轮投资以及义帝熊心的第二轮投资,开启了以五千之众西征灭掉秦国这个大一统国家的史诗篇章。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们这些丰沛子弟告别家乡父老,踏上了一段谁也无法预知的旅程。
而在沛县送别的时候,他一时兴起,弹了某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的牛子……
然后,他家就糟了祝融……
弹牛子,遭祝融!那个臭小子果然是故意的……卢绾颌下胡须无风而动,眼中杀气腾腾,看起来可怕极了!
………………………………
“阿嚏!”
刘盈打了个喷嚏,旋即对身边那些一脸关切的侍从摆摆手:“无妨,可能是那个宵小之辈在背后诋毁朕了!”
侍中贾谊和尚书令袁盎面面相觑,最终无声笑笑,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
而在另一边,新任将作少府‘沛奴’拱手说道:“既如此,臣就去招人测量土方,准备施工了。”
刘盈点头:“要快,钱不是问题……谁让咱家太上皇想一出是一出呢?”
他们商议的是将老老卢迁入万年陵的事情。
毕竟那是太上皇陵,虽说当初一切从简,但墓室的规格却严格按照礼法开挖,自然不适合用于埋葬藩王的父亲。
听到刘盈的话,沛奴满脸堆笑:“有陛下这句话,臣就更有底气了!保证在一个月内完工,否则臣提头来见!”
“提头来见?”刘盈满脸哭笑不得:“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难不成真就是人家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爹当年也经常这么跟我说话,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
嗯,其实沛奴应该叫做工师奴。
毕竟他爹最初的名字叫做工师喜,后来改名为沛嘉,旨在不忘自己祖上时代居住在沛县。
工师喜无姓,单名一个喜字,‘工师’是他在沛县的身份,刘邦当沛公的时候他加入了刘邦的队伍,之后一路跟着刘邦西征灭秦,还定三秦,因此受封平侯,食邑一千三百户。(注1)
至于他给儿子起名为‘奴’,自然是图个贱名好养活。
刘盈所说的‘当年’,指的是楚汉战争,那时候沛嘉镇守雒阳,建造营垒转送粮草,尤其是建造雒阳仓的时候没少和刘盈打交道。
那时候,沛嘉也总是嚷嚷着提头来见……
如今,轮到沛奴了。
听到刘盈的揶揄,沛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臣、臣不善言辞,但还请陛下放心,臣定然不负陛下重托!”
刘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毕竟你父子两代人都是我大汉的忠臣、能臣,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家能世代研习土木,为大汉搬砖加瓦!”
沛奴满是感动,声音有些哽咽:“臣,臣这就回去改了沛执的志愿,让他报考皇家土木工程学院!”
注1:平侯沛嘉的墓在2021年发现,位置在孟津黄河河滩,了解更多的搜索‘孟津黄河滩惊现空心砖墓’这个关键词。
第99章 刘盈:长安三万里
“呜呜呜!”
“父皇,你带我一起走吧!”
……
站台旁边,刘炎搂着刘盈大腿,涕泗横流,哭声惨烈,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刘盈满脸懵逼。
他看向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卢虞问道:“这是肿么了?”
卢虞微笑:“可能是知道咱们要粗去玩,把他一个人留在长安了叭……”
刘盈瞪着眼睛:“那你还把他带出来?”
卢虞也瞪了回去:“他非要跟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刘盈一脸无语:“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卢虞昂起头:“我信。”
刘盈:“……”
另一边,卢绾轻轻捅了捅虞姬:“这就是你说的琴瑟和鸣?”
虞姬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你看,这琴和瑟不是在响个不停?你别管好不好听,我就问你,响没响吧!”
卢绾:“……”
刘盈低下头说道:“乖,好好在宫里待着,父皇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刘炎仰起脸,泪眼婆娑,但只是一抽一抽,并没有继续嚎啕大哭。
刘盈摩挲着他的脑袋:“你看,你的那些哥哥我一个都没有带,所以也不能带你,否则就是不公平,对吧?”
刘炎点头。
刘盈接着又说:“东宫中庶子颜高是孔子门徒颜回的后嗣,满腹经纶,学贯古今,你要好好向他请教……嗯,还有,平日里要多和大母亲近,大母对你多好啊?为什么总是躲着她呢?”
刘炎:“……”
卢虞险些笑喷,她看向刘盈,满脸‘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
刘炎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会,果断选择再度哭出声来!
毕竟这世界上有一种饿,叫做奶奶觉得你饿,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奶奶觉得你冷……
奶奶,最可怕了!
这才是他一直抱着刘盈大腿嚎啕大哭的原因!
“哇哇哇……”
他扯着嗓子,试图用音波攻击唤醒刘盈那为数不多的良心。
不过刘盈才懒得理会自家小崽子的小心思,只是双手用力将刘炎从他大腿上扣了下来,交给一旁不明所以因此心疼坏了的吕雉。
然后,刘炎哭的越发大声,同时眼巴巴看向另一边的卢虞。
世上只有妈妈好!
九敏!
但回应他的,则是卢虞很是轻盈的转身,跟在刘盈身后近乎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
然后,他的耳边传来了吕雉那满是关切的声音。
“怎么一直哭啊?”
“是不是饿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前脚吃饱后脚就又饿了!”
“来人,去餐车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
……
我娘其实是魔鬼吧……刘盈充耳不闻刘炎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慢悠悠走到刘邦身边:“怎么不上车?”
刘邦指了指另一边:“问她。”
刘盈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裤装,外面罩了水湖绿夹披风的身影。
许负。
此刻她手持罗盘,单手似乎在掐算着什么,一副风水先生的样子。
刘盈走过去:“算什么呢?”
许负头也不抬的回答:“当然是吉时啦?妾身之前推算了一个吉时,但陛下却迟到了,以至于错过了吉时,因此需要重新再算一个出来……”
“嗯,毕竟妾身收钱了!”
看,这个就叫专业……刘盈笑眯眯的问道:“还要很久吗?”
许负咬了咬唇,樱唇起合间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玉般的牙齿:“大约再有半刻钟……”
刘盈抬起头望向天空:“今晚夜色真美。”
许负愣住,一脸茫然地仰起头,只见天边挂着一弯残月,皱眉说道:“哪里美了?”
这小妞不会接梗,没意思……刘盈叹气:“我说夜色美,你应该回答我风儿也很温柔,这叫做情趣,懂?”
许负嫣然一笑,水色惹怜,淡妆秀颜,火车站台明亮的灯光下这一笑眩人二目,满是诱人的妩媚。
刘盈愣住。
许负眉梢儿一挑,飞快地睨了刘盈一眼:“如此呢,可有情趣?”
你这叫挑逗,是情色,不是情趣……刘盈咧嘴笑笑,仰头望天不再言语。
…………………………
站台南。
刘濞背着手看向铁轨边的一块石牌,皱着眉头:“此去岭南三千里?何意?”
在他旁边,同样无所事事的张不疑反问:“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千里石碑啊!你竟然不知?”
刘濞重重摇头。
长安城是大汉的中心,也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自然只修一个火车站是不够的!
因此,长安城共有三座火车站,分别是长安西站、长安北站和长安南站。
也因此,平日里刘濞去西域看瀚海阑干百丈冰走的是长安西站,而到东海去遥知太阿剑计日斩鲸鱼,亦或是去回家(封地)感受一下燕山雪花大如席,出发地则是长安北站。
这个新建成的,预计通往南海郡的长安南站,他一次都没有来过……
张不疑向他解释道:“这是告诉从这里出发的大汉子民,前往岭南的道路不过区区三千里而已,算不得什么!”
“毕竟如今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人下南洋讨生活……”
“故此,这里才有了这块石碑!”
刘濞皱皱眉头:“下南洋和关中人有什么关系?我可从没听说过关中人去南洋讨生活的……嗯,加入骑士团还有那些私掠舰队不算!”
毕竟长安是一切的中心,科教发达,工厂云集,这里的人并不缺少谋生的方式。
大不了进厂打工!
嗯,更重要的原因是,关中人都是旱鸭子,平日里走路上看见个水坑都晕的很,真到了大海上肯定就活不成嘞……
刘盈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三千里石碑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福利。”
刘濞先是躬身行礼,接着问道:“陛下这说的让我越发迷糊了……”
刘盈笑笑:“祝福,张不疑说过了。而福利,主要是南洋各督府、宣抚司对那些签订前往南洋务工的百姓所给予的一种抚慰。”
“汉人安土重迁,若非真的渴求财富,谁会背井离乡?”
“因此在他们离开大汉本土之前,督府、宣抚司会出钱供他们来长安城这个首善之都转一转,亲眼看一看大汉的繁华与强盛,感受一下自己作为大汉子民的骄傲,然后在这里乘车向南出发……”
“从此,离开这个生他们养他们的故乡,或许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到故土……”
刘濞心中莫名有些感伤。
此刻,他明白了为何他爹基本上每年都会回一次沛县。
从前他以为那应该是炫耀,类似于项籍说的那种‘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亦或是为了给他亲生大母扫坟……
但现在想想,这更多的也许是对生养自己的家乡的一种眷念吧……
刘盈沉默了一会,接着又说道:“所以不仅是这里,我还找人刻了一块石碑,准备放在长安西站。”
张不疑问道:“怎么,也准备刻上西去三千里?”
刘盈笑着摇摇头:“小了,格局小了!既然是西去,那自然是‘此去极西三万里’!”
“三万里?”张不疑一声惊叹:“乖乖,这都到哪里去了?”
刘濞有些鄙夷的看着他:“虚数,虚数你懂不懂?就像陛下诗文写的‘白发三千尺’,谁人的头发能长到三千尺那样长?”
对不住了阿白……刘盈再度笑着摇头:“是也不全是,从长安出发,抵达极西之地的大洋,差不多也要三万里,毕竟道路并不是平直,而是在曲折蜿蜒中前进!”
张不疑抚掌大笑:“既如此,那不如称极西之地的大洋为大西洋好了!”
刘盈:“……”
第100章 刘盈: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刘盈讲那刚编的故事……
沛县,丰邑,泗水亭。
这里是昔日刘邦当亭长的地方,汉帝国建立之后,连同泗水亭在内以及微山湖东南的大片水域,尽数划入了新修建的泗水行宫的范围。
如今已入秋季,蒹葭苍苍,随风摇曳,虽没有大明湖那遮天莲叶的的艳丽夺目,但一簇簇、一片片的芦苇若飘若止,若有若无,别有一番意境。
半睡半醒之中的刘盈被冻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是自己将被子从床上踢了下去,于是胸中怒火瞬间熄灭。
对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睡来着……刘盈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愣。
昨天傍晚时分,专列抵达沛县西火车站,刘盈本来想去重建之后的中阳里住,但刘邦年老之后多了各种莫名其妙的毛病。
比如晕火车……
所以,自然就住进了这座更加舒适的行宫之中。
毕竟这里提前打扫过,而且有自来水和电,重要的是泗水行宫的床和未央宫的床一样,都是弹簧加棕榈材质,软硬适中,可以让人获得一个很好的水面环境。
刘盈又赖了一会床。
寝殿外间传来吱呀一声的房门开启声,紧接着是他很熟悉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来的正是许负。
只见她穿着一身窄袖长裙,外披鹅黄色薄纱,发髻很随意的用乌木簪子固定头顶,只在额前留下淡淡刘海儿,虽然不着脂粉,却依然倩丽俏巧,俨然天姿国色。
“天已亮了,陛下还不起床吗?嗯?不对……”许负掩嘴而笑,目光若有所指:“陛下已经起了哟!”
刘盈无声笑笑。
清晨,懂的都懂。
尤其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窈窕多姿,堪称绝色的美人!
虽然刘盈和她早就不知春风多少度,按理来说并不会被美色所诱惑,但美女就是美女,尤其刘盈对她了如指掌,此刻盯着那双春意盎然却如小鹿般明亮清纯的眼睛时,不由自主开始脑补对方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样子。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他此次前来沛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禁绝女色更是第一要务。
刘盈双手合十:“南无汉皇陀佛,女施主请自重……”
许负愣住,旋即笑得花枝招展:“不行了,妾一想到陛下满头包坐在莲花座的样子,妾就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哈!”
刘盈摇头说道:“这有何难,到时候庙里塑金身的时候,佛像为汉人冕冠样式不就行了?今年先这样吧,明年春天之后,我准备让人去雒阳挑个好地方,搞点奇观……”
许负歪头:“奇观?”
刘盈笑着说道:“就是如长安城的凯旋门那样,在雒阳伊阙两侧的大山上雕刻一点石头佛像,重要的的一点是佛像要大,而且还要让人将新佛教编……保留记录的神话传说也刻在上面!”
毕竟新佛教主张‘佛三一’,不承认有别的佛,重点是因信称义,诸如菩萨、罗汉等旧佛教的果位并不是由修行得来,而是受‘佛祖’恩赐……
所以仅有一个佛像就显得有些单薄,因此需要以佛像为中心,描绘刻画佛祖和菩萨、罗汉以及人神鬼之类的互动来增加石刻的规模。
许负暗暗点头,但再次问道:“伊阙?这天下石头山多了,为何要选择在那里?”
刘盈眨了眨眼睛,手指寝殿的窗户:“那,说来就话长了……”
许负秒懂,夹着嗓子撒娇说道:“陛下,给人家讲讲嘛!人家超喜欢听陛下讲故事呢……”
她边夹,边悄无声息走向那扇从里向外看什么也没有的窗户。
这不是会学夹子音吗?平日里临幸你的时候怎么不学?搁那给我用别的声线啊啊啊?你给朕等着……刘盈眼中闪过一抹凶狠。
但寝殿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
寂静。
针落可闻。
终于,窗户外面先是探出了一个大圆脸,接着又探出了另一个小圆脸。
刘乐,卢虞。
她俩四只眼睛滴溜溜乱转,然后就看到了沉默不语的刘盈,以及另一边满脸坏笑的许负。
“哈哈哈!”
“妈耶?吓屎我了!”
“许家姐姐你怎么藏在这里?”
许负立刻甩锅:“都是陛下的安排!”
刘盈在心中又给她记了一笔。
不过见到已经被刘盈看到,卢虞和刘乐索性不在外面蹲着了,她俩雄赳赳气昂昂的绕行半圈,从正门走入。
刘盈慌忙披上外套,戟指一脸满不在乎的刘乐:“你脑子有包啊?你能直接进我卧室?”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再不是那个躺在一张炕上,盖着同一条被子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幼年姐弟了……
刘乐哼了一声昂起头:“你这不是穿着衣服呢吗?再说了,小时候给你把屎把尿的时候我什么没看过?”
那能一样喽?你也给朕等着……刘盈满脸黑线。
卢虞上前帮着刘盈整理了一下衣服,扬起一脸满是求知欲的脸:“为何要在伊阙雕石刻啊?”
刘盈坐在凳子上,左看右看:“你俩之前藏在那,就是为了听故事?”
卢虞点头。
许负笑了笑,默默站在刘盈身后,手持梳子为他梳头。
刘盈回想了一下,笑道:
“相传上古之时,伊阙是一处可通天地的神山。”
“因神山连通天地,故此有传说能沿此山登顶者,便可直入天宫,成神成仙。但千百年来登山者众多,却无一人能成功登顶。”
许负眼前一亮。
她心想难怪刘盈会选择在此地为自己塑像,原来是早就知道那是一座神山,虽然神山如今残破不堪,但想来应该会有什么仙气神脉遗存才对!
而这,必然是成就仙道,长视久生的契机!
于是她的双眼越发含情脉脉,为刘盈梳头的动作也变得越发温柔。
毕竟古老相传着一句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刘盈若为神王,让刘盈封她做个天妃还不是手拿把掐?
不过刘盈对身后那个用平平无奇的胸膛贴着他后背的女人心中所想一无所知,只是和卢虞还有刘乐分享着他刚编的故事:
“前面说过了,神山连通天地,不知其高多少丈,不知其广多少里,故此伊水被山势阻隔,在山之南积聚,形成了一片汪洋,时常洪水泛滥,不知多少百姓葬身鱼腹。”
“人为万物之灵,大河金鲤食人之后,慢慢开启灵智,吞噬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精华,终于修成精怪。”
“于是,鲤鱼精欲沿神山而上,成就仙道。”
“但它终究是水中精灵,如何能长时间爬山呢?”
“所以它卖弄神通,控来五湖四海之水想要水漫神山,一时间天地一片汪洋,而鲤鱼精也趁此机会跃上神山,终于抵达天宫,化身为龙!”
“而神山,也从此更名为龙门山!”
刘乐瞪大眼睛:“原来,鲤鱼化龙的故事是真的!”
卢虞扭过头,满脸崇拜:“原来阿姊也知道这个故事吗?”
刘乐满脸开心边回忆边说:“小时候四叔给我讲过,说是大河之鲤逆流而上,若是能够越过龙门,则有天火烧其尾,于是化身为龙!”
卢虞大声鼓掌:“阿姊好厉害!”
只有许负在沉默片刻,问道:“那鲤鱼精成龙之后,祂招来的大水该怎么办?”
刘盈向后仰着脑袋:“你知道上古之时,有谁擅长治水吗?”
刘乐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是禹王!大禹,姓姒,乃黄帝玄孙,其父名鲧,其母为有莘氏之女脩己,为夏后氏首领,因治水有功,故受舜禅让而继承帝位,死后安葬于会稽山!”
刘盈竖了竖拇指,接着说道:“正是禹王。他将当年水神共工撞倒的不周山炼化成柱,测量水位深浅之后,又亲自前往昆仑山寻找黄帝,求来黄帝旧部应龙。”
“应龙将洪水圈住,而大禹则和青丘之狐一同砸开龙门山,引洪水汇入大河,最终东流入海,由是解救天下苍生于苦难之中!”
“后来,天帝知晓鲤鱼精为求长生而惹出了偌大的乱子,于是命禹王在斩妖台上斩杀鲤鱼精,然而鲤鱼精食人无数,一身灵气通天彻地,虽然身死,但神魂不灭!”
“无论是雷击、火烧,亦或是天风吹拂,始终无法磨灭鲤鱼精的神魂。”
“这时候,为了彻底解决鲤鱼精这个人间祸害,青丘之狐以身体为封印,借助大地的力量,将自己和鲤鱼精的神魂一起封在了轩辕坟之中,用时间来慢慢消磨掉鲤鱼精的神魂……”
“只可惜商纣无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破坏了轩辕坟的封印,使得青丘之狐功亏一篑,被鲤鱼精夺舍,然后引得天下再度大乱……”
“大禹治水之后,愚公的一个儿子从王屋山搬到了龙门山居住,然后,龙门山就被他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刘乐沉默不语,一脸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样子。
毕竟刘盈这是刚编的故事……
但许负却一脸若有所思。
轩辕坟?
青丘之狐?
或许,这就是她可以独自成就仙道的契机!
嗯,她若为仙王,必纳刘盈为天妃!
第101章 刘盈:其实我一直都是带孝子来着……
“吧唧吧唧……”
“吧唧吧唧……”
刘邦扭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吃早餐的刘乐,一时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是因为刘乐这种豪放的吃法,而是因为太安静了!
毕竟从前他和刘乐吃饭,刘乐仿佛拥有两张嘴一样,一张嘴吧唧吧唧,另一张嘴逼逼赖赖……
好不习惯啊……刘邦皱皱眉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刘盈:“今天有什么安排?”
刘盈抬眼:“安排?爹你不晕了?我看还是在行宫休息吧,要是实在闷得慌,不如去行宫东边钓鱼,现在这鱼可肥啦!”
“乃公早好了!”
“不信你看!”
刘邦拿起自己面前空荡荡蒸笼,示意自己吃了整整一笼鲜肉包!
刘盈点点头:“不错,比在家吃的还多呢!”
刘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坐在他旁边满脑子都是‘鲤鱼精’、‘龙门山’的刘乐却突然说道:“那可不,在家的时候爹手就不闲,果脯小点心从来没有断过,吃正餐的时候可不就吃不下咯?”
“但他昨天晕火车,饿了整整一个晚上,早上自然胃口大开啦!”
刘邦:“……”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棉袄不光黑心,还漏风……刘盈低着头肩膀耸动,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过了一会,刘邦缓了过来。
他自顾自说道:“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现在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来一次少一次,我可不愿意就这么一直窝在这小小的行宫里!”
刘盈沉默,心中莫名闪过几分哀伤。
刘乐也是如此。
她抬起头看向刘盈:“要不,等下让医士过来给爹瞧瞧?要是医士说没问题,弟弟你就带着咱爹出去溜达溜达?”
刘邦大喜,伸手摸了摸刘乐胖乎乎的脑袋:“还是我宝贝女儿贴心啊!”
刘乐则眯着眼睛,装出一脸享受的露出父慈女孝的恶心样子。
哼!好人都叫她当了……刘盈咬牙切齿。
卢虞也在一旁说道:“皇帝哥哥,你就让咱爹出去转转吧……嗯,到时候叫上我爹一起,也有个照应!”
刘邦用力点头。
我呸,一个老头就够呛了,还俩老头一起?真没事找事……刘盈怒视卢虞。
刘邦见到刘盈满脸油盐不进的样子,叹气说道:“哎……本来以为咱禅让之后,可以过一段快快乐乐的日子,谁曾想这连出门溜达溜达都需要看别人脸色了!”
“真就是民间唱的戏曲里说的那样,天家无父子啊……”
他边说,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刘盈。
这老头在哪学的道德绑架?呵呵哒……刘盈摇了摇头:“我这不是担心爹你的身体嘛?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这样吧,咱们先吃饭,我让人去安排一下……”
刘邦压下脸上的笑容,得寸进尺:“安排了还有什么意思?到时候你把沛县的百姓都赶走,换上那些宫门卫士、虎贲卫士还有侍中郎官在那表演?”
“要这样,我为啥不去长安大剧院?”
“最起码人家那些演员比你的甲士要专业的多!”
刘盈摊摊手,一脸无奈:“微服就微服。但先说好啊,要是觉得累了,身体不舒服了一定说啊?我可是答应过的,要把你和卢叔都全须全尾的带回关中!”
刘邦点头:“放心吧,乃公的身体乃公清楚的很!你看看咱这肌肉!不是我夸口,别看你小子现在年轻,每天举着那石锁和大铁疙瘩锻炼身体,可你那是死肉,未必能胜过乃公这个老汉!”
刘·保国·邦一脸自信的撸起袖子,炫耀着自己的肱二头肌。
他年少时是一个曾经仗剑诛暴的游侠儿,后来中年时期又做了捕盗的亭长,再后来又征战天下,身体素质没的说!
刘盈转头看向‘吃瓜’中的卢虞,笑眯眯的说道:“今儿再教你一句话,叫做老不以筋骨为能!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人老了之后呢,就不应该凭筋骨逞能!”
刘邦大怒:“好你个臭小子,看不起人是吧!来,有本事和乃公掰掰手腕!告诉你,二十年前乃公能赢你,今天也能赢你!不信,你试试?”
刘盈:“……”
刘乐满脸黑线。
今年是大圣七年,刘邦在位十八年,而汉元年的时候刘盈四岁,因此,十八加四加七等于二十九,刘盈今年虚岁不超过三十岁。
所以,一个成年人,一个从小练剑的成年人,掰手腕赢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真就是不要脸了是吧……刘乐豆豆眼中满是对自家的老爹的鄙夷。
但刘邦却将这种鄙夷当做奖励。
毕竟脸这种东西,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跟胎盘一起扔了……
刘盈撸起袖子,摆了一个健美运动员的姿势,向在场所有人展示了一下自己那蔚为可观的肱二头肌。
“爹,你确定?”
刘邦哼了一声:“乃公说过了,你那是死肉,比不得乃公这练剑练出来的这膀子力气!”
其实他心虚的一批!
这时候的人以宽袍大袖为主,他是真的没有料到刘盈的身材这么好!
毕竟自家小崽子自家晓得,刘盈从小就好吃懒做,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躺着就一定不坐着,一贯宣扬的理念也是君子斗智不斗力!
所以,他哪里会知道如今的刘盈是个肌肉男,而且手臂还辣么粗!
夭寿了!
这要是输了老脸往哪放?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刘邦内心惊涛骇浪,心如电转,但脸上却一副乃公赢定了的样子。
毕竟汉高祖。
另一边,卢虞眼神有些迷离。
她发誓,如果这里是卧室,她一定会扑过去搂着刘盈的手臂荡秋千!
许负也是如此。
虽然她看上去青春靓丽,如同二八佳人,这主要因为她是个妩媚天成的妖娆尤物,年龄很难用肉眼推断,但其实她已经是个如狼似虎的年纪,故此当刘盈展露肌肉,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口干舌燥,连忙端起水杯掩饰内心的冲动。
刘盈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也发誓,如果现在旁边没有坐着吧唧嘴啃包子的刘乐,他定然要向自家老爹展示一下自己雄壮的胸大肌,以及形状完美的八块腹肌!
嗯,这一切都是防范历史线的突然收束。
虽然这时候刘如意依旧经常蹦跶着气他,而刘如意那个没什么逼数的娘也蹦跶着气吕雉,但在刘盈的强力干涉下,历史发生改写,并没有刷出‘人彘’词条。
而历史上的汉惠帝死于酒色,刘盈现在虽然戒酒,但也不得不防黑天鹅事件的出现!
故此他需要有一个强健有力,百病不侵的身体!
至于因为锻炼身体而导致别的什么事情因此更加和谐,只不过顺带为之罢了……
所以,他俯视心中已经开始打退堂鼓的刘邦,问道:“爹,你是认真的?”
刘邦很想打个哈哈转移话题,但他那个黑心小棉袄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站起身又盛了满满一碗豆浆,笑眯眯的说道:“弟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谁都会老,你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你想想,若是异地而处,刘炎在你面前咄咄逼人,你心中作何感想?”
没关系,我抽他……卢虞暗暗攥了攥拳头。
毕竟她和刘盈之间那叫伉俪情深,那是爱情,儿子神马的都是意外!
当然了,女儿另说!
因此,听到自家‘贴心小棉袄’这么说,刘邦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瞪着刘乐:“乃公现在咋那么不想听你说话呢?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烦死个人,从前继承乃公的优良品质哪去了?真就是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瞎胡混,肯定是被张不疑给带坏了!”
“哼,早知如此,当初说啥也不能让你嫁给张不疑那混账!”
刘乐:“……”
999啊老刘!这回旋镖最后总能扎到张不疑身上,一个字,绝……刘盈满脸赞叹。
下一秒钟,刘邦将视线投向刘盈,用力将袖子撸到肩膀上,满脸怒气冲冲。
“把手伸过来,让乃公再教育教育你!”
刘盈看看刘乐。
毕竟她刚才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如今老刘下不来了,台阶自然应该由她去递!
但刘乐却仿佛受到了刺激。
她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比就比!弟弟你上,你要是赢了咱爹,这几天在沛县的所有花销我全包了!”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
张不疑是她的附庸,要打要骂自然由她来,哪怕老刘也不行!
刘盈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慢悠悠说道:“那可是我最最敬爱的父亲……要加钱!”
刘邦差点没气晕过去。
刘乐重重点头:“好,钱不是问题!”
刘盈看向对面的刘邦:“那,我可就不让了哦!”
于是,两只大手慢慢握在一起。
刘邦抢先发力,但却丝毫不能撼动刘盈的手臂,就在他满是黯然的准备认输的时候,突然觉得之前那股和他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消失不见。
啪!
刘盈的手背,重重砸在桌面之上。
“乃公……赢了?”
在刘乐气急败坏的声音中,刘盈无声笑笑,端着碗继续吃早饭。
第102章 刘盈:少小离家老大回……不对,是老头离家更老时回!
后悔。
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这就是刘盈此刻唯一的想法。
无他,另一边的刘邦正在大肆炫耀自己和刘盈在掰手腕比赛中大获全胜的高光时刻……
这老头完全没有逼数,早知道不让了……刘盈冷哼一声,将脑袋扭到一边。
刘邦越发神采飞扬,撸起袖子在卢绾面前炫耀。
“你看我牛逼不?”
“不看。”
刘盈突然笑喷。
但下一秒钟,他敛起笑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可刘邦不答应。
“你笑甚?”
“爹你定然是听错了。”
见到刘盈不认账,刘邦哼了一声,抓住没来及走开的刘濞:“你说,那小子笑了吗?”
刘盈顿时目光炯炯的望了过去。
刘濞左右为难,踌躇许久才拱手说道:“回叔父的话,侄儿这些时日突发耳疾,时不时就会失聪,故此什么都没有听到……”
开玩笑,那俩人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但刘盈却默默给他记了一笔。
老话说的好,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刘邦鄙夷的瞪了刘濞一眼,上前半步抓住再度无辜躺枪的张不疑:“他不说,你说!”
张不疑:“……”
他满是求救的看向穿着男装,和卢虞东看西看的刘乐。
刘乐敏锐的接受到了这个讯号,敦敦敦敦的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爹,你要干嘛?”
刘邦看了看被刘乐护在身后的张不疑,怒哼一声:“瓜怂!”
刘乐双手插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骂人的话!等回去之后我就找娘告状!”
刘邦:“……”
卢绾站在旁边,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直到他看到了自家小棉袄搂着刘盈手臂正在窃窃私语……
重要的是卢虞脸上的那种崇拜之情,即便是面对着他这个父亲也从来没有流露过!
顷刻间,卢绾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于是,他的视线就从人的身上,慢慢转移到了周边的景色。
这一看可不要紧。
“嗯?”
“乃公当年抓虾的那条小溪怎么不见了?”
卢绾眉头紧皱。
刘邦也慢慢走了过来,左看右看:“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
“绝对没有!”
卢绾满是笃定的说道:“你看那边的石桥,是不是就是当年咱俩经常躲的地方?”
刘邦手搭额头望了过去,反复确认:“好像是哦……”
“躲?”卢虞走到卢绾边上:“为何要躲?”
卢绾摸着下巴,脸上满是对往昔的缅怀:“你大父……嗯,我说的是刘盈的大父。当年每次我俩闯祸,要被你大父追着打的时候,我都带着他藏到石桥下面,哪怕是冬天也是如此。”
刘邦扭头冷哼一声,没有拆穿卢绾。
毕竟他这人奉行的是挨打要站直,根本不会躲!
重要的是他那时候年少轻狂,甚至在刘太公暴怒的时候还要出言讥讽,主打的就是一个铁骨铮铮……
所以,东躲西藏的只有卢绾一人而已!
过了一会,刘邦皱眉问道:“是啊,那条小溪哪去了?嗯,说是小溪,但那水流量若是放在关中,只怕也能算作是河流了!”
“如此多的水,怎会不见?”
另一边的代王刘喜也频频点头。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中阳里很近,刘喜清楚记得当年刘氏在丰邑的田产中,有一块水浇田就在那条溪流旁边!
毕竟当年在沛县的时候,刘太公是将管家的权力交在了他的手上。
刘盈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可能,是跟我有关吧。”
刘邦顿时将食指无名指并在一起,戟指刘盈:“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干好事!”
卢绾则不屑的说道:“听他吹!那么大条溪流,是他能弄走的?难不成那帮秃驴吹嘘这竖子有担山赶月,翻江倒海之能,他就真的有了?”
刘盈沉默不语。
但刘喜却一脸温和的说道:“哎……难道你俩忘了,刘盈可是咱们刘氏的麒麟子,只是填平一条溪流又有何难?”
马屁精,孤立你……卢绾一脸鄙视,默默和刘喜拉开距离。
刘盈摇摇头:“不是填平,而是溪流自然干涸。”
“自然干涸?”刘邦眉头紧锁:“怎会如此?你小子别瞎说啊!”
他自小生于斯长于斯,即便是从前那种最旱最旱的年份,那条溪流也仅是见底,从来没有过一日断流!
刘盈挠挠头解释道:“我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有我的理由。”
“从前老家这边种地,方便浇灌的地方种水稻,不方便浇灌的地方种粟米,而且是春种秋收,一年一季。”
“因此,庄稼对于水的需求量并不大。”
“但现在不同了,除了很北方那些缺水的郡县之外,北方大多是小麦玉米、黄豆玉米这样的轮种,因此一年两熟。”
刘邦点头:“但这和溪流干涸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刘盈接着说道:“小麦,是一种耗水量很大的农作物,基本上需要消耗一千斤水,才能种出一斤的麦子,当小麦播种面积几何倍增之时,首先被大量消耗的就是地表水。”
“也就是江河湖泊,乃至于溪流。”
“但有很多农田远离水源,因此需要打井,用桔槔取水,灌溉农田。”
“然后,地下水就会被大量消耗,直接表现就是土壤变干,地表水加速向下渗透。”
“最终导致原本的河流成为在地下流淌的暗河。”
“嗯,暗河,在关中很常见。”
“当年的壤乡之战,曹相率军假装被章邯、董翳重重围困,他所驻扎的地方下面就有一条暗河,因此即便是章邯、董翳截断了大军水源,汉军也并不缺水可用!”(第二卷第一四三章)
“毕竟暗河,只要向下挖上几米,就能见到汩汩流动的水源。”
刘邦暗暗点头,举目四望,见到的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荒野,而是一片片很是规整的农田!
如今夏粮已经收割,因此他目之所及全是半人多高的玉米。
青纱帐连绵不绝,仿佛一直延伸到天之尽头!
“这么多地?种的过来吗?”刘邦挠了挠头轻声呢喃。
“当然种的过来!”刘盈笑眯眯的说道:“如今哪个里聚没有集体采购七八台马拉收割机,以及那些高效的多合一脱粒机?”
“对了!满载着爹和卢叔童年记忆的溪流消失的锅,有一大半要扣在爹你的头上!”
听到刘盈的话,卢绾顿时怒视刘邦。
这老头虽然各种口头上鄙视刘盈,但其实对于刘盈的判断深信不疑!
刘邦愣住,勃然大怒:“你这竖子莫要污蔑乃公!乃公自从昔日平定英布那厮的叛乱,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沛县,这口锅如何能由乃公来背?”
刘盈满脸你莫要抵赖的表情:“对啊,根源就是那次大胜!爹你不计前嫌的学了一把项籍,富贵还乡,然后颁布了一道什么样的诏书,你可还记得?”
刘邦回想了一下,眼中闪过几分躲闪,但依旧嘴硬:“乃公年岁大了,记不得了!”
刘盈顿时嘚瑟了起来,抖着腿:“抵赖无用!须知天子者金口玉言,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在册供后世子孙查阅,况且那是一道诏书,一道盖了传国玉玺,上面有既寿永昌字样的诏书!”
谜语人都得死……卢绾满脸疑惑,左看右看:“你俩说啥呢?有什么就直说,别兜兜转转的,烦人!”
刘邦和刘盈相视一笑,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几许优越感。
尤其是刘邦的视线还在露出父女同款迷茫表情的卢虞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再向刘盈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媳妇,一定不能找聪明的,就要找这种笨的!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毕竟他家里有个名垂青史,将他拿捏的死死的吕后……
刘盈秒懂,摇摇头看向满脸茫然中的卢绾:
“那一年我爹在沛县小住数日,招来了沛县父老陪他聊天,一时高兴,说是什么‘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
“从那天之后,沛县的百姓就免除了一切赋税徭役。”
“不仅如此,我爹离开沛县的时候,又一高兴,赐予了隔壁新升级为‘县’的丰邑百姓同样的待遇!”
“于是,拥有了特权,没有负担之后,丰沛两县的人口数量从那年的两万多户,一下子增加到了现在的五十万户,近两百万口人!”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田,别说只是干了一条小溪,那边的微山湖能不干涸,就算是谢天谢地咯!”
在卢绾的惊诧中,刘邦得意洋洋。
丰沛的巨变,彰显的是天子的权柄!
他大往昔时曾发过赞叹,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如今他兑现了当初的誓言!
此生,无憾矣!
但卢绾皱了皱眉头:“我不理解,难不成这人都是地里长出来的?这才几年啊,怎么会多了这许多人?”
刘盈笑着解释:
“可能是因为穷山恶水出刁民吧。”
“毕竟诏书有漏洞,没说招赘的女婿不能享受这种特权,也没有规定赘婿入赘后带来的子女不能享受这种特权……”
“所以……”
第103章 刘盈: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抄呢?
这小子骂人!
卢绾心中立刻浮现出这句话。
刘邦也是如此。
他俩虽然如今住到了关中去,但无论千山万水,他俩永远都是沛县人!
于是,刘盈的面前立刻出现了四只大小不一,但充满忿怒的眼睛。
刘喜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刘盈那是跟你俩开玩笑的,他自己难道就不是沛人?不过这种现象确实值得关注,难怪我这些年每次回沛县小住,都会发现这里的人好像比去年多出许多!”
刘盈越过他面前的卢绾刘邦,看向刘喜说道:“已经解决了,如今再想要丰沛户籍,需要保证父母为丰沛人,而且自己也出生在丰沛才行。”
“但即便如此,按照现有人口推算,十年之内,丰沛人口将突破五百万这个大关!”
刘邦喟然叹息一声:“都怪我,当初没有思虑周全……”
他的担忧,自然是刘盈说的这个恐怖的数字。
毕竟丰沛之人免税。
保守估计,每人每年至少免除的赋税在三百钱以上,若是叠加五百万这个恐怖的数字,一年就是近两个亿!
两个亿的钱,足够养活一支十万人规模的庞大军团了!
而且还是装备了火炮火枪,以及拥有铁甲重骑兵的满编军团!
不考虑后勤的话,如此庞大军团,足以征服他们脚下这颗星球了!
卢绾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上顿时满是埋怨。
其实他们和丰沛的百姓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情谊,或者说是和依旧留在丰沛的人并没有什么情谊。
毕竟那些和他们关系好的人,要么就跟随他俩起兵灭秦,最次也混了个左庶长以上的高爵,而剩下的那些,后来还被刘盈一股脑迁到了新丰城,每日里陪伴刘太公吃喝玩乐,如今也大富大贵了!
因此,卢绾看向刘盈长叹一声:“也不能全怪你爹,当初咱们想的不过是免除十万八万人的赋税,惠而不费罢了……谁又能有前后眼呢?”
另一边,卢虞捅了捅刘盈,压低声音问道:“不是说爹们是丰沛人吗?为何会觉得这种为丰沛人谋福祉的国策不好?”
爹们?好吧,你开心就好……刘盈把手放在唇边,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他俩和这的人关系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卢虞眨眨眼睛,满是茫然。
刘盈将她拉到一边,解释道:“当初秦末天下大乱的时候,我爹被推选为沛公,这件事情你知道吧?”
卢虞哼了一声点点头,满脸‘你把我当傻子了吗’的表情。
刘盈微笑:“后来我爹让雍齿守丰邑,自己带兵攻打当时的泗水郡守,在薛县打败了他,又在戚县将他斩首,但得胜而归的时候,却发现雍齿将丰邑献给了魏王咎……我爹大怒,引兵攻城。”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关键问题是吧,没打过。然后我爹又被秦军章邯的一个部将打败,退居留县,不过等到秦军主力北上攻打魏王咎的时候,我爹率兵打下了砀县,得兵数千,接着二打丰邑……”
“然而,又没打过……”
“所以我爹岂会和丰邑的人关系融洽?”
卢虞掩嘴偷笑。
作为一个出生在大汉立国之后的少妇,她很清楚自家的两个爹获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所以刘邦此前的坎坷,自然就成了她这样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笑两声,也算不得什么……
看到自家老爹将视线投了过来之后,卢虞收起笑容,一本正经但压低声音问道:“皇帝哥哥,那个背叛了爹爹的雍齿呢?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被爹爹杀了?”
刘盈摇头。
卢虞顿时瞪大眼睛。
毕竟这时候的大汉讲究恩仇必报,叛徒,自然要死一万次!
刘盈嘴角上扬:“不仅没杀,后来我爹还给他封了个什邡侯,食邑两千五百户呢!”
卢虞问道:“为什么呢?”
刘盈向他解释:“是为了稳固人心。你想啊,如果我爹连雍齿这样的人都能封侯的话,那些和我爹亲近,并且有功的重臣会怎么想?”
“他们必然会觉得我爹宽宏大量,处事公允,也就对我爹越发信服。”
卢虞点点头,如饥似渴的学习了起来。
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只不过从小接受的是快乐教育法,而且她娘,也就是虞姬认为女人应当以色侍人,智慧并不重要,故此她学习琴棋舞蹈的时间,要多过读书识字。
刘盈笑了笑,继续调教自家这个脑袋空空的小少妇:“你有没有听过那样一句话,叫做过河拆桥。”
卢虞再度点头。
刘盈嘴角向上扬起:“所以,等到天下太平,尤其是我继承皇位之后,雍齿之子雍巨因为献祭宗庙的酎金成色太差,于是被褫夺爵位,贬为庶人。”
“啊?”卢虞张大嘴巴。
刘盈正色说道:“国内的土地就那么多,而且不可再生,封给这个人,就不能封给另一个人!因此,我们为何要将这种宝贵的资源,给那些本就和咱们不是一条心的人呢?”
“况且雍齿抵达什邡侯国之后,逢人就说他昔日如何打败我爹,属实是自寻死路了!”
“我爹能忍,做儿子的不能忍!”
卢虞也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将心比心,若是有人到处说她爹的坏话,她虽说不会弄死对方,但至少也会找人暴打他一顿出出气!
刘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刘邦,大声说道:“爹啊,忘了告诉你了,我把沛县改名了……”
刘邦愣住:“什么?”
刘盈躲在卢虞身后,笑眯眯的说道:“就是我把沛县改名了,叫做小沛!”
刘邦勃然大怒:“你给乃公过来,看我不揍死你!”
沛就是沛,小沛是个什么鬼?
以后他怎么自报家门?
小沛县刘季?
他,丢不起那个人!
卢绾也是如此。
俩老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向刘盈逼来。
杀气腾腾!
卢虞咯咯怪笑,张开双臂如同一只保护小鸡仔的母鸡一般将刘盈护在身后,左右摇摆,前后移动,将刘邦和卢绾挡在外面。
好一个大汉翘臀……刘盈感受了一下偶尔撞在自己身上的柔软和紧致,探出脑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真的不怪我,真的,听我狡辩!”
“狡辩?”
卢绾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混账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是吧?
刘邦气喘吁吁,吹胡子瞪眼睛:“好,乃公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能说服乃公,乃公就让你知道知道龙头拐杖的厉害!”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爹你还记得刘武的封号吗?”
刘邦点头:“淮王,怎么了?”
刘盈解释说道:“淮王,都于沛,封十七县!但爹你觉得能把沛县真的封给他嘛?”
“怎么不行?”刘邦皱眉:“那可是你亲儿子!”
刘盈摇头:“不是亲儿子不亲儿子的问题。沛县是我大汉龙兴之地,况且帝国有律令,诸侯国不允许建设工厂,但沛县工业发达,若是封给刘武,岂不是我这个大汉皇帝带头践踏帝国律令?”
“帝国的法律,将从此沦为擦屁股纸!”
卢虞做出羞羞脸的姿势:“粗、粗、粗……真是粗鄙之言!”
呵,女人……刘盈不屑的撇撇嘴。
刘邦思忖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
刘盈接着说道:“因此我就在沛县东南迁徙人口,新建了一个沛县,原有的沛县就更名为了小沛。”
卢绾点头。
道理他都懂,为何要把他的沛县改了名字?
所以,混账看脚!
卢绾趁着刘盈不备,一脚飞踹。
但,被卢虞当场擒拿。
卢绾的整条腿被卢虞抱住,只有一条腿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
毕竟卢虞从小不仅练舞,而且练武。
这主要是卢绾担心她嫁入宫中之后,万一被刘盈欺负了也不必忍着,可以直接打回去!
为此,他不惜重金聘请名家拳师武者教授卢虞技击之术……
然而,这种格斗技巧最终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好想哭,真的……卢绾面露哀伤。
卢虞赶忙松手,憋笑:“爹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保护皇帝哥哥……真的。”
可我教你的武术是让你揍他的呀……卢绾越发哀伤。
刘盈板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岔开话题:“所以,我为了补偿小沛百姓,特意打破原有的规则,将帝国邮电大学搬到了沛县!”
“要知道,这可是第一次有大学搬离长安!而且不是分校!”
“不错。”刘邦点头:“你小子总算做了点人事……”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道路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背着一筐猪草走来,突然停下脚步,满脸惊诧。
“陛、陛下……不对,太上皇!”
“真的是太上皇!”
少年赶忙跪在地上,慌里慌张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行礼。
刘邦也吃了一惊,摆摆手:“起来吧起来吧,今天朕微服出行,免礼……话说,你是如何认出朕的?”
少年站起,满是拘谨:
“那年太上皇征讨淮南王得胜而归,住在沛县的时候曾经教过我们唱歌。大风起兮云飞扬……”
“小民不怎么认字,但皇帝陛下的诗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