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刘盈:最终还是狗狗扛下了所有……
“小民不怎么认字,但皇帝陛下的诗写的真好!”
少年边说,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在寻找着刘盈的所在。
毕竟沛县的人早就听说了,这些天皇帝会带着太上皇、燕王、代王、齐王等诸多藩王驾幸沛县。
所以,刘邦所在之处,刘盈必在左右!
他的目光从那个虽然留着胡须,但俊俏不输绝色美女的瘦高男子身上掠过,没有丝毫停留,惟独在瘦高男子旁边那个高高胖胖的女人身上逗留了半个刹那。
对于广大劳动群众来说,小白脸并不吃香。
他们甚至在娶媳妇的时候,也不会选择那些长得格外漂亮,但娇娇怯怯如林黛玉的女人。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之何用?
好看的脸蛋难道还能长出大米?
因此,那个高高胖胖,一看就孔武有力,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的女人,才是他们心中最完美的存在!
不过很明显,今天不是少年相亲的日子。
他几乎只用了几秒钟,就锁定了自己心目中那个大汉帝国的天子。
他们的皇帝!
这一刻,少年回忆了那些曾经有幸见过刘盈的三老乡贤,亦或是解甲归田的老兵对刘盈的描述。
天日之表,龙凤之姿,高大魁梧,身材健硕,温润如玉,龙骧虎步……
从前少年觉得那帮老家伙是在拍马屁,总是在心中腹诽不已。
毕竟他这个年纪正是中二期,最喜欢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情,力争让自己成为显眼包……
但现在他觉得是自己错了。
那些美谥之词,并不能完美的描述他们的皇帝!
“陛下……”
少年回忆起那帮老家伙教过他的规矩,顿时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近乎是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高喊出声。
毕竟在帝国强大的舆论宣传下,少年虽然表面上对刘盈表示质疑,但这不过是中二,亦或是傲娇,他嘴上不承认,然而内心对刘盈的崇拜度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上限。
不,准确的说甚至是已经溢出!
现在,在他见到刘盈的一刻,在他跪在地上高呼万岁的这一刻,有一种情绪在他胸中弥漫。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相信了那些解甲归田的老兵所说。
他们的皇帝,他们的领袖,他们伟大的统帅似乎天然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气质,让他们甘愿为之效力,以能做皇帝身边的马前卒为荣!
所有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非常宝贵,但若是能够为了皇帝陛下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电光石火之间,脑袋抵在地上的少年内心深处闪过一丝懊悔,一丝埋怨。
作为沛县人,他不仅免除各种赋税徭役,甚至连兵役也可以一起免除,仅仅是每年秋季被县尉征召,合练一下防御盗匪的阵法。
世界是守恒的,人想要获得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沛县少年获得了一个安稳过日子的权力,但也失去了为国家,为皇帝征战沙场的机会!
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于是,少年伏在地上,无声啜泣起来。
刘盈满脸懵逼。
毕竟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不到半分钟时间,对方跪在地上喊了一嗓子,然后就开始哭了起来。
可咱俩的身份相差悬殊,你确实需要向我跪拜呀?怎么还委屈上了呢……刘盈左看右看,脸上写满了茫然这两个字。
“要不,你先起来?”
“谢陛下。”
少年站起,有些不好意思的擦去脸上泪珠。
刘盈递过去一块丝帕,温声说道:“答应朕一个请求可好?”
那少年诚惶诚恐,学着平日里那些戏文中念白:“陛下请讲,小民肝脑涂地,死不旋踵!”
刘盈笑了笑:“哪有那般难?朕今日和太上皇故地重游,系微服私访,所以朕要你答应朕,扛着这捆柴继续向前走,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纵然旁人问了,也只推说是摔了一跤……”
毕竟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在原先的中阳里边上,距离沛县和丰邑都很近,而如今这两个县再不复从前的荒芜,遍地都是零散的里聚乡镇。
别的不说,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正在探头探脑的观望之中。
今日刘盈微服出行,周围只有十几个甲士,而且还只是卢绾刘喜的王府护卫,并不是刘盈那些身高普遍在一米九,体重两百多斤的虎贲卫士。
虽然在沛县这种地方不担心会有刺王杀驾的行为,但毕竟他们是微服出行,想要用一种普通人的视角去看看如今的沛县、丰邑。
自然而然的,能不被人打扰就尽量不被人打扰。
因此刘盈说完,那个少年秒懂。
嗯,主要是戏文里经常有八府巡按微服出行,探访民情,然后在那些黑恶势力豢养的狗腿子耀武扬威的时候再亮出身份,装逼打脸成功的同时,还完成了惩恶扬善,诛杀贪官的任务……
毕竟封建王朝,自然要给老百姓树立一个都是当官的坏,但皇帝是好的,只是被奸臣蒙蔽圣听的思维钢印……
一如某个开局一个碗然后造反成功的皇帝说的那样。
遭遇不公,为何不告官?
少年秒懂完之后,立刻扛起自己的柴草,故意装作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演技浑然天成,看不出一丝破绽!
搞定……刘盈转头,得意洋洋一笑。
刘邦长叹一声。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比爹你更受百姓爱戴,大汉江山才能代代传不是?若是将来一天,刘炎所到之处百姓皆欢声雷动,我绝对拍手称赞!”
刘邦撇撇嘴:“谁说这个了?乃公就是那种善妒之人?”
刘盈双手扶在自己的脖子上,免得自己情不自禁的点头,然后被老头暴打一顿……
但他这个动作更加嘲讽!
刘邦勃然大怒,戟指呵斥:“兔崽子你又皮紧了是吧?”
他边说,将手中的龙头拐重重在地上顿了顿。
刘乐从另一边跑过来缓和气氛,搂着刘邦的手臂问道:“那刚才爹爹叹气作甚?”
刘邦摇头,温声说道:“我是觉得不应该就那么让他走……嗯,我还准备去他家吃顿饭呢!”
卢绾:“……”
刘喜:“……”
刘盈只觉得此刻时间凝滞,天空飞过了几只乌鸦。
刘乐沉默了好一会,终于缓了过来:“不至于吧?蹭饭蹭到普通百姓家?”
刘邦大声纠正:“什么蹭饭?那叫做体察民情!”
刘乐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连声说道:“是是是,爹说的对!”
但她脸上的神情却说明一切。
她不信!
刘邦顿时满脸委屈: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呸,乃公是说乃公真的想去他家吃饭!呸,是想去他家看看,看看那种普通民户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沛县这边拥有免除赋税徭役的特权,日子应该更加富庶才对,将之稍稍降低一些,就是普通百姓家庭情况最真实的写照!”
“咱们平日里待在关中,待在长安城,那是什么地方?”
“首善之都,花花世界!”
“说句难听的话,长安城的狗吃的都比关东郡县的普通民户吃得好!”
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刘盈,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地方官员报告的上计文书就一定准确无误?巡察御史所说的就一定是真话?”
“作为皇帝,你的耳朵里每日听到的话至少有九成以上都是假话!”
“为了不被他们蒙蔽,你需要有自己的判断!”
“这种判断如何做?”
“如同今日一样,随心所欲信马由缰,不去任何被人提前安排过的地方,去看一看真实的民间是什么样子!”
刘盈点点头。
这就是他懒得如大萌那样设立东厂、西厂乃至于内厂的原因。
如今的大汉已经有了一套监察御史体系,以及刘邦在战争年月设立的专门监察将领官员,类似于锦衣卫的护军中尉体系。
这两套体系如果运转的好,自然不需要再去另起炉灶。
但若是连这两套简单的体系都运行的不好,另起炉灶只怕也无济于事。
毕竟,谁能保证换上来的人和之前那帮贪官污吏不是一丘之貉?
若真如此,那无疑就是加速自掘坟墓的速度。
所以,还是对监察系统引入KPI考核制度的比较好……刘盈暗暗点头,看向满脸懵逼中的刘乐:“愣着干嘛?鼓掌啊!”
刘乐如梦初醒,呱唧呱唧的拍着手。
在她旁边,张不疑、卢虞几人也是如此。
刘邦满脸傲娇,很是得意的向卢绾和刘喜挑了挑眉。
那意思很明白了。
看,这就是乃公的儿子,聪颖过人,一点就透,而且还特别会给乃公长脸!
刘喜默不作声。
他早已认命。
毕竟他这个王位跟白捡的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并不奢望刘濞多么能干,只希望他能继承自己这个代王的王位,并且顺利传给刘贤即可。
卢绾则嘿嘿冷笑。
嗯,这老头纯粹就是看不惯那老头满脸炫耀儿子的恶心样子……
刘盈微笑说道: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爹你的想法很好,但却并不适用于如今的沛县百姓……毫不夸张的讲,这里最贫穷的一户人家,放在隔壁县完全可以称的上是‘豪右’!”
“嗯,就是那种每年都会被巡察御史重点盘查的那种地方大户……”
刘邦愣了一下:“当真?”
另一边的刘喜笑着说道:“咱家的麒麟子说的半分不错!”
“老三啊,你近些年没有来过沛县,故此并不清楚,如今的沛县百姓几乎家家有产业……若是类比一下咱们年轻的时候,他们的富裕程度,应不在安国侯(王陵)之下!”
“当然了,他们没有跟安国侯一样蓄养门客,还是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刘邦和卢绾对视一眼,依旧满脸不可置信:“产业?沛县这地方能有什么产业?我也没见这里如关中那般烟囱林立呀?”
刘盈笑眯眯说道:“因为这里重点发展的不是大工业,而是小商品。”
“小商品?”刘邦皱眉。
“对,小商品。”刘盈重重点头。
刘邦刚想追问,在他旁边的刘乐插嘴说道:“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我觉得自己早上没吃好,饿了……”
“饿了?”刘盈眨眨眼睛,一脸促狭:“两笼包子,一盆豆浆,好几个茶鸡蛋……这叫做没吃好?”
刘乐重重跺脚:“吃你家大米了?要你多事!”
刘邦下意识帮腔:“说的是!现在是上午茶时间,乃公也饿了!现在,给你一个请乃公吃上午茶的机会!”
刘盈:“……”
刘濞满脸堆笑的说道:“还是我请吧。刘盈到底对沛县不熟,自然不知道哪里有美味佳肴……”
刘乐迅速转换阵营,搂着刘喜的胳膊:“伯父,这附近都有什么好吃的鸭?”
在刘邦的目瞪口呆中,刘喜宠溺的摸了摸刘乐的脑袋:“此地距离帝国邮电大学很近,那里的给学监、祭酒专门做饭的厨子手艺很棒,可惜的是大学食堂要到中午才会营业,现在是备餐时间,咱们去了也白去……”
“不过在大学门口有一家食肆做的吃食味道也很棒!”
“食肆主人是舞阳侯(樊哙)的一个远方亲戚,夏冬两季经营狗肉,平日里则制作一些本地时鲜……”
“就去那吃好了。”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吃蟹的季节,我先让人去通知他一声,让他提早准备,到时咱们浅尝一下这大泽(微山湖)的螃蟹和太湖之蟹孰优孰劣!”
刘乐拍手叫好。
但刘邦却眉头紧锁:“又吃螃蟹?能不能吃点有肉的?二哥你既然说那家食肆的主人是樊哙家亲戚,想来做狗肉的手艺并不差。”
“所以,咱们还是随便吃些点心垫吧垫吧,再让他去弄两条肥狗,给咱们炖一锅尝尝鲜!”
“说真的,那关中的狗,就是不如咱沛县的好吃!”
卢绾重重点头:“说的是啊,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狗!”
PS:有傻叉顶着大热天来基层视察,全程陪同不说,还他喵天不亮就被抓去打扫卫生,好累……今日一章,我先去洗白白,然后碎觉觉惹(*▽*)
第105章 刘盈:相爱相杀神马的最讨厌了!
下午一点十五分。
太阳躲在云层后面,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在身上,带着几分秋天的凉意。
“嗝……”
刘乐站在樊家狗肉老店门口,毫不在意形象的用牙签剔着牙缝。
刘盈满脸鄙视。
刘邦站在他俩身后,摇头叹息:“还是这个味道让人怀念啊……可惜喽,牙不好,就只能嗦嗦味。”
卢绾慢悠悠走过来说道:“跟牙没太多关系,还是通知的晚了,狗肉没有炖烂,若是能炖上半日就大不相同,那时肉可脱骨,入口即化,再温上一小壶新酿的米酒……”
刘乐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张不疑。
张不疑秒懂的点了点头。
今晚,还吃狗肉!
现在就炖上,等到晚上就会如卢绾之前描述的那般美味!
而且还要再来一坛黄酒!
小瓮漫营秋社酒!
美滋滋!
刘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决定等今晚带上卢虞许负去刘乐那里蹭上一顿!
美滋滋!
英雄所见略同。
刘邦也是如此这么想的!
美滋滋!
他将这种蹭吃蹭喝的想法埋在心中,叹息着说道:“吃遍天下,还是家乡的味道最好!等到此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吃一次……”
刘乐笑嘻嘻的说道:“这有何难?”
“沛县边上就有火车站,再想吃家乡菜了,从长安南站坐上火车,睡一觉不就到这里了?”
“若是不想跑,也可以用冷链车将处理干净的狗肉运到长安,到时候再让小姨夫入宫给你俩做一顿解解馋不就好了?”
“孩子话!”刘邦满脸宠溺的笑容:“樊哙那厮如今做了中尉,兼领长乐、未央两宫卫尉,位高权重日理万机,如何能以庖厨视之?”
刘乐扁扁嘴:“那爹你是太上皇,而且还是他的姊夫呢!让他给你做顿饭都不行?”
刘邦摇头,正色说道:“不行。国家重臣,总归要有国家重臣的体面……”
刘乐噘着嘴不说话。
刘盈笑了笑:“可以换种思路。”
听到刘盈的话,刘乐的豆豆眼立刻转了过来。
刘邦、卢绾也是如此。
但他们等啊等,等啊等的却只见刘盈沉默不言,好像之前是他们幻听了一般。
这时,卢虞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刘乐往下看。
然后,刘乐就看到刘盈将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搓啊搓的画面……
很明显,付费解锁更多部分。
“臭弟弟伱掉钱眼里了?”刘乐大怒。
“白手传经继世,后人当饿死矣……”刘盈搓动的手指顿时做拈花状。
刘乐愣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此刻,她脑海中也出现了许负幻想的画面,刘盈盘腿坐在十二品莲花宝座上,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看起来气势满满,但却满头大包……
“真可怜……”刘乐抿嘴而笑,随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环:“拿去,够不够?”
“够了、够了!豪气,阿姊果然豪气!”
刘盈满脸谄媚。
卢虞满脸鄙夷。
但下一秒,她的这种鄙夷变成了刘盈同款谄媚。
无他,刘盈随手将那块通体无暇、雕琢精美的羊脂玉丢到了她的手中……
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啊?
挣钱吗,不寒碜……
刘盈既坑了自家的沙雕姐姐,又讨好了自己的漂亮小媳妇之后,笑嘻嘻的说道:“所谓的换种思路,自然不是咱们让舞阳侯上门做菜,而是我们去舞阳侯府蹭饭,嗯,做客!”
刘乐满脸茫然。
但刘邦却眼前一亮,脸上现出几分了然。
刘盈接着又说:“大汉乃礼仪之邦,自然有待客之道。咱们去舞阳侯家做客,舞阳侯亲自下厨招待咱们,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毕竟,咱们的身份可比他高贵的多,登门做客,属于纡尊降贵!”
刘乐皱眉:“臭弟弟你在瞎说什么?爹爹之前说过了,这沛县的狗比关中的狗好吃!咱们让小姨夫进宫做菜,不就是为了吃一口沛县的狗肉?”
“若是去了舞阳侯府,吃的不还是小姨夫养的那些狗?”
“虽然小姨夫家的狗也很肥,炖出来的肉又香又嫩就是了……”
“所以,退钱,你个大骗子!”
刘盈沉默,只是用看傻波一的眼神盯着刘乐。
刘乐迟疑了一下:“你没有帮我解决问题,我让你把玉环还回来不是很正常?”
刘盈保持沉默。
刘邦也在心中盘算,自己生刘乐当晚莫非是喝了假酒,否则这智商的差距为何如此巨大?
张不疑见状,悄悄趴在刘乐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刘乐顿时恍然大悟。
但继承自刘邦的优良传统让她无视了刘盈嘲弄的眼神。
相反,她双手插腰,准备倒打一耙:
“什么嘛!人家不是没想到将沛县运来的狗肉当做去小姨夫家里做客的礼物,人家想的是去小姨夫家里做客,就拎着几十斤狗肉是不是太寒酸了!”
“我往常去看望小姨,都是拉着一整车的礼物上门的!”
刘乐说完,不知是不是巧合,太阳刺破云层,金色的阳光洒在满脸豪横的刘乐脸上,让她这个逼装的特别完美!
豪!
土豪!
这是刘盈心中此刻唯一的念头。
刘邦脸上闪过几分尴尬。
毕竟他虽然嘴里说着樊哙是国之重臣,需要给樊哙一定的体面,但他每次去樊哙家里蹭吃蹭喝的时候都是空手上门,甚至走的时候还要再打包一点美酒……
属实是表面意思上的吃不了兜着走!
卢绾冷笑,决定将刘邦这种暗戳戳的尴尬转到明面上来!
嗯,他也是这种‘吃不了兜着走’行为的受害者……
尤其是此刻重返沛县,昔日尘封的记忆再度打开。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曾经立志做一个拥有伟大前途的私酒贩子,但某人从外黄跑回来之后,哪怕是他偷偷藏到茅厕的好酒,都会被那厮的狗鼻子找出来喝个精光!
所以,他就只剩下了做反贼这华山一条路!
如今,新仇旧账一起算!
于是,卢绾脸上迅速浮现感慨:“果然是物极必反啊……我本以为上梁不正,下梁必歪,但孰能想到歹竹出好笋,这女儿果然都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
他说完,洋洋得意。
毕竟一句话攻击了那个不要脸的父子二人!
躺着也中枪?我开始理解张不疑了……刘盈满脸懵逼。
刘邦看了看卢绾,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刘盈,决定自己也一言不发。
毕竟他脸皮厚的雅痞!
刘盈不还击,他也不还击。
这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嗯,敌是刘盈!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但爹却帮着别人坑儿子……刘盈越发满脸懵逼。
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人站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刘盈满脸懵逼的看着刘邦卢绾,而刘邦若无其事的看着刘盈卢绾,至于卢绾,则满是洋洋得意的注视着刘邦和刘盈,间或向一脸茫然的卢虞挑挑眉。
画面诡异,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感……
不行了,再憋下去人就死了……刘喜忍住笑意,慢悠悠走了过去,咳嗽一声:“那个……车来了。”
刘盈在心中为自家老头以及姓卢的老头各自记了一笔,点头说道:“那就走吧,所谓眼见为实,很多时候我的言语并不能让你明白眼前巨变,所以还是去亲自看看吧。”
此时,一辆在大学城常见,用于载着学生去往不同校区上课因此拥有超多座位的四轮马车停在路边,而后,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青年从马车上跳下。
这就是樊哙家的亲戚,眼前这个‘樊家狗肉老店’的店主。
樊伯。
嗯,不是他有意占人便宜,他在家中排序老大,因此单名一个‘伯’字。
“老太公,三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刘盈看了看马车,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仅是因为这辆马车很合他的心意,重要的是樊伯这个人很机灵,刘喜没有对他明说什么,而他已经猜出来了刘盈的身份,然后依旧装作不知,但却用‘三公子’这个特殊的称呼隐约点了一下。
若是旁人,必然只会用‘公子’这个称呼,而不会特意点出‘三’这个字。
但刘盈却迎着他满是期盼的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出来,转头看向张不疑:“你来驾车!”
张不疑愣了一下,但还是从樊伯手中接过马鞭。
刘乐眼前一亮:“旁边那个座位归我!”
赶马车,可比跟那几个勾心斗角的家伙坐在车厢里有趣的多!
而且,旁边坐的还是张不疑!
夫妻二人组!
刘乐将张不疑挤到驾驶座边上,自己握住缰绳,转头问道:“咱们先去哪?”
刘盈想了想:“信马由缰吧。”
“从这向东一直走,进城之后见到哪个里坊外面的电线杆子多,咱们就去哪个里坊转转!”
张不疑扭头问道:“那能让你进去?”
毕竟‘里’一级的官员中有一个叫做‘里监门’的无品级小吏,负责监视里中居民出入的同时,也监察外来人员用以提防盗寇。
他们没有‘路引’之类的通行证,自然不能随意进出‘里’这样的居民小区。
刘盈却笑着说道:“没事,沛县早就取消健康码并且解封……呸,是不禁止外来人员进出里坊,毕竟咱们是外地客商!”
第106章 刘盈:某,沛县刘季!
下午两点四十七分。
沛县,安康里。
里正姜食其搬着躺椅正准备去里墙外的大槐树下晒太阳,突然听到一阵很清脆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戛然而止的同时,一个同样清脆的夹子音响起。
“就这吧,这里的电线杆也有不少!”
姜食其抬头一看,心中不由得满是感慨。
真美啊!
可惜现在不允许赘婿拥有沛县户籍了,否则他说啥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和离,然后把眼前这个大美男娶过门!
嗯,大美男指的自然是张不疑。
刘盈从马车上走下,目光从那个穿着底层小吏制服的中年人身上,慢慢移动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但里墙内满是三层小楼的里聚之内。
此时是下午。
若在别处,定然是偶有鸡犬之声,但却静悄悄,没有什么别的声音。
而在这里,听不到鸡犬之声,充盈耳中的是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声!
刘盈立刻明白,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于是他慢悠悠走了过去,看向那个小吏问道:“有货吗?”
姜食其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刘盈。
只见他身上穿着纹绣精美的丝绸衣物,重要的是腰间悬挂的那块玉环,即便是他不懂玉,但仅从品相上就可以得出结论。
价值连城!
所以,这是大客户!
怠慢不得!
眨眼间的功夫,姜食其的神色从戒备,到审视,再到谄媚,完全没有别处斗食小吏面对‘普通百姓’时的傲慢。
他点头哈腰说道:“这位公子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里虽然叫做安康里,但还有一个绰号叫做火柴里!”
“为什么这么说呢?”
“咱们这个地方家家户户都以做火柴谋生,不是老汉自夸,整个沛县做火柴的里聚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但他们任何一个做的火柴,都没有咱们安康里人做得好!”
“不信你看!”
姜食其边自吹自擂,边从袖子里摸出一盒印刷有些抽象的火柴,嚓的一声在鞋底上划了一下,火焰顿时燃烧起来。
此刻,他盯着火苗的神情专注且虔诚,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了火光中的美食。
少顷,火焰熄灭。
他继续说道:
“看到了吧!咱们这个火柴包装精美,长短合适,手感很棒,重要的是火焰很旺,即便是有微风迎面吹拂,也照样不会被风熄灭,绝对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刘盈轻轻点头。
刘邦满脸懵逼。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他怎么不记得从前的里正有这么好的态度?
不是应该立刻让人将他们围起来查看‘验、传’,之后再恶声恶气的警告他们一番?
这一套流程他十分熟稔!
毕竟刘太公曾是中阳里的里正来着……
刘盈接过一根火柴顺手在墙上划了一下,果然如同那个里正说的那样,安康里出品的火柴燃烧的很是旺盛。
他赞叹道:“不错,确实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这可比火折子好用多了!”
姜食其闻言大喜。
这不仅是因为刘盈赞叹了他的产品,更更多的是刘盈的口音!
刘盈虽然生在沛县,但长在关中,身边门客侍从更是来自五湖四海,这就导致了他的口音很杂,但姜食其却听不出来,在他耳中,刘盈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关普。
嗯,就是关中口音的普通话。
毕竟刘盈不遗余力的推广过以周代雅言为基础的魔改版普通话来着……
因此,姜食其很是笃定。
这是一群来自帝国首善之都的商人。
重要的是面前这个豪商还夸赞了他的商品!
妥了!
姜食其变得越发谄媚起来。
刘盈微不可见的笑了笑:“方便的话,带我们去看看里聚之中的生产线?”
姜食其自然求之不得。
毕竟像他们这样经营小商品批发的生厂商,不仅要向客户展示自己的产品,让人家看看自己那虽然建在家里,但应用了最新技术的生产线也是应有之意。
这是展示实力的方式。
就在刘盈领着刘邦卢绾准备去安康里转一转的时候,身后响起刘乐的声音。
“我和小鱼儿就不进去了,我们在外面等你们啊!”
她俩其实对看工业生产没有兴趣,只不过是陪着这群男人出来玩罢了。
刘盈刚想答应。
但姜食其却抢先一步说道:“路对面的平康里,主营毛绒玩具,头巾手帕,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去看一看。”
“毛绒玩具?”
刘乐眼前一亮,有些矜持的看向张不疑说道:“那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帮无忌看一看……”
卢虞也点点头:“我替阿姊把把关。”
说完,她俩在七八个怀揣短铳,腰插朴刀的虎贲卫士扈从下走向另一边的平康里。
在那里,也有一个做里正打扮的中年人满脸堆笑,脸上写满了一首歌的歌词。
财神来敲我家门。
别的不说,那几个护卫的个头和气势是他生平仅见!
大客户,怠慢不得!
于是他一溜小跑的主动迎了过来,没有半分高冷。
刘邦越发满脸懵逼。
但他已经习惯了将一切不理解的事物都推到刘盈身上。
所以,都是这竖子的错……刘邦重重点头。
在他前面,刘盈主动问道:“敢问里正贵姓?”
姜食其笑着回答:“姜,姜食其。”
毕竟‘姜’字有女字旁,这代表其传承自上古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时代,故此可以不称‘免贵’。
嗯,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
刘盈点头:“食其,自食其力,好名字!”
他是认真的,虽然‘食其’这两个字在汉初的用于人名的频率如同伟、强这样的字之于后世……
姜食其满脸得意,偏头问道:“公子可通姓名?”
刘盈想了想,嘴角扬起:“刘季。”
刘邦:“……”
卢绾:“……”
刘喜:“……”
姜食其大惊失色,恨不能上手去捂着刘盈的嘴。
“妈耶,这可不兴说哈!”
“我的公子啊,也就是在我这里了,若是在别处,如此自报家门可是要掉脑袋的!”
刘盈笑而不语。
其实按理来说他应该自称刘仲才对。
但在他身后,已经有了一个刘仲……
而‘季’这个字不仅代表排序第四,而且还可以理解为最小的一个孩子。
简单来说,就是被称为‘季’的孩子,不一定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但一定是最小的那一个。
嗯,刘交是异母,不算。
也因此,刘盈是吕雉生下的最小的一个孩子,他自然也能以刘季自称。
但问题是,在他身后,也还有一个刘季……
刘盈抢在刘邦还没有发飙之前,笑着改口:“既然不让叫那个名字,那你叫我刘多余好了……”
毕竟‘盈’这个字就有多余的意思。
当初刘盈出生的时候,正是老刘穷的叮当响的时候,一听说又生了一个儿子,老刘当时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他的名字就叫做刘盈,和生下来很瘦因此被称为‘肥’的刘肥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寄托了刘邦某一时期的愿望……
听到刘盈的话,姜食其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怪不得当今皇帝陛下常说开卷有益,让国人多读书……多余?这名字一听就是吃了文化的亏!”
“嗯,你说得对!”
刘盈快步和刘邦拉开距离。
刘邦轻轻咬了咬牙。
毕竟他嘴里的牙已经不多了,若是咬坏了吃亏的是自己……
“公子请进,这就是我家了。”
姜食其斥退那条甩着尾巴迎上来的大黄狗,半是炫耀的说道:“不是我自夸,我家的火柴质量,放在整个沛县都找不到第二家这么好的!”
刘邦左看右看,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姜食其顿时满脸紧张。
刘盈虽然一直和他接洽,但熟悉汉国式大家庭的人都知道,那三个老头才是真正说了算的!
他家也是如此,虽然很多时候家里的事情都是他的儿子在做,但最后拍板做出决定的那个人只能是他!
这就是规矩。
刘邦看了看姜食其的发型,皱眉问道:“你的田宅面积,似乎和你的爵位不同啊?”
姜食其这才放下心来。
他笑着问道:“老太公的口音听着似乎是咱们这的人,难道连这都不知?”
刘邦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刘盈说道:“我们家原本在丰邑,后来家父因作战有功,获得了关中的土地,于是就定居在了那里。”
姜食其先是满脸赞叹,旋即啐了一口:“都是该死的项籍!”
刘邦乐了。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刘盈写的一首诗。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只要你骂项羽,那咱们就是好朋友!
刘邦笑眯眯的问道:“那厮怎么你了?”
姜食其满脸忿忿:“怎么我了?要不是我爹在投奔太上皇的路上被项籍抓了回去,我爹的爵位至少也是个第八级的公乘而不是第四级的不更!也不至于只给我继承了一个第二级上造的爵位!”
刘邦点头:“对啊,你一个上造爵位,凭什么拥有不更爵才能拥有的田宅?”
姜食其脸色一变:“这,就要感谢当今太上皇的煌煌天恩了!”
第107章 刘盈:建议宫刑!
“这,就要感谢当今太上皇的煌煌天恩了!”
姜食其边说,迅速面向长安城的方向将双手举高行了一礼。
刘邦再度觉得眼前这个小子却看起来格外顺眼……
但这并不妨碍姜食其掉钱眼里的行径,让刘邦觉得万分鄙夷……
卢绾上前半步问道:“为何要感谢当今太上皇?”
姜食其眼前一亮:“哟?老太公这口音听起来好生耳熟,丰邑的吧?”
卢绾点头。
姜食其赞叹道:“真羡慕你们啊,可以跟着太上皇东征西讨,得以定居在了关中天府之国,首善之都……”
卢绾摇头,指着刘盈说道:“他们一家在关中定居了,我家在大河之北,靠近燕山的地方。”
刘喜笑着说道:“我家离他比较近,在太行之北。”
你俩再多逼逼就暴露了……刘盈面色如常,但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姜食其。
但他完全多虑了。
姜食其根本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笑着摇头说道:
“我家考入帝国文法大学的老三说过,福祸相依。”
“丰沛之人虽然免除一切赋税徭役,再没有了参军入伍建立功勋的机会,但太上皇有敕令,丰沛之人只降等袭爵,并不会被官府收走爵位之外的田宅。”
“这就是太上皇的煌煌天恩。”
“毕竟大汉有律令,只在爵位在关内侯以上之人,其后子(继承人)可以不降等袭爵,否则自‘卿’爵第十级左庶长至第十八级大庶长,后子一律降为第八级公乘,至于‘大夫’爵、‘士’爵这九级爵位,则依次降低两级袭爵!”
姜食其说完,眼中闪过满满的优越感。
他这是在炫耀了他家有个考入帝国文法大学的儿子!
帝国文法大学,类似于后世的北大,重要的是他们并非首都户籍,也非权贵特招,而且没有少民加分……
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是大汉天子老乡的骄傲!
正如同他说的降等袭爵那样。
丰沛之人虽然会降低爵位,但却并不会褫夺不合法的土地!
而别处的百姓就不同了,在没有获得关内侯这种凤毛麟角的爵位,获得‘大汉合伙人’身份之前,他们拥有的田宅土地都是虚的,一旦发生父死子继,瞬间便会跌落整整一个阶级!
毕竟‘大夫’爵最高档,五大夫爵位拥有者,可以合法占有二十五顷田,以及二十五‘宅’的宅基地,但‘卿’爵最低档,左庶长爵位拥有者可以合法占有的田宅数量瞬间飙升到了七十四顷、七十四宅!
后者,三倍于前者!
这就是商鞅为将秦人调教为‘闻战则喜’、‘如饿狼之见肉’而制定的规则!
嗯,汉承秦制,所以这口锅要让秦国来背!
就是这样!
也因此,姜食其的优越感在于现阶段户籍仍在丰沛之人拥有的田宅数量,虽然不如那些跟随着刘邦出去打天下而定居在天南海北的丰沛之人拥有的田宅数量多,但前者的田宅数量是恒定的,并不会因为父死子继而有所损益。
后者就不同了。
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其他特权。
不交税!
不服徭役!
渐渐地,姜食其心里那种因为对方是关中贵胄而隐约出现的自卑感消失殆尽。
从前的丰沛你爱答不理,现在的丰沛伱高攀不起!
精彩,真是精彩……刘盈恨不能给对面那个家伙鼓掌叫好。
毕竟姜食其只是个没什么学问,类似于村长的里正,城府不深,喜怒形于色,故此刘盈这种平日里最喜欢且擅长也必须揣度人心的老银币,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姜食其的所思所想。
但刘盈下一秒钟看穿的,则是那个站在旁边,仿佛放空了思想,面色如常的刘邦。
这一切,其实都在刘邦的主导下进行。
至于刘邦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听听别人的夸奖。
属实是恶趣味拉满!
姜食其说过,他们现在的生活,仰赖于刘邦的煌煌天恩,而且那种并不降等袭爵的敕令,也是刘邦亲笔书写。
因此,刘邦问出那一句‘上造爵位拥有不更爵位’的话,完完全全就是明知故问!
为的自然就是引出姜食其后续那些话!
刘盈沉默了一下,决定将接下来的主导权抢回来。
他看向姜食其问道:“走吧,领我去看看你这里的火柴如何生产,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俩签一个供货意向书,等我回去之后就派人来给你签订正式的供货合同。”
姜食其闻言大喜。
供货意向书、合同这样的词语在古时没有,但却是现如今大汉最为时尚和新朝的说法,刘盈用‘关普’说出了这几个词之后,他越发坚定了这伙人是大客户的信念!
于是,他重新变得点头哈腰起来。
但在刘盈向西厢房走去的时候,他却满是迟疑的说道:“公子还是莫要去那边吧……”
刘盈反问:“为何?那里不是工坊的一部分吗?”
姜食其慌忙解释:“公子说的没错,但西厢房不适合公子这样的人进入……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在那里工作的是一群婆娘,恐怕有碍瞻观。”
他边说,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
刘盈秒懂。
所谓的有碍瞻观,必然是指的那些干活的女人没有穿衣服。
或者说,没有穿外衣。
毕竟干活的时候难免会弄破弄脏衣物,当屋子里都是同一性别的时候,不穿衣服也不打紧。
刘盈点点头没有说话。
卢绾却在一旁问道:“这火柴,莫非是女人来做?”
刘喜突发奇想的解释道:“火为阳,女为阴,让女人来做火柴,可能是以阴克阳,防止遭祝融吧!”
刘邦颔首:“有道理!”
但姜食其满脸懵逼。
什么鬼?
他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让女人做火柴。诸位别看我们这边远离关中,但丰沛乃天子祖地,百无禁忌,我们做火柴都是用的机器……嗯,就是通上电,然后会自己动的那种铁疙瘩!”
“那些女人,只是在折火柴盒,还有就是将做好的火柴放在盒里……”
刘盈问道:“做火柴可以用机器?那么折火柴盒,装火柴并且打包,为何不用机器?”
姜食其一脸‘膏粱子何不食肉糜’的表情。
但在刘盈将视线转过来的时候,他又迅速换上了一脸谄媚的神色,很是恭谨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公子说的那些机器太贵了,我们买不起,而且有了机器之后,这些女工又将何去何从?”
“没了工作,如何养家糊口?”
刘盈点头表示了解。
但他却不露痕迹的落后两步,任由姜食其领着刘邦卢绾和刘喜去那边的火柴生产工坊参观,只是拉住了想要一同前往的张不疑。
“干嘛?”张不疑低头看了看刘盈抓住自己袖袍的手,满心戒备。
那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可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刘盈:“……”
许久之后,刘盈眉头紧锁:“我总感觉你在想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张不疑满脸懵逼。
他用力挣脱:“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刘盈问道:“想不想用便宜女工?”
张不疑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些折火柴盒的女人?”
刘盈点头。
张不疑满脸矜持:“这,不太厚道吧?毕竟我怎么说也是沛县女婿,不好做损害家乡父老的举动……”
刘盈满脸鄙视的冷哼一声:“在商言商。难道只许他们剥削压榨自己的女人,不许外人建厂招工?大不了到时候你把沛县女工定的工资标准调高一点!”
“不是我恶意揣度他们,哪怕你把给沛县女工的工资标准定为别处的三分之二,排队等着进厂做工的女人都能把你厂门口的路都堵的死死的!”
“你信不信?”
张不疑重重点头:“我信!”
在这个免税的沛县,女人在做工的时候甚至连衣服都不舍得穿,可想而知她们的收入该有多低!
毕竟在现如今的时间点上,身毒有上千万的棉农在为大汉提供廉价棉花,再有电能驱动的先进纺织机,大汉那些纺织厂出产的棉布价格,基本上是从前那些手工纺织的麻布价格的十分之一!
所以,此地盘剥之重,可想而知!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为防止诸如姜食其那样人的阻挠,我建议你可以直接将留候国的纺织厂扩大规模,毕竟留候国和沛县挨着,相距不远,到时候只需要采购一些四轮马车用作班车就好!”
嗯,留候国就是原本的留县,位置在后世的江苏徐州沛县东南,不过沧海桑田,原本的留县已经被洪泽湖淹没。
张不疑竖了竖拇指:“细,还是你细啊!”
你才细,你就是根金针菇……刘盈瞪大眼睛,怒气冲冲。
张不疑皱皱眉头,浑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他摊摊手:“我真的是在夸你啊!毕竟在这里,我属于外乡人,而且此地为太上皇汤沐邑,若是闹将起来,即便是我搬出芷阳也只能悻悻收场。”
“但在留候国就不同了……”
在他身后,刘邦双手抱臂冷笑连连。
“怎么个不同法?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个小小的留候嗣子,连未央宫的猫都不如,还准备作威作福不成?”
第108章 刘盈:黑人?不,那是老广……
下午四点二十分。
沛县向北,直通沛宫的驰道上。
两百手持长戟的甲骑护卫下,一辆插着三辰旗,六马拉动的巨型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上,刘乐抱着一个几乎和她等高的毛熊玩偶不撒手,根据她说,这是她专门为张无忌买的,等到返回关中之后作为礼物送给张无忌。
同样作为礼物的,还有风车、铜哨、拨浪鼓、小锣鼓、手推响、陀螺、竹蜻蜓、七巧板、毽子等诸多小玩意。
这里面的玩具都是她小时候玩过的。
其中有一些是刘太公给她做的,但更多的还是从刘盈的小仓库里搜刮而来……
只可惜那些小玩意早就毁的七七八八了,而刘盈后来当了太子,又当了皇帝,一天比一天忙,也没有时间再去复刻出那些小玩具供刘氏三代目们玩耍。
好在玩具的样式已经传了出去,自有民间的能工巧匠加以复刻,供孩童玩耍。
刘乐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能一次性在这里买到这么多同款!
所以,自然是买买买的一通血拼!
也因此,之前那辆从帝国邮电大学借来的马车装的满满登登。
不得已之下,刘盈只能结束今日的微服私访,乘坐金根车返回沛县行宫。
刘乐边上,许负则双眼放光的看着身边那些非常可爱的玩偶。
“阿姐,商量个事呗……”许负弱弱问道。
刘乐一脸警惕,将自己的娃娃放在了许负碰不到的地方:“说吧,只要不抢我娃娃就行!”
许负顿时笑了起来:“不抢不抢!我就想问问这是在哪买的?”
刘乐放松了下来,同样笑着回答:“就是在平康里,宁康里还有大康里那边的里聚……你难道是也准备去买玩具?不用了,我买的多,足够给无忌、刘启、刘德他们一人一份了!”
许负竖竖拇指:“豪气!”
刘乐满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反正我的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说实在的,我每天都要拼命花钱,才能赶得上赚钱的速度,烦死了!”
许负:“……”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平复了好一会之后,她才靠近刘乐小声滴咕起来。
她准备哪天让刘乐带着她也去沛县那些生产这些小商品的地方转转,等到回宫之后,她想要联合诸如窦漪房、臧儿以及安茗茗这样的‘穷人’,在长安城开一间专营这些小玩意的店铺。
嗯,用她从刘盈那里听到的话,这叫做超市!
为了节约成本,她准备在少府名下的那些家具城边上找块地方,然后开一个小商品超市!
这样,可以不交房租……
而且她还觉得,在如今火车自长安直达沛县的年代,这个商业计划一定很有搞头!
小钱钱……许负漂亮的眼睛似乎变成了铜钱的形状,脸上写满了开心。
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张不疑坐在刘邦对面,缩着脑袋如同鹌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邦想要收拾他,不需要理由!
但他总归还是要挣扎一下。
否则刘邦若是觉得欺负他没有乐趣,必然还会梅开二度!
就,特别恶劣!
于是张不疑将刘盈说的话给刘邦重复了一遍。
这下,轮到刘邦沉默了。
“本乡本土,怎会如此?”刘邦轻声呢喃,脸上满是痛惜。
刘盈很想告诉他什么是‘资本来到这世间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很正常啊。地主难道会将大部分的收成留给佃农?”
“佃农富了,谁去租赁大户的土地?”
刘邦大睁双眼:“这话难道是你这个代天牧民的皇帝应该说的?”
刘盈食指轻敲自己面前的小桌板:“《论语·公冶长》中有言,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爹你不能光听我怎么说就给我定罪呀!你要看我怎么做啊!”
刘邦黑着脸:“那你准备怎么做?”
刘盈摊手:“我不是让张不疑扩张留候国的纺织工厂了吗?按照此前看到的数据,保守能招收三十万以上的女工!到时候留在沛县的女工人数少了,薪酬自然就该涨了!”
刘邦皱皱眉头:“就这?”
他本来以为刘盈会如同之前颁布《租佃法桉》,规定佃农和地主之间的分成比例以及不同情况下,由谁承担国家租税。
刘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各地情况不同,一刀切最要不得了!与其让国家颁布不接地气的法令,然后地方选择性执法,不如干脆放权给民间,由行会之类的民间组织来维持薪资关系!”
刘邦稍加思忖:“你就不怕乱?”
毕竟当民间组织有一定规模的时候,必然会谋求更大的权力。
比如参知政事。
刘盈微笑:“怕。但怕,就不做了吗?无非就是治大国如烹小鲜,谨慎一些罢了。况且,大汉的臣民是全天下最好的臣民,必然不会无断生乱!”
刘邦沉默不言,但满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当年秦始皇也是这么想的,结果高压之下还是有了大泽乡陈胜吴广的振臂一呼!
但他已经是太上皇了,很多时候并不适合直接置喙国事。
而且知子莫如父。
当刘盈摆出那副模样的时候,必然是胸有成竹。
所以,他怒视张不疑:“丰沛女子皆是朕手足至亲,若敢再有关中故事,乃公一定亲手拧下你的狗头去谢罪!”
嗯,他说的关中故事,指的是当年张不疑用人不当,纺织厂的几个狗管理潜规则纺织女工,最终受害者直接去了御史府门口拉横幅的事情……
张不疑诚惶诚恐:“不会了不会了。自从那时起,纺织厂的管理层基本全是女子……得益于大汉公学的扫盲,女人也一样或多或少认字……”
刘邦点头:“那就好!”
张不疑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说的是,纺织厂换上了女人做管理之后,反而降本增效了!
而且当纺织厂进入KPI考核制度2.0时代之后,这种降本增效尤为显着!
毕竟,女管理对女工的压榨程度,要高于男管理……
属实是歪打正着了!
刘盈对这件事心知肚明,但不挑破,只是看着张不疑问道:“如果这件事真做成了,留候国这边生产的棉布价格,可以降低多少?”
张不疑想了想,斟酌着说道:
“留候国这边的纺织厂如今用的最先进的纺织机,每台机器一小时大约织布十二尺……如果再降低一下工人报酬,再等到人工运河修好,一匹棉布的价格,大约能做到二十钱左右!”
“你问这个干甚?”
刘盈点头:“自然是造福全人类啊!”
张不疑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刘盈问道:“咱们的棉花主要从何而来,你可还记得?”
你能侮辱我肉体,不能侮辱我智商……张不疑哼了一声:“自然是身毒。毕竟那里的环境得天独厚,要比咱们这边的大部分地区都适合种植棉花。”
“当然了,现在大汉最顶级的棉花产出地,要数西域都护府!”
“但考虑到运输成本,故此西域都护府的棉花制成的棉布,只有豪门富商才消费的起……”
刘盈再度问道:“你发没发现,近两年大汉在身毒的棉布销量,似乎环比下降了大约一两成……”
张不疑沉默不语。
刘邦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卖东西不就这样,有时候卖的多一些,有时候买的少一些。”
刘盈摇头:“不,不是这样。要知道身毒天气炎热,种粮一年三熟,如今有了大汉那些铁质农机的加持下,那里的粮食产量至少增长五成!”
“粮食多了,人口多了,但对棉布的需求却降低了?”
“这,不合常理。”
刘邦问道:“也许是你们卖的贵了?哎,不对,你以前说过,大汉的棉布一匹三十钱,即便是漂洋过海运过去,也就六七十钱的成本,这要低于他们每匹九十钱的成本才对!”
刘盈点点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一直在怀疑是有谁将我之前做的那些水力纺车等器械偷偷卖给了身毒人,这才导致他们能生产出接近我们售价的棉布!”
“如今在沛县这边转了转,也算是对这一怀疑有所验证了。”
刘邦一脸杀气:“难道真有吃里扒外的家伙?”
刘盈回答:“是也不是。不是咱们的商人将织布机卖了出去,大概率是那些番邦使者中有能工巧匠,从咱们这边偷学了过去!”
“咱们从沛县出来的时候,那几个黑不熘秋但汉语贼熘的番邦使者看到了吧?”
“那就是打着朝贡名义来大汉进货的商人!”
“防不胜防啊!”
张不疑皱眉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毕竟身毒地理位置特殊,恰好位于大汉和欧洲、非洲之间,棉布的运输成本要比汉国低上一大截!
所以,若是他们的纺织业发展起来,必然会是大汉纺织业的一大强劲对手!
刘盈竖起两根手指:“其一,就是推动棉纺织业降本增效,卷死他们!若是卷不死,就用大汉的剑,为大汉的棉布开辟市场!”
第109章 刘盈:列祖列宗都在,你莫要诽谤我!
丰邑。
原中阳里向西。
这里就是刘氏祖坟所在地。
从昨夜傍晚始,自长安城而来的禁军就在这里布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并且派出游骑巡弋,驱离浅草中躲藏着的野猪狐狸野狗等小动物。
黎明时分,太阳尚未完全跃出地平线,斋戒沐浴,梳洗打扮一番的刘邦就带着刘盈还有刘喜、刘交、刘贾以及诸如刘肥、刘鼻等刘氏二代目前往祖坟所在地。
今天,是反复测算得出的黄道吉日,宜修坟、祭祀、除服、移柩。
在刘邦等人的车驾远远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专门为此事而赶来的奉常萧禄轻轻颔首,身穿吉服的太乐令立即下令奏乐、起舞。
于是,韶乐响起,两队身穿麻布丧服的舞者手舞足蹈,踏地而歌。
“蓼蓼者我,匪我尹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我,匪我尹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这是《诗经·小雅·蓼我》,属于悼亡诗的一种,旨在表达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哀伤。
在如泣如诉的歌声,婉转凄凉的乐曲中,很多前来观礼的官吏百姓想起了自己的亡父亡母,止不住悲从中来,眼眶红润,鼻梁发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尤其是那些骤升高位的开国功候更是泪洒当场。
他们的父母大多早已不在人世,如今他们富贵了,但他们的父母却连一天富贵日子都没有享受过,这对于如今也行将入土的他们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听着耳边传来的啜泣声,刘邦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是个乐天派,没有那许多的多愁善感。
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刘太公和李氏生前享尽富贵,死后满是殊荣的缘故。
他并没有遗憾。
嗯,至于他的生母昭灵皇后则另论。
毕竟昭灵皇后生下他没多久就撒手人寰,那时候他还没断奶,对自己的生母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所以,哭成泪人的是他身边的刘喜。
此刻刘喜看着昭灵皇后的陵寝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点点泪水顺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向下滴落,一时间让本来就是前来旁观的刘盈也忍不住有些鼻头发酸。
毕竟这里埋葬的只是他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嫡亲大母。
但对刘喜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眼前这座坟茔之中,埋葬的是他的母亲,是那个赐予了他生命的生身母亲!
寒酸,破败。
这是刘喜每每祭扫这里时的想法,也是此刻戳中他泪点,让他涕泗横流的原因。
毕竟按照帝国法令,彻候坟丘的地上部分应为方锥体,也就是覆斗形,坟大方十三丈,高三丈。
但昭灵皇后昔日下葬之时,只是个民女,而后刘邦克定天下,登基称帝,册封其为皇后之时,正逢汉初经济凋敝,而在刘太公的强令之下,仅仅是将封堆加高到两丈,方十二丈。
帝国皇后,开国皇帝的生身母亲的陵寝规制,居然不如帝国的彻候!
他,恨农家!
毕竟农家讲究君臣并耕,主张一种乌托邦式的节俭和平等,大操大办修陵寝这件事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不过今日之后,他将得偿夙愿,让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合葬在一起,并且享尽殊荣!
上午九点十五分。
如同许负昨日预测的那样,今日浓云蔽日,格外适宜迁坟。
于是,执掌太庙祭祀事务的太祝令,负责祭祀用食物供奉的太宰令纷纷越众而出,带领自己的属吏安排起早就预演过多次的流程。
作为太上皇,刘氏一族最尊贵者,刘邦自然站在最前。
在他身后,刘盈站在C位。
毕竟刘盈是皇帝,刘氏宗子。
再然后,才是刘喜、刘交以及刘贾。
最后一排,是诸如刘肥、刘信、刘鼻、刘僻非这样的刘氏诸王。
嗯,刘交和刘贾前来的原因,在于刘邦突发奇想,准备将刘氏祖坟也一并迁入关中,仅在此地留下衣冠冢,让奉常府派人按时祭祀。
其实说是祖坟,也就只有两代。
即刘太公的父、祖。
毕竟按照刘太公的说法,刘氏是为了躲避战火,才从魏国迁到了楚国,而按照刘向,也就是编写《战国策》、《列女传》的刘交四世孙所说,刘氏乃唐尧后裔,降及于周,在秦作刘,涉魏而东,遂为丰公……
因此今日负责‘跳大神’的巫师,共有秦、晋、梁、荆四组。
好无聊,我想去钓鱼……刘盈站如松,但思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前面的刘邦也是如此。
不过他主要是因为累,毕竟他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诸如这种在原地一站就是四五个小时的活动,他属实是有些吃不消。
因此,他格外艳羡刘贾。
刘贾虽依旧是荆王,但被刘盈从吴中这样的鱼米之乡,改封到了后世的湖北,获得了原本临江王共敖的封地。
也因此,他虽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死在英布叛乱,但却因为居住的地方湿气太重,导致落下了风湿的毛病,如今更是走都走不成路,只能坐在轮椅上等待祭祀迁坟活动结束。
因此,这也算是祸兮福所倚了……
刘邦趁着众人的目光尽数被那些巫师所吸引,退后半步悄声问道:“等下你有什么安排?”
刘盈反问:“什么什么安排?”
刘邦皱皱眉:“就是这边结束了之后,你准备去干嘛?”
刘盈想了想说道:“钓鱼。你去吗?”
你那是喂鱼……刘邦在心中吐槽,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不去。你再想想。”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他想要出去玩,但又不愿意自己想,于是就让刘盈提议去哪里玩,然后他挑一个感兴趣的跟过去!
刘盈看了看远处用高墙隔开,寂静无声的中阳里,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于是,他满脸缅怀:“等下我准备去中阳里故地重游,一起吗?”
刘邦冷哼:“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乃公在那住了几十年,早就住烦了!再说了,原本的老房子都被你小子一把火烧了,那还故地重游个屁?”
刘盈义正辞严的指正:“不是被我烧了,而是不小心遭了祝融!爹你莫要冤枉我!尤其是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当心他们晚上托梦揍你!”
刘邦满脸不屑:“呸!要揍也是揍你!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小子心里就像明镜一样!”
“肃静!”刘交咳嗽两声:“什么场合?怎么还聊上天了?”
刘盈顿时缄口不言。
刘邦摇摇头也不再言语。
毕竟刘交如今是宗正,代行的祖宗之法,在这种场合完全可以不给他俩留面子……
当然了,刘交不敢。
所以,刘邦只是过了一会就无视禁令,微微偏头问道:“你不是说要去那谁家里买火柴吗?买了吗?”
刘盈压低声音说道:“还没。一直忙,没顾上。”
刘邦眼前一亮:“那正好,等下就去!大丈夫不可失信于人!”
屁嘞,不就是你想去沛县玩?言必信行必果,陋习罢了……刘盈摇头说道:“此等小事我就不去了,等下让中行説或是哪个中官(太监)去就可以了。”
刘邦想了想确实如此。
毕竟刘盈大小也是汉帝国的天子,跑去和一个小小的里正做买卖,属实是太不符合身份了。
于是,他有些沮丧的问道:“忘了问了,你买那许多火柴作甚?”
刘盈笑眯眯的回答:“当然是买烟送火柴咯。每盒卷烟赠送一包火柴,有买有送,生意才能做得长长久久嘞!”
刘邦愣了一下,问道:“烟叶已经多到可以拿去卖了?”
刘盈点头:“当然。这就是植物的特性,只要有适宜种植的土地,播种面积将会指数增长!毕竟春播一粒子,秋收万颗粮!虽然这是说粟米,但烟叶也是如此!”
刘邦笑了笑不再言语。
既然他和刘盈玩不到一起去,那他等下就去樊会家里蹭吃蹭喝!
温一壶黄酒,炖一锅狗肉!
美滋滋!
…………………………
中阳里。
刘盈遵循着自己的记忆,推开卢绾家的大门,绕到东院,盯着一口枯井微微出神。
片刻之后,灰头土脸的中行説从枯井中钻了出来,满脸兴奋,将一个两指宽一指长的小东西高高举起:“陛下,找到了!”
“不错,很好。”刘盈顺手接过,颔首:“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暂时用不着你了。”
中行説躬身行礼,急趋而去。
刘盈看着手中的防风打火机微微愣神。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发出迷你版行星发动机的声音。
下一秒钟,院子里突兀响起一个夹子音。
“臭弟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拿过来让我康康……”
“不给!”
“你再说一遍?”
“看头槌!”
第110章 刘盈:我老娘那粉红色的少女心哟……
长安,城南火车站。
呜呜呜!
阵阵尖锐的汽笛声中,涂抹成黑色、描绘有朱雀展翅的蒸汽列车车头拖着整整二十节车厢,轰轰隆隆驶入站台。
月台旁边,两行甲士肃然而立。
而在正中,则是满脸意气风发的吕雉,以及白白胖胖在生无可恋和满心期盼中来回切换的刘炎……
沛县那边的祭祀仪式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待棺椁运往万年陵,再举办一次下葬仪式即可。
自然而然的,刘盈没有理由再留在沛县游玩。
而且秋日渐深,转眼冬季就要来临。
冬天来了,春节自然就不远了。
刘盈作为大汉帝国的皇帝以及全天下的共主,自然要在长乐宫这个星球之上的权力中心,接受所有人的朝贺!
因此,当蒸汽列车停稳之后,刘盈顿时器宇轩昂的走入站台。
“父皇!”
“呜呜呜呜……”
刘炎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的扑到了刘盈身边,一把搂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凄凉。
且十分委屈。
刘盈满脸懵逼。
吕雉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喂不熟的白眼狼,跟你爹一样!”
刘盈:“……”
刘乐则神秘兮兮的凑到吕雉身边,小声嘀咕:“娘,给你看个宝贝!”
吕雉眼前一亮,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刘乐的肚子:“嗯,不错,应该有四五个月了吧?”
刘乐:“……”
刘盈笑成鹅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吕雉先是向左看看,接着向右看看,随后一脸茫然的问道:“谁家的院门没关好?我怎么听见有鹅在叫?”
刘盈:“……”
刘乐狠狠瞪了刘盈一眼,用力跺了跺脚:“才不是怀孕了!我只是吃胖了一丢丢……哼,都怪小姨夫!”
樊哙:“……”
吕雉无视了樊哙委屈的眼神,自顾自看向刘乐:“既然不是要给我生个外孙子,那你就跪安吧。”
这一刻,她尽显大权在握时的吕后风范,让想要过来找刘盈说说话的樊哙驻足不前,忙不迭的一溜烟消失在人流之中。
但刘乐对此免疫。
她只是献宝似的举起手,露出从刘盈这里‘借’来的防风打火机:“娘,伱看看这是什么?”
吕雉摇头。
刘乐压低声音说道:“娘可记得当日中阳里的火灾?”
吕雉眯了眯眼睛,但没有说话。
刘乐继续说道:“臭弟弟就是用这个点燃了卢叔家里的柴火堆,然后把整个中阳里给烧了!”
她边说,边用力按了下去,准备让吕雉看看当日她看到的神奇一幕。
但,防风打火机只是啪的响了一声,并没有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出现呼呼作响的蓝色火焰。
“吔?”
“怎么肥事?”
刘乐东看西看,百思不得其解。
吕雉顿时有些失望。
当然是没油了,要不然我能给你?呵呵……刘盈上前,不屑的冷哼一声:“当日明明是阿姊玩火不小心点燃了柴草堆,结果却让大哥替你背锅,如今又要将自己做错的事情赖给我吗?”
吕雉先是一愣,但随即装作一副愤怒的样子盯着刘乐。
此所谓母子同心!
而且,欺负自家的黑心小棉袄,超爽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刘乐挥舞着手臂,大圆脸涨的通红:“臭弟弟你诬陷我!而且,明明当时还能出现火焰的,为什么现在又不能了?”
“我明白了,一定是臭弟弟你做的法对不对?”
“快,把御使这个宝贝的口诀告诉我!”
刘盈则投给了刘乐一个‘你是傻叉’的眼神,不再言语。
吕雉板着脸训斥道:“看话本看傻了吧?还口诀?你以为你是谁?再说这些疯疯癫癫的话,就给我面壁思过一年!还有,从今天起,不准你再看那种神仙精怪的话本了!”
刘乐噘噘嘴:“就看就看!”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铁骨铮铮……
吕雉:“……”
刘炎挂在刘盈腿上,一时不知道是接着哭还是怎样。
毕竟他今天是来告状的……
嗯,奶奶的爱如潮水,他实在是承受不住……
刘盈后退半步,躬身行礼:“儿臣前来问安,母后一切安好?”
吕雉笑眯眯的点头,同时用力戳了戳脸上犹自挂有泪痕的刘炎的脑袋:“朕一切安好,就是这臭小子差点没把朕气死!”
刘炎抬头,弱弱的说道:“可是……人一直吃的话会被撑死的啊!大母那里喂的金鲤就是这么被撑死的呀……死的老惨了!”
吕雉:“……”
毕竟刘炎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养死了好几条金鲤……
刘盈则好奇问道:“锦鲤?那能喂死?难不成谁往池子里扔进了一个米山?”
长乐未央两宫之中修挖有人工湖,内里有刘盈从民间采购而来的或红色、或金色等各种颜色的鲤鱼,然后这些鲤鱼相互杂交,形成了一大群颜色斑斓的锦鲤。
当然了,内里最多的还是普通的黑色鲤鱼。
不过随着这些年对黑色鲤鱼的捕杀,御花园的人工湖里基本上只剩下了有鲜艳颜色的鲤鱼。
刘盈准备再过一两年就进行人工干涉繁殖,争取培育出他印象中那些真真正正的锦鲤!
吕雉却摇了摇头:“不是锦鲤,是金鲤。巴掌大小,虽然头和身子看起来有些像是鲤鱼,但尾巴却特别大,就像是女人的裙子一样!”
那不是金鱼吗?可金鱼是鲫鱼不是鲤鱼!而且尾巴特别大?这么说有人走在我前面咯……刘盈问道:“金鲤是谁送入宫中的?”
吕雉慢慢回想了一下:“蓼侯之子,孔臧。”
蓼侯,就是孔聚,是孔子八世孙,当年在刘邦还未落草芒砀山的时候就跟着刘邦混了,属于是丰沛元从中的元从。
刘盈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吕雉则问道:“丰沛之行可还顺利?有没有按时吃饭……算了,就当我没问。”
毕竟站在她旁边刘乐的肚子都大了一圈,作为有饭必蹭的刘盈,自然吃好喝好……
刘盈笑而不语,只是指着那些正在装卸的货物:“那些都是我在沛县买的土特产,等下让人送一些给我大舅还有外翁尝尝,看看是不是他们记忆中的味道!”
吕雉先是一喜,接着黯然长叹:“难为你有心了,你外翁如今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听说已经下不了床了……”
刘盈宽慰着说道:“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可大多数人都是孤零零地来,又孤零零地去……外翁能够看到吕氏子孙绵绵,到时在我们簇拥下离世,想来也是笑着离开的。”
吕雉脸上情不自禁浮现出一抹笑意:“子孙绵绵倒是真的。你那个表兄,就是剃了个光头,整天施主来施主去,把你大舅气的半死的吕台,上个月刚纳了第十七房侍妾……”
她边说,脸上的笑容转变为鄙夷。
毕竟刘盈的女人数量太少了,这直接影响到了她嫡亲孙子的数量完全比不过曹氏!
这让她在曹氏面前抬不起头!
她也很想如曹氏那般,膝下簇拥乌央乌央一堆孙儿,喊大母的声音大的甚至能把人耳朵震聋!
没用的小垃圾!两个……吕雉满是鄙夷的眼神在刘盈和刘乐身上来回横扫。
刘乐吹着口哨望向天空。
刘盈也是如此。
依旧沉浸在‘吕后’人设中的吕雉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但在她发飙之前,卢虞扛着一个近乎比她还高的毛绒熊猫从车厢中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
吕雉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年轻的时候,最多就是在床边摆一个竹片做成的抱枕,哪里见过这种毛茸茸软敷敷的大玩偶?
刹那间,吕雉那颗尘封已久的少女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想rua!
这是吕雉此刻唯一的想法。
一如她看到好看的猫咪就控制不住自己那般,不由自主的缓慢向卢虞迎了过去。
但更先做出反应的,则是挂在刘盈腿上的刘炎。
他如同疯了一样的尖叫,甩开刘盈,扎撒着手就要向自己的母亲扑去。
想rua!
这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但他却惊奇的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会飞!
只是他奋勇向前,但似乎好像仅仅悬停在空中,并没有前进哪怕半步!
“放下!”
“父皇放下我!”
刘炎用力扎撒着双手,拼命哭嚎,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太残忍了吧?”刘乐有些不忍心。
毕竟这是她的亲侄子!
刘盈侧目:“那好啊,等下娘发飙的时候,你顶上?”
刘乐顿时缩回脑袋,只是甩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给大睁着眼睛盯着她看的刘炎。
另一边,被吕雉拦下的卢虞,正在和吕雉分享她在沛县的买买买,同样无视了远处那个被刘盈拎着后脖颈,提溜在半空中的刘炎。
哪怕,此刻的刘炎正在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这,就是再苦也要苦孩子……
…………………………
月台另一侧。
许负松开前来迎接她的窦漪房,脸上挂着几分坏笑:“又大了哦!这还不憋死个人?”
窦漪房无视了她的调笑,只是问道:“一切可还顺利?”
许负得意的挑挑眉:“当然,我可是四御之首啊!”
她说完,眼光扫了扫月台正中的喧闹,拉着窦漪房走到角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第111章 刘盈:不然你以为为何只有小孩子挑食?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眨眼之间,数月时间悠然而过,又是一年春节。
不过春风并没有送暖,而是挟满天飞雪而至,北风呼啸,甚至连宫殿顶端的瓦片都传来哒哒作响的声音。
凌晨两点十五分,狂风停歇,虽然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但新年大朝会依旧照常举行。
嗯,刘盈还等着收礼呢!
长秋殿。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刘盈和刺骨的寒风一同闯了进来。
他随手将身上带有积雪的蓑衣丢给门口的小宫女,大步流星走入寝殿,映入眼帘的就是穿着一身素色里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卢虞。
毕竟长乐宫有暖气,二次改造后保温效果很好。
即便此刻外面零下十好几度,但宫殿内的室温却保持在零上二十五度左右,故此卢虞连被子都没有盖,她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感应到了刘盈走近,于是在原地骨蛹两下,给刘盈让出了小半张床的同时,整个人也从之前的平躺,变成了趴在床上。
于是,刘盈就看到了一个圆润挺翘的小屁股。
不打一巴掌简直浪费……刘盈暗暗点头。
啪!
卢虞眼睛紧闭,脸上露出几分夹杂着愉悦的痛苦表情:“皇帝哥哥干嘛打我……讨厌!”
刘盈回味了一下那如果冻般弹弹软软的手感,按住卢虞的肩膀一阵摇晃:“还不起来梳洗?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卢虞如扶风摆柳般晃来晃去,只是很是慵懒的用鼻音回答:
“没忘……”
“皇帝哥哥,就让我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求求你了……”
她边说,边用被子盖着脑袋,两条雪白浑圆的大长腿撒娇一般在同样雪白的床单上蹬来蹬去。
“五分钟?”
“上次你也说五分钟,结果天都亮了还在睡!”
“赶快起来,你要是现在不起来,等下来叫你起床的可就是我娘了啊!”
“你是知道的,我娘那人越老越在意礼法,新年大朝会上你这个皇后要是迟到了,后果是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刘盈说完,用力将装死狗中的卢虞拉了起来。
好讨厌,冬天的时候人家就是想睡觉嘛……卢虞发丝凌乱,哭丧着一张脸坐在床上发呆,突然皱着可爱的小鼻子在刘盈身上从上到下的嗅了一遍。
“怎么?睡了一觉就转生成为小狗了?”刘盈顺势捏住了她依旧有些婴儿肥的脸蛋。
“皇帝哥哥你好臭啊!”卢虞用力挣脱。
刘盈闻了闻自己,笑着说道:“硫磺的味道,我刚跑出宫外放烟花来着……”
卢虞愣住,瞬间醒了过来,漂亮的大眼睛越睁越大。
“怎么能这样?”
“放烟花为什么不叫上我!”
“皇帝哥哥你越来越讨厌了!”
她披头散发但一脸娇嗔的用力戳着刘盈的胸口。
刘盈随口敷衍:“下次,下次一定……”
卢虞用力哼了一声:“那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放烟花!”
刘盈摇头:“恐怕不行。”
卢虞用力摇晃着脑袋,试图甩着自己的头发殴打刘盈,同时假模假样的哭嚎:“人家不依了啦……”
“不依个拐柺锤!你给我清醒一点!”刘盈再度抓着卢虞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你是不是傻?大朝会结束之后,我们下午就出发去北海钓海豹!晚上的时候在火车上呢,哪有时间去放烟花?”
“好舒服……皇帝哥哥不要停!”卢虞脑袋前后乱晃,满脸很嗨的样子。
这货不会被玩傻了吧,朕现在废后还得及吗……刘盈满脸懵逼。
于是他果断站起:“我现在去未央宫接我爹和我娘,要是他俩的车驾到了长乐宫,你还是这幅样子,嘿嘿!”
刘盈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徒留下满脸欲求未满的卢虞在床上发呆。
………………………………
未央宫。
椒房殿。
凌晨两点四十分。
刘炎正在表演太子绕住。
在他身后,吕雉端着一小碗黑芝麻汤圆紧追不舍。
“乖,再吃一口!”
“你现在不吃,等下大朝会的时候可不要喊饿!”
“站住,朕命令你给朕站住!”
……
在吕雉的恼羞成怒中,刘炎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开玩笑了,他只是年幼不是傻。
说好只吃一口,结果又一口,然后又一口,还要再一口?
他又不是无底洞,哪里吃得下那么多?
所以。
跑!跑!跑!
吕雉无奈,只能是追追追!
就在第二轮未央宫马拉松大赛即将开始的时候,殿门外传来黄门待招嘹亮的嗓音。
“皇帝驾到——”
吕雉和刘炎同时停下脚步,都觉得自己的靠山来了。
“哼,大母不舍得揍你,但你爹可不会手下留情!不好生吃饭,就让你爹揍你!”
“略略略!”
刘炎做了个鬼脸,扎撒着双手向走了进来的刘盈扑去。
“父皇,抱抱……”
“抱个屁,你自己没腿?”
刘盈径直从石化中的刘炎身边绕过,简单向瘫在餐桌边上消食的刘邦行了个礼,接着看向吕雉:“母亲安好?”
吕雉笑着点点头,趁机将半个汤圆塞进了石化中的刘炎嘴里。
这,就是奶奶的爱……
刘邦则板着脸:“母亲安好?怎么不听你问父亲安不安好?怎么,当上了皇帝,眼里就没有朕这个太上皇了?”
一大早就找我麻烦?这老头疯了吧……刘盈无奈,郑重其事的拱手行礼:“父亲安好?”
刘邦哼了一声:“我安不安好的你看不出来?还要来问?假模假样的做给谁看?”
刘盈:“……”
捏着春卷追着刘炎到处乱跑的吕雉百忙之中回过头:“别理他,守岁的时候打麻将输了,拿你撒气呢!”
刘盈转过头,盯着刘邦一言不发。
刘邦若无其事的扭过脸,自顾自生着闷气。
输钱没什么。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鸟依人的戚姬也大鹏展翅起来,联合那几个女人坑了他一晚上!
果然,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刘盈沉默了一会,哼了一声坐到餐桌旁边,为了表示他此刻的态度,故此坐的离刘邦很远。
他跑出去玩了一晚上,肚子着实是有些饿了。
但桌子上这些残羹剩饭他不想吃。
于是他看向侍立在角落中,专门负责宫中饮食的尚食丞:“饿了,弄些解乏开胃的吃食。”
片刻之后,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俱全,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就是一道蟹酿橙,一道樱桃肉,而按照刘盈所说的‘解乏开胃’,又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汤。
正在和吕雉捉迷藏的刘炎闻到橙子加热后甜甜香香的味道,顿觉食指大动,于是一溜烟跑到刘盈面前坐好,一副我是乖宝宝我要和父皇一起用餐的乖巧模样。
吕雉满脸懵逼。
她看了看手中亲自卷的春卷,又看了看坐在刘盈身边露出急不可耐满脸馋相的刘炎,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樱桃肉不要吃肥的,别动我的酸辣汤,还有禁止吃鱼,其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刘盈说完,自顾自开始吃饭。
毕竟刘炎还是个小孩子,肠胃不如成人,要尽量少吃油腻和辛辣食物。
至于不让他吃鱼,是因为今天上的是一道糖醋口味的大河鲤鱼焙面,味道虽然鲜美,但鲤鱼是出了名的刺多,为了防止意外自然是不吃。
想吃鱼,就去吃鱼丸,那个安全……
刘炎有些笨拙的夹了一筷子蟹酿放进嘴里,旋即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好吃吗?”刘盈问道。
“好吃!”刘炎重重点头。
坐在刘炎旁边的吕雉有些不信邪的也尝了一口,虽然她不愿在嘴上承认,但心里却认同刘炎的说法。
蟹酿橙,就是比春卷好吃……
刘盈笑了笑,从一盘子芙蓉海参里叨了一筷子海参放在刘炎面前:“尝尝这个……对男人很好哟。”
这次,刘炎脸上却露出了满满的抗拒。
毕竟海参的样子不好看,黑不溜秋的完全比不上那混合了甜橙香气,而且颜色艳丽的蟹酿橙。
刘盈也不勉强,只是挑着自己喜欢的吃。
刘炎盯着面前的海参片看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放进嘴里嚼了两下。
“咦?”
他眼前一亮,只觉这黑乎乎的东西滑滑溜溜,有一种说不出的鲜味,于是不等刘盈给他夹菜,自己又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吕雉也夹了一筷子。
只是她脸上品尝美味的愉悦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生气和愤怒。
长乐宫的庖厨明明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繁新的美食,那个臭小子居然一次也没有孝敬过她!
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吃这一方面的守旧,以及持续了很多年的能不折腾就不折腾的糊弄大氵去……
刘盈对此浑然不觉,只是趁机宣扬自己的育儿理念。
“看到了吧?吃饭这种事情强迫不来的……”
“他不愿意吃饭,是因为嘴巴刁吗?”
“不是的……”
吕雉瞪着眼睛:“小兔崽子你教训起我来了是吧?”
刘炎抬头,满脸委屈的泫然欲泣。
无他,小兔崽子这个称号如今已经转到了他的头上……
吕雉赶忙去哄,但眼睛却怒视刘盈。
罪魁祸首!
第112章 刘邦:根本难不倒他!
宣室殿。
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两百个穿着汉军旧式军装的舞者手持干戚,踏地而歌。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吾皇应天生,于斯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齐声颂太平……”
于是,在熟悉的歌舞声中,大圣八年的新年大朝会正式进入吃吃吃环节……
但刘盈没有什么胃口。
嗯,主要是他之前吃的太饱……
但在他旁边,卢虞却有些不顾及形象的风卷残云。
无他,刘盈当初走后,她果断继续躺好睡了个回笼觉,以至于完美错过了饭点,不得不从昨夜九点多吃过守岁宵夜之后,一直饿到了今天快十一点……
两餐之间的跨度超过十二个小时,而且中间有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要保持正襟危坐的状态,来面对百官勋贵以及番邦使臣的朝贺!
饿死了、饿死了,我直接暴风吸入……卢虞挥汗如雨,斯哈斯哈的吸着凉气。
嗯,辣的。
睡懒觉?活儿该……刘盈转头看向同样姿势的刘邦,问道:“怎么样,这个火锅鸡吃起来还不错吧?”
刘邦毫不吝啬的竖了竖拇指,不过他没有说话。
无他,刚吃了个花椒,嘴麻……
吕雉很是优雅的点点头,同时将一块酥肉塞进了坐在她怀里,生无可恋脸的刘炎嘴里。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吃吃吃!
这就是奶奶的理解……
她盯着刘炎将酥肉咽下之后,笑眯眯的看向刘盈问道:“我怎么觉得今日这鸡肉的口感,似乎比平日里的要嫩很多?”
刘邦也点点头,这就是他不吝赞美的原因。
他嘴里的牙已经掉的七七八八了,这种既保留了嚼劲,又软嫩的鸡肉无疑是最适合他的食物。
毕竟牙齿远比舌头更加贪婪,哪怕是牙口不好的人,也总是想吃点有嚼劲的东西……
刘盈解释道:“因为这就是第一批选育出来的‘明日之鸡’啊!”
刘邦愣了一下,刚好舌头不麻了,于是问道:“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刘盈点头:
“当然。”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民间早就有人在做种鸡的繁育……”
“嗯,其实也不是专门的繁育,只是歪打正着罢了。他们并不懂科学繁育,但大家都种过地,播种之前还知道挑一挑子粒饱满的粮食作为种子,就别说蓄养家禽家畜了。”
“因此民间会有专门走街串巷,负责阉鸡、阉猪之类的匠人。”
“也因此,咱们的榜单刚一贴出去,就有几千人踊跃报名,今天咱们吃的这种鸡,就是一个齐地农户繁育出来专门用于吃肉的大公鸡!”
刘邦皱皱眉头,指着沸腾中的鸡块:“这是种鸡?”
刘盈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当然不是。这是那只鸡,准确的说是那群鸡的子代。嗯,他已经将这种鸡的所有权卖给了少府……”
“如今,少府正和帝国高等农牧综合大学展开深度合作,准备以这种鸡为母本,更进一步培育出料肉比更高的鸡种!”
“料肉比?”刘邦歪着脑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盈开始棒读:“料肉比,指的是饲养的畜禽增重一公斤所消耗的饲料量,它是评价饲料报酬的一个重要指标,也是编制生产计划和财务计划的重要依据。料肉比高说明用的饲料多,但增长的肉少;反之,料肉比低说明用的饲料少,但增长的肉多。”
刘邦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虽然他并不懂……
但这不重要,反正到时候别人问起来的时候,他也可以如此这般的棒读,成功装逼!
至于对方追问的时候,他只需要保持高深莫测的微笑,就可以让对方产生自行惭愧认为自己问出了一个愚蠢问题的想法。
强如张良,也曾经多次栽倒在他这种伎俩之下!
刘盈也是如此,于是他继续棒读。
“经过调查,大汉目前本土的芦花鸡等鸡种的肉料比大约在一比五,也就是说,这些鸡平均需要吃掉五斤粮食才能长出一斤肉,而‘明日之鸡’海选出来的鸡种,肉料比高达一比三又七分之五,要比原始的鸡种高出不少……”
“故此,就有了咱们今日吃到的这种个头大,但肉质格外嫩的火锅鸡。”
“不过这种鸡相比较民间那些芦花鸡来说,口味上似乎差了一点,这主要是因为生长周期短,导致风味物质积累的比较少的缘故。”
“嗯,我说完了。”
刘盈端起紫砂壶,接连给自己倒了两杯大红袍。
嗯,他喝的大红袍和后世的大红袍大概率不是一种茶。
毕竟后世的大红袍最远也只追溯到了清末民初,距离现在的汉国还相差一千多年。
重要的是,他喝的大红袍茶叶,是将巴蜀的茶树移栽到闽中,也就是后世福建地区,然后制作而成。
那里是如今的大汉本土之上依旧还保留着土著部落的地域。
而土著蛮夷,就是廉价劳动力的代名词。
也因此,如今的闽中三国,也就是闽北国、闵南国、东瓯国就成了汉帝国最重要的一块产茶地,截止去岁十月份的上计统计结果,那里每年茶叶产出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七千万斤,闽中三王去岁获利接近五亿!
嗯,毕竟是藩属国,因此获利为七三分成。
刘盈拿七。
所以刘盈接下来一两年的目标,就是继续向东,登上宝岛,收割那里因为他传播先进农业生产技术,而人口暴涨了好几倍的土著劳动力!
这样,不仅大汉帝国能够获得新的土地,帝国政府能够获得新的税收增长点,而他本人的小金库,也能保持之前那种健康的增长模式!
此所谓三赢,要比双赢多一赢!
刘盈美滋滋的放下紫砂壶。
在他旁边,已经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卢虞顿时毫不吝啬的鼓掌。
啪啪啪!
掌声,很快传到了丹陛之下。
那些或胡吃海塞,或彼此交谈的朝臣百官、功候诸王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虽然满脸不明所以,但还是毫不迟疑的开始鼓掌!
啪啪啪!
掌音凌乱,但响彻整个宣室殿。
于是,宣室殿外也响起了凌乱但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
虽然大家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管他呢,拍就完事了!
毕竟别人鼓掌你不鼓掌,事后问罪大不敬怎么办?
那些手持长戟站在宣室殿内外的甲士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们腾不出手,但他们手中握有长戟。
于是,他们选择用长戟在地上敲击的方式来代替鼓掌。
砰砰砰!
啪啪啪!
此起彼伏,热闹极了。
而指挥乐曲的太乐令也凑了个热闹,将舒缓的韶乐换成了之前那种慷慨豪迈的鼓乐。
咚咚咚!
砰砰砰!
啪啪啪!
你瞧你干的好事……刘盈满脸懵逼,但怒视缩着脖子的卢虞。
卢虞满脸委屈。
娘说的没错,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卢虞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捧刘盈臭脚!
哼!
过了好一会,这种莫名其妙的热闹才渐渐停歇。
宣室殿外,巴掌都拍红了的身毒巽伽王朝使者罗什不屑的撇了撇嘴。
从前的时候,他都是坐在宣室殿中用餐的!
虽然只是边边角角靠近大门的位置,但也比现在这种坐在那些总人口不过十几二十万的小国之中来的体面!
嗯,这是刘盈把他当贼了……
罗什一口闷酒入腹,暗暗发誓,如果有朝一日他为巽伽王,必然点齐兵马杀入汉国,亲手砍掉汉国皇帝的脑袋当球踢!
虽然他并不是巽伽王的血脉……
而且,他其实对现在的巽伽王很是佩服,以至于他会完美的执行对方的旨意。
师汉长技以制汉!
如今他们也掌握了汉人那种用水力驱动的高效织布方式,接下来要学的,就是汉人那种同样用水力驱动的冶铁方式!
这样,他们就可以武装巽伽王朝的亿兆神兵,跨越茫茫大洋攻入汉国,砍掉汉国皇帝的脑袋当球踢!
这不仅仅是为了洗刷曾经的耻辱,而且还是为了捍卫他们的信仰!
前些天他去了一趟新佛教在雒阳修建的白象寺,结果差点没把他气死!
什么鬼?
他只想抓着寺庙里的那些秃头问一问,莲台上坐着的那个头戴平天冠的家伙究竟是谁?
别以为将塑像的样子做成了肥头大耳的模样,他就认不出那就是老年发福版的汉国皇帝的模样!
叔可忍,婶不可忍!
而且那帮秃驴还拉着他传教,说是什么世间唯一真佛出生之时,天音嘹亮,有飞天起舞,诸菩萨、罗汉纷纷叩首朝贺,而且那个唯一真佛还脚踩莲花,一步而天地六动,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抄袭!
吃果果的抄袭!
罗什怒视宣室殿,恨不能立刻冲进去刺王杀驾……
而同样怒视刘盈的人,还有自诩为刘盈一生之敌的刘如意。
他之前莫名其妙的跟着周围人胡乱拍手,事后觉得很是丢人!
于是他站起来说道:“今日良辰美景,陛下何不赋诗一首?”
毕竟他笃定刘盈平日里写的那些诗都是提前准备好,专门等到有机会的时候用来装逼!
而今天既然刘盈没有装逼,那就说明他并没有准备好!
所以,他准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了!
刘如意说完,之前还熙熙攘攘的宣室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坐在刘如意旁边的刘建、刘恢、刘友三兄弟更是慢慢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坐席,免得等下他们四哥的血溅他们一脸……
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肥也假装醉酒:“老四,你要作甚?今日乃大朝会,岂能让陛下出丑?”
哗啦啦。
坐在刘肥左近的刘信、刘濞、刘僻非等刘氏二代目也纷纷挪动席位。
这,就是划清界限!
刘肥开始后悔。
但他已经跳出来了,自然没有再跳回去的道理!
毕竟齐藩乃天下第一强藩,要脸!
嗯,他自封的。
刘盈看看硬着头皮的刘肥,又看看梗着脖子准备和他同归于尽的刘如意,突然笑了起来。
自信。
非常自信。
但刘如意却隐约感到了一种退缩。
于是他越发笃定。
直到他的耳边传来刘盈那不带一丝情感,抑扬顿挫的声音。
“高轩暧春色兮,邃阁媚朝光。”
“彤庭飞彩旆兮,翠幌曜明珰。”
“恭己临四极兮,垂衣驭八荒。”
“霜戟列丹陛兮,丝竹韵长廊。”
“穆矣熏风茂兮,康哉帝道昌。”
“继文遵后轨兮,循古鉴前王。”
“草秀故春色兮,梅艳昔年妆。”
“巨川思欲济兮,终以寄舟航。”
刘盈话音落下,宣室殿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但下一秒钟,爆发出了比之前还要热烈的掌声。
“好诗好诗!”
“好一句继文遵后轨兮,循古鉴前王!”
“是极是极!”
“不,我觉得是这一句‘巨川思欲济兮,终以寄舟航’更好,道尽了君为舟,万民为水的道理!”
“如此可见,陛下胸襟,不逊色于上古三王矣!”
“此言差矣!”
“为何?”
“上古三王如何能与陛下媲美?”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陛下之功绩,陛下之胸襟,陛下之志向,当超三皇、盖五帝,下视夏商、无论周秦,使万世不可及也!”
……
在声声入耳的马屁声中,刘肥瑟瑟发抖。
但好在他之前是假借着醉意,于是他十分干脆的噗通一声躺在地上,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装死,总好过被问罪的好!
只不过刘如意就不能用同样的方式来躲避可能的后果了。
他用充满怨愤以及羡慕的眼神看了看刘肥,心中感叹自己到底是小瞧了这个胖子,没想到自家大哥一直都在扮猪吃虎,不然如何能在电光石火之间就想出对策?
因此怨愤,就在于刘肥堵死了他的路……
于是他梗着脖子看向刘盈,一副要打要杀随便你的样子。
突出一个铁骨铮铮。
但同时,他不断向刘邦发去求救的信号。
刘盈一脸宽和的笑了笑:“咦?赵王为何还要站在中央?坐着啊。”
毕竟这里有文武百官,功候诸王,他总不能当众问罪刘如意吧?
兄友弟恭。
虽然弟不恭,但兄还是要友的。
无外乎是秋后算账罢了!
刘盈默默在心中替刘如意换了一个本子。
ps:那首诗是李二的《元日》,表达了他要效仿古代的明君们,恭谨而节制地治理着国家,最终于使八方安定、四海升平的心境。
第113章 刘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长安北站。
这是大汉最早建成的一个火车站,尽管最初的建设理念和规模都有所超前,但在日新月异的发展中,这座火车站早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因此,刘盈狂喜。
嗯,不是因为汉国的发展,而是他即将再度获得一次发财的机会。
比如在旧火车站的西边,重新盖一座规模相较之前十倍以上的新火车站!
重要的是,国家出钱!
所以,刘盈的计划就很简单了,就是积极推动工程招标,然后随便找几个人围标,最终他掌握的城建集团严格按照帝国法规将工程承包下来,最后再分包出去……
一前一后不付出什么成本,但钱却哗哗的从国库流到了他自己的小金库!
毕竟如今的大汉是封建王朝来着……
于是,刘盈在前来送行的曹参韩信等人陪同下,开始对眼前这座火车站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
曹参对此心知肚明。
但国家的钱又不是他的钱,况且这座旧火车站确实有些不堪使用了,需要重新建一座规模更大,且人、货分流的新火车站。
至于钱被谁赚走,这个其实不重要。
毕竟曹参是大汉帝国的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家族,总归能够从中分一杯羹……
很大一杯羹!
于是,曹参拱手说道:“臣等下就召见将作少府,共同商议此事,争取在新春休沐结束之前,拿出一套可执行的章程……”
刘盈颔首:“很好。但毕竟是过年,加班要适量!以朕之见,你们每日除了正常的工作时间之外,加班时长不宜超过八小时,须知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还是要劳逸结合的嘛……”
曹参:“……”
韩信:“……”
王陵:“……”
郦商:“……”
毕竟过年本就是休沐,按理来说他们可以不办公,但刘盈一句话定调之后,他们过年还需要坐堂理政不说,还要加班!
重要的是《诗经·齐风·鸡鸣》中有写,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这段诗文的意思是,公鸡已经叫了,上朝时间到了;东方已经亮了,上朝的开始忙了。
也就是说,至少在春秋战国年间,官吏以及君主上班的时间就是天刚刚放亮!
而秦国更是规定卯时(早晨六点到七点)上班,至于下班时间,则根据春夏不同有所调整,春分之后下班时间为申正(约下午四点),秋分后则为申初(约下午三点)。
毕竟那时候的建筑风格和技艺与后世不同,室内采光很差,基本上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屋子里除了被太阳照到的地方,其余都黑咕隆咚一片……
更重要的是,蜡烛和灯油的质量也差,不耐烧,点灯办公的成本就太高了。
而汉承秦制,官员上下班时间也秦朝保持一致。
比如曹参等人每天坐堂理政的时间就是早晨七点,算上在路上的时间花费,如果碰巧前天晚上住在城外的话,甚至要四点左右就备车出发……
八小时工作时间,八小时加班时间!
韩信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闺女预定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他已经准备揭竿而起了!
但御史中丞周昌却认为这很合理。
作为萧何的忠实信徒,他对待工作有着和萧何同样的观点。
以日治者王,以夜治者强,以宿治者削。
也就是说,当天能把政务都处理完的国家,就能在天下称王;拖到当夜处理完,国家也能强大;但如果拖过了夜,明天再办,这样的国家就削弱了!
所以,在皇帝去北边钓海豹……
不,是在皇帝巡查帝国的北方边疆期间,他将担负起监督百官专心工作的责任!
毕竟他是御史中丞,而且他本年度的一百个弹劾官吏勋贵的KPI考核还一个都没有完成!
嗯,毕竟今天是大圣八年的新年第一天。
………………………………
月台东。
刘炎穿着一身厚厚的虎皮裘衣,头上还带着一顶虎头帽,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到处乱跑。
不过今天不是为了躲吕雉,而是他心情大好。
此次汉朝皇室集体外出团建,他也在名单之中!
嗯,刘肥、刘如意等刘氏诸王也一起去北海行宫小住,因此长安城不需要皇子监国,自然曹参等人也不用伴驾,可以留在长安办公。
也因此,刘炎一脸兴奋到处乱跑,不时发出阵阵鬼哭狼嚎。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出去旅游!
但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宫女就显得很是慌张了,虽说卢虞宽容,吕雉也不是那种暴虐弑杀之人,但刘炎若是磕了碰了,她们也不好交差!
性命无忧,但至少会被罚入掖庭,甚至永巷!
在那里干的活又苦又累不说,重要的是赚的钱太少了!
嗯,刘盈改革过宫规,诸如这样不涉及宫中机密的宫女,会在年满二十五的时候准许离宫。
皇宫包吃包住。
所以很多穷人家的女儿会挤破头入宫当宫女,等到‘被解聘’之后,再带着一笔丰厚的嫁妆回村里找个老实人结婚……
而对于这几个东宫的小宫女来说,她们最大的愿望并不是赚一笔钱回家嫁人,而是尽可能多陪伴刘炎几年之后再出宫嫁人。
太子,总有一天会当上皇帝。
那么她们这些昔日太子身边最体己的宫女,多少会因为这一点香火情而福荫子孙。
比如将她们的儿子送入宫中做个郎官,亦或是将她们有些姿色的女儿塞进宫中做个小宫女,期盼一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于是,他跑,她们追,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跑着跑着,刘炎突然站在原地不动。
在他对面,是一个穿着洁白狐裘,脸蛋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小萝莉。
那只萝莉约莫六七岁的样子,除了脸颊上带有几分隐约的高原红之外,看起来粉雕玉琢,如同一个瓷娃娃般可可爱爱。
不过刘炎的愣住,并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
毕竟他只是个虚岁五岁的娃娃,远不到慕艾之年,尚不知什么男女之情。
因此他此刻的愣住,主要是因为那只萝莉手中的冰糖葫芦。
山楂、橘子串在一起,用麦芽糖稀包裹,晶莹剔透,好看又好吃!
刘炎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双手插腰:“你是谁?孤怎么没有见过你?”
在外人面前要自称孤,这是东宫中庶子反复耳提面命的事情。
毕竟中庶子是颜高,孔圣门徒颜回的嫡系子孙,对于‘礼’这件事属于是刻进骨髓的本能。
那只萝莉歪了歪脑袋,叽里咕噜了一大段刘炎根本听不懂的话。
但在刘炎身后,他的那个贴身内侍则皱眉问道:“匈奴人?你是谁家的孩子?”
“匈奴人?”刘炎仰起头,满是不解。
内侍肖狗儿弯下腰,如同一只对虾,拱手回答:“回太子殿下的话,匈奴是大汉北方的一个游牧部族,是当今陛下数次远征之后才将之降服成了大汉的其中一个属国!”
这件事情他知之甚深,毕竟他曾经也是个匈奴人,汉军第一次攻入草原的时候他被生擒,做了汉军战俘,在十二岁那年入宫做了内侍。
听到肖狗儿的话,刘炎用力鼓掌:“父皇好厉害!”
圆脸萝莉盯着刘盈看了一会,突然展颜一笑,用流利的汉语问道:“你是刘炎?大汉太子?”
刘炎愣住,小声呢喃:“你怎么知道?你也好厉害……”
圆脸萝莉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毕竟刘炎自称‘孤’,而肖狗儿又很大声的称呼他为‘太子殿下’……
圆脸萝莉心中吐槽两句,接着说道:“我叫吕柔柔,我的母亲是苍狼神的子孙,大草原上女王,匈奴十八部的统御者,挛鞮家族唯一继承人,挛鞮阿雅。”
刘炎瞪大眼睛:“你怎么有这么多母亲?好厉害……”
吕柔柔差点没晕过去。
她瞪着眼睛,大声说道:“我只有一个母亲,我的母亲就是匈奴女王,挛鞮阿雅!我的父亲是中水候吕马童!”
刘炎捂着耳朵:“知道了,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吕柔柔越发生气,鼓着腮帮子如同仓鼠。
刘炎挺起肚子,一本正经说道:“你是藩王的女儿,我是大汉的太子,所以你要听我的!”
吕柔柔点了点头。
刘炎喜笑颜开,摊开了他的督亢地图:“那好,把你手中的冰糖葫芦给我!”
“不给!”
吕柔柔后退一步,目光很是警惕。
刘炎想了想,准备利诱:“你把冰糖葫芦给我吃,等我长大了封你做太子妃!”
拐角处,刘盈满脸懵逼。
在他身后,卢虞也是同样的表情。
只有吕雉乐呵呵的从角落走出:“我的乖孙都知道给自己找太子妃了,真是长大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呢!”
刘盈紧随其后,问道:“我冒昧的问一句,咱们的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如此熟稔,想来不是第一次了吧?”
刘炎有些羞涩的点点头。
刘盈莞尔,再度问道:“都跟谁说过?”
刘炎掰着指头:“萧家姐姐、小曹姐姐、夏侯姐姐……还有姑姑家的张澹姐姐!我最想让张澹姐姐当我太子妃了!毕竟她家里有好多好吃的和玩不完的好玩的……”
“不过张澹姐姐打了我一顿,说她是我表姐,不能嫁我……”
第114章 刘盈: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呜!呜!呜!
滚滚回荡,如同雷声的汽笛声中,巨大如同怪物的蒸汽列车带着磅礴的力量冲入了关中北方的黄土高原,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飞驰向前,真就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加装有双层玻璃,隔绝了大部分哐当哐当声音的豪华包厢。
刘炎将自己顾头不顾腚的藏在卢虞怀中,任由别人如何呼喊都绝对不露头。
毕竟在他对面,一个脸若银盘的中年妇女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
那神情,一看就是个怪阿姨!
怕!
刘炎再度将自己死死塞进卢虞怀中,并且遵循着从前的记忆,脑袋一拱一拱的想要喝上一口热乎的……
于是,他被满脸懵逼的卢虞直接扔到了沙发上。
突出一个母爱有,但不多……
阿雅突然放声大笑:“哈哈,既然太子喜欢我家柔柔,那干脆就让柔柔住进东宫……嗯,这就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青梅难敌天降……刘盈沉默不语。
吕雉盯着很是乖巧坐在角落的吕柔柔看了几眼,慢慢点头。
毕竟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吕马童算是她们吕家的人,那么吕柔柔也算是外戚一党!
重要的是,吕柔柔和刘炎没有血缘关系!
完美!
简直完美!
但卢虞却迟疑着说道:“陛下之前和淮阴侯定有婚约,允诺淮阴侯独女韩嫣为太子妃……让柔柔入宫,恐怕不好吧?”
毕竟那是韩信,门生旧部遍天下,而且如今还当着大汉太尉!
吕雉顿时变得踌躇起来。
但下一秒钟,她看向阿雅说道:“既如此,可能就要委屈一下你家柔柔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阿雅其实一直是个扮猪吃虎的主,而且这些年平衡草原各部,很是积累了许多政治经验以及听话听音的能力!
因此,她尽管心有不甘,但笑着回答:“哪里能称得上委屈呢?柔柔能得太子喜欢,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刘盈无声笑笑,突然有些警醒。
“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莫非那帮身毒和尚如今在草原传教?”
“朕帮你回忆一下,他们宣讲的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主张今生吃苦消弭业障,来世转生极乐享尽荣华富贵?”
“身毒和尚?”阿雅回忆了一下,反问道:“陛下说的可是一群高鼻深目,穿着红色或黄色缁衣的光头?如果是的话,那就是他们。”
刘盈轻轻点头:“我说最近怎么没怎么见那帮家伙,原来跑草原去了……”
阿雅笑容满面的说道:“是啊。不过那些和尚并不是光会说嘴,有些人擅长医道,甚至还会给骆驼接生呢!所以我就没有管他们……”
“毕竟他们自称游方僧人,并不如汉地和尚那般热衷修庙塑像……”
她说的不管,指的是不收税。
嗯,大汉有十一税,神庙献金九成收归国有,剩余一成用于修缮寺庙,赡养僧众……
刘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缩在角落里写写画画的许负一眼。
许负百忙之中抬起头,回了刘盈一个收到的眼神。
有位哲人说过,在不擅长的领域,充分放权比自己长了三头六臂更重要!
因此,刘盈将处理宗教事务的事情完完全全交给了许负,自己只是偶尔提供一些从后世,以及沙漠教派那里听来的骚操作。
比如佛三一……
在草原上注定要掀起一场因为信仰而引发的腥风血雨中,哐当作响的蒸汽列车沿着秦朝开辟,汉国拓宽的笔直道路,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抵达到了曾经华夏文明的最北端。
九原。
…………………………
早晨八点十五分。
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天上,红彤彤,但没有一丝暖意。
阴山南麓凌冽的风如刮骨钢刀般吹拂在刘盈身上,却让他变得精神百倍,一扫之前的哈欠连天。
在他身后,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刘炎一脸兴奋的跑了出来。
下一秒,他灰溜溜的缩回了温暖如春的行宫寝殿。
毕竟屋里面烧着地暖,室内温度保持在零上二十八度左右,而一墙之隔的室外,温度保守在零下二十度!
天寒地冻。
但刘盈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
他选择将车驾驻跸九原,而不是一路向北,为的是犒赏这里的边军。
无他,大过年的。
在这种举国同庆的日子里,戍边的士兵本就思乡,如果皇帝的车驾再匆匆自这里经过没有一刻停留的话,属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刘盈对这里,也有几分缅怀。
上次他统领大军北上草原作战,直捣黄龙一劳永逸解决北方边患的时候,走的就是从九原城出发的道路!
如今,他故地重游,颇有几分感慨。
嗯,这种感慨主要来自于远处站在雪中,身形干瘦但依旧笔挺的一个老人。
林挚。
曾今的九原郡郡守,节制九原、云中驻军,镇北将军,武川候林挚!
武川候是林挚在告老还乡的时候,刘盈感念他曾今的功劳,特意将他改封为武川候,食邑两千两百户。
见到刘盈的一刻,林挚顿时上前几步,单膝跪倒在雪地之中,昂头挺胸,双手抱拳。
“末将林挚,拜见征北大将军!”
征北将军,是刘盈曾经给自己弄出来的官位,如今已然封存不再使用。
至于林挚喊他将军而不喊陛下,主要是他已经彻底疯了……
毕竟他脑子受过伤,一直都挣扎在发疯和庆幸之间。
现在,林挚的意识显然还停留在他曾经跟随刘盈北上大战匈奴的时候,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此刻意识清醒,虽然多年没见刘盈,但依旧能够准确的认出刘盈。
刘盈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
刘炎从刘盈的大腿后面探出脑袋,小声问道:“父皇,为何他叫你征北大将军?”
刘盈笑着回答:“因为,那是父皇从前的称号……”
但在另一边,林挚眼一瞪:“父皇?你是谁?殿下?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大将军……你们干什么?我没疯,我为大汉流过血,让我去见陛下……”
望着林挚被四个又高又胖的虎贲卫士拖走的背影,刘盈低头斥责:“叫你多嘴,你看把他刺激坏了吧!等下再收拾你……”
刘炎转头就跑:“哼,我去找大父告状!”
第115章 刘盈:天啦噜,被围观惹!~
十点二十五分。
九原城东南方向的镇北军大营外,熙熙攘攘的是黑鸦鸦一片的人流,人们口中吐出的热气随风而动,居然有几分雾气缭绕的感觉。
今天是刘盈巡视并犒赏镇北军的日子。
故此不仅九原城中的百姓万人空巷蜂拥而至,还能看到远处的皑皑雪原之上不断是骑马驾车从其他县跑过来凑热闹的人。
无他,看个稀罕……
这时候的大汉虽然有铁路,也初步建立起了一条从汉国中央到各郡各县的道路,但大多数人的生活半径基本不出乡镇,尤其是作为非首都居民,想要见到皇帝一面更是难如登天。
所以,来晚了的人顿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起来。
比如叠罗汉……
再比如踩高跷……
不过远处穿着加棉铠甲策马而来的刘盈却面无表情,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目不斜视,尽显皇者风度。
嗯,冻的。
毕竟这里是后世的内蒙古包头,北纬四十度的地方,即便是汉朝的平均气温相对较高,而现在又接近中午,但现在的气温也在零下十度左右。
………………………………
镇北军大营。
镇北将军傅宽正在对受阅军队做最后的检查。
昨天夜里他从外面拉回来了二十辆马车的煤炭,为的就是烧水,将那帮脏儿吧唧的大头兵好好洗刷洗刷。
原因很简单,刘盈除了受阅还有与士兵同庆的活动,到时候他们身上的虱子跳到刘盈身上了,他这个镇北将军就算是干到头了……
傅宽虽然也是元从功臣,但他最早的时候跟随的是魏王咎,后来魏咎被章邯打败,自焚身亡,他才转投的刘邦,虽然之后立下汗马功劳,但到底不如那些丰沛功臣可以肆无忌惮。
十一点二十分。
箭楼上响起两声沉闷的号角声。
紧接着,响起的是军中用来庆祝大获全胜的鼓乐。
这是一种最高规格的迎接方式,一般只有手持白旄黄钺,掌生杀予夺的大将军亲至才会奏响。
不过刘盈是皇帝……
但没办法,这就是军中的最高规格了。
鼓声震天中,即便是傅宽也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
毕竟刘盈是皇帝……
于是他猛然站起,解下头盔大步向军营门口走去。
在他身后,林林总总数百名中级以上军官也同样摘掉头盔,按照品级高低列队前行。
见天子免胄,这是规矩。
军营门口,刘盈驻马而立。
傅宽疾走两步,虽然穿着一身沉重的盔甲,但还是跪在清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连灰尘都没有的地面上,一丝不苟的大礼参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身后,数百军官也是如此,齐声高呼万岁。
刘盈扬了扬手中的马鞭。
在他侧面,穿着一身吉服的谒者立刻高呼:“平身——”
傅宽等人这才站起,偷偷抬眼看向刘盈,只见刘盈骑在一匹身量极高的乌云盖雪上,一身盔甲寒光闪闪,衬得他近些年养在深宫而日渐白皙的脸庞也显得威风凛凛起来。
只不过刘盈怀里坐的那个鼻涕邋遢的小孩子有些破坏画风……
傅宽顿时瞪大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再度躬身行礼:“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这小孩正是刘炎。
毕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刘盈这次北上带着刘炎的目的,自然是要将这个被丰沛功臣和大部分朝臣所认可的接班人介绍给军队认识。
然而这次不等那些站在一旁的谒者呼喊,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抢先喊了起来:“平身——”
傅宽有些懵逼。
在他身后那些同样躬身行礼的将领也是如此。
这不是抢工作吗?
你喊平身,那些谒者喊什么?
但毕竟小孩子,他们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盈抬手弹了刘炎一个脑瓜崩,看向傅宽等人说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咱们的太子殿下已经发号施令了?”
于是,在刘炎的满脸委屈,傅宽等人的哄笑声中,尴尬不再。
但刘盈却突发奇想,伸手抓在刘炎肋下,将他高高举起面对远处那些列阵齐整的军队,有些像电影狮子王里的场景,只不过缺少了那种异域风情的配乐……
这次,轮到刘炎满脸懵逼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故事,那是之前坐火车无聊的时候,他允诺将自己一半的压岁钱送给刘盈,才从刘盈这里听到的故事。
那是春秋战国时期发生的故事。
在那个凡有血性必有争心的大争之世,战争是当时的主流,而某个战败的国君在逃跑的时候跟家人跑散,这时候他的一员大将拼死将他的儿子救了回来。
为了安抚人心,国君忍痛将自己的儿子摔在地上,口中大呼为一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云云……
所以,刘炎开始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起来。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乱叫,导致刘盈准备也摔他一下……
“父皇,不要啊!”
“我以后一定当个乖宝宝!”
“我发誓!”
……
刘炎扎撒着双手拼命挣扎,甚至不惜将自己另一半的压岁钱也拿出来用于贿赂刘盈……
刘盈满脸懵逼。
但傅宽等人却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中最低的官职也在军司马一级,因此早已成家立业,刘炎这种莫名其妙的脑回路,不由让他们想起家中幼子……
“这可是你自愿把压岁钱都给我的,不是我骗你哦!”刘盈一本正经。
“嗯嗯!”刘炎如小鸡啄米般用力点头。
于是,阅兵正式开始。
只不过这是检阅而不是演武,故此只是各军按照顺序在刘盈面前走一遍队列。
而且还走的十分零散,除了他们身上那种精锐军团而独有的精气神外,其余并没有什么看点。
毕竟镇北军是野战军团,平日里不怎么练习队列。
因此,刘炎从最初的满脸兴奋,渐渐变的哈欠连天,有心想要靠在刘盈身上睡觉,但刘盈穿着铁甲,而且此刻天寒地冻,他只能裹紧自己身上被染成赤红色的迷你版熊皮披风,脑袋一颠一颠的打着瞌睡。
坐在刘盈身后,女扮男装偷偷溜进来的刘乐也兴致缺缺。
她看了看远处一身戎装的阿雅,接着用手肘捅了捅张不疑:“匈奴如今是大汉的一部分,为何还要有镇北军?我听说镇北军可不止眼前这一点,他们的军营遍布阴山之南,有十万之众呢!”
张不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刘盈嘴角向上扬起,身体后仰,小声说道:“因为匈奴是大汉的一部分,但匈奴人却并不是大汉的藩篱。”
刘乐眨眨眼睛:“那阿雅呢?”
刘盈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阿雅是阿雅,匈奴人是匈奴人。北方草原极其辽阔,即便是从距离长安三千里之遥的北海一路向北,抵达真正的大洋还要再有四五千里的路程!”
“在如此广袤的地域中,蛮族会如同田间的杂草一样,永远也割不完!”
“因此,如何遏制第二个匈奴出现,就是帝国北境需要重点解决的一个难题。”
刘乐皱眉:“那让阿雅姐姐带着她的军队去打蛮子不就行了?阿雅是我们的朋友,是自己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刘盈没有说话。
张不疑也沉默不言。
刘乐越发疑惑。
在她看来,所谓朋友自然就如刘盈诗集中说的那样,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所以,阿雅绝对信得过!
刘盈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信不过阿雅,而是信不过那些匈奴人。你说的那种场景,只能是匈奴人尽数改为汉姓,说汉语,过汉人的节日,谁说他们是匈奴人他们就抽刀子跟别人拼命的时候……”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彻底抹去匈奴人的民族认同之前,刘盈准备将他们当成羊来养着,自然需要一支庞大的镇北军来当做牧羊犬,既看管羊群,又抵御狼群的进攻。
刘乐扁扁嘴:“没钱!”
刘盈掏了掏耳朵,满脸懵逼。
张不疑也眉头紧锁。
刘乐自以为看穿了一次刘盈的诡计,用鼻孔盯着刘盈向张不疑解释:“臭弟弟肯定又想坑我钱了!你听他说的,让匈奴人都说汉语,那就代表着要往草原上派遣汉人老师,让匈奴的小孩子有学上,有书读!”
“这就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
“哼!臭弟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她说完,甚至开始抖腿,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洋洋得意。
刘盈懒得理她。
毕竟她说的那些举措都是国家行为,自然要由国库出钱,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帝国公主,更重要的是这笔经费很是充足,毕竟大汉主推工业发展。
剪刀差,不仅剪诸侯国的农民,也剪草原上的牧民。
所以刘盈不屑的撇撇嘴,旋即轻轻挥手,正式进入第二个环节。
犒军。
不过镇北军所在地大部分是牧区,并不缺少肉食,因此犒军所用的主要是罐头,诸如桃子、梨子、苹果、橘子这样的水果罐头,以及那些喝进去如同刀子在嘴巴、喉咙里乱戳的烧酒。
刹那间,军营之中山呼万岁的声音,甚至高过了之前他们迎接刘盈时的呼喊……
真,吃人家嘴软……
第116章 刘盈:如果生孩子不是为了玩,那就毫无意义!
镇北军大营。
将军幕府。
外面天寒地冻,但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刘盈结束了检阅、犒军两个环节,接下来就是和军中诸将推食食之的刷好感环节。
但其实吧,不仅他明白这是政治作秀,军中的将领也同样清楚,但很多时候,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是在这种虚头巴脑的举动中得以渐渐加深。
不过话虽如此,双方地位的悬殊,还是让酒过三巡之后他刘盈和那群中高级将领都感到不自在。
毕竟当着皇帝的面谁敢高声喧哗,用一句不客气的话来讲,放个屁都得零星的往外蹦……
于是刘盈简单又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假借有事先行离开。
当刘盈走出宴会厅,下一秒,喧闹声如雷鸣般响起,险些将房顶都掀了……
刘盈无声笑笑,走入将军府后院的静室。
只是这里说是静室,然而此刻也同样热闹的很!
“姑姑、姑姑!再给我吃一口叭……”
刘炎追着刘乐满地乱跑,扎撒着双手的同时张大嘴巴,如同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不行,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凉东西!”刘乐边说,直接将一大块黄桃塞进嘴里,接着举起罐头瓶,将剩下的糖水也灌进了自己嘴里。
刘炎眼巴巴的抓着她的衣角,直到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罐头。
他楞在原地,巴掌大小的脸上先是沮丧,接着是委屈,最后是悲从中来,眼睛里噙着两大包泪水,处于随时泪崩的边缘。
而伴随着刘盈的走入,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
于此同时,他一头扎向刘盈,抱着刘盈的大腿就不撒手,而且声音也变得越发委屈。
“父皇,我想回家……”
“呜呜呜……”
“我想母后了,想大母了……”
其实他最想的是刘邦,毕竟他准备回去之后就告状来着!
刘盈面无表情。
刘乐慌里慌张的说道:“我没欺负他,真的……不是你说的吗,小孩子尽量少吃冷东西和甜食……这小孩也太不好玩了,我是逗他的,他还真哭了!”
“真的,你信我!”
刘盈一言不发,甚至想笑。
毕竟一边是老刘的宝贝女儿,另一边是老刘的宝贝孙子,到时候看那老头如何左右互搏!
刘乐蹲在边哭边偷偷打量她的刘炎面前:“你不是很一直喜欢你张澹姐姐的那个熊猫玩偶吗?等咱们回长安了,我给你买十个,不,一百个!摆满你的房间!”
但刘炎却毫不理睬,只是哇哇的哭个不停。
刘乐一狠心:“大不了再给你买一辆摇摇车,不是手推的,而是那种一插电就会动个不停那种!嗯,就是无忌当成宝贝,动都不让你动的那个!”
刘炎一抽一抽的啜泣,脸上挂满委屈的泪水,但却默默伸出一个小拇指。
很明显,口说无凭,要拉钩!
刘乐喜笑颜开。
但刘盈却一把将伸着小拇指的刘炎抱了起来,转身向外面走去。
“臭弟弟你要干什么?”刘乐紧追不舍,满是愤怒:“快把我侄儿放下来!”
刘炎也是如此。
他用力扎撒着双手,但始终无法从刘盈怀中挣脱,于是哭的愈发大声。
毕竟,那是摇摇!
…………………………
军营门口。
张不疑盯着眼前的两名内侍,眼睛一眨不眨。
准确的说,他是盯着对方正在摆动的一个木头盒子。
正在他想要问两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喊声,以及一个愤愤不平的夹子音。
他转过头,看到的是在十几个虎贲卫士护卫下怀抱刘炎的刘盈,以及在刘盈身后数落个不停,紧紧追着的刘乐。
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张不疑赶忙迎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盈将刘炎塞进马车里,吩咐那几个小宫女:“给太子把泪擦干,然后换上那一套内衬为狐裘的盔甲。”
刘乐这才有空勾住刘炎的手指摇了几下。
张不疑满脸懵逼。
毕竟刘盈没搭理他,刘乐也没有搭理他……
于是,张不疑再度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乐无所谓的摆摆手:“没啥,就是我把那小屁孩逗哭了,然后准备给他赔一台摇摇,这样省得他以后再来咱家和无忌抢着玩……”
刘盈冷哼一声:“摇摇车难道是很贵的东西?虽说小鱼儿莫名抠抠搜搜的一直不给他买,但咱爹、咱娘,还有卢叔他们哪个不把那小子宠上天?”
“你有空去东宫,还有椒房殿后面看看,那里的摇摇车都快堆成山了!”
“嗯,对了,后勤车厢里好像就有一辆摇摇车,那是娘准备到了北海行宫,有电之后再让他玩的!”
“那他还老是喜欢抢无忌的玩?那啥不那啥啊……”刘乐的豆豆眼先是迷茫,旋即满是戏谑:“别说了,一看就是随你!”
你再说一遍试试……刘盈眯着眼睛满是威胁。
刘乐哪会畏惧,只是摇头问道:“那不至于啊,都有那么多玩具了,还能被我如此轻易就收买了?”
刘盈叹息:“看来你是真的老了……”
刘乐瞬间炸毛。
她发誓,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外人众多,一定要狠狠揍刘盈一顿!
先是左勾拳,接着右勾拳,然后左鞭腿右鞭腿的来一遍,最后再是一个抱摔,保证把他隔夜饭都打出来!
她在心中完虐刘盈一遍,心情顿时大好。
于是,她再度问道:“为什么呀?”
刘盈一脸贱兮兮的神情:“难道你去买摇摇的时候没有发现,摇摇车分为好多款式,比如小鸡小狗这样的动物款,还有葫芦娃黑猫亭长这样的漫画款?”
“再说了,小孩子难道还会嫌弃自己的玩具多?”
其实他没说的是,不管是玩具还是别的什么,自己的哪里有别人的好玩?
刘乐眼前一亮:“有这么多款式吗?我倒是没怎么注意,不管是张澹还是张无忌的玩具,我都是让家宰出去买,或者张不疑他母亲送……”
她暗下决心,等回到关中,不等下就给家里拍电报,让家宰拿钱去市场上买摇摇车。
每种款式各买一辆!
毕竟,收集癖。
片刻之后,重新打扮一番的刘炎站在马车上,跃跃欲试着准备着往下跳,身上那套量体打造的迷你版盔甲哗哗作响。
刘乐有些担忧的说道:“别动,姑姑抱!”
但刘炎却用力摆了摆手,自信满满的看向刘盈:“父皇,你信不信我能蹦到你身边。”
刘盈愣了一下,觉得这句话好熟,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信!”
刘炎愣住,用力摇头:“你要说不信!”
刘盈神情不变:“我信。”
刘炎顿时急哭了:“你要说不信!”
刘盈:“我信。”
刘乐:“……”
张不疑无声笑笑,凑近刘炎,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两句。
于是,刘炎再度问道:“父皇,你要说不信,不然我就找大父告状,说你打我!”
刘乐:“……”
张不疑你不当人子,你给我等着……刘盈顿时怂了,摇头说道:“不信。”
刘炎大喜,开始摇晃手臂准备起跳。
但就在他跳起来的一瞬,刘盈一个箭步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我信。”
张不疑:“……”
刘炎扁了扁嘴准备大哭,顺便再威胁刘盈要去告状。
但没等他哭出声,刘盈即刻充满威胁的说道:“不准哭,不然我就揍你!”
刘炎挥舞着手臂大声说:“你揍我,我就去告诉大父,让大父揍你!”
刘盈冷笑:“那我就再揍你一顿!也就是说,大父揍我一顿,但我揍你两顿!你好好想想,吃亏的是谁!你可以被我打了两次哟!”
刘炎满脸沮丧,指着自己:“我……我吃亏了!”
但凡他上过学前班……张不疑摇头不语。
刘乐却看向那边宫人手中的木头盒子:“这是什么?也是拿来犒军的东西?”
刘盈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那是噬魂,专门摄人神魂的法器!”
刘乐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的退后两步,靠在张不疑胸前,从对方身上攫取勇气。
狗男女又在秀恩爱了……刘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张不疑却笑道:“他说啥就是啥啊?咱们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什么噬魂不噬魂的,都是编出来骗你玩的!”
刘乐顿时攥紧拳头:“臭弟弟,你又皮痒了是吧!要不要我给你松松筋骨啊!”
这一刻,她再度脑补起了暴打刘盈的画面,不过这一次收尾的抱摔换成了过肩摔……
刘盈笑容满面:“有本事你俩站到那别动,看我摄不摄你俩的魂就完事了哦!”
刘乐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挑衅,冷哼一声就拉着有些犹豫的张不疑坐在了木头盒子面前,昂起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毕竟刘邦和吕雉就在九原城中,她自然无所畏惧!
嗯,那其实是一台老式照相机,大约需要五分钟的曝光时间,就能将正对着照相机的影像保留下来,清晰度不弱于后世八九十年代的黑白相片。
因为要用到水银,所以操作相机乃至于冲洗影片的环节全部由内侍完成。
众生平等,但各自分工不同。
第117章 刘盈:惨!玩大了……
将军幕府。
东静室。
在这处相对整个喧闹的军营而言十分僻静且不会受人打扰的地方,刘乐和张不疑并肩站在一起,摆了一个刘乐认为很吊,但其实是个沙雕的造型,一动不动。
嗯,其实就是JOJO立……
因此,两分钟过后,刘乐率先顶不住了。
“弟弟,说好的摄魂呢?不会不行了吧?”
“呵呵,你怕了?”
刘盈双手抱臂,一副看穿所有的神情。
张不疑很想说自己怕了好结束现在的这种酷刑。
毕竟他年前去秦岭滑雪摔了一跤,现在腿还没有好利索,这一会已经觉得两股战战,有些支撑不住了。
不过这是他的借口,他真正想要结束这一切的原因,在于看到了门外出现了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镇北将军傅宽、飞骑校尉丁甯、昭信校尉张越、奋威校尉郭欧……
张不疑和昭信校尉张越不熟,此人虽然也是丰邑人,但和雍齿关系很好,故此当初和雍齿一起投奔了魏王咎,后来又和雍齿依附陈馀,在赵国被韩信灭亡,陈馀战死之后,二人被王陵招降,最终加入汉军。
但就是因为这一段经历,导致了张越如今年过五十,虽然有任侯这个彻候的身份,但一路从最初的车骑将军,改任成了镇北军的一个校尉……
当然了,他当车骑将军的时候,大汉一共有十二个车骑将军,就连丞相都至少有四个……
因此,让张不疑倍感尴尬的,是其余两人。
飞骑校尉丁甯、奋威校尉郭欧。
这俩和张不疑年纪相仿,都是张不疑的老熟人,丁甯是阳都侯丁复的长子,而郭欧是阿陵侯郭亭长子。
尤其是郭欧,不仅和张不疑很熟,而且和刘乐的关系也很好。
嗯,准确的说,郭欧和吕氏一族的关系都很好。
原因很简单,他家是单父人,和吕家是老乡,当初秦末天下大乱的时候刘邦跟着项梁和章邯作战,在攻下东阿城后刘邦转攻都关、定陶,袭取宛朐,顺手还攻克了吕雉的老家。
单父县。
郭亭作为单父县本土的豪强,加入刘邦军队的见面礼就是单父县的县令,而后他又在吕泽麾下作战,郭、吕两家也从原来的泛泛之交,变成了通家之好。
但没等张不疑开口认怂,刘乐却大声说道:“谁怕了?怕了是小狗!”
这下,张不疑骑虎难下了……
不过刘盈也注意到了正在向这里偷看的傅宽等人。
“让他们进来,别在那躲躲藏藏。”
躬身侍立的中行説刚想前去宣诏,但穿着铠甲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刘炎一溜烟向院门跑去,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此刻他的盔甲内衬垂在地上,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他不是在跑,而是滑动前行的既视感……
中行説忙不迭的追了过去,口中还嘟囔着什么‘太子跑慢点’、‘老奴跟不上了’的话语。
嗯,他装的。
毕竟他一直将自己定义为皇室的一条狗,作为狗,忠心固然重要,但取悦主人也同样重要,哪怕刘炎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
刘盈收回目光,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造型精美的怀表,开始计算时间。
他面前的这个老式照相机相对原始,需要持续曝光才能将影像保留下来,故此时间就要掐的很准,免得影响到最终的成像结果。
“吔?”
“这是什么?”
刘乐身体纹丝不动,但一双豆豆眼却滴溜溜的盯着刘盈。
她在某些方面一窍不通,但在如今的大汉,论起鉴定珠宝的本领,她绝对能够排进前十!
无他,唯手熟尔。
见的多了,自然一眼就能判断出珠玉宝石的价值。
此刻虽然她距离刘盈很远,但仅仅是惊鸿一眼,就能判断出刘盈手中那个大小如同化妆镜的小盒子上镶嵌的并不是用沙子做的水钻,而是真真正正的钻石!
重要的是,刘盈是个男人,自然没有随身携带化妆镜的理由!
所以,这定然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好玩意!
好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啊!可恶!臭弟弟,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刘乐纹丝不动,保持着JOJO立的姿势。
…………………………
“来将通名!”
刘炎用力挺着肚子,学着戏文里将军的模样,奶声奶气的大声呼喝。
傅宽忍俊不禁。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虽然是个奶娃,但却是帝国的太子,重要的是刘炎将会成为包括他在内的功臣集团的代言人。
于是,傅宽很是配合的正色说道:“某乃大汉镇北将军,阳陵侯傅宽!尔是何人,安敢阻我去路?”
刘炎傻了。
他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
傅宽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旋即看向一脸紧张兮兮的中行説:“陛下可有传召我等过去?”
中行説昂首挺胸,大声说道:“陛下口谕,着尔等入内见驾!”
傅宽点点头,抱着依旧在苦思冥想自己该如何回答的刘炎大步向前走去,浑然没有其他将领面见刘盈时的拘谨。
毕竟他在汉初功臣榜上排序第十,只在灌婴之下!
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资本,更是他作为排序前十的功臣所拥有的特权!
刘盈眼角余光看到傅宽等人走近,轻轻挥手示意他们不需多礼。
傅宽皱皱眉头,盯着对面摆出奇怪姿势的刘乐张不疑出神。
如果仅有张不疑在的话,他定然会指责对方君前失仪,但站在张不疑身边的是刘乐,他就只能缄口不言。
刘邦是个女儿奴,斥责刘乐就等于是打了刘邦的脸,而打了刘邦的脸,即便是功高第一的曹参吃不了兜着走,他这个排序第十的功臣就更不要说了!
郭欧几人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忌惮的其实是刘盈,作为和刘乐、张不疑同一个辈分的人,因此他们逼逼赖赖只是讥讽,属于内部矛盾……
但问题是刘盈尚未说话,又哪里轮得到他们多嘴?
所以,他们几个只是满脸憋笑的看着对面,浮想联翩的同时心中也满是舒爽。
呸!
小白脸注定会有这一天!
张不疑见此情形,索性破罐子破摔,JOJO立的姿势越发标准,而且和身边的刘乐一样,纹丝不动,完美呈现了想要呈现给别人的看的样子。
所谓土到极致就是潮!
张不疑越把心态放的平和,反而给人一种他和刘乐不是在搞怪,而是一种行为艺术的庄重感……
莫非是在练功?有可能……傅宽暗暗点头。
毕竟张良有冲虚养生之道,年过七十却健步如飞,有一跃而上两丈高墙的本领,张不疑作为他的嫡子,家学渊源必然了得!
于是,他默默将张不疑和刘乐此刻的姿势记在心中,准备等一个四下无人的时候也演练一二!
谁能拒绝修仙之法呢?
刘盈看着手中的怀表,当秒针走完最后一圈的时候,他果断问道:“如何?”
相机周围蒙着的黑布下,顿时传出了宫中内侍那带着几分尖锐和扭捏的声音:“回陛下,已经好了!”
他说完,立刻将曝光完毕的铜板放入暗箱,快步走入身后已经提前布置好的房间。
在那里,他将使用水银蒸汽完成最后的步骤。
刘乐保持着JOJO立的姿势,大声问道:“我能动了吗?”
刘盈颔首:“原则是这样的,但你要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可以继续下去。”
刘乐哼了一声,敦敦敦敦的跑了过来,一把从他手中抢过怀表:“这是什么?让我康康……”
她刺王杀驾,你们没有看到吗……刘盈环顾左右,眼光盯着傅宽和郭欧等人。
几秒钟过后,刘乐切了一声,满是不屑:“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就是一块表,就是小了点……算了,白高兴了!”
她虽然是这样说,直接将抢来的怀表塞进自己的袖子。
开玩笑了,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能将一块半人高的座钟缩到小孩巴掌大小有多么不容易!
所以,自然不能放过!
而且正正好,过段时间就是张良的寿辰,她一直发愁该送什么,如今这个小小的钟表,无疑就是她正在瞌睡中寻到的枕头!
刘盈一脸习以为常,只是摇头问道:“连声谢谢都不说吗?”
刘乐随手从张不疑的腰上拽下一块玉佩:“谢个屁!呐,用这个换!这块玉佩很贵的,便宜你了!”
刘盈美滋滋的收下。
怀表是工业品,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但玉不是,尤其是能被张不疑用作装饰的玉佩,雕工就不说了,仅是玉佩本身就是不知道从多少吨玉料中挑选出来的极品!
所以,刘乐拿走她想要的怀表,刘盈得到价值不菲的玉佩。
双方都很满意。
这,又是一次双赢!
嗯,张不疑除外……
片刻之后,中行説捧着一块iPad大小的铜板急趋而来。
“陛下,照片洗好了!”
刘盈接过,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向张不疑展示:“朕已经将你二人的魂魄摄入其中……现在,交代遗言吧!哎不是,骗你呢,别……快,去叫医生!”
第118章 刘盈:这好像不是照相机发明的目的……
“哎呦呦……”
刘乐躺在行宫松软的床上,手摸胸口,虽然一副虚弱的样子,但豆豆眼却滴溜溜的注视着站在屋子正中的刘盈。
张不疑也是如此。
不过他是坐在凳子上,不停用手擦拭着根本没有的汗水……
嗯,他俩在装。
毕竟他俩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噬魂’法器其实是一个叫做照相机的机器,和画画类似,不过一个是人在画,而另一个是机器在画。
所以,他俩在这装虚弱的原因就很简单了。
等到‘三堂会审’刘盈之后,他俩好趁机将照相机据为己有!
这是赔偿!
毕竟当初张不疑确实被吓晕了过去……
刘盈满脸懵逼。
不过不是因为张不疑和刘乐。
在他面前,某个不知道继承了谁而特别记仇的小崽子正趴在刘邦怀里,小声嘀咕着告他的刁状!
刘邦怒不可遏,手中紧紧攥着龙头拐,很明显是准备等下就和刘盈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刘盈在强大的求生本能驱使下,拼命向吕雉使着眼色。
救我!
世上只有妈妈好!
但吕雉却仿佛掉线了一般。
无他,儿子只是获取孙子的载体,如今她有了白白胖胖的孙子,儿子神马的自然就成了过气小可爱……
重要的是,她的过气小可爱,还险些把她的另一个过气小可爱吓坏!
这就不能忍了啊!
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
支持!
因此,吕雉非但懒得理会刘盈的求救,甚至还轻轻捏了一片果脯塞进了刘炎的嘴里。
“乖,冬天多吃水果……”
刘炎欲哭无泪。
奶奶的爱,就是这么令人窒息……
彼苍者天,待我何薄……刘盈决定自救。
他指着摆在角落里的照相机说道:“这就是个画图的工具,哪里有什么噬魂的本领?一切都是我编出来逗阿姊他们玩罢了!”
“你看,我还自己给自己照了一张呢!”
“嗯,刘炎也在上面!”
刘邦瞪大眼睛,恨不能一棍子抽死眼前的不孝子:“你自己作死就算了,干嘛带上我乖孙?”
刘盈:“……”
吕雉皱皱眉,伸出手:“把铜板交出来!还有,不是让人去找许氏了吗?怎么还没来?”
嗯,她找许负的原因,是想让许负帮着把铜板里的‘灵魂’释放出来,毕竟那是阴阳家,必然有许多神鬼莫测之术!
刘盈无奈,打开旁边的小盒子,将那张他和同样一身戎装的刘炎手牵手,跟镇北军全体校尉以上军官合影的照片递给吕雉。
但他依旧不甘心:
“这真的就是一张画,原理来自于《墨经》中的小孔成像,而且从前那些画师绘制画作的时候,也会利用类似的原理,将图像呈现在暗箱之中,然后比着影像进行素描!”
“嗯,长安城凯旋门上的那些浮雕,就是按照那些画作所制作而成!”
“虽然,那些画作和画师绘画之时的真实情况不一样,有了那么一丢丢的自由发挥……”
“就比如我的那张《太子破阵图》、《三十六国朝觐图》、《天子伏牛图》……”
“当然了,还有那张很经典的《刘盈翻越太行山》……”
“其实我当时冻成狗,一脸鼻涕……”
吕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画作的最初版,如今都保存在她的椒房殿,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她总会翻出来看一看,重温一下自己当初看到画作时那种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的喜悦。
虽然,画作和真实出现了一丢丢的偏差……
呸,是很大的偏差!
吕雉敛起笑容,卡姿兰大眼睛盯着面前的过气小可爱:“行,就暂且先信你一次!”
刘邦也点了点头:“既然你母亲发话了,那乃公也信你这一次!不过噬魂的事情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欺负我乖孙的事情又该怎么说?”
“识相的,就将孤拐伸出来,让乃公打一百下出出气!”
毕竟他自认慈父,当初刘太公说要打他两百下,如今他只打一百下,属实是便宜刘盈了!
刘盈:“……”
刘炎一声欢呼,手舞足蹈起来,直到另一边的卢虞投来警告的目光。
毕竟儿媳妇……
刘邦对刘盈毫不手软,但面对卢虞的时候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中给刘盈记上一笔。
此所谓妇债夫偿!
因此,面对着自己母亲的目光,刘炎顿时如同一只鹌鹑般缩在了刘邦怀里。
刘邦轻声叹息。
不过他准备痛打刘盈一顿好好出出气!
在卢虞一脸‘皇帝哥哥我又救了你一次’的目光中,刘盈心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个字。
危!
可这里是九原城不是长安城,他属于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因此,只能继续自救。
他指着吕雉手中的铜板,故意大声说道:“娘你看,是不是栩栩如生?一台机器,一个简单培训过半个月的宫人,最终获得的图片远比那些练习时长两年半的画师要好的多!”
吕雉不屑的撇撇嘴:“练习时长两年半怎么行?你看看人家那些名画师,哪个学画画不是用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两年半的画师,难怪他会翻车!”
她又看了几眼,重点是站在刘盈旁边,姿势屌屌的刘炎几眼,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摇头说道:“我和你父亲都是很稳重很严肃的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大猴子,然后你又生出了那个小猴子……”
刘邦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而在床榻上,刘乐伸手指了指脑袋。
刘邦秒懂,立刻将有些歪的头冠扶正。
毕竟吕雉刚才说了,他很稳重!
吕雉:“……”
刘盈沉默不语。
而在门口,正在埋头做商业企划书的许负姗姗来迟。
吕雉扬起手中铜板:“你来看看这是不是法器?”
许负瞪大眼睛,有一种梦幻成真的错觉。
法器,就是有法力的器具。
阴阳家自战国年间苦苦寻觅数百年,穷搜天下也没有找到的东西,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伸手接过,旋即眉头紧皱。
“这,这不是照片吗?”
“嗯,就是那种会将画面绘制到铜板上的机器做出来的画作……”
吕雉这才放心,不过下一秒钟,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为……照片?”
许负脸上莫名浮现一抹红晕。
严格意义上来讲,她才是这个世界上用照相机保留下照片的第一个人,不过那些照片是刘盈制作,拍摄地点是在寝宫之中,故此有些不足为外人道……
那时候她本来是要拒绝的,可刘盈花钱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漫天金雨!
所以她屈服了……
谁能拒绝那些金光灿灿的小可爱呢?
况且等闲变却故人心,也只有黄澄澄的金子才能在这个凉薄的世上,给人带来温暖和慰藉……
吕雉满是狐疑左看右看,有些不明所以。
毕竟她是古人,有时代的局限性……
刘盈笑着为许负解围:“现在母亲可相信我所言非虚了?”
吕雉轻轻点头:“信了、信了,娘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娘一直都是信你的!只是为何要摆出那么奇怪的姿势?”
一直都信我?你猜我信不信……刘盈心中吐槽,但面色不变,问道:“娘你知道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张不疑给这张照片取了个什么名字吗?”
吕雉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傻孩子问傻话,娘当时又不在车上,如何会知道张不疑说了什么?”
车上?取名字……刘邦眯了眯眼睛,满是狐疑的看向正在床榻边的装病二人组。
张不疑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但他现在已成骑虎之势,只有将装病进行到底这一条路!
刘乐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俩顿时格外卖力的气喘吁吁起来,并且不时还要再咳嗽两嗓子……
不过这越发加速了他们的暴露……
想勒索我?呵呵……刘盈心中冷笑,但看向吕雉轻声说道:“张不疑说,这是大汉的天命在时代的激荡中传承……”
吕雉皱皱眉头:“天命娘懂,传承娘也懂,但什么是时代的激荡呢?”
刘盈指了指照片上自己的腰间的佩剑,以及照片一角,乱入的十二磅步兵炮:
“这就是时代的激荡了。”
“毕竟现如今的汉军作战方式已经和从前截然不同。”
“从前的时候,主要靠血勇之气奋力拼杀,儿臣的佩剑是旧时代的象征。”
“如今汉军作战靠的是火炮和火枪交替射击,九进十连环,基本上会将敌人杀死在百步之外!因此,火炮,就是新时代的象征!”
“于是照片的名字,就是大汉的天命在时代的激荡中传承……”
“此次北上度假,我还准备在龙城停留一日,看看能不能前往当初勒石记功的地方故地重游,顺便和我爹还有刘炎一起再合照一张!”
吕雉满脸赞许的点点头,看向张不疑夸奖道:“不愧是留候之子,才思敏捷,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下一秒钟,吕雉脸上喜悦变成了愤怒。
她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那两个混蛋是在装病!
“刘乐!”
缩在被子里的刘乐猛地一个激灵。
她的脸色迅速从之前的虚弱转变成为了谄媚,呲着两排大白牙:“娘,你听我狡辩……呸,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