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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刘盈:飞龙骑脸怎么输!

    宣德殿中,拉扯还在继续。

    刘盈看着死皮赖脸中的刘邦,满脸无奈,震了震他身上的半截袖上衣,正色说道:

    “《尚书》曰,谆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

    这是他拆了曲阜孔家,刨出来的原本《尚书》。

    在叔孙通的频频点头中,刘邦猛地摆摆手:“甭说那许多,乃公就是要去,你看着办吧!”

    刘盈无奈,做秀才状:“不讲理啊!”

    刘邦哈哈一笑,满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乃公什么时候讲过理!”

    刘盈无奈摊开双手:“行吧,那就也带上你……”

    刘邦拍了拍桌子:“什么叫也带上?谁是爹啊谁是爹啊……”

    顷刻间,狂笑之声响起。

    卢绾等刘邦的旧相识前仰后合,一副笑不活的样子。

    但坐在角落的叔孙通,脸上却露出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句话被很多人反复解读,但原本的意思是,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亲要像父亲,儿子要像儿子。

    最初的时候,则是孔子对齐景公所说。

    孔子去齐国的时候,已经是齐景公晚年,当时距离田氏代齐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所以孔子才会对他说君臣关系要正名,君要守君道,臣要守臣道。

    只可惜田氏大势已成,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无可阻挡。

    当然了,后世还经常拿这句话的衍生版,也就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来抨击儒学对人的禁锢。

    这句话是董仲舒所说没错,但却是节选,真正的原文是这样的。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这,既符合孟老夫子的君臣观念,也和孔老夫子‘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的既不愚忠,也不犬儒的政治理念相吻合。

    但在此刻的叔孙通眼中,大殿之内的气氛显然是过于随意了。

    于是他暗暗将这一切记下,准备用作修订新朝礼仪时的参考。

    另一边,刘盈等到笑声渐止之后,抬头看向刘邦:“那我就去安排了啊!”

    刘邦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转身离去:

    “你当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这就去安排了?谁来领军,全军从哪走?调动多少军队,从哪调动?几时出发?这些都还没有确定,你安排什么?”

    刘盈站定,挠了挠头说道:“平定燕国动乱,不需要准备那么多吧?”

    嗯,真不是他地域黑。

    从春秋战国开始,燕国的存在感就一直很低,基本上都处于被周边的齐赵两国吊打状态。

    唯一一次的高光时刻,还是六国伐齐。

    但等到其他国家的军队一撤退,燕国顿时原形毕露。

    已经死定了的齐国突然一波暴走,成功复国……

    然后,燕国就又成了背景板,用来衬托别国的强悍。

    比如秦赵长平之战过后,赵国国力大衰,燕国准备趁火打劫,于是就被廉颇、乐乘一顿暴打,不仅主将被杀,甚至反而被赵国几乎攻下了国都……

    而且纵贯古代史,陕、晋、豫三地的男丁组成的军队,从来都是外御强虏,内安天下的支柱。

    一旦这三根支柱倒下,就只剩下冀、齐两根勉强顶一顶,顶得住,则天下太平,顶不住,则要么南北分治,要么改朝换代。

    所以,飞龙骑脸怎么输?

    况且在历史上,也是刘邦带着他的一群老哥们儿武装游行了一番,就大获全胜了。

    秋七月臧荼造反,九月就扑街。

    考虑到从西安到北平的距离,以及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次自驾游了……

    只是坐在刘盈对面的刘邦不这么想,他有些严厉的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猛虎搏兔,尚尽全力!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好像忘了这句话呢?”

    刘盈想了想,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躬身行礼:“谨受教。”

    接着,他在原地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是这样计划的。”

    “我为前军主将,统领三万军队。临武侯樊哙为右部前锋,蜀郡郡守林挚为左部前锋。威武侯周勃为左部大将,鲁王吕泽为右部大将,颍阴侯灌婴为车骑将军……嗯,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给楚王韩信写封信,看看他有没有兴趣来我军中做个参议……”

    突然,刘盈听见周围响起一连串的倒吸凉气之声,于是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向四周打量。

    刘邦目瞪口呆了片刻后,咽了咽口水说道:“要不是知道你这是去平定燕国,乃公还以为项籍复生了呢?”

    刘盈满脸委屈:“不是爹你说的要尽全力吗?”

    刘邦为了不伤刘盈积极性,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前军已经说完了,说说其余安排吧。”

    刘盈一摊手:“我只负责前军。中军自然留给父亲,无论是调配兵力还是将领,我才懒得去想嘞!”

    在刘邦的囧脸中,殿中再度掀起一片欢声笑语。

    刘邦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于是开始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挑选起了‘玩伴’。

    慢慢向殿外退去的刘盈,脸上情不自禁浮现出计谋得逞的微笑。

    此战,他不仅成功将林挚从蜀郡调走,而且还把刘邦塞进了中军。

    前者自然是方便他将蜀郡郡守安排上他的人,而后者则为了纠正刘邦在历史线的束缚下,所犯的一个错误。

    诛杀臧荼。

    燕相温疥所说,其实大概率是一个谎话。

    和匈奴勾结,吞并代郡?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刘盈不信。

    臧荼难道不知道吞并代郡是什么样的后果?

    能被韩信一封信吓得直接投降的人,居然有胆子敢和刚刚结束完垓下决战,精兵强将无数的汉国直接对抗?

    但既然燕相出面告状,此战就非打不可了。

    刘盈要做的是,战后给臧荼留一条活路,王爵是保不住了,但好在有灭秦之功,留在关中做个功候应该不难。

    嗯,到时候安排他和曾经的河南王申阳住在一起,想来在躺平的申阳带动下,臧荼应该也会很快躺平。

    如果不行,就被躺平!

    不杀臧荼,并不是刘盈对臧荼有什么别样的感情。

    而是防止韩信英布韩王信等产生‘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样唇亡齿寒的念头。

    打败并处决了臧荼之后,就相当于摧毁了汉帝国和分封的诸侯王之间那条信任的纽带。

    如果不处决臧荼,而只是问罪并撸掉他的王爵,等到想剪除其他的诸侯王,或者是诸侯王们觉得自己会被剪除的时候,才不会做出极端的举动。

    比如投奔匈奴,或是直接兵变。

    刘邦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行军打仗又是个辛苦活,所以能让他歇一歇,还是尽量让他歇一歇的好。

    毕竟历史上,刘邦在平定英布叛乱的时候,旧伤加新伤一起发作,没过多久就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的话,凭借刘邦的身体,多活个一二十年的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了,岂有三十年太子乎是另外一件事情。

    最重要的是,刘邦活着,自己老娘就会依然保持着贤妻良母的人设,这样他就不担心会被太后或是外戚掣肘。

    毕竟,与爹地斗,其乐无穷……

    如果是和自己老娘斗,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谁受的了?

    嗯,至于国内的诸侯王,该灭自然还是要灭。

    但不是现在,也可以换上一种相对温和的方法。

    比如,剪刀差。

    也就是将诸侯国当做外国,作为汉国工业体系下的原材料生产地和成品倾销地……

    这样做,不仅可以虹吸财富,而且可以虹吸人口。

    现如今刘盈最缺的,是时间。

    所以稳住诸侯王们不闹事,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将那些只摊开了一个框架的手工作坊,升级为大工厂模式。

    等到他完成一到两个五年计划,就到了和匈奴人,以及诸侯王们定规矩的时候了。

    刘盈走出观德殿,转身向后宫走去。

    无他,撸猫。

    只是当他一只脚踏进吕雉的寝宫之时,突然被一连串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刘盈楞在原地,向远处望去,透过房间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一大堆影影绰绰的人影。

    屋门口,王燕飞见到他走来,立刻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见过殿下……”

    声音,要多腻有多腻,笑容,要多甜有多甜。

    弟妹别这样……刘盈点了点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屋子里的闹腾:“里面干什么呢?”

    王燕飞浅浅一笑:“皇后请曹夫人、戚夫人、唐山夫人、赵八子她们来赏猫……”

    好吧,后宫很快就会有一群猫奴了……刘盈以手扶额,轻轻摇头。

    他耳边听着屋里不断传出的准猫奴们兴奋和压抑的声音,心中突然开始心疼起了后世的历史学家们。

    也许,伟大的丝绸之路,将会获得一个和玉石之路一样的别称。

    猫猫之路……

    于是,在王燕飞的恋恋不舍中,刘盈转身离开,准备去找找萧何,商量、准确的说是建议信任蜀郡郡守的人选。

第二十一章 刘盈:产品分级!

    蜀郡,成都县。

    风吹稻浪,金穗垂首。

    城北的大道上,一骑飞驰而来,道路之上的行人车马,纷纷开始让行,给对方流出足够的空地。

    原因很简单,来人是官府用来传递紧急公文的红翎信使,撞到人不仅不受责罚,甚至还要追究被撞者的责任。

    于是在一路的畅通无阻中,快马驰入城市正中的郡守府内。

    少顷,郡守府的大堂内,响起了林挚压制不住的笑声。

    “哈哈哈哈……”

    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这些年来,他在蜀郡呆的都快要发霉了!

    如果不是时常有西北边界的羌人或是氐人部族越界放牧,然后他领兵过去把对方杀个干干净净的话,只怕他早就在这种平静的生活中疯了。

    对他而言,只有杀戮,只有鲜血才能让他的内心获得安宁。

    无论是敌人的血,亦或是自己的血!

    这也是刘邦把他扔在后方的原因。

    刘邦统帅着他作战的时候还能约束着他,一旦将他放出去独自领军,只怕分分钟就又是个项羽。

    与此同时,富顺县。

    结束了上午的巡查之后,担任富顺县令的纪信返回自己的小院,立刻脱的清洁溜溜,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哗啦啦的冲洗着身上的汗渍。

    几年过去了,富顺县的城墙依然没有修好。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人口在不断地增多,一间间房屋以县令府西侧的集市为原点,不断的向外摊开。

    这就导致了城墙修在哪里,始终成了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

    毕竟,一道坚固的城墙,能带给人无限的安全感,所以大家都想住在城墙之内……

    嗯,因为刘邦大赦天下,以及给全体人民加爵一级,再加上这里迁徙而来的关中人本就身上带着爵位。

    如此种种加持之下,导致了富顺县正经的人口繁衍数量并不多,那些不断铺开的民宅中,居住的其实都是本地人的奴隶……

    富顺县的盐井经过了这几年的发展,不仅满足了蜀郡百姓一半的食盐供给,而且还不断和山里的棘人做着交易。

    就是用食盐,换取他们不断滋生的人口。

    毕竟这时候没有短视频和狗血剧,漫漫长夜中人总是要找点事情来做,所以生娃自然就是无奈的选择。

    再加上没有靠谱的避孕和人流技术,一旦怀上,就只有生下来这一种方式。

    但落后的生产力,却完全供养不起那么多的人口。

    自然而然的,部族战争,亦或是溺死幼儿,就成了控制人口的一种手段。

    举个栗子吧。

    比如朱老总,他的父母一共生育了十三个孩子,但因为贫穷,就只养活了八个……

    所以富顺县这种用食盐来交换人口的行为,其实是一种德政。

    只不过因为之前的楚汉战争,蜀郡生产的粮食,几乎有七成以上都运到了北方,支持汉军和楚军死磕,因此富顺盐井的生产效率并不高。

    毕竟劳动力总数就这么多,盐井里的人多了,农田里的人自然就少了。

    众所周知,吃盐,是吃不饱的……

    只是现在好了,北方的战事告一段落,蜀郡粮食生产以及运输的压力就小了。

    所以,就到了爆人口的时候了。

    在纪信边冲着澡,边计划着再开几口盐井的时候,县丞匆匆闯入。

    “卧槽……”

    “没我的大,嘿嘿嘿……”

    “给乃公滚出去……”

    ……

    片刻后,纪信穿着短裤,光着膀子走了出来,一脸愤愤的看着占了他‘便宜’的县丞。

    “说,有什么事,要是乃公不爽,今天就把你的狗头割下来炖着吃!”

    县丞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的说道:“恭喜啊恭喜……”

    纪信皱眉:“恭什么喜?”

    县城将手中信笺递了过去:“丞相手令,让你即刻前往蜀郡,任蜀郡郡丞!”

    郡丞,类似于县丞一样,郡守的次官,辅佐郡守综理郡政,郡守缺位或不能理事时,则由郡丞代行郡守职务。

    但纪信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无他,郡守铜印黑绶、秩六百石……

    而纪信此刻担任的富顺令,虽然同样是铜印黑绶,但却秩千石……

    调任郡丞之后,别的不说,工资先降一大截……

    而且最重要的是,纪信担任的富顺令,名义上归属蜀郡郡守管辖,但其实县令的任免,是直接由中央朝廷所决定的。

    在富顺县,纪信只需要对中央负责,在县里更是说一不二。

    而成为郡丞之后,就成了郡守林挚的属官,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仅俸禄少了,权力也等于变相的少了。

    但在纪信皱着眉头的时候,县丞说出的一番话,让纪信瞬间变得开怀起来。

    “听说,太子殿下要将郡守调入军中效力……”

    “什么?”

    县丞压低了声音说道:

    “燕王谋反,陛下御驾亲征,太子自告奋勇为前军主将,自然要在军中挑选精兵猛将随行……”

    “郡守,猛士也……我还听说,此战过后,郡守大概率是不会再返回蜀郡任职了……”

    “到时候县令这个郡丞,自然而然的就会晋升为郡守……”

    “毕竟,县令乃太子门客……”

    纪信嘴角微扬:“某调任郡丞,想来县令之位,就是阁下囊中之物了吧……”

    他说完,二人相对大笑。

    毕竟,县丞姓萧,萧何的萧。

    …………………………………………

    关中栎阳,东宫。

    刘盈拿着卢绾签发的调兵手令,不慌不忙的向宫外而去。

    作为前军大将,虽然诸如郎中骑兵这样的精锐他不能由着性子挑选,但其他的士卒则可以敞开了去挑挑选选。

    个子低的不要,长得不美型的不要,一直跟在他身边,想要女扮男装从军行的夹子音萝莉不要……

    见到刘盈始终不为所动,刘乐愤怒的跺了跺脚:“没良心!你小时候我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了你……”

    刘盈举起手:“打住!你什么时候把好玩的东西让给我了?你的玩具不都是从我这拿的吗?再说了,好吃的给我?”

    刘盈上下打量着小萝莉胖墩墩的身体:“啧啧啧……”

    小萝莉大怒,再次愤愤的跺了跺脚,敦敦敦敦的走了。

    刘盈左侧,刘如意一脸谄媚:“二哥,我最亲最亲的二哥,你看我怎么样?虽然我不能上阵杀敌,但是我能给二哥端茶递水啊……”

    刘盈捏了捏下巴说道:“带上你不是不行,端茶递水也不用你,刷马桶倒尿壶的活能做吗?”

    刘如意咬了咬牙,像是下定决心:“能!”

    刘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好!不愧是咱爹的好大儿!行吧,从今天开始,东宫的马桶尿壶就全归你了,等你练好了,我就带你去征伐不臣!”

    刘如意:( ̄△ ̄;)

    刘如意:“二哥,祝你凯歌早奏,我娘叫我回家吃饭去了……”

    望着一胖一瘦相继跑开的背影,刘盈冷笑一声,大步登上马车,旋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马车上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发现刘肥的身影。

    否则的话,他就只能去找曹氏了……

    毕竟,那也是个保护欲过度的主。

    马车外,韩谈询问道:“接下来是去城西大营吗?”

    刘盈摇了摇头:“先不去,去渭水码头。”

    此次伐燕,刘盈并不打算将之仅当做一次军事行动,而且还打算趁着大军北上,再度和盘踞在辽东,以及大兴安岭以北的东胡人加深一下友谊。

    嗯,最重要的是,买马。

    这几年他从南郡引种来的甘蔗,已经在汉中蜀郡生根发芽,形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种植园。

    尽管这时候没有先进的育种技术和肥料,但甘蔗的产量,还是很惊人的达到了每亩一两千斤!

    自然而然的,红糖和朗姆酒也攒了好几仓库。

    红糖刘盈现阶段并不打算拿出来大范围售卖,毕竟大家这时候都很穷,定价高了卖不出去,定价低了,不仅利润薄,而且也不方便将来涨价……

    朗姆酒和红糖不一样,后者放进石灰里,既不担心虫害,受潮,也不用担心会被老鼠祸害。

    而前者,一旦储存出了问题,很容易放坏。

    尽管朗姆酒是一种非常稳定的烈酒,毕竟这时候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密封材料,酒水类很容易变质成为醋……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尽快拿去和东胡人做交易,很可能就会被刘邦带着他的一群蝗虫朋友,你一桶我一桶的全顺走……

    蝗虫的蝗,应该就是从他们这来的!

    少顷,刘盈的马车驶入渭水码头西边的一排仓库。

    这里存储的朗姆酒,正在进行运输前的分装。

    准确的说,是兑水。

    当年欧洲人横渡大西洋的时候,为了保障饮水,所以会携带大量的朗姆酒或是啤酒,之后倒入已经发绿的淡水,利用酒精杀死水里的细菌。

    刘盈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保障饮水,而是为了利润。

    高浓度的朗姆酒是面向东胡贵族的产品,而那些兑了水的东西,则是面向普通东胡牧民的商品。

    全方位精准收割!

    好酒用精美的玻璃容器,用来兑换马匹这样的战略性物资,至于普通的酒则用木桶,量大管饱的换点松子人参鹿茸之类的土特产……

第二十二章 墨者:悔不当初!

    长亭外,古道边……

    今天,又是一个送别的日子。

    但吕雉却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忧心忡忡,反而显得有些着急将刘盈送走。

    无他,猫瘾犯了……

    但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相比于之前的几次敌人,燕王臧荼就显得格外羸弱了……

    嗯,主要是燕人战斗力不行。

    而在吕雉身后,拎着一个篮子的王燕飞却眼眶有些泛红,看向刘盈的眼神满是恋恋不舍,让刘盈情不自禁的感到有些后背发麻。

    但与此同时,刘盈又觉得有些兴奋。

    弟妹,嘿嘿嘿……

    吕雉走上前,强行挤出一副哀伤的神情:

    “这一路上,娘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每天都要给娘写信保平安,不许糊弄……”

    “嗯,对了,你不是说还要去你大舅那里一趟吗?正好顺便将娘做的这些衣服和酱菜给你大舅带过去……”

    刘盈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示意韩谈从王燕飞手中接过篮子,然后随意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吕雉愣了足足五秒之后,叉着腰,大茶壶模样的指着刘邦:“都是你,把我儿子教坏了!你看他现在……”

    莫名躺枪的刘邦脸上一黑,同样转身就走,独独留下彻底愣住的吕雉立在原地。

    “我算是看出来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哼!父子俩都一样……”

    “还是猫猫好!”

    …………………………

    通向东方的驰道上,刘盈和大军同行了没多远,就分道扬镳了。

    今天出发的是他的前军,刘邦的中军要等到五日后才会从关中离开。

    而且前军说是五万,但其实今天出发的也只有一万两千多人,剩下的一万八千人,则需要沿途汇合从各地征调来的戍卒。

    刘邦的八万中军也是如此。

    毕竟此时大战刚刚结束,全国要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尤其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秋收在即,壮劳力都忙活在农田之中,所以就不能可着一个地方抽调军队。

    刘盈此刻脱离大队,将军队交给周勃暂时管理,不单单是听从吕雉的话,去鲁国汇合吕泽,顺便将吕雉做的衣服和酱菜带过去。

    他还有另外几个目的。

    其一,自然是去看看新丰建的怎么样了。

    这是他打着尽孝道,给刘太公修建一个新的丰邑而动工的项目。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不仅仅是重建一座丰邑,还要在此基础上,修建一座不夜城!

    足球场、马球场、斗鸡、斗狗等吃喝玩乐的项目,也同样要做的应有尽有!

    最终要达成的目的,也不仅是赚钱,而是让诸侯王们乐不思蜀!

    其实在中国这几千年的历史中,除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主,有封地的诸侯们基本上都不愿意去就藩,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会选择赖在都城不走。

    毕竟和封地的贫瘠相比,自然是京师的繁华更加让人流连忘返。

    而这,也是刘盈所乐于看到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些人更加优质的客户吗?

    没有(破音)!

    那么,你忍心将他们赶回封地,让人家拿着钱都没地花,最终只能埋进坟里吗?

    不忍心(破音)!

    于是当刘盈抵达新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酷热炎炎中,依然忙忙碌碌的人群。

    负责监工这里的墨家首领盘公,一脸上了大当的表情迎了上来。

    墨家提倡节俭,刘盈这边修建的不管是足球场还是赛马场,哪一个都跟‘俭’这个字不沾边。

    “老师。”

    刘盈弯腰行礼,随即等着盘公对他回礼。

    他二人互为师生,这一点上刘盈记得死死的,从来不给盘公耍赖反悔的机会。

    盘公一脸无奈的跟在刘盈身边,他发誓,如果上天能够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对那个传说中的白胡子老头起一丝一毫的好奇心!

    刘盈看了一眼那些打地基的工人,旋即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人,都是之前的楚军战俘,如今虽然有些干瘦,但身上的皮肤却泛着营养良好的油光,很明显吃的还行。

    这就是他死乞白赖的要把这些战俘全部搞到手的原因。

    不光是为了更加廉价的劳动力,而且徭役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百姓深恶痛绝的一项恶政。

    如今有了这些专职的建筑工人,至少在关中附近,征发徭役的频率就降到了最低。

    毕竟,农田附近的灌渠,自家里坊通向县城的道路,雇佣别人修一则不放心,二来也不划算。

    当然了,徭役不征发的代价,就是需要交纳‘过更’的钱。

    但其实从前征发徭役的时候,这种钱也一样要交,无非就是换个名目罢了……

    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虽然从来如此不一定对,但要是不交,则必然会被铁拳砸脸……

    刘盈转了一圈后,看向身边的盘公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墨家选举矩子的日子?”

    盘公愣了一下,满是警惕的问道:“你问这个干甚?”

    墨家,很多时候都是非法组织,所以聚会的时候,时常会有官军前来围剿。

    当日的秦墨和秦国勾勾搭搭,灭了六国的同时,也顺手灭了楚墨和齐墨,但最终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前车之鉴,也由不得盘公担心刘盈会对墨家不利。

    刘盈拉开衣领,指着自己内衣领子上的一黑一白标记“不至于吧?我记得,我好像也是墨家一员哎?”

    盘公点点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那时候的墨家虽然人很少,但各个都安贫乐道,坚守着墨家节用、节葬的理念,自从被刘盈忽悠这组建了个什么尚贤堂,一个个的都让他有些不敢认了!

    穿金戴银,香车宝马……

    盘公坚信,如果墨家的祖师爷泉下有知,一定会揭棺而起,清理门户!

    刘盈见到目的达成,浑然不在乎盘公的神情,毕竟这老头只看见别人,看不到自家,他腰上挂的那块玉,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至少价值万钱!

    所以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自顾自说道:“走吧,带我去集会所!”

    ………………………………

    骊山脚下,始皇帝陵墓西侧竹林。

    曲径通幽处。

    一间不起眼的小院落前,聚集了四五百名穿着绫罗绸缎,但衣领上却一黑一白的男子。

    刘盈跟在盘公身后缓缓而来,心中有些感叹。

    这些,就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墨家子弟了。

    不过相比于几年前,这里的人还是多出了几十上百的……

    嗯,能参加这次集会的全数都是墨家骨干,他们发展的外围成员则没有资格。

    墨翟去世后的墨家,除了宣扬兼爱非攻的理念,更多的就类似于洪门、黑手党这样的组织。

    这也是刘盈将他们拉入尚贤堂的原因。

    如果任由墨家就此沉沦,当那些恪守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的墨者死绝,则剩下来的,就只有如同郭解那样纯纯的黑社会了。

    刘盈边和一些熟悉的人点头示意,心中突然萌生,但又随即按下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其实他想给墨家把口号换了。

    比如万事皆虚、万事皆允,以及我们躬耕于黑暗,侍奉于光明……

    不过,凭借他现在的地位,说出来,应该不会被当场打死的……吧。

    刘盈在高台站定,享受着墨家弟子的目光。

    这些年来,他给了他们脱贫致富,宣扬理念的机会,自然而然的,就会收获他们此刻崇敬的眼光。

    刘盈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正色说道:“几年前,墨家矩子昭平被杀,墨家就此一蹶不振……”

    “如今,墨家欣欣向荣,墨者遍及天下,而现在,是我们选出新一任矩子的时刻了!”

    刘盈举起手,在盘公准备上前毛遂自荐的时候,继续高声说道:

    “在这里,我提名一个人……那就是,汉太子刘盈!”

    “同意的,放下手,不同意的,把手举起来!”

    刹那间,万籁无声,凡是被刘盈目光扫到的墨者,尽数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此刻,他身高一米五,但气场两米八!

    嗯,其实刘盈现在和所谓的墨家矩子之间,只不过差了一个正式的名称罢了。

    凭借他对尚贤堂的掌控,其实早就是墨家的无冕之王了。

    但,这就是收集癖吧……

    在盘公的一脸懊悔中,刘盈接过矩子令挂在腰间,旋即腆着肚子在高台上走来走去的炫耀,看得下方墨者纷纷以手扶额,后悔不已。

    他们,愧对祖师啊……

    ………………………………

    楚国,下邳。

    韩信脸色蜡黄的坐在案几前,手持毛笔字斟句酌的写信。

    他在给刘盈回信,拒绝了刘盈提出,要让他前去军中做个参议的建议。

    这并不是他公务繁忙亦或是看不上刘盈,而是真真切切的病了。

    相思,终成空!

    他名扬天下,衣锦还乡,但最终……

    一时之间,韩信抬头望向窗外,只恨此刻不是严冬时节的大雪纷飞,否则他就能像刘盈讲的那些故事里的男主角那样。

    白衣如雪、脸白如纸的站在廊下,轻轻咳嗽两嗓子,最好再能呕出点血……

第二十三张 刘盈:人群中钻出一个光头!(月票再不投就作废啦!)

    鲁县北,数百名甲骑缓缓行进,护卫着一辆外表低调,但内里奢华的四轮马车。

    车厢内,刘盈斜躺在吕泽肩上,手中举着一封信笺:“韩信,这是飘了哇……”

    吕泽挑挑眉,虽然想把他推到一边去,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外甥,于是忍了,只是轻声说道:“也不能这么想,万一楚王真的是病了呢?”

    刘盈点了点头,发自内心的认同说道:“还是我爹说的对,该出手时就出手,晚了,青梅变人妻……”

    人妻,其实是加分项。

    当然了,邓通还是会留给他那鱼唇的欧豆豆……

    一旁的吕泽虽然不知道青梅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从刘盈的整段话中听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于是,缓缓行进的马车中,顿时响起了刘盈如同杀猪一样的干嚎。

    “疼疼疼……大舅,我错了……”

    道路两侧的农田中,一个光着膀子,剃着光头,脖颈上戴有颈箍,做奴隶打扮的男人,深深的注视了一眼发出声响的马车,旋即在扈从的甲骑将视线投过来之前,再度弯腰拔草。

    等到车队远去之后,他才直起身子,自言自语。

    “大舅?”

    “如果某没有认错的话,这辆马车是吕泽……呵呵,鲁王的车驾。”

    “吕泽有两个妹妹,其中小的那个听说刚定婚期,所以车内口称大舅的必然不是她的儿子……”

    “那么,车内的肯定是刘邦和吕家长姊的儿子,汉太子刘盈!”

    “苍天呀,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他丢掉手中的杂草,大步向农田外走去。

    他所过之处,除了一些同样在田间拔草的奴隶稍稍侧目之外,田中那些手持皮鞭的田监以及身穿绫罗的少年全部都视若无睹。

    原因很简单,这个男人虽然做奴隶打扮,但却并不是真正的奴隶。

    他的真实身份,是昔日的楚军大将。

    季布!

    陈县之战中,楚军大败,项羽虽然收拢军队继续南撤,但其实也有很多的楚军将士并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季布就是其中一员。

    当时项羽率领大队向南突围,在侧翼掠阵的季布被郎中骑兵冲散,和楚军大队失去联系,不得已之下只能反方向突围。

    而到了垓下决战的时候,刘邦率领七王组成的八国联军……诸侯联军将项羽团团围住,几十万的大军连营百里,季布带领的不到千人的残兵败将,根本就不敢靠过去。

    项羽兵败自尽,十万楚国最后的希望被联军或杀或擒,季布见到已无回天之术,只能解散军队,各奔东西。

    没有在垓下找到季布的踪迹后,刘邦就直接下达了悬赏令。

    捉住季布,赏千金;窝藏季布者,夷三族!

    但并非人人都是见钱眼开,草莽之中,为了‘义’之一字舍生忘死的平凡而伟大之人多不胜数。

    比如濮阳周氏。

    他自知凭借自己的实力,只能庇护季布一时,无法庇护季布一世,于是就将季布打扮成奴隶模样,送到了鲁县游侠朱家的门下。

    于是,季布就有了奴隶和宾客这双重身份。

    前者自然是为了藏匿行踪,而后者,则相当于是和朱家之间形成一种特殊的联系。

    宾客权利。

    嗯,其实不止西方或者是游牧文化有宾客权利。

    简单来说,宾客权利指的就是主人有责任给客人无偿提供食物和住处,保护客人的人身安全,更不能谋害客人。

    与此同时,客人要保证做客期间,当主人家里发生了战斗,客人要为主人而战。

    这种关系,是全世界所有的人类社会都有的一种古老道德准则,甚至一直沿用至今。

    宾客权利的源头是原始社会的公有制和群婚制,物资紧缺的原始社会压根就没有私有制的概念,没有个人和他人的概念。

    获取的一切东西都是所有人共享,在部落内部平均分配,客人进入了部落,就暂时性的成为了部落的一员。

    春秋时期的秦国,甚至还有‘宾客相过,以妇侍宿。嫁取之夕,男女无别,反以为荣’的风俗,就是说家里来了客人,女眷还要陪客人睡觉……

    春秋战国时期的门客制度,也是这种风俗的延续。

    比如韩信,每天一到饭点就跑去亭长家里蹭饭,一连蹭了好几个月,才被终于受不了的亭长夫人给挤兑走了……

    刘邦也是这样……为这事他记恨了一辈子。

    因此,在当时人看来,客人来了,白吃白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再比如鸿门宴中,项伯起身去阻拦愣头青项庄,就是因为刘邦前来赴宴,就等于是项羽和项伯的客人。

    要是刘邦死在鸿门宴上,项羽和项伯就别在江湖上混了……

    嗯,还有就是元和二年……

    ………………………………

    鲁县,朱家老宅。

    夜色渐晚的时候,季布鬼鬼祟祟的从街巷中走了进来。

    虽然朱家广有田产,但因为他那仗义疏财的性格,所以家中除了老祖宗留下的田舍房屋外,再无余财。

    所以整个宅院中,漆黑一片。

    季布摸黑走入朱家的卧房,但却并没有看到朱家本人。

    就在他有些失落的想要离开的时候,朱家的义子田仲自耳房走出,躬身行礼:“先生是在找我父亲吗?”

    田仲是楚国的游侠,因为仰慕朱家的为人,于是以对待父亲的方式侍奉朱家,甘愿成为朱家的义子。

    季布点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按照他现在的身份,需要尽可能的少和别人产生纠葛,这样万一他被官府擒拿的时候,朱家满门也有脱罪的可能。

    田仲却浑然没放在心上,所谓游侠,急人所急,赴士之厄困,看中的是义气和名声,生与死的根本不重要。

    他悄声说道:“先生稍安勿躁,父亲多日前就已经动身前往雒阳为先生开脱,想来要不了多少时日,先生必然可重回天日之下。”

    季布再次点头,旋即回礼后慢慢转身离去。

    在他心中,其实是笃信朱家能解救他的,但此刻一个天赐良机摆在了他的面前,自然也不容错过。

    汉太子刘盈虽然年幼,但这些年的名声也不小,和蔼宽容,仁而爱人,尤其是江湖上流传着他的一个名号。

    小信陵君!

    如果能投入刘盈的门下,想来肯定能摆脱此时的窘境!

    嗯,刘邦不是说窝藏者夷三族吗?

    到时候看他怎么夷!

    一时间,虽然处于逃亡之中,但季布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满满的促狭笑容。

    ………………………………………………

    济北郡,博阳(今山东泰安市)。

    烛火摇曳间,刘盈盘坐在蒲团上,捧着一颗比他脸小不了太多的桃子,啃得汁水淋漓。

    在他面前,胡乱堆放着一大堆的黄精紫草,以及一个个硕大无朋的灵芝和何首乌。

    这些,是他强行拉着吕泽在这里停留的主要原因。

    这些在后世里价值不菲的东西,此刻几乎完全是半卖半送,四舍五入等于是不要钱!

    而且,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纯天然,无污染!

    所以,和这些东西相比,爬泰山看日出和吃彭越上杆子派人送来的巨野泽大鱼,则完全不值一提。

    嗯,不爬泰山主要是他懒……

    咔咔咔咔之间,一个大桃下肚。

    刘盈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个。

    只是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突然浑身紧绷,拼命向后缩着身子。

    因乘凉而打开的窗户外,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再也不见踪影!

    如此灵动飘逸的身法,绝对不是盗贼亦或是巡弋的甲士!

    有、有鬼!

    一时间,刘盈想起了很多曾经听过的鬼故事,自己把自己吓得瑟瑟发抖。

    只是还没等他舍弃掉尊严,呼叫吕泽陪他一起睡的时候,整个房间内,突然亮了许多。

    “罪人季布,见过太子殿下……”

    摇曳的烛光下,刘盈面前出现了一个跪倒在地的身影。

    嗯?原来是人啊……刘盈轻轻松了一口气,旋即猛然瞪大双眼。

    季布?

    难不成是那个一诺千金的季布?

    他来找我干什么?嗯,对了,他现在是个通缉犯……刘盈默默点头,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脸上却不露分毫。

    他明知故问的说道:“你说你是罪人?你有什么罪啊?”

    季布愣了一下,弱弱的说道:“不该襄助霸王,对抗汉王……”

    刘盈摇了摇头:“那算什么罪过?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罢了……况且,楚军中为汉臣者也多不胜数,要是曾经在项羽麾下为官就有罪的话,那要杀多少人啊!”

    季布昂起头,注视刘盈良久,心中震撼如惊涛骇浪。

    虽说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但其实说实在的,他心中同样充满忐忑。

    毕竟无论是朱家前往的刘邦那里,还是刘盈这里,主动权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但他之所以选择来刘盈这里冒一次险,就是前者会连累朱家满门,而后者大不了只死他一人。

    现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了。

    小信陵君,名副其实!

    刘盈见他不说话,于是轻声问道:“你大晚上跑过来吓人,就是为了说一句自己是罪人?”

    季布猛然匍匐在地:“布,愿托庇于太子门下……”

第二十四章 刘盈:某,小信陵君也!刘邦:he~tui!

    “布,愿托庇于太子门下……”

    听到季布的话,刘盈足足愣了五秒。

    他本以为季布是上门来寻求脱罪的,可没想到他直接纳头就拜。

    那,我可不客气了……刘盈将手上的果汁在身上随手擦了擦:“好啊。”

    他看着骤然抬起头,睁大双眼的季布接着说道:“桃子吃吗?可甜了……”

    季布彻底愣住,伸手捧着刘盈塞进他手里的桃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在他对面,刘盈咔嚓咔嚓的啃起了第二颗桃子。

    “这颗没有上一颗甜,不过更脆,我喜欢……”

    刘盈含含糊糊的自言自语,浑然没有把季布当成外人。

    良久过后,季布低声说道:“太子难道就不担心某心怀歹意?”

    刘盈嘴里塞满桃子,腮帮子鼓起如同仓鼠:“你会吗?”

    他这句话,直接再度让季布陷入沉默。

    他会吗?

    不,他不会!

    他可是楚人季布,光明磊落,一诺千金!

    季布看着刘盈,突然展颜一笑,人以国士待我,必以国士报之!

    于是他学着刘盈的样子,用力啃了一口手中的桃子。

    甜,实在是甜!

    ……………………………………

    翌日清晨。

    既然刘盈不想去泰山看日出,而且也心满意足的搜刮到了不少的土特产,并派人快马送回了栎阳,于是吕泽就下令继续出发。

    只是在登车的时候,吕泽看了看出现在马车边上的一个光头,有些疑惑的又将目光投向刘盈。

    刘盈则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我昨晚新收的一个门客……”

    此时大庭广众,季布的通缉令有没有彻底取消,所以他并不打算说出季布的名字。

    见到刘盈不明说,吕泽也就不多问,只是下令将昨夜当值的几名军官拖出去杖责二十。

    毕竟眼前这个光头,是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了车队之中。

    这就说明守卫失职,失职,自然应当责罚。

    而刘盈对此也并没有制止。

    季布出现在马车旁已经很久了,这些人见到一个从没见过的生面孔出现,虽然那人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但按理来说,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对吕泽汇报。

    但他们没有,挨罚自然在情理之中。

    马车滚滚前行之后,刘盈很乖巧的坐在吕泽面前,吕泽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这一刻,他宛如一个输了十个币的沉默波比……

    于是,吕泽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那是何人?”

    其实他的城府很深,但没办法,刘盈是他的亲外甥,此刻刘邦吕雉不在刘盈身边,他无疑就是刘盈的监护人。

    所以刘盈身边骤然出现了个生面孔,吕泽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刘盈凑到吕泽耳边,轻轻说道:“那是季布……”

    吕泽一脸震惊:“楚军大将季布?”

    嗯,他从前只是个沛县县令的时候,季布就已经在楚军中崭露头角,成为和英布等人并列的大将,双方地位悬殊,所以吕泽根本没有结识季布的机会。

    刘盈轻轻点头,一脸得意。

    吕泽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我记得你父亲下令,有窝藏季布者,夷三族……”

    刘盈一脸无所谓的摊开手:“夷三族?来呀……”

    看着刘盈那又无赖又得意洋洋的样子,吕泽捏了捏鼻梁,不停的在心里重复:不生气,亲妹妹的儿子、不生气,亲妹妹的儿子……

    过了一会,刘盈靠在吕泽肩上:“其实吧,我爹从来都没有杀掉季布的想法,虽然他气量不大,但容纳一个楚国降将还是绰绰有余。”

    吕泽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不过这件事,你最好还是赶紧给你父亲写信说明,要不然,他到时候揍起你来,我可拦不住……”

    刘盈得意洋洋说道:“放心吧,请求为季布脱罪的文书,一大早的时候就跟糊弄我娘的日记一起送往我爹那里了!”

    其实他笃定刘邦必定会赦免季布,并非是因为历史上这么说,而是因为刘邦和季布,都是同一类人。

    游侠。

    游侠文化,兴起于春秋战国,一直延续到东西两汉,即便在后来也偶有复兴。

    刘邦在沛县一呼百应,并不是像很多人所说的什么刘氏一族在丰邑有多么多么硬的实力,而是因为他早年的时候,前往大梁祭祀过游侠教父信陵君,并结识了游侠头子张耳。

    这样的身份,就像是某些前往圣地朝拜过的狂信徒……

    而季布,也同样是游侠文化的拥趸。

    所以刘邦能原谅他,并委以重任。

    毕竟大家有共同的爱豆,都是信陵君的真爱粉,信得过……

    只是听到了刘盈那一句‘糊弄’,吕泽嘴角微扬,自家妹子什么秉性自家晓得,所以对于刘盈所说,他只当没听见。

    …………………………………………

    三川郡,雒阳。

    因大军沿途补给问题,刘盈名下的前军从蒲津渡河,从河东走赵地前往燕地集结,而刘邦的主力中军,则沿河而下,等到了梁地,再折而向北。

    所以此刻,刘邦就再度住进了他心心念念的雒阳宫。

    这天清晨,刘盈的快马急递就送到了他的案头。

    刘邦一边心不在焉拆着面前的包裹,一边听着夏侯婴在他面前棒读,间或再喝两口糯米发酵汽水……

    “臣下都要各自替君主效劳,当初季布为项籍效力,那只不过是他的职责罢了。难道效忠过项籍的臣子就要全部杀掉吗……”

    “像季布这样贤能的人才,而朝廷的追捕又是如此紧急,那么他不是向北投靠匈奴,就是向南归附南越。忌恨壮士而使他帮助敌国,这就是当年伍子胥鞭打楚平王尸体的原因所在……”

    夏侯婴说完,抬头看着刘邦的神色,只见刘邦嘴角先是慢慢扬起,旋即低声骂道:“小信陵君?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信陵君,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容不得任何人前去碰瓷!

    他骂了两句之后,看向满头雾水的夏侯婴:

    “不用你来求情了,那个小崽子已经和季布见过面,并且收为门客了……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我夷我自己!你说说,这是人话?等见了面,看乃公怎么收拾他……”

    见到刘邦嘴角含笑一脸嘚瑟的样子,老实忠厚如夏侯婴都看不下去了,于是故意说道:“我觉得太子殿下忠厚仁义,信陵君也不及也!”

    作为多年的老友,他太知道戳那里能戳痛刘邦了……

    于是大殿之中,顷刻间就充斥着刘邦那极具特色的沛泗口音,他喋喋不休的贬低着刘盈,拔高着信陵君……

    见到目的已经达到,夏侯婴俯身行礼,旋即快步向殿外走去。

    再不走,祸水就要牵扯到他的头上了!

    只是在他踏出大殿的一刻,魏无知从外间匆匆走来,脸色看起来很是怪异。

    于是,夏侯婴就决定先不着急走了……

    有乐子!

    魏无知解剑脱鞋,急趋上殿:“陛下,门外有个叫做丁无咎之人求见,他说,他说……”

    刘邦皱皱眉头:“他说什么,你倒是说呀?你这人,今天怎么这么不爽利?”

    听到刘邦的不耐烦,魏无知直接说道:“他说,他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如今前来讨封!”

    “救命恩人?”

    刘邦眉头越发紧促,他实在是记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恩人。

    他这个人恩仇必报,凡是对他有恩的,无论恩情多小,他都不会忘记。

    比如此刻在他的宫廷之中,中厩令秋彭祖,此人没什么本事,大字不识一箩筐,但在当日沛县起事的时候,正是这个秋彭祖给他打开的城门。

    所以,虽然只是宫中一个养马的官,但秩比千石!

    而站在门口的夏侯婴沉思片刻后,有些不确定的走过来说道:“会不会是他?”

    刘邦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魏无知传染你了呀?谜语人是吧?”

    夏侯婴摇头说道:“就是丁公,当年咱们从彭城逃走、不,是撤退的时候,追在后面的那个楚军骑将!”

    听到夏侯婴这么说,刘邦瞬间想起了那人是谁。

    ‘两贤岂相厄哉……’

    那是刘邦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时候他都已经心萌死志,准备拼死一战了,但没想到却被樊哙,以及自家小崽子的门客丁义所救。

    只是,这厮居然还敢上门来,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救命恩人?

    于是刘邦看向魏无知:“让他进来,同时,让雒阳的功候官吏,不论大小也全部过来这里!”

    ……………

    少顷,当丁公从殿外走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分列在两边的上百名穿着华丽的功候官吏。

    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喜悦之情。

    刘邦这个人,能处!

    当时他不过顺水推舟的放了刘邦一马,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如此重视这份恩情!

    你瞧这两边人站的多么整齐!

    一时间,他已经在猜测刘邦会封他个什么样的官职爵位。

    他觉得自己不贪,两千户的列候就行……

    只是等他低着头走到殿中的时候,却听见了头顶传来了刘邦平淡中带着鄙夷的声音。

    “为项籍臣不忠,使项籍失天下者,乃此人也!”

    于是,丁公的一颗心,刹那间沉到了谷底。

第二十五章 刘邦:我想起好笑的事情!

    汉六年八月,燕国王城,蓟县(今天津市蓟州区)。

    秋雨如丝,秋风一起,便有阵阵寒意袭上心头。

    盘膝坐在王位之上的臧荼,心情也正如此刻的天气一样,秋风秋雨愁煞人……

    刘邦诬陷他兵发代郡,试图谋反的罪名,以此而发出的讨逆檄文此刻已经传得遍天下都是了。

    嗯,其实也不算全部诬陷,毕竟他确实试图侵吞一些代郡的土地……

    只是他请罪,并加以辩解的奏疏一封又一封的送往刘邦处,但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杳无音讯。

    所以此刻,燕国大小官僚齐聚王宫,就是为了商讨一个对策。

    一个,能否使得燕国存续下去的对策!

    只是燕国本就弱小,再加上臧荼为人处世比较小家子气,所以他的内廷中并没有延揽到顶尖的人才。

    大殿之内如同菜市场般吵闹了整整一个上午,最终却连一个像样的决议都没有形成。

    但从他们的话里话外,臧荼听出了两个字。

    投降!

    狗屎!

    臧荼心中疯狂咒骂着这帮往日里号称忠君爱国,智计百出的王八蛋,只恨不得此刻拔剑将他们全都杀了!

    他们作为臣子,投降汉国不敢说能保证官位,但按照刘邦的一贯作风,保住爵位应该不难。

    但作为燕王,他决计没有这么好运!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生,或者死!

    所以,他的选择是。

    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嗯,是真的很卑微。

    和他同样档次的军阀,大多都是怀揣着成为始皇帝第二,一统天下的梦。

    而他,只求偏安一隅,世代富贵!

    所以,刘邦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臧荼看向角落中沉默不语的一个青年:“将军栾布听令!”

    被称为栾布的青年快速站起,走到殿中,抱拳应诺。

    此人曾经是梁地之人,少年时期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燕地为奴,后来天下大乱后,栾布的主人被溃败的秦军所杀,栾布孤身一人追踪百里,终于为主人报仇。

    但毕竟寡不敌众,栾布最终还是被擒拿。

    只是天不绝义士,恰巧那时候还是赵将的韩广率军攻打燕地,击败了如丧家之犬的秦军。

    而当时还是韩广手下裨将的臧荼,在听闻了栾布的事迹后,心生爱才之念,于是将栾布留在了自己麾下效力。

    就这样,栾布从奴隶,一步步成为燕军都尉,如今又做到了将军。

    此刻臧荼看着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个年轻人,大声说道:“命你带领五万燕军,进驻易县(河北保定市)、范阳一带,沿易水建立防线!”

    栾布抱拳应诺离去后,臧荼看向殿中群臣,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孤自领兵十万,出易水,与汉军决战!”

    他说完,不等面面相觑中的群臣再说些什么,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只是臧荼看上去有些莽,但其实还是做了许多盘外招的。

    比如求援。

    在得到刘邦出兵讨伐他的消息时,臧荼就立刻向彭越英布韩信等人派出了信使。

    那些或乘船,或骑马南下的使者虽然去向不同,但身上携带的书信,却简述了相同的四个字。

    前车之鉴!

    昔日秦国灭亡山东六国,六国君臣坐看对方被秦国一一覆灭,最终自己也没有逃过身死国灭的下场。

    如今汉国对燕国动手了,如果梁国、赵国、淮南国、楚国等坐看燕国被灭,只怕接下来被灭的,就是他们了!

    所以此时的臧荼,满心盼望着能有一个‘窃符救赵’的信陵君……

    …………………………………………

    常山郡,曲阳县(今河北保定市)。

    一座座汉军大营,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浩浩荡荡,连营数十里。

    刘盈穿着给自己量身定制的一套盔甲,手按剑柄,威风凛凛地站在高高的望楼上面,肩上猩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只是如果走进细看,就会发现此刻他的双腿比肩稍宽,弓步半蹲。

    无他,风太大了,不这么站容易被此刻飘扬的披风拽翻……

    我,太难了……刘盈很清晰的感到双腿开始发软,有些支撑不下去了,于是暗暗在内心许下了那个重复无数次的诺言。

    明天开始,每天早起半个时辰锻炼身体!

    而在刘盈身侧,同样肩后有披风飘扬的吕泽站的稳稳当当,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嘴角那讥讽的笑容,却始终没有停过。

    今天他们两个在这里,是在等待着刘邦的到来。

    刘盈的三万前军已经按期抵达,而刘邦统领的五万中军,陆陆续续的抵达了近三万人,剩下的后续部队,也就在这一两天之内就会赶到。

    此次讨伐燕国的战争,汉军集结八万,号称三十万……

    嗯,虽然人少了一些,但几乎全部都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再加上充足的物资以及坚固的铠甲,以一当十有些夸张了,但打两三个普通戍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兵贵精不贵多,将在谋不在勇。

    尤其是经过这半年多的修整,郎中骑兵的总数扩大到了一万人之多。

    如果有了合适的机会,凭借这些穿着铁甲的精锐骑兵,一波冲垮十万人的步兵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

    过了没一会,远处蜿蜒的道路上出现了密密麻麻,各色各样的旗帜。

    按照韩信当日在关中时做出的军事改革,军队中下到十个人组成的‘什’,上到四千人组成的‘军’,每一级都有着自己不同样式的旗帜。

    而在那一片旗帜组成的海洋中,最显眼的就是刘邦的太常旗。

    所谓太常旗,就是结合了上面画有日月星的三辰旗,以及十二旒和有着牦牛尾装饰顶部的大旗。

    这是传承自西周的样式,天子,亦或是皇帝专用。

    远远地见到太常旗后,刘盈立刻从望楼上快步走下,一溜烟的跑出去迎接刘邦。

    他上次有些飘了,所以写信的时候措辞过于嚣张,现在不得不抢在刘邦还没有发飙前,装一装带孝子,刷一波临时好感……

    只是他忽略了身上甲胄的重量,以及身后披风的累赘,所以跑起来的时候,不得不一手扶着头盔,一手将身后披风整个搂住……

    看上去,狼狈极了。

    远处的队列中,临近大营之时,刘邦从四轮马车上走下,换乘了那一辆可以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敞篷版战车。

    于是手扶栏杆而立的刘邦,就看到了远处的异常。

    千军万马避红袍!

    刘盈在奔跑而来的时候,所有看到的士兵,纷纷侧身给他让开通道,并持续保持着注目礼。

    刘邦身边带领的军队,是由关中的良家子组成的精锐禁军。

    这支禁卫军中,几乎所有人的子弟,此刻在大汉公学之中,接受免费的教育。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盈在这支军队中的威望,要隐隐超过刘邦……

    “孩儿拜见父亲,请恕孩儿甲胄在身,无法全礼!”

    刘盈跑到刘邦马车前,抱拳行礼。

    虽然因为奔跑而导致的头盔有些歪,但人靠衣装,他身后的披风在风中摇曳,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英姿飒爽。

    “乃公还是喜欢你信上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刘邦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语气中透露着十分的冷淡。

    呵呵,居然敢碰瓷信陵君!

    这老头真有意思……刘盈走到战车后,奋力想要爬上,但却因为甲胄太重,努力了两次却依然没有成功。

    驾车的夏侯婴看不下去了,于是从马车上跳下,抱起刘盈将他放在了战场之上。

    哎,鞭腿呢?我在哪?我是不是应该主动跳下去……刘盈抬头看向刘邦,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邦看向夏侯婴,笑呵呵的说道:“你还别说,他爬那两下,让我想起从前在中阳里了……”

    夏侯婴看了刘邦一眼,并没有接话,只是在心中为刘盈鞠了一把心酸泪。

    刘邦见到夏侯婴不搭理他,于是低下头看着刘盈说道:“有天晚上,我喝完酒回家,看到咱家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一头狗熊!”

    “这下,可把我吓了一跳,虽然这狗熊个头不大,但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大父伤着就不好了。”

    “于是我抄起扁担就打,然后那头黑熊就围着咱家院子乱窜……直到我累了,弯着腰喘气的时候,就看见黑熊扒着咱家院墙,往外跳啊跳的却一直没有跳出去……”

    “你刚才那几下,跟那头狗熊不能说特别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曹参是狗我是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黑料……刘盈昂起头,但始终没敢反唇相讥。

    原因很简单,怕死……

    父见子未亡,抽出斩蛇剑的那种……

    刘盈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凑到刘邦身边,只是将很多事情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或选择告家长,或选择等到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让史官写进某些人的‘纪’里……

    “季布的事情虽然我做的有些不对,但还请父亲自己想想,你就没有一丁点过错吗?”

    刘邦则根本懒得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只是沉声问道:

    “韩信的使者到了吗?”

第二十六章 刘盈:以德服人!

    “韩信的使者到了吗?”

    听到刘邦的问话,刘盈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王说他病了,所以不能来我军中当参议了……”

    “不是这个,他当不当参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你写的信里,有没有说过别的事情?”

    刘邦神情严肃的盯着刘盈,让刘盈变得越发满头雾水起来。

    刘盈摇了摇头:“他信上只说了自己身体抱恙,所以无法远行……”

    刘邦沉默着看了看夏侯婴,脸上神色顿时变得极其阴沉。

    刘盈也看向夏侯婴,轻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夏侯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陛下在来的时候,受到了线报,说是臧荼派出多路使者前往各诸侯国,意图联合他们,一起造反!”

    “什么?”

    刘盈顿时睁大眼睛,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有些惊慌的神色。

    汉军对付一个燕国很轻松,但要是分封的诸侯王们都反了,不敢说汉朝有就此陨落的风险,至少荥阳以东的土地恐怕保不住了!

    而且,他的五年计划,亦或是复秦国旧疆的计划也要全部泡汤!

    “慌什么!”刘邦轻声呵斥,伸手拦着刘盈肩膀:“有我在,天下就乱不了!”

    此刻刘邦的声音虽然很低,却让刘盈在刹那间心中大定。

    虽然有些时候他很是鄙视刘邦,但不可否认的是,刘邦,这个汉帝国的开创者,才是这个时代的天下第一!

    夏侯婴也点头说道:

    “我们在这一路上过来的时候,韩王韩信、赵王张敖、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这几个,已经将燕国使者的头颅送了过来,至于长沙王吴芮、闽越王驺无诸也上表说明了这件事,并且将燕国使者当着各自国相的面前处决……”

    “唯独楚王韩信,他既没有派遣使者,也没有上表说明情况……来之前,我和陛下还在猜测,太子和他关系好,会不会他将燕国遣使的情况对你说了……”

    听完夏侯婴所说,刘盈一声长叹,抬头看向刘邦:“父亲觉得韩信会反吗?”

    刘邦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沉默片刻后还是轻轻摇头:“为父亦不知……”

    他虽然自忱待韩信不错,但对方这三番两次做出的事情,让他对韩信的信任程度大打折扣。

    于是刘盈也长叹摇头。

    韩信这厮,反是不敢反的,毕竟这时候还没有被逼到绝路。

    但是吧,如果不是因为刘盈那些年和他相处,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政治白痴,恐怕也会担忧他和燕国臧荼勾结,一同起兵对抗刘邦……

    所以说,某些人啊,还是乖乖待在长安城做个淮阴侯比较好……

    少顷,马车驶入大营。

    而打破沉默的,则是刘盈肚子里发出的一阵咕噜声。

    他现在正处于代谢旺盛时期,某个魂穿了韩信的袁朗说得好,十二点吃饭,十二点半就饿!

    刘盈此时虽不中,亦不远矣。

    于是他抬头看向刘邦:“爹你饿了吗?”

    刘邦很配合的点点头:“饿了,你觉得我想吃什么?”

    刘盈想了想:“一指厚的猪五花,先下油锅把皮炸到金黄,然后加葱姜八角花椒炖煮,最后切片,码在碗里,淋上勾兑好的腐乳汁,上锅蒸到软烂,拿来夹馒头……”

    一瞬间,本来不饿的刘邦瞬间觉得自己也饿了:“这么复杂,是说吃就能吃上的?”

    刘盈用力点头:“虽然听上去很复杂,但要是有人提前一天就把材料准备好,早上的时候就上锅蒸制,现在就刚刚好能吃口热乎的!”

    刘邦再度问道:“有酒吗?嗯,军中禁止饮酒,有稻米发酵水吗?”

    刘盈摇摇头:“没有,只有甘蔗发酵汁……”

    于是刘邦顿时拉着刘盈,开开心心的大步流星起来。

    在他身后,吕泽一阵无语的看着远去的两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问道:“今天的口令是什么?”

    刘邦头也不回的说道:“灭此朝食!”

    ………………………………

    清晨,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时候,汉军营门大开,一队队身穿铁甲,身上干粮袋里挂着面饼的士兵结阵而出。

    饥则无体力,饱则无斗志。

    冷兵器时代,战场上杀人的效率不行,所以很多时候会有一次白刃战打一天的局面。

    他们身上携带的食物,是为了能够在战斗的僵持阶段,以及后续的追击阶段让他们保持战力的倚仗。

    而随着汉军陆续走出营垒,燕军在臧荼的号令下,快速的出现在营垒的各个角落,手持长枪硬弩,严密的注视着远处滚滚而来的烟尘。

    垓下之战中,臧荼是见识过汉军的攻坚能力,以及那些奇奇怪怪,但杀伤力不俗的器械。

    后来他让手下工师仿制过一批,但却总是因为缺少很多关键部位的图纸,最终徒劳无功。

    所以,全员死守大营,等待援军的到来,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尽管,臧荼心里很清楚,从现在的局势上来看,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必然是无视了他的求援。

    但人,总是要怀揣着希望的。

    ………………………………

    汉军中军幕府上,刘邦看到臧荼的安排,觉得正中下怀。

    于是在他的安排下,全军依样画葫芦了当日在垓下之战中,韩信攻击项羽营垒时的战法。

    他坐镇中军,郦商周勃分别坐镇左右两军,樊哙林挚为前锋,丁复和灌婴则统领着燕赵骑兵和郎中骑兵,如同两只张开的翅膀,侧翼散开。

    鼓声隆隆中,一架架用八匹马拖拽的重力投石机缓缓前行。

    投石机两侧,遍布着手持长枪弩箭的汉军甲士。

    很多从关中征召而来的老兵,坚毅的目光之中,还夹杂着满满的仇恨。

    从春秋战国一直延续至今的传统告诉他们,九世之仇尤可报!

    他们虽然和燕人无仇,但燕王臧荼,可是洗劫咸阳,杀戮秦人无数的巨恶元凶!

    临出发的时候,家中妻女姐妹不仅殷殷嘱咐他们:

    不得,勿返!

    而且也咬牙切齿的说道:哥哥,远方的仇人也不要放过!

    嗯,所谓‘不得勿返’,指的就是不能斩获军功,就不要回来了……

    秦国百年耕战国策之下,让秦人养成了这种闻战则喜的传统,即便现在秦国没了,但汉承秦制,依然使用着军功爵体系,而且比秦国的原版要大方至少一倍!

    战鼓隆隆,哨音嘹亮。

    汉军众志成城,如同一座大山般缓缓向燕军营垒压去。

    刘盈站在刘邦身侧,凭栏而立,忍不住的扼腕叹息。

    他本来以为至少要修整个三五天,再行决战。

    但没想到的是,刘邦刚到,就即刻对燕军发动了最终的决战。

    这,就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他之所以奋力争取到此次伐燕的前军主将,就是为了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但只要汉军此刻和燕军开始交战,臧荼必死无疑!

    而他,也将再也没有改写历史的机会!

    毕竟在他看来,诸侯王们接连叛乱,刘邦以老迈之身全国灭火,就是一个最坏最坏的结局了。

    攘外必先安内。

    无休止的内耗,最终便宜的是不断整合内部资源,缓缓扩张中的匈奴!

    现在这个阶段,是最后一个遏制匈奴人的时间点。

    一旦让匈奴人彻底掌控丝绸之路,和中亚的许多国家建立联系,则诸如畜牧、冶金等提升综合国力技能,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而且最重要的是,匈奴人真正获得了成为一个强国,必要的一个因素。

    战略纵深!

    后世里,汉匈之所以死磕了几百年,就是因为匈奴有了足够广袤的国土,以及从西域源源不断回血,可以做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所以刘盈的理念,自然是面对内部,能妥协就妥协,尽量用政治手段解决矛盾冲突。

    毕竟这时候的汉国和各个诸侯国之间,并不是阶级敌人……

    刘盈侧目,避开蓬勃升起的朝阳,只是跺了跺脚,在心中暗暗发誓:蒯彻、武涉,你们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就他喵的给乃公挖一辈子金矿去!

    ………………………………

    燕军中军云车上,蒯彻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旋即在臧荼看过来的目光中,吸了吸鼻子说道:“北地寒冷,许是昨夜沾染了风寒……”

    在他身边,武涉则指着远处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汉军说道:“仆臣敢问大王,此战能胜否?”

    臧荼缓缓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武涉再度问道:“大王可曾想过对抗天兵的后果否?”

    见到臧荼不说话,于是蒯彻凑过去说道:“大王此前试图染指代郡,本就有罪……”

    臧荼打断说道:“那不是代郡,那是被匈奴占据的秦朝弃地……”

    蒯彻涨红着脸咆哮道:“甭管怎样,你此刻试图和陛下对抗,就是死罪!不仅你要死,你臧家满门都要死!一只鸡,一条狗也活不了!我们走,别跟这将死之人饶舌!”

    武涉被他强拉着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小声说道:“其实也不尽然,太子殿下说过,不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命运……必死之中,或许也存一线生机!”

    刹那间,臧荼猛然转身:“请先生教我!”

第二十七章 刘邦:我还可以承受更多!

    曲逆县北,龙脱。

    这个往年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此刻旷野间遍布着两支泾渭分明的庞大军阵。

    只是如同潮水般奔涌而来的汉军对面,迎风招展的燕国大旗快速降下,取而代之的一面未经染色的,略微显得有些发黄的白色布匹。

    虽说这时候还没有悬挂白旗表示投降的说法,但这反常的旗帜颜色,还是让刘邦有些疑惑。

    只是在他身边,刘盈却一蹦三尺高,只是当刘邦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变成了那副很是乖巧的样子。

    燕军营垒中紧闭的大门突然大开,臧荼身穿素衣,脖颈系着草绳,去王冕散发跣足而出。

    很明显,他这是在cos当年出城投降的秦王子婴。

    这,正是刘盈想要达到的效果。

    刘邦这种游侠出身的平民皇帝,不等同于汉景帝汉武帝这样生于宫廷之中,被培养成的纯纯的政治动物。

    他这人,对面子看得很重。

    最重要的是,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丈!

    比如当年刘邦押解徭役去咸阳给始皇帝修坟的时候,萧何临别之际多送了他两百钱作为路费。

    这件小事,刘邦记了一辈子。

    于是在分封功臣的时候,就额外多给萧何加封了两千户的食邑。

    两千户食邑是什么样的概念呢?

    比如王翦之子王贲,灭魏、灭燕、灭齐、灭代,这一连串的灭国之功,最终换回了两千户食邑的一个列候……

    所以此刻臧荼接受了武涉的建议,就是为了给足刘邦面子,让整个事态回到刘盈可以掌控的局面。

    其实从历史记录中来看,刘邦这人也从来没有非要对别人赶尽杀绝的想法。

    比如彭越,刘邦怀疑他想要造反,于是派人把他拿下,一撸到底。

    本来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但架不住有人煽风点火啊……

    于是,彭越,卒……

    而随后,英布开始造反……

    刘邦:……

    所以,支持离婚……刘盈明知故问的指着远处光着脚走出的臧荼,一脸童稚:“咦,那不是燕王吗?”

    刘邦低头看了刘盈一眼,眼神中露出一抹腻歪。

    自家的小崽子自家知道,但凡他装起来小孩的时候,必然是要给人挖坑了。

    只是不知道的是,他这是准备给谁挖坑?

    一时之间,刘邦鄙夷过后,心中顿时充满了忐忑。

    他的眼睛微微闭合,冷冷的注视着臧荼的一举一动,心中笃定了一件事。

    前后如此大的逆转,要说和自己身边这个貌似纯真的小崽子无干,狗都不信!

    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其实此次讨伐燕国的战争并不是刘邦的突发奇想,而是和张良陈平萧何等人商议之后的一个计划。

    不只是燕国,还有梁国楚国等诸侯国,也都在这一揽子计划之内。

    灭国,或者说是削藩,是如今的汉国必须要进行的一件事情。

    昔日周灭商,周天子分封诸侯国,主要是为了镇压商人的复辟,以及受限于当时的交通条件,生产力条件的不得已而为之。

    但那时候的周天子,是诸侯国的爸爸,想灭谁就灭谁……

    毕竟‘天子六师,方伯二师,诸侯一师’……不,准确的说周天子共有十四个师!

    但随着周昭王和周宣王的一通骚操作,殷八师和西六师伤亡殆尽,所以后来的周天子就从爸爸,变成了‘汝母婢也’……

    而秦灭六国而履至尊后,舍弃分封而使用郡县制和封君制并存的方式,并不是吸取周朝灭亡的教训。

    根本原因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制度的革新,贵族对政权的控制已经削弱,分封制的基础已经没有了。

    分封制不是为了分封而分封,是因为只有分封才能对散布天下的村镇实行有效管理。

    而当底层贵族的权力被里长、乡啬夫等不世袭的基层官吏取代,分封也就不再是以前大树到枝到杈再到叶的建立管理系统,而只是在成就一个个军阀。

    也因此,立国数百年,有足够官吏来接管地方权力的秦国,自然不需要分封诸公子为诸侯王。

    秦国扑街,跟分不分封的没关系,纯粹就是被法家忽悠瘸了,从而不把天下的黔首们当人看,然后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天下人赢粮景从,云集而响应。

    但汉朝和秦国没法比,秦国可以不分封,但汉国不行。

    只能是先分封,然后再慢慢从诸侯王手里把权力收回来。

    毕竟只要不傻,都会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这帮掌握着行政、立法、税收和军事等权力与一身,名为臣子,实为割据一方的军阀的诸侯王,才是天下动荡的根源!

    比如后来汉文帝汉景帝时期,汉中央一想对匈奴用兵,分封出去的诸侯王们就开始厉兵秣马,准备‘彼可取而代之’……

    而所谓无解的推恩令,也是建立在七国之乱被平息,诸侯国们几乎全被打废了的基础上。

    毕竟推恩令最早的时候,是汉文帝时期的贾谊正式提出。

    但那时候,汉朝中央根本就没有推行的实力。

    阳谋,从来靠的都是实力。

    如果空口白牙的,仅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成功,那么吴楚早就分裂成很多小国,也就不会有七国之乱。

    其实到了汉武帝时期,对诸侯王们们造成最大杀伤的,也不是推恩令,而是更加无解的‘酎金失侯’。

    酎金就是祭祀太庙时候,王侯助祭的金子。

    当时齐国国相卜式上书请击南越,汉武帝特意布告天下,希望能有更多人响应,捐点钱啥的。

    然而天下王侯完全无视。

    于是汉武帝就蹲在宗庙门口,检查酎金成色,一次性撸了一百多个王侯……

    ………………………………

    日中时分,随着臧荼的投降,本就不想,也自忱打不过的燕军士兵面露喜色的交出手中武器,乖乖走到营垒外席地而坐。

    虽然看押他们的汉军有些面露不善,但汉军军纪森严,没有人敢出言或是动手去折辱对方。

    相反,在刘盈的指示下,降兵周围支起了一个个灶台,面饼的甜香味开始在风中飘散。

    一时间,那些吃惯了小米和高粱的燕军士兵,不断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等着投喂……

    嗯,燕国偏居一隅,缺乏和中原,尤其是代表着最先进农耕技术的秦国交流,所以农业生产水平几乎还停留在周朝末期。

    自然而然的,吃的差,战斗力自然也差。

    …………………………

    燕军大营,臧荼帅帐。

    刘邦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而在他面前,则是匍匐在地,光着脚丫子的臧荼。

    刘邦声音有些冰冷的问道:“你可知罪?”

    臧荼趴在地上瓮声瓮气说道:“知罪。”

    刘邦不依不饶:“罪哪了?”

    臧荼愣了片刻后,继续瓮声瓮气说道:“不该侵占代地……”

    他抢在刘邦继续说话之前,声泪俱下说道:“罪人愿舍弃燕王之位,一死谢罪,只愿陛下开恩,饶恕罪臣一家老小……”

    一时间,大帐之中除了臧荼的啜泣声,万籁无声。

    刘邦也不由得开始犯难。

    处死臧荼,将燕国交给信得过的自己人管控,这就是他亲征的目的。

    但现在双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兵戎相见,而且臧荼此刻舍弃了全部的尊严,将自己的姿态放入了尘埃之中。

    这种情况下,要是真的杀了对方,不仅自己良心上过不去,而且天下人会怎么看?

    环视一周后,刘盈主动站了出来,看着刘邦说道:“臣觉得,燕王前番有灭秦之功,后来有诛杀项籍之劳,若是处以极刑,恐怕不妥……”

    见到刘盈这样说,一旁的吕泽也站出来附和着说道:“太子所言有理,臧荼毕竟于国有功,褫夺燕王之位即可,死罪还是免了吧!”

    刘邦看看睁大眼睛,殷切注视着他的臧荼,又看看不断向他挤眉弄眼的刘盈,轻轻一笑说道:“既然鲁王也这么说,那就免除臧荼死罪好了!”

    他看向刘盈说道:“臧荼于国有功,罚为庶人就不必了,废除燕王之位,降为关内侯,举家迁入栎阳……”

    刘盈见到目的达到,于是拱手下拜,高声说道:“陛下仁义,当为世之楷模!”

    见到刘盈都这么说了,帐内的卢绾、樊哙等人也立刻走出来,大肆吹捧着刘邦……

    刘邦一脸矜持的笑而不语,只是等到大家词穷了之后,敲了敲桌子说道:“别停啊,继续呀!”

    刘盈忍住竖中指的冲动,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臧荼降了,燕国的战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但这个远离关中,且位于匈奴、东胡、辽东蛮族以及箕子朝鲜之间的边疆地区,是无法被汉朝中央有效直辖的。

    贼来需打。

    但若是等到关中的命令到来,战事恐怕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所以,封王势在必行。

    刘邦看了看卢绾,轻轻点头,旋即将目光移向帐内众将:“燕地不可无王,诸将觉得,谁人当为燕王?”

    刘盈正想率先回答,但突然觉得袖囊一沉,脑海中传出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棉……棉花?”

    ps:看吧,系统还活着!

    另,吃大瓜,无心写作……

第二十八章 刘盈:五年平辽!

    懒得理会帐中的吵吵嚷嚷,刘盈用手捏着袖囊里的东西,悄悄挪到角落之中。

    原来,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刘盈脸上有些悲喜交加,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骂娘。

    不过他细想想,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现在他处于的地方,虽然是后世里最为富庶精华的一部分,但此时的燕国积贫积弱数百年,对这块土地的开发利用程度,完全不能够和同时期的关中平原相提并论。

    尤其是农业,缺乏水利灌渠,以及对于天然河道的改良,造成了燕地种植的农作物,除了人类驯养了几千年之久的小米,也就只剩下高粱一种。

    嗯,这时候的高粱是真的高,很多都能长到两三米,几乎相当于一层楼房。

    但可惜的是,光长杆和叶子,不怎么长穗。

    但没办法,燕人之所以广泛种植高粱,就是因为这种作物,不仅耐旱,而且耐涝。

    雨季洪水泛滥时,只要是不是被淹过头顶,水退了照样能活!

    所以歪打正着,燕国之酒,天下闻名……

    但这并不在刘盈的考虑范畴之内,因为当汉国掌控燕地之后,必然会对燕地进行系统化的提升。

    农业生产,自然是重中之重。

    刘盈此刻未雨绸缪的,则是利用燕地为跳板,深入辽东,提前两千多年布局那里一望无际的沃土。

    此刻制约辽东开发的,明面上摆着的是遍地都是的参天古木,因为靠近海洋而导致的充沛降雨,以及缺乏人力改造无法及时排干积水而形成的大片沼泽。

    但这些都不是致命的。

    刘盈现在开设在汉中、蜀郡、关中、三川郡、南阳五处的炼铁厂,几乎每天都能炼制出成吨的钢铁。

    有了这些钢铁所制作出的工具,伐掉大树,挖掘沟渠填平沼泽不是难事。

    最致命的是,寒冷。

    虽然这时候平均气温高,但东北这地界纬度也高啊!

    冬季再温暖,平均温度也要在零下十度以下。

    所以一直延续到了近代,东北都是以苦寒之地著称。

    后金之所以放弃自己的龙兴之地,就是因为这里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很多人说如果没有柳条边,闯关东的行为就会提前发生很多年。

    怎么说呢,几百块就能买一件超厚棉袄的年代里,人们可能对于严寒有些理解不能。

    要想在东北扎根,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御寒的准备。

    木柴好办,最难的,则是厚实的衣服。

    而在闯关东兴起的年代里,欧美的工业革命已经进行了好几轮,纺织工业更是早已腾飞。

    一船一船的棉布漂洋过海而来,挤垮了效率低下的手工作坊的同时,也让大街小巷,充满了相对廉价的布匹。

    嗯,洋布。

    于是,跨海而去的山东人,就有了更多对抗严寒的本钱。

    而在现如今的秦汉之际,要想开发辽东,亦或是北上攻打匈奴,一路追到蒙古高原去勒石燕然,由棉花制成的棉袄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刘盈将袖囊中的棉花种子收好,准备等回到关中之后,就找个合适的时间将棉花播种下去,并选址修建纺织工厂。

    嗯,虽然短时间内肯定没有蒸汽轮机作为动力,但修建起利用水力推动的纺纱机纺织机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后世里宋朝虽然出现过水转大纺车,但最终却昙花一现。

    刘盈猜测,大概率是因为人口滋生,导致土地大多都要用来种植粮食,所以没有多余的土地种植棉花或是桑麻。

    毕竟从地图上看,最好建设水转大纺车的地方,是苏杭松江为首的包邮区,但那里地狭民众,改稻为桑必然激起民变……

    空有利器,却没有用武之地,久而久之,自然失传。

    但这时候不同,地广人稀,北方降水也很充沛,尤其是关中,更是有八水绕长安的称呼。

    刘盈通过行政手段,独占那几条贯穿上林苑的河流,还不是小蔡一碟!

    五年之内,想来大街小巷就能随处可见棉织物了!

    所以他美滋滋的走到刘邦身边,静静等着燕王人选的正式公布。

    于是樊哙走出,躬身行礼后说道:“太尉长安候卢绾跟随陛下平定天下,功劳最大,可王燕!”

    呵呵,这就是托了……刘盈转头看向刘邦,只见他很是认同的频频点头。

    而在樊哙带头之后,早就猜出刘邦想法的其余将领,也纷纷站出来支持樊哙的建议。

    于是刘邦就和卢绾两个假意拉扯了一下,新的燕王就此诞生……

    等到众人朝贺卢绾过后,刘邦满意的点点头:“既然燕地已定,明日就班师回朝,让戍卒们趁着天还不冷,早日返乡……”

    他边说,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传我诏命,此次参战戍卒一路辛劳,各奖一级爵位,至于尔等的嘛?荣我好好想想……”

    刘邦说完,樊哙等人一脸心满意足的想要走出大帐。

    毕竟,伐燕最大的好处被卢绾得了,他们这些人虽然吃不上肉,可喝口汤总是要的吧!

    但刘盈却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我们还有客人要见呢!现在还走不了!”

    于是大家纷纷回头,就连刘邦也满脸疑惑的盯着刘盈。

    刘盈挠了挠腮帮子说道:“就是来之前,我给东胡的那些首领写了信,说是要在蓟县召开一场大集会,商讨结盟以及通商的事宜。嗯,主要是通商……”

    “不止东胡,还有箕子朝鲜,辰国、和辽东之外的很多部落……军队走了,谁给我撑场子啊!”

    在一片哄笑声中,刘邦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脑袋:“公器私用,该打!”

    刘盈抱着脑袋嚎道:“谁公器私用了?东胡部族咱们不去团结起来,难道看着他们和匈奴人勾勾搭搭吗?”

    “还有,箕子朝鲜虽然上表朝贺,但他们的国君却始终没有亲自前来朝觐!”

    “既然咱们腾不出手来收拾他,吓吓他也是好的……”

    “再说了,关中缺马,正好可以从东胡人那里多弄点好马回来……”

    卢绾轻轻点头,看向刘邦说道:“要不,咱们就陪太子在这里多玩两天?”

    刘邦则笑呵呵的说道:“你是地主,你说了算!”

第二十九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却道天凉好个秋

    蓟县北,一望无际的湖泊和沼泽边上。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天气微凉,但这片往日里人烟稀少的荒野中,却到处都是热闹的欢呼之声。

    从远处飘扬的旗帜上来看,这正是大获全胜之后的汉军。

    他们在刘盈的带领下,正在捕鱼。

    从关中到这里的补给线太过漫长,鸡鸭牛羊之类的活物是运不过来的,而燕赵之地尚未恢复元气,百姓填饱肚子尚且困难,就别说再去喂养那些需要粮食喂养的牲畜了。

    吃腻了齁咸的干肉之后,驻扎在蓟县周围的八万汉军,就开始各显神通了。

    首先被撒出去的,自然是猎户出身的士兵,但打猎毕竟靠运气,收获很不稳定。

    在这个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时候,下网捞鱼,就成了获取肉类的首选。

    野生淡水鱼体内脂肪含量低蛋白质含量高,是减肥者的首选。

    但在这个人均皮包骨,油脂摄入很低的年代里,大量吃鱼,就很容易产生类似兔肉综合症的疾病。

    简单来说,就是吸收的热量大于消耗的热量,最终入不敷出,吃得越多,死得越快……

    而对策其实很简单,做鱼之前用油煎一下,然后加水炖,最后再在锅边贴一圈杂合面饼子……

    刘盈蹲在岸边,边咽下口水,边大声为奋力收网的刘邦卢绾喊着口号。

    本来他们可以等在王宫中吃现成,但因为臧荼是投降而不是战死,所以无论是广阳还是辽东、渔阳、上谷以及右北平和辽西这几个郡县的大小官员,瞬间都失去了斗志,纷纷前来宣誓效忠。

    所以没有仗可打的刘邦和卢绾,以及很多此次伐燕的汉军将领,就加入这场名为亲民,但实则郊游兼农家乐的活动之中……

    本着‘数罟(cùgǔ)不入洿(wū)池,鱼鳖不可胜食也’的原则,这时候人们捕鱼的网眼都很大。

    所以当刘邦将渔网提出水面的时候,一条蛤蟆奋力的从松散的网眼中挤出,试图逃离被捕杀的命运。

    刘盈见状,一个箭步跳过去,一脚将蛤蟆踢得离岸边更远:“哼,收拾不了她还收拾不了你!下来了就别跑!”

    刘盈身后,虫达按剑而立,嘴角微微抽搐,今天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实在是搞不懂刘盈为何会跟一只蛙过不去。

    但管他呢,安安静静的吃瓜就好了。

    只是当他伸手去拿堆在筐里的香瓜时,刘邦顿时骂了起来:“他娘的,乃公累死累死捞鱼……也不知道给乃公留两个!”

    嗯,香瓜,是甜瓜的升级版本,现在筐里这几个,大抵是今年最后一茬瓜了。

    于是,刘邦将一脸委屈的虫达赶走之后,招呼过来卢绾和刘盈,围着竹筐蹲下,美滋滋的开始吃瓜。

    真·吃瓜贵族。

    “呸、呸、呸……”

    看着如同豌豆射手一般四处吐着瓜子的刘盈,刘邦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力咽下口中食物:“怎么?把籽吃了还能噎死你?”

    要你寡……刘盈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继续化身豌豆射手。

    在他身后,卢绾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旋即在刘邦想要杀人的目光中也转过身,悄悄凑到了刘盈身边。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次,能弄到多少匹马?”

    刘盈有些好奇的歪着头:“卢叔你问这干甚?哦,我明白了,你是不好意思直接讨要虎鞭……放心,肯定少不了……疼疼疼!”

    刘邦看着被卢绾用双手捏住脸颊向上提起的刘盈,心中一片大爽,等了片刻之后,才装作嗔怒的样子说道:“姓卢的,你再欺负我儿子一下试试!”

    卢绾回头看他一眼,捏住刘盈的脸颊换了个姿势,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们给我等着……刘盈将一切记在心头,看向卢绾的时候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语气:“我错了、我错了……”

    卢绾拍了拍手,得意洋洋的说道:“别以为当了皇太子我就不敢揍你了,告诉你,你卢叔永远是你卢叔!”

    刘盈揉了揉腮帮子,觉得一定要找到机会,狠狠地坑卢绾一把,才能稍稍平复自己的受到创伤的身心。

    于是他抬头询问道:“卢叔你之前问马的事情干甚?”

    卢绾叹气说道:“当然是为了垦荒。”

    刘邦凑过来问道:“垦荒?垦荒不是应该用到耕牛吗?要马干什么?”

    刘盈凑在刘邦身边小声说道:“我之前搞出过一种纯铁的铧式犁,耕田效率是牛耕的好几倍!”

    刘邦一脸震惊的神色:“这么神奇的吗?”

    刘盈强行压下鄙视他的欲望,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毕竟,铧式犁在汉中大放异彩的时候,刘邦忙活着死磕章邯、项羽,一直都没有参与农业生产的机会。

    嗯,就算是有他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避过去……

    而卢绾则不同,他虽然也厌恶干农活,但为了从刘太公那里获取父爱,很多时候都会住在刘太公那里。

    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这种大面积出现在关中汉中和巴蜀的新式耕犁。

    卢绾鄙视的看了刘邦一眼,继续说道:“我进城前四处看了看,恍惚间有了一种感觉。燕国,好像一直停留在周朝年间……”

    刘盈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我也有这种感觉……有些地方,甚至还在用井田制!”

    所谓井田制,就是将一块土地分成九分,最中间的那一份是官府的田租,百姓耕种的时候,需要将最中间那块田地的产出作为田租交上去。

    井田制的年代还没有土地私有这种说法,耕种土地的农民,其实都是佃农。

    所以大家就都是糊弄了事,反正只要保障周围八块地的收成,中间那块地,只要不颗粒无收就好……

    但官府,也就是各级封建领主也不是傻子,田租收入减少,那就巧立名目,增收各种苛捐杂税。

    于是底层农民纷纷破产,逃离生活了许久的家乡。

    这就是孔老夫子所说的,苛政猛如虎。

    针对这种情况,当时的晋国率先开阡陌,允许私人拥有土地,废除井田制,不再收取中间那一小块的田租,而是按照土地拥有者的总收入征税。

    这样一来,看上去百姓负担更重了,但如果没有各级封建主的层层盘剥,其实负担并不重。

    只是井田制这种旧制度,却被姬姓血统纯正,缩在角落的燕国继承了下来。

    也因此,在凡有血性,必有争心的大争之世里,积贫积弱的燕国自然就显得格格不入。

    尽管秦灭燕国之后,试图将自己在关中摸索出的精耕细作式的农业生产技术推广过来,但受限于交通以及生产力的因素,最终徒劳无功。

    嗯,主要是秦国存在时间太短,以及始皇帝大兴土木抽调了大量的壮丁。

    所以燕国这片沃土,至今还没有得到有效的开发。

    听到刘盈的话,卢绾顿时开启了吐槽模式:“我去城外溜达的时候,问当地的几个老头怎么不用牛耕地?你猜他们怎么说?什么是牛耕地?我……”

    刘盈使劲点头表示理解,别说燕国了,他之前在赵国的时候,都差点被那些刀耕火种的家伙气死……

    嗯,长平之战的时候,赵国内部的失败主义谋士曾进言赵王,说赵国打不过秦国的原因,就在于秦人牛耕!

    杰哥,你造吗,秦人牛耕耶……刘盈甩甩头,将许多有的没的抛之脑后。

    刘邦看了看凑在一起开启吐槽模式的卢绾和刘盈,突然感到有些吃醋,于是挤到二人中间:“所以,你是准备用马拉那个什么犁,在燕国垦荒咯?”

    卢绾摸了摸刘盈脑袋说道:“你家宝贝儿子说的好,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

    “臧荼那厮是个武夫,根本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所以这几年过去了,燕国不仅没什么起色,反而更穷了!”

    “要想改变这一局面,就需要用到这种又快又好的办法……”

    “反正燕国平原广袤,到处都是养马的好地方……”

    刘盈认同的轻轻颔首,越发坚定了他要把卢绾拐回栎阳的念头。

    距离,会让两个曾经相亲相爱的异姓兄弟变得陌生并产生隔阂,如果卢绾开垦出了大片的良田,再有了成千上万匹战马……

    所以……对吧。

    于是刘盈抬起头看向卢绾:“卢叔,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回栎阳咯?”

    没等卢绾回答,刘邦不屑的笑了笑:“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你卢叔现在已经是燕王了,不在自己的封地上镇守,像什么样子?”

    “你别打岔!”刘盈直接将刘邦扒拉到一边,抬起头,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真的吗?”

    卢绾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感动,摸着刘盈的脑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卢叔是燕王,不仅要为燕国的百姓负责,还要坐镇边疆,保护你们不受外敌入侵啊……”

    刘盈见自己有些用力过猛,于是决定换种打法,他将卢绾放在自己头上的大手拨开,拉着卢绾远离了刘邦几步,小声说道:

    “卢叔,你真的忍心带着她来这个苦寒之地定居?你别忘了,她可是南方人……北地苦寒,会死人的!”

第三十章 刘盈:单刀赴会是吧!

    “北地苦寒,会死人的……”

    听到刘盈的话,卢绾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虽然刘盈没有明说‘她’是谁,但却是心照不宣。

    卢绾想要将虞姬带到燕国定居的念头,是因为他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给对方。

    比如燕王王后。

    这一点,是项羽都没办法给予虞姬的尊荣。

    如果卢绾待在栎阳的话,那么他也是大概率做不到的。

    毕竟,这个时候人们虽然不介意女人改嫁,但像虞姬这种身后没有强大母族支撑的女人,想要做燕王正妻,无异于登天。

    嗯,虽然有武则天或是宋朝的刘太后这样的再嫁之妇成功登顶,但至少在秦汉之际,像这种有过男人的女人所能登顶者,依赖的都是母以子贵。

    比如秦昭襄王的母亲芈八子,始皇帝的母亲赵姬,刘盈那个鱼唇的欧豆豆的母亲薄姬,以及汉武帝的母亲王太后……

    而虞姬的身份相比她们更加复杂。

    从名义上来讲,她是始皇帝、秦二世以及秦王子婴的宫人,之后刘邦留宿咸阳宫时和卢绾结识,之后又跟了项羽,最后再被刘盈派人救了回来……

    刘盈看出了卢绾的迟疑,于是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如果一时无法做出决定,那就不如等两年,将一切交给时间。比如等到燕太子降生的时候,燕王后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在卢绾的惊诧中,刘盈向后退了一步,挤了挤眼睛做个鬼脸:“我爹那有窖藏了好几年的虎鞭酒,卢叔要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不妨全都拿去……”

    卢绾猛地举起手:“臭小子讨打!”

    刘盈三步两步窜到刘邦身后,吐了吐舌头说道:“燕王宫残破不堪,依我看,要想住的舒服,最少也要改造个两三年……所以,卢叔还是回栎阳多住几年吧!再说了,你要是住到蓟县来,我大父该多想你啊!”

    刘盈最后打出的这一张亲情牌,让卢绾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的生身父亲去世的早,刘太公在他心里就和自己亲爹一样,而且老头年龄也不小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有今天没明天。

    如果他执意要留在燕国,只怕真到了那一天,连和刘太公做最后的告别都做不到!

    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是一种何等的残酷!

    于是卢绾看向刘邦询问道:“要不,我就先跟着回去,等过几年燕王宫修好了,老头也厌烦我了,我再回来?”

    刘邦沉思了一下,笑着说到:“行啊。反正一时半会燕国这边也没有仗可打,你在不在的也不打紧。既然这么说了,就将国事交给燕相,跟我会栎阳吧!”

    嗯,刘邦口中的燕相,是萧何曾经的副手,假右丞相阎泽赤。

    阎泽赤之所以能在汉军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算术很好,熟练掌握着加减乘除以及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运算。

    这种本领即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娱乐圈,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学霸级别的存在!

    所以想要在燕国和北方的东胡,以及周边的其他部落开辟榷场,展开进出口贸易,这样一个精明的主事自然必不可少。

    而且,燕相虽然是汉帝国下辖的一个附属国的丞相,但却是通向帝国丞相的一个跳板。

    比如曹参,就曾经是齐国相国。

    商量好了卢绾的去留问题后,刘邦看向刘盈问道:“你不是说会有很多蛮王前来会盟通商吗?人呢?”

    刘盈抬起头回答道:“早晨接到报告,说是都已经进入了国境,最多三五天就能赶到蓟县,除了箕子朝鲜,一直没有传来动静,也不知道来是不来……”

    刘邦嘴角微微露出不满的神情,而卢绾则冷笑着说道:“不来正好,他不来,咱们可以过去吗?”

    刘盈竖了竖拇指,旋即走到刘邦面前问道:“咱们和他们通商会盟的时候,要不要搞一把演习?”

    刘邦微微侧目:“什么是演习?”

    刘盈解释道:“就是咱们画个地方,让军队演示一下作战的技巧,吓吓那些蛮子……然后父亲再顺势阅一把兵……”

    刘邦一脸不屑:“蕞尔小国,用得着如此麻烦?不过阅兵这件事我喜欢。”

    卢绾也上前说道:“阅兵的事情我来安排。”

    游侠,最喜欢出风头了。

    …………………………………………

    蓟县城南,临时搭建起的一连串帐篷区,觥筹交错,到处是喝到兴起,唱歌跳舞的人群。

    “百灵鸟儿双双飞,一个翅膀挂两杯!”

    刘盈吼完,将自己身前的十二大碗朗姆酒推到对面的鲜卑王面前。

    嗯,一个翅膀两杯,两只鸟总共八杯,然后头尾各一杯。

    和很多野惯了的草原人打交道,要么你一见面就狠狠摔他两个大马趴,要么就灌得他两天也站不起来,否则倒霉的大概率就是你了……

    在众人的起哄之下,摇摇晃晃的鲜卑王不得不硬着头皮,一口气连干十二碗。

    而在他对面,素以‘酒桶’著称的郦食其毫不示弱,奉陪着也喝干了面前的朗姆酒。

    “百灵鸟儿双双飞,一个翅膀挂四杯……嗝!”

    鲜卑王放出狠话后,直勾勾的倒了下去,彻底醉倒了过去。

    “赢了!”

    刘盈一声欢呼,猛地拍了拍桌子,睥睨四方:“还、有、谁!”

    狐假虎威的本领,他一直都掌握的很到位。

    剩下的一群东胡首领,看了看倒在地上昏昏欲睡的鲜卑王,接着想起了已经被抬走的乌桓王,纷纷打了个寒颤,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裤裆里。

    无他,因为倒下的两个人,是被郦食其一挑二干掉的。

    毕竟刘邦‘爷卖崽田心不疼’,没少偷刘盈的好酒和郦食其等人分着喝,而东胡人却需要等到边贸开启,才能从刘盈这边高价换点烈酒。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们对于酒精的耐受度就不如酒精考验的郦食其。

    刘盈再度拍了拍桌子:“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谈买卖了!”

    在他身后,萧禄立刻拿起笔,准备记录对方开出的价码。

    于是,一个身材不高但很健壮,嘴唇上有很明显被兽爪撕裂伤口的男人站了出来:“我们嘎黎部,有马九百六十匹,每匹换酒五瓶!”

    他指了指桌子上那些刘盈分装的两咸阳方升一瓶的朗姆酒:“就要这种,不能是大桶里的!”

    嘎黎,在东胡话里是火的意思,这是一支靠近长城边的东胡部落,所以略懂中原话。

    这厮不傻啊,这玻璃瓶可比里面的酒值钱……刘盈点点头:“价钱不是不能接受,但你的马是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那男人用力捶了捶胸口:“我,从不骗人!我带来的马,全都是两岁口的好马,值这个价!”

    刘盈回头看了看萧禄:“让人去看看他的货,如果跟他说的没差,这单生意咱们就做了!”

    一般马匹的使役年龄是三到十五岁,两岁的时候正好是身体长得差不多,开始训练并进行脱敏的年龄。

    嗯,所谓脱敏,就是让马匹熟悉人类的世界,以及人类所使用的工具。

    毕竟马这种东西其实很胆小,甚至可能被自己的影子吓得满地乱窜,所以无论是马车、缰绳、耕犁亦或是鞍鞯,都是需要先让它熟悉了,认为绝对不会伤害它,才能放在它身上的。

    尤其是战马,还需要让它熟悉兵器的形状,破空敲击的声音以及穿甲胄的士兵等。

    所以一名训练有素的骑兵,其实综合价值最高的,不是人,也不是甲胄,而是胯下的战马。

    但战马,是消耗品。

    所以打仗,从来都是在打钱。

    见到第一单生意轻易做成,剩下的东胡首领或自己亲口说,或通过翻译和刘盈交谈。

    于是,第二笔,第三笔交易相继成交。

    只是刘盈慢慢的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帮东胡首领们交易的马或是牛,很多都是两岁口,鲜少有超过这个年龄段的。

    没有一岁的幼崽刘盈很好理解,因为长途跋涉,没长大的小牛马很可能死路上。

    不过他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

    那就是现在是汉五年的年尾,而他和东胡人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是汉三年年中。

    双方,就是在那时候建立了贸易关系。

    牧马放羊,听起来很潇洒,但其实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而且很容易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

    但现如今有了刘盈兜底,他们知道自己的牲畜肯定能卖出去,自然就大胆的放手让牛羊马匹去生。

    毕竟这些首领不需要亲自劳作,再苦一苦牛马,就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何乐而不为。

    刘盈轻轻颔首,心中那一个控制草原人的计划渐渐成熟。

    就在这时,赵尧从远处小跑而来:“来了,来了……”

    刘盈挠挠头:“什么来了?”

    赵尧喘着粗气说道:“箕子朝鲜,王太后到了……”

    刘盈皱着眉头问道:“我要的是他们的王亲自前来,来个老太婆有什么用?”

    在他身后,萧禄轻声说道:“许是他们担忧,我们会借着这个由头将他们的王扣下,以此逼迫箕子朝鲜割地……毕竟,秦国在时,是有过这种先例的。”

    刘盈点点头,赞叹着说道:“单刀赴会,这老太太不简单啊!”

第三十一章 刘盈:赢麻了

    蓟县南,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

    自太阳跃出地平线开始,这片往日里寂静苍茫的大地,顿时沸腾了起来,旌旗如林,鼓声隆隆,喊杀震天。

    这里,正是汉军展开演习和阅兵的地方。

    前天,刘盈和东胡诸部的交易尽数完成,虽然他要交付的烈酒、布匹、食盐、粮食等物资还在运输的路上。

    但实诚的东胡人,却已经将承诺的马匹牛羊,以及刘盈点名要的鹿茸人参以及神鹰,也就是海东青交割完毕。

    刘盈随后带着军中许多田典出身的军吏忙碌了整整一天,将能够训练着拉车拉犁的草原牛挑了出来。

    所谓的挑选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将那些脾气相对温和,身量大的牛单独圈养。

    至于那些脾气暴躁,即便是戴上了鼻环,也时常惦记着一脚将人踹死的,以及那些身高较矮,干活能力差的,就只能是杀了吃肉……

    反正,只要和东胡人建立良好的商贸往来,牛是不缺的。

    所以此刻,饱餐了几顿牛肉的汉军士气格外高涨,喊杀之声铿锵有力,让站在观摩台上的蛮族首领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铁甲闪亮,箭矢如雨,一队队铁人之间,是往来奔驰的雄壮骑兵。

    此时的汉军不仅仅是一汉当五胡,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

    只是在观礼台上,刘盈默默换了个位置,站在刘邦和箕子朝鲜王太后之间,将他俩不动声色的隔开。

    他本以为,来的是个老太太,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

    嗯,虽然她的打扮看上去有些怪异……

    毕竟箕子朝鲜是商朝的后裔,商人自有气节在,不屑于换穿周朝改良后的服装。

    而刘盈此刻将他俩隔开,则主要是担心老刘会把持不住。

    毕竟对面正在向他暗送秋波的,是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身段有身段的熟女,而老刘又是个来者不拒的lsp……

    万一真发生点什么,他多一个血统存疑的弟弟倒是没有什么,但就怕吕雉扒了他的皮……

    毕竟王太后是应他的要求而来,这么算下来,他就等同于是个拉皮条的了……

    所以,休想!

    只是凭栏而望的刘邦浑然没有察觉刘盈的小心思,他此刻除了有些心潮澎湃之外,剩下的就是委屈。

    无他,没酒了。

    此次和东胡人交易了上万匹的牛马,军中携带的酒水被搜刮一空尚且无法全部抵债。

    随着身份提升,对于承诺格外看重的刘邦,虽然不舍,但还是将自己私藏起来的朗姆酒也给了刘盈。

    所以,悔啊!

    少顷,全军演武结束,大队人马在远处集结待命,只有少部分挑选出来撑场面的精锐,在观礼台周围列阵,等待着刘邦完成最后的一个项目。

    检阅。

    在刘盈的满脸疑惑中,刘邦和卢绾并没有直接下台检阅军队,而是携手去了另一侧的小帐篷之内。

    嗯,有奸情……刘盈捏着下巴,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开始脑补了起来。

    只是很快,他手捏着下巴的样子,就变成手托着下巴。

    帐篷门帘掀起,最先走出的是刘邦。

    他身上之前穿着的玄衣纁裳的礼服,变成了一套闪瞎所有人的铠甲。

    如果从外观上来看,这正是刘盈给他做的那一套中式风格的哥特式板甲。

    但刘盈做的那一身,虽然也用了不少的镀金部件来装饰,但剩下的大量零部件,却要么是打磨光亮的金属本色,要么是为了防锈而用硫酸钝化后形成的暗色。

    总体来说,颜色错落有致,奢华中带着几分朴素,张扬中又带着满满的低调。

    但现如今,刘邦身上这一套铠甲,已经完全镀金,闪闪发光,彰显着十足的暴发户气质。

    而紧紧跟随在刘邦身后的卢绾,身上也同样是金光闪闪。

    土鳖二人组昂着头,一副洋洋得意的神色向周围挥手致意,接着缓缓骑上战马。

    我真是服了……刘盈用力托着下巴,心如电转,他总是明白吕雉那满满的村炮审美是怎么来的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他悄悄低下头,决定将这次出风头的机会让那对异姓兄弟独享。

    嗯,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此刻在这群观礼的东胡各部,夫余、肃慎各部心中,刘盈这个一挥手就掀起阵阵金雨的人,才是最受到他们尊崇的那一个。

    刘盈担心,当自己和刘邦并骑之后,很有可能会抢了老刘的风头。

    自家老汉自家晓得,刘邦私下里有多小气,他又不是没有见过,之前就是写信的时候稍稍嚣张了那么一丢丢,就被老家伙编排成了狗熊……

    要是这次再抢了他的风头,只怕还不知道会被编多少段子呢!

    刘邦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用马鞭轻轻的顶着头盔,昂首挺胸,在一双双充满崇拜,畏惧的眼光中,缓缓从观礼台边走过,向着远处按照骑步兵分组排序的汉军走去。

    “万岁!”

    “万岁!”

    ……

    刘邦策马缓行,所过之处汉军之中喊声震天,他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迅速变成了一片庄严肃穆。

    此刻,成千上万人都簇拥在他身边,追随着他,敬仰着他,也护卫着他。

    他所经之处,人们高呼‘万岁’,但却如风吹麦浪般低下头颅,不敢仰视!

    大丈夫,当如是!

    ………………

    观礼台上,趁着刘邦去检阅军队的时候,很多这一次才和汉国正式建交的蛮族,渐渐向刘盈围拢而来。

    东胡人有的东西,他们也想要拥有!

    尤其是夫余人,这群生活在嫩江和黑龙江流域一代的东北先民,已经从原始的部落制社会走出,形成了相对松散的封建制国家。

    他们‘国有君王,皆以六畜名官,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

    ‘加’,就是类似于部族之类的称呼。

    只是因为冶炼金属的水平太次,所以广袤的平原还覆盖在一片参天的森林之中。

    所以他们和后世里东北的少民有着相同的生活方式,渔猎为主,游牧为辅,并不擅长耕种。

    但此次前来的夫余王比鲜卑王和乌桓王的志向要远大一些,他并不怎么喜欢烈酒,而是想要从刘盈这里获得更多的粮食,以及金属制品。

    比如斧头、比如铁锅。

    虽然有些不想,但无奈夫余王开出的价格过于诱人。

    反正暂时他对于东北这片沃土有心无力,倒不如先扶持一下夫余人,替他做前期的开发。

    这时候他所在的国家是汉,而不是怂,亦或是萌,区区几十万的一个原始部族,弹指可灭。

    而夫余人驯养的马匹,在体型上也丝毫不逊色于东胡人的大马。

    毕竟,他们生活的环境都大同小异,主要驯养的都是那些奔跑起来相对缓慢,但体型更大的森林系冷血马。

    所以这样的交易,其实是一场双赢。

    刘盈记得,自己用大怂蹩脚的马政攻击某只宋吹小护士的时候,曾经引用过一篇论文。

    中国马,或者说是蒙古马的普遍体型矮小,并不是先天的基因,而是后期的人为培育。

    毕竟游牧民养马往往不使用精饲料,而是游牧迁移,靠天吃饭,这就导致了马匹一段时期吃的好,一段时间吃的差。

    这种养法的好处在于这样养出来的马往往非常有耐受性,对于饥饿等情况也更加具有忍耐力。

    但坏处就是不能指望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饲养方式,能让马匹在生长发育期获得足够的养分。

    而且缺乏庇护所的情况下,当气温降低,野外散养的马匹又不得不消耗能量来维持体温。

    自然而然的,再好的马种也废了!

    所以刘盈对于引进更大体型的冷血马,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有了优良的马种,再加上农业文明可以提供的充足饲料,汉军中下一代战马的体型提高一尺是没有太大的难度。

    而马匹的一旦高度达到了六七尺,体重和力量也必然大幅提升,这样不仅可以承载穿着重甲的骑兵,也可以用作他处。

    比如拖拽小口径的前装加农炮……

    等到刘盈美滋滋的和夫余王签订了通商契约之后,一旁的肃慎王也满脸谄笑着凑了过来。

    刘盈也同样报以友善的微笑。

    肃慎生活的范围,大抵在库页岛以南的滨海地区,相传他们也是最早登上岛国的殖民者。

    凭借着从中原得到先进技术,以及更加高大的体型,于是就万世一系了。

    不过此时的肃慎王却并没有夫余王那样的高瞻远瞩,他对于刘盈前些天送给他试饮的朗姆酒爱不释手,所以想用从海对面抓到的奴隶以及自己驯养的牛马多换一些美酒。

    刘盈对此自然举双手赞同。

    虽说肃慎王所说的奴隶长得又瘦又小,但好在他们主要是草食系,且对于能够征服他们的强者,予取予夺,即便你当着丈夫的面,占有他的妻子,他依然会向你鞠躬,欢迎你下次再来……

    但刘盈还从肃慎王那里得到了另一个情报,那就是几年前,岛上似乎来了一群和刘盈衣着相近的外乡人……

第三十二章 刘盈:面朝大海,春暖……呸,去赶海咯!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虽然这时候的燕国并没有降雪,但天气确实是一天比一天的寒冷了起来。

    于是,北上攻伐燕国的汉军开始分批次的返回家乡。

    刘盈漫步在蓟县南边的沿海滩涂之地,接连摇头叹息。

    这一时期的造陆尚未全部完成,不仅后世里的东方明珠还沉在海底,就连北方的煎饼果子也是如此。

    所以为了避免装载着朗姆酒的运输船在浅滩中航行造成搁浅,就需要绕一下了。

    具体的路线则是,顺流而下的朗姆酒先运到夜邑,也就是莱州湾装船,接着北上运往碣石,也就是后世的秦皇岛,在始皇帝第四次出巡时修建的临时码头装卸。

    然后再交割给急不可耐的东胡人、夫余人,以及肃慎人。

    饶了点,但这是无奈的选择。

    刘盈回头看了看北方的蓟县,将修建京杭大运河这一奇观的想法暂时搁置。

    毕竟,奇观误国……

    现阶段,还是将有限的人力,投入到对于鸿沟的疏浚之中。

    这条贯通黄河和淮河流域的人工运河,才是这一时期不折不扣的帝国大动脉,以及黄金水系。

    当然了,如果能够拿下南越国,长江就会取代鸿沟,成为新一代的黄金水系。

    后世里的长江之所以很牛,不单单是因为长江航道在人们固有印象中,上至川渝,下至长江三角洲,贯通起整个长江沿岸的城市。

    而实际上广义的长江水系,最上游可以到达云南,通过嘉陵江可以抵达整个四川盆地,通过乌江连接贵州北部,通过洞庭湖水系沟通大半个湖南,通过汉江连接湖北西部,通过鄱阳湖连接整个江西,裕溪河连接巢湖,沟通半个安徽,通过大运河和淮河沟通另外半个安徽和几乎整个江苏,还有河南南部和浙北平原!

    重要的是在这个年代里,秦帝国为了解决盘踞在岭南的百越,动用了大量的人力修建了灵渠。

    这就意味着通过长江水系,也可以直接进入后世里无法到达的两广地区!

    而贯通了整个黄河流域和淮河流域的鸿沟运河,无疑将整个汉帝国的南北勾连在了一起!

    无论是在这个年代,亦或是在高铁腾飞的年代里,水运,永远是最量大管饱的运输方式。

    尽管黄河这条母亲河渐渐变得不太适合通航。

    但,那是相对于后世来说的。

    简单来讲,就是黄河枯水期水位太低,下游平均深度只有两米五,而一些地区甚至只有一米多深。

    这个水深,如果通航平底货轮,只能是满载容量在一千吨以下的小型轮船。

    也就是说,一次货运量不足四百吨,大约十五个集装箱。

    看起来规模不小,等同于半个班次的货运列车,但和长江动辄航行的万吨巨轮相比,就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是,这和我大汉帝国有何相干?

    刘盈面朝大海,摊了摊手,他此刻在夜邑加班加点赶制的双桅纵帆船,载重量不过一百多吨。

    就这,让韩信昔日在齐地时,每每见到都要停下脚步赞叹许久……

    虽然韩信是个土包子,但据造船的很多老船工说,刘盈定制的那条旗舰‘汉风长存’号,要比昔日始皇帝出海射杀大鱼的超大型海船还要大整整好几圈!

    嗯,所谓的大鱼,就是出现在渤海的鲸鱼,是徐福忽悠始皇帝增加预算用的。

    刘盈再度看了看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已经从肃慎人口中得知了徐福的下落,但现在就只能让他多活两年了。

    毕竟刘盈定制的大船还没有下水,而这时候的旧式海船他又信不过。

    因当年蒙古人的前车之鉴,所以他不打算重蹈覆辙。

    等到了第一批开工的两条双子船成功下水之后,就是徐福授首,以及汉国进行二次货币改革的时刻。

    铜钱价值低,金币价值又过高,所以需要一个中间级别的货币来作为补充。

    白银。

    刘盈环顾了一周之后,觉得还是后世里已经用实践证明过的岛国银矿易于开发,且量大管饱。

    最最重要的,则是那里人身材矮小,最适合下井挖矿了!

    制定好第二个五年计划的一部分之后,刘盈继续在滩涂上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

    直到萧禄从远处急匆匆跑来。

    “太、太子,潮水退了!”

    顷刻间,刘盈欢呼一声,提起地上准备好的篮子就跑。

    其实,他今天是来赶海的……

    ………………………………………………

    广阳郡,范阳城东的驰道上。

    车辚辚,马萧萧,到处都是南下的马队和戍卒。

    伐燕之战虽然以一种相对滑稽的方式收场,但那些征召来的戍卒,不仅完成了今年的更役,而且白吃白喝了许久,最重要的是白嫖了一级爵位!

    这,就让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最重要的是,帝国和周边的蛮族完成了一次规模庞大的交易。

    牛、马,各上万匹!

    虽然有些牛被他们杀掉吃了……

    但还有很多体格健壮的牛被单独圈养了起来。

    所以阅兵过后,很多戍卒纷纷请假前去参观……准确的说,他们是买牛去了。

    这群戍卒虽然此刻是兵,但他们每个也都是忙碌在田间地头的自耕农。

    牛,对于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意味着什么,他们自然最清楚不过。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大多很穷,买不起。

    但这不重要,仁慈的,爱民如子的,解民倒悬的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一切后,慷慨解囊,向他们提供了近乎无息的贷款!

    不高,借一万钱,一年之后还一万一千钱,也就是每年一成的利息。

    四舍五入,不就等于白借了吗?

    所以开设在蓟县的马市,除了刘盈答应给卢绾留下的几百头牛之外,剩下的全部被抢购一空!

    嗯,虽然有利息,但刘盈开出的卖牛的价格,却比他们老家要低得多了。

    以关中地区的牛价来说,一头健康的牛,按照体型大小温顺程度以及公母,价格大约在两千钱到五千钱不等。

    而蓟县这边的牛,因为还需要调教,所以售价比内地普遍要低三四百钱。

    这,不就相当于是把利息钱省出来了吗?

    毕竟农民调教自家耕牛所付出的人工成本,是完全不算钱的。

    而让他们敢于负担债务的原因,则是因为汉帝国的建立,给予了他们秦朝在时,所没有的一种东西。

    希望。

    他们相信,自己会在汉帝国,也就是刘邦带领下,获得比秦朝时更好的生活。

    这次仅仅只是一次武装游行,就获得了一级爵位所代表的百亩田地,就是明证!

    所以,这种便宜谁不占谁孙子!

    也因此,千金散去还复来的刘盈,就美滋滋的赶海去了……

    毕竟他也不亏。

    这帮向他借钱的家伙虽然此刻很穷,但如果细算算的话,就会发现,他们,潜力无穷!

    有父母有老婆,有宅院有良田,这种人都不算优质客户的话,谁算?

    此刻,夹杂着马嘶牛吼,欢声笑语的驰道上,前燕王,现如今的关内侯臧荼一家,却显得有些萧索。

    毕竟从前他们是王族,如今却需要搬到栎阳去做一个如同刑徒的关内侯,这样的心理落差,任谁也无法轻易接受。

    但坐在一脸愤愤不平的臧衍对面的臧荼,却格外心平气和。

    相较于他儿子的稚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臧荼已经将自己的心态调整了过来。

    毕竟之前他确实想要蚕食代郡,而且告发他的也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丞相……

    所以,他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了。

    如今能免除身死族灭的悲惨下场,而且他前半生获取的财富也没有被刘邦夺去,最重要的是有了关内侯这个爵位,即便是虎落平阳,也不会被犬欺。

    仔细想想,其实这样的结局,比他曾经的上司韩广,以及袍泽田都要好的多了!

    所以他看向臧衍说道:“到了栎阳之后,你要约束族人,非必要不外出,全家人的吃喝,都让贾人送到府里来!”

    臧荼不是特别怨恨刘邦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刘邦为人够仗义,虽然强行将他迁入栎阳,但还是赏赐给了他一套昔日的秦王行宫作为宅邸。

    臧衍抬头看了看臧荼,纵然心中有千般不愿,但还是重重点头:“知道了。”

    老话说得好,爹在外面受气了,回家第一个揍的就是儿子……

    臧荼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窝囊,但却戎马倥偬多年,武艺高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打起儿子来,不仅天经地义,而且还格外有技巧,伤皮不伤骨!

    在臧家父子的沉默之中,在马车角落里四处爬着的臧儿却慢慢凑了过来。

    她有些恋恋不舍的掏出口袋里的饴糖,高高举起:

    “大父吃糖……太子哥哥说了,心情不好的吃点糖心情就好了……嗯,什么是心情不好鸭?”

    臧荼被她小大人一样的话逗笑了,再看看她如同粉团子一样的小脸,更是忍不住的将她搂进怀里。

    只是下一秒钟,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孙女,轻轻呢喃:“太子……哥哥?”

第三十三章 刘邦:我想粗去玩……

    汉六年九月,庚寅日。

    三川郡,雒阳邑。

    汉承秦制,以十月为岁首。

    平定燕地而回的刘邦,紧赶慢赶终于抢在新年到来之际,抵达了他一手设计出的雒阳宫。

    刘邦的想法就很简单了,他准备先在这里休息几天,然后召集一下分封出去的功候来这里汇合,然后大家再一起去栎阳过年。

    人多,热闹!

    刘盈对此表示双手赞同,为了过这第一个安生一点的新年,他还给刘邦以及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但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就在刘盈第三次神神秘秘的溜出皇宫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一脸阴沉的陈平从远处而来。

    有情况……刘盈默默转身,远远跟着陈平,直到看着对方走入了刘邦居住的承明殿。

    刹那间,刘盈心里咯噔了一声。

    陈平现在的官职,名义上是护军都尉,但其实却等同于大萌前期的锦衣卫指挥使,后期的东厂……

    所以能让陈平忧心忡忡,以至于忽视了跟在他身后的刘盈。

    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刘盈边爬着楼梯向承明殿走去,边在心中猜测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某个一脸苦相的政治白痴,楚王韩信。

    之前臧荼煽动其他诸侯王反叛的时候,唯独这厮一直到卢绾成为新的一任燕王,刘邦都从蓟县凯旋,他都没有派出过一个说明情况的侍者!

    嗯,尤其是现在快到年节了,各个诸侯王都已经派出了向刘邦送节日礼物的使团,但韩信那边,却仿佛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刘盈摇了摇头,穿着鞋大摇大摆的走入了大殿之中。

    作为太子,他同样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大殿内,刘邦坐在案几后,时不时将炒熟的黄豆丢进嘴里,接着再灌一小杯米酒,悠然自得,和面色阴鸷的陈平形成了鲜明对比。

    见到刘盈那大摇大摆,六亲不认的步伐,刘邦额头上的青筋先是跳了一下,旋即摆了摆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孩子大了,当着外臣的面揍他,太伤他自尊了……

    刘盈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一溜小跑着坐到刘邦身边。

    而在他对面,陈平语气凝重的说道:“颍川侯、陈郡郡守利己,私造上计文书,贩卖武库兵器铠甲……”

    所谓‘上计’,就是由地方行政长官定期向上级呈上计文书,报告地方治理状况。

    如今汉帝国依然以十月为岁首,九月份就成了一年中最后的一个月份,自然而然的,查账、年终总结之类的工作就要在这个月份完成。

    至于陈平所说的颍川侯、陈郡郡守利己,刘盈也有印象。

    当初刘盈撺掇着吕雉刘太公从沛县跑去找刘邦的时候,曾经在陈县住过几天,那时候利己是楚国的陈县县令,所以对刘盈这群楚国武安侯的家眷格外关照。

    后来楚汉陈县大战的时候,项羽战败,匆匆率领残部南撤,当时依然任职陈县县令的利己,干脆就开城向刘邦投降。

    刘邦看在之前利己对自己一家有恩的份上,尽管对方只是献出了一座弹指可破的城池,但还是封利己为颍川侯,之后又以对方转运粮草有功,就让对方当上了封疆大吏一级的陈郡郡守。

    但没想到的是,对方会如此报答自己!

    在上计文书上弄虚作假算不得什么,私自贩卖武库兵器铠甲,这就太过份了!

    刘邦放下酒盅,看了看刘盈:“他是你的熟人,你看该怎么办?”

    刘盈忙不迭摆手:“别,我跟他真不熟!”

    嗯,他在陈县住的那几天,也就是第一天的时候远远看了利己一眼,剩下的时候就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毕竟那时候,掌握全局的人是吕泽。

    刘邦等的就是刘盈这句话,他一扫之前的颓唐,兴冲冲的说道:“此寮如此可恶,朕需御驾亲征!”

    看吧,鸡脚露出来了吧……刘盈猛地翻了两个白眼。

    之前的伐燕之战,刘邦拉开了架势,但最终却以臧荼的无条件投降而告终,之后虽然阅兵上出了点风头,但整体却兴师动众,而又十分无聊。

    所以这次,哪怕是撒泼打滚,他也一定要争到这个御驾亲征的机会!

    刘邦斜瞥了一眼刘盈,心中一阵得意。

    姜,还是老的rua!

    刘盈则根本懒得理他,只是轻声说道:“既然证据确凿,干脆就派出御史或廷尉前去抓人不就行了?何必兴师动众?”

    一瞬间,刘邦整个人垮了下去。

    是呀,利己不过是个功候郡守,又不是臧荼这样的诸侯王,哪里又用得着大汉帝国的皇帝御驾亲征?

    陈平忍住笑出声的冲动,依然保持着那一张阴鸷的扑克脸: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利己此人私卖军械,形同谋逆,若是只派廷尉御史,恐怕羊入虎口……”

    “况且陈郡地处韩国、淮南国与楚国之间,若是一个处置不当,恐怕会使得天下重蹈秦国之覆辙!”

    刘盈盯着陈平看了好一会,他有些不清楚陈平这番话,究竟是为了给刘邦创造一个出去玩的机会,还是真的知道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密辛。

    但一旁的刘邦却轻轻拍了拍桌子,斩钉截铁说道:“传诏,朕欲祭拜信陵君坟茔,命灌婴亲领郎中骑兵护驾出行……”

    刘盈看看刘邦,再看看陈平,旋即决定不管了。

    反正他和利己不熟,而且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功候,无论如何处置都不会对天下大势造成影响。

    于是他笑容满面的看着刘邦:“父亲说要求祭拜信陵君,那么我这个小信陵君,想来不亲自去一趟,就不合适了叭!”

    刘邦愣了足足三秒后,铁钳子一般的手攥住刘盈衣角,看向陈平,咬着后槽牙一脸假笑的说道:“爱卿若是无事,就退下吧……”

    陈平面容紧绷,长揖及地而拜,接着如同逃难一般的急趋而去。

    只是等他走下承明殿外那长长的台阶之后,隐约可以听到一声宛如杀猪般凄厉的嚎叫,以及另一个中气十足的沛泗口音。

    “小信陵君是吧……”

    陈平稍微怔了一下,轻轻摇头而去,只是向上扬起的唇角,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

    砀郡,大梁城南。

    从清晨开始,这里就到处都是往来巡弋的铁甲武士。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等到太阳跃出地平线不久之后,远处的驰道上,更是旌旗摇曳,马蹄之声震天。

    这正是刘邦前来祭拜信陵君的銮驾。

    虽然伐燕之后,郎中骑兵裁撤了将近一半,此时只有不到五千多人,但行进之间给人的压迫感,让所有站在道路两侧凑热闹的百姓,止不住的接连后退。

    天下强军,如龙似虎。

    刘盈盘腿坐在马车之中,小脸煞白,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控诉。

    在他对面的刘邦则恍如未见,只是僵硬的脖颈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真是服了这个老六……刘盈继续死死盯着刘邦,不让对方有片刻安宁。

    其实昨天的父慈子孝之中,刘邦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毕竟他从来都是遵循着小仗受,大仗走的原则。

    但昨天发挥失常,‘走’的时候没有走好,把脚给崴了……

    所以,全是刘邦的错!

    刘盈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持续散发着怨念。

    少顷,马车停稳,刘盈跟在刘邦身后下车,强忍着疼痛,一步一顿的开始向着陵墓走去。

    看着修缮一新的信陵君墓,刘邦想回头赞扬刘盈一句,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暂时不和刘盈有任何眼神以及语言上的交流。

    他,心虚。

    虽然有时候他父爱如山崩地裂,但打两下和打瘸了是两回事。

    只不过让他道歉?

    门都没有!

    刘邦身侧,刘盈环视四周,满意的轻轻点头。

    粉丝的钱,果然好赚!

    当初刘邦提出要重新修缮信陵君坟墓的建议后,刘盈给出了三个方案,分别是小修五万钱,大修十万钱,以及扒了重建三十万钱。

    但刘邦的选择则是大修,只是将预算加到了十五万钱。

    刘盈给出的报价,本来就留足了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即便是所有材料全部都用上最好的,最终还是含泪赚了十万钱……

    虽然不多,但一想到这些钱都是刘邦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私房钱,刘盈还是觉得一阵暗爽!

    之所以是刘邦的私房钱,是因为萧何这个人虽然圆滑,但还是节操满满,不像某些人,会动用国家的钱,给领导的爱豆应援……不,是给领导的爱豆修坟。

    当然了,刘盈支持刘邦给自己爱豆消费的原因,其实跟钱无关。

    信陵君这个人,真的是一段传奇!

    所以当祭拜开始之后,刘盈的神情就变得格外肃穆,于是站在他身侧,前来参加新年朝会的梁王彭越,就开始压力山大了……

    虽然他比刘盈高大而且强壮,一只手就能将刘盈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害怕刘盈,这种畏惧与日俱增,甚至一度超过了刘邦……

    于是,在刘盈视线不及的地方,彭越开始慢慢向外移动。

    一步、两步……

第三十四章 刘邦:太坑爹了……

    关中,栎阳。

    接近正午的时候,城外通向东方的驰道上,已经被全部戒严。

    今天,是刘邦率军返回关中的日子。

    前来迎接的人群之中,刘太公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却频频偷眼向远处望去,只有在位于他身侧的李氏投来鄙夷的眼神时,老头才会将目光移向别处。

    之前吕雉询问他是否前来的时候,刘太公还满脸傲娇的说着什么哪有爹迎接儿子的,但一大早的时候,刘太公就坐不住了,拼命地催促着大家出城等着。

    就在刘太公有些焦躁的时候,远处的驰道上,出现了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汉军战旗。

    紧接着,成百上千的精锐骑兵由远而近。

    骑兵之中,刘太公一眼就认出了刘盈那一辆限量版的四轮马车。

    于是他满脸傲娇的对身边李氏说道:“看到了没有,老夫是来迎接我乖孙的……”

    “呵呵。”

    李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发出了两声蕴藏着千言万语的冷笑。

    跟这老家伙在一起睡了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对方的真实想法?

    自从刘邦走后,住在宫中的刘氏族人,除了刘肥等几个孙子辈之外,剩下的全都被刘太公赶了出去。

    无他,看着烦!

    就连平日里最受刘太公喜欢的刘仲刘交也没有幸免……

    毕竟老头评价儿子的标杆,已经换成了往日里他恨不得将对方活活打死的前无赖子,现汉帝国的皇帝!

    所以这次同样出来迎接刘邦凯旋的刘仲刘交,看向刘太公的眼神中,就满满的都是委屈。

    他们要是有和刘邦一样的志向,那大家恐怕要先改个姓……

    马车停稳后,刘盈透过车窗,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刘太公,于是本来活蹦乱跳的他,顿时又瘸了……

    嗯,也不能全算是装。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虽然恢复的快,但不代表真的好了。

    于是当刘盈一瘸一拐走下马车后,大声高喊着弟弟向他冲过来的夹子音萝莉,顿时愣了下来,如同苹果般圆润的脸上,突然挂上了泪痕。

    “哇!弟弟,你不要死啊……哎哟!”

    刘乐捂着脑袋,泪眼婆娑的看着柳眉倒竖的吕雉。

    刘盈无视了自家那只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东西的萝莉,一瘸一拐的向刘太公走去:“孙儿拜见大父,祝大父身体康宁……”

    刘太公赶忙上前两步,搀住了想要跪地而拜的刘盈:“乖孙,你的腿……”

    刘盈笑容满面的摇了摇头,装作声音哽咽的说道:“都是孙儿不好,惹得父亲生气……”

    于是,刘太公颌下胡须无风而动,瞬间接近暴走。

    他用力顿了顿手中拐杖,睥睨四方,杀气腾腾:“那个败家玩意呢?”

    那混账东西当了皇帝又怎样?

    爹打儿子,天经地义!

    他敢打他儿子,乃公莫非就不敢打自己儿子?

    一旁的吕雉看了看刘盈弯曲的腿,顿时双眼一红,于是放弃了前去劝说刘太公的想法。

    尤其是再一想到成天变着花样气她的戚姬……

    老子打儿子?

    支持!

    远方的中军处,隐约看见刘盈和刘太公站在一起,并且向他的方向伸出手指后,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脊梁上似乎冒出了一层冷汗。

    自家的小崽子有多坑爹,他是了解的。

    于是他看向站在车右的卢绾:“突然想起来,之前擒到的利己还没有审讯……你先进城吧,我晚些时候再来……”

    卢绾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前方,如同机器人般的点了点头。

    他此刻的视线,已经被一个头戴纱巾,茕茕孑立的身影所占满。

    如今他已经是燕王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而燕国,不能没有后继之人。

    所以,他的目光顿时变得火热了起来。

    ……………………………………

    栎阳宫,颐安殿。

    久别重逢,自当大吃一顿!

    所以此刻的宫殿内,并没有丝竹之声,而是连绵不绝的觥筹交错之音。

    大殿之上,刘盈特意将从前经常坐的位置让给了刘乐,自己则和刘肥挤在了一起。

    他远离刘邦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刘邦逃得过初一没逃得过十五,虽然他在白天的时候躲了出去,但却在回来的时候,被越老越有耐心的刘太公蹲了个正着……

    所以,老惨了……

    自然而然的,刘盈觉得自己需要躲着刘邦……至少三天!

    刘盈身侧,一脸憨厚的刘肥浑然没有察觉自家老爹和二弟之间的电闪雷鸣,他很开心的给刘盈夹了个鸡腿:“快吃,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刘盈看了看人如其名的大哥,叼起鸡腿,含含糊糊的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太瘦了,而是……”

    刹那间,他在刘肥握紧的饭勺前,很识相的将没有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大哥,我来告诉你二哥刚刚想要说什么!”

    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刘如意那贱兮兮的声音。

    刘盈脸一黑,抬起手臂将刘如意的脑袋夹在腋下,接着将自己吃剩了一半的鸡腿塞进了他的嘴里。

    “呜呜呜……二锅喔啜了……”

    刘如意扎撒着小胳膊小腿奋力挣扎,但却始终没有从刘盈手中挣脱。

    毕竟刘盈时常住在军中,而且因为晕车,日常总是骑马出行,虽然看上去瘦,但力量却并不是刘如意这样长在深宫中的小孩子能比的。

    刘肥看了一会后,笑着拍了拍刘盈:“快松开、快松开,再不松开人就没了……”

    刘盈放松力气,笑嘻嘻的说道:“没了才好,省的这厮到处拱火!”

    刘肥突然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刘盈,嘴角微微抽搐。

    当时老老刘在教育老刘的时候,他正巧经过,为了不让老刘丢面子,所以藏在墙壁后面始终没有露面。

    那时候拱火的是谁,刘肥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刘如意脱困之后,也没有生气,而是抓住刘盈的衣袖,依然是一脸贱兮兮的说道:“二哥,你给我讲讲你跟北方蛮子的故事呗!你要是不给我讲,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哟?威胁我?”

    刘盈嘴角一扬,本想赏这小崽子两个他最喜欢的大耳刮子,但考虑到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于是就放弃了。

    只不过他也不会给刘如意讲什么北方蛮族的故事。

    后世大学寝室里,刘盈他们在断电断网后召开卧谈会的时候,除了谈论该如何带妹子去如家体验生活外,讲的最多的自然就是从别处听到,以及自己编的鬼故事。

    既然现在有不怕死的送上了门,就别怪他了!

    于是,不仅刘如意战战兢兢的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两只酷似刘邦的眼睛中噙着两包泪水,就连坐在另一侧的刘肥,也情不自禁的伸手抓着刘盈,兀自嘴硬说道:

    “弟弟,大哥好久没见你了,今晚大哥去东宫和你一起睡哈……”

    …………………………

    栎阳城西,廷尉府。

    西方五行为金,金气肃杀,所以执掌刑罚的廷尉府自然就位于王宫西边。

    汉承秦制,但又不尽相同。

    比如御史大夫制定法律的权力,就被平移到给了廷尉。

    此刻昏暗的监牢之中,一灯如豆缓缓摇曳着前行,跟在掌灯狱卒身后的,则是一个面容阴鸷如狼的男子。

    此人,正是曾经在大河上淹死了魏豹的侯封。

    刘邦当时虽然对侯封的阴毒表示厌烦,但过了不久之后,他就对候封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于是特意让他立了一些功劳,然后擢升为九卿之一的廷尉。

    法家酷吏,虽然是条喜欢到处咬人的疯狗,但若是系上绳索,用对了地方的话,也不失为一条好狗!

    当然了,据刘盈推断,刘邦对候封的投桃报李,应该是看在了对方弄死了魏豹,让他收获了几个小寡妇……

    毕竟薄姬给他生了个儿子,而赵子儿等人又让他很爽……

    哒、哒、哒、哒……

    候封和狱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廷尉府大牢里回荡。

    与之相和的,是大牢最深处,响起的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的哀嚎。

    刘邦祭拜信陵君后,率部闪击了位于陈县的颍川侯利己,兵不血刃的将对方拿下,一路秘密押解回了栎阳。

    而现在对他的动刑,自然是为了搞清楚,利己将武库中的兵器甲胄都卖到了哪里!

    尤其是铠甲,必须追回!

    汉国和秦国一样,禁止民间私藏甲胄。

    但汉国和秦国,以及后世的很多封建王朝又不同,汉不仅不禁止百姓佩戴刀剑以及弓箭,甚至于弩,也同样不禁止!

    原因很简单。

    1.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2.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

    也就是说治理国家在于教化,不在于禁兵器。

    而且一旦禁弓弩,盗贼以违法手段得到弓弩,百姓却没有,会让盗贼猖狂,置百姓于危险之地。

    但盔甲不同,有了这东西,尤其是刘盈搞出的铁质扎甲,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所以候封缓缓走进刑房之后,拿起利己所说的供状看了看,旋即抬头:“数目不对,还差七柄环首刀和六十三片甲叶!”

    “所以,接着打,打到他招为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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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