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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南朝春色txt下载     南朝春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终于和离

    他认为她性情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趴能够揣度?他不能因为他的一时不忍,而让这个贱人受到分毫伤害?

    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已是恶毒之妇了,自己早是恶毒之妇了!他早就想好了,也早就把休书写在那里备好等着她了儿时相交,那些年,她泛着小短腿跟在他后面,唤着“孝”,她眨着泪汪汪的眼,躲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为了自己与别人拼命。//更新快//[](·~)自己后来讨好了继母,日一天一天好过了,他还是谁也不待见的落魄皇。好些次,她站在围墙的这一边,看着少年日渐抽条的身段,和那越来越俊美无畴的面容。大多数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会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便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温暖笑容,便是那清如柳,俊如月的身姿,令得渐渐长大会她再也无法忘怀。

    再后来,她长大了,可以议亲了,那一天,在得到继母的首肯后,她高高兴兴地跑到围墙后,对着清俊无比的少年羞涩地说道:“孝,你快点长大,母亲说了,等你封了王,我便可以嫁你了。”高氏的孙,便是是不受上面待见,按例也可以封王的。

    这是她鼓起勇气说的,在她说完后,她看到少年那诧异的表情,在他寻思时,她害羞地跑了开来。

    然后,便像是有约定那般,她一直在等着他。

    本来,在他封为广陵王时她已经不小了,可以嫁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继母和家族,却一直有点犹豫。也许是长大后的她,有着齐国贵女们少有的美丽吧?也许是她的温柔贤淑,令得更多的俊杰对她心动了。也许是杨静娄元昭等人对她的追逐,让他们开始左挑右选吧。

    可她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等。

    那一年那一年她终于等到了,高演开始得势,与高演亲厚的少年,也开始得势,先是封了广陵王,再又封为兰陵王。

    在得知家族松了口,许她嫁给他后,她不顾他远在周地出使,千里迢迢前去相会。【新】[~]她要亲口告诉他,她可以嫁他了他也可以有一个强有力的岳家了。他不是一直想要站得高高的,永远不受任何人的轻鄙,不被任何人白眼相待吗?现在可以了,他娶了她,就可以像别的王孙一样尊贵了。这时的她,给忘记了,自从他被封为兰陵王那日起,他就已经与别的王孙一样尊贵了。

    终于,她来到了周地,然后她来到了使馆。

    然后,她看到了那让她肝肠寸断的那一幕!

    她的兰陵王,她等候多年的心上人光着身,搂着一个美貌的姬妾,正在被塌间你侬我侬!

    这么多年,他都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他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他都在等她如她等他一样的等她。可为什么在她准备好一切只等着嫁给他的美好时节,他却接进了这个可怕的妖物一样,一旦近身便再也甩不掉扔不去的贱妇?他却不再固守对她的承诺不再守住他纯洁的身心?

    接下来,她一步一步地看着那妖妇走进他的心田,一步一步看着她主宰他的喜怒,一步一步看着他对自己冷淡,看着他与她远离。

    直到今时,他竟然为了护着这个妖妇,早早给自己备好了休书!

    难道他没有想过吗?自己一旦被休出门,将蒙受多少人的羞辱,多少人的白眼相加?不,他想过的,只是,他为了那万一,便硬生生地绝了自己的路!

    好狠的男人啊!

    想着想着,郑瑜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那声音转为了哽咽。

    哽咽中,郑瑜捂上了自己的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涌上她的心头!

    长恭把她给休了,他还当着天下人说过,他没有近过自己,自己虽然是他的王妃,却一直是处之身。回到家族中,她的族人,她的父母,肯定会把她当成处一样再议婚……

    可她不是了啊,她偏偏不是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陡然中,慌乱开始取代了愤怒和伤心,恐惧代替了一切,渐渐的,郑瑜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这样回去!无论如何,我不能被休了回去!

    想到这里,她迅速地清醒过来。[][~]当下,她松开双手,蓦然地朝着张绮扑去。

    众护卫早有防备,看到她扑来,齐刷刷朝张绮身前一站。

    可是郑瑜并不是要攻击她。她只是扑出两步,身便转了一个向,朝着方老,郑瑜哭泣着五体投地倒在地上。

    哽咽中,郑瑜朝方老求道:“方叔,你是看着阿瑜长大的,我不要被休回家。叔,你给我和离书吧,我要和离,我愿意和离。我马上就签字和离!”

    这个昔日骄傲自得的郑氏嫡女,现在跪在自己一个仆人面前,求的只是不被休弃,而是和离两字。

    方老暗叹一声,转眼看向张绮,目光中微露不忍和求助之色。

    张绮蹙起眉来。

    再过五天便是郑瑜与长恭签定的三个月和髑期了,现在给她和离书,于郑瑜而言,损失不大,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损失。

    寻思了一会,张绮暗叹一声,忖道:和离就和离吧,长恭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反正自己又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便放她一条生路吧。

    她知道,只有硬生生地休了郑瑜,才能绝了这个已经变得狠毒可怕的女人的生路。可是,高长恭对她有亏欠,心中必是想她好的。他要是在就好了,他在,可以由他自己选择是休还是和离。可他不在,她只能尽管温和地处理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张绮转身入房。

    不一会她从房中拿出一个木盒来。打开木盒,从中掏出两份和离书摆在几上,再把几上的休书收入袖袋中。张绮转头,看着眼睁睁盯着自己袖袋的郑瑜,点头道:“和离书在此,你签上名字,入夜之前离开王府。你的嫁妆长恭一直没有动,所带的婢仆也都在,稍后方老会整理好五日之内尽数送还郑府。”

    见郑瑜仍然盯着自己的袖袋,张绮微微一笑,“你签了和离书,这个休书就会撕掉,你不必担忧。”

    郑瑜恩了一声,她慢慢走上前来。低头看几上的和离书,看着书下方高长恭的名字和印鉴,看着摆在一侧的文房四宝,突然间,郑瑜直觉得手臂的千斤重。

    可她没有办法回头了没有办法了…

    咬了咬牙,郑瑜拿起毛笔,颤抖着移向那和离书。

    她在和离书上,慢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郑瑜两个字一落下,郑瑜整个人向下一滑,差点坐倒在地。

    没有人安慰她,所有人都在冷冷盯着她,张绮也是,她静静地说道:“还有一份。”

    郑瑜吸了一口气,她突然抬头朝着张绮说道:“你别得意。”郑瑜有点恍惚地笑道:“张氏你别得意,上天不会让你这样的妖妇得意太久的。”

    听到郑氏这种诅咒似的笑声,张绮摇了摇头她淡淡说道:“我没有得意。郑瑜,我一直怜惜于你。”笑了笑,张绮想道: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再试试能不能点醒她。于是她声音放慢,说道:“我们这一生,从来都没有顺利过,幼时学人走路,总不免磕磕碰碰跌上几十跤都是寻常事;长大后也不会是事事如意,在家中或许人人宠你,可到了外面却得学会委曲求全,学会看人眼色,学会识时务。那时我们怎么做的?把委屈吞下去,走不通的路饶过去;然后青春少艾了,谁能保证你这一生,便不会遇到一个半个的渣人?或者,遇到不属于你的人?那时怎么办?饶过去便是。翻过这一岭,又是无限风景。郑瑜,我倒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困死在一根树上,便是前面无路也不肯饶不肯越,非要撞个面目全非?”

    她摇了摇头,笑道:“所以,我对上你时,从来没有得意过。郑瑜,我只为你感到怜悯,可惜。你本来是多么秀雅的一个女儿,真可惜了。”

    郑瑜不是来听她这番长篇大论的!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她懂得多少?不过是个擅于魅惑男人的妖物罢了,居然还来教训自己!

    当下,郑瑜尖叫道:“给我闭嘴!”

    张绮从善如流,她一叫,她便闭了嘴。

    见四下安静下来,郑瑜重新低头,对着和离书上兰陵王的名字和印鉴,她狠狠一咬牙,提笔在另一份和离书上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手印。

    随着那毛笔砰然落地,郑瑜脸色如灰。

    张绮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诅咒式的笑声,径自从袖袋中掏出休书,把它交给郑瑜,由她撕掉后,张绮拿起和离书吹干墨收好。

    当她转过头时,郑瑜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门外。

    看着她走出,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自己的视野。一直平静的张绮,也有点恍惚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郑氏一直陪着高长恭走到他生命的尽头。在他三十来岁服下毒药身灭后,她也入了庵堂。

    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也战胜不了命运,战胜不了这个女人。

    可今天,她在自己的注目中,正一步一步走出正院,一步一步走出她与高长恭的生命……

    望着郑瑜一步步离开的背影,张绮低低地吐出一口浊气。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纠缠了那么久,令得她曾经肝肠寸断的这个对手,终于彻底地走出她的视野,消失在长恭的记忆中。

    疲惫地挥了挥和离书,张绮朝着方老说道:“方老,把这个拿到族中,请族长勾去郑氏的名号吧。”

    “是。”

    十二月只剩下最后几天了,二零一二年也只剩最后几天了,大伙的粉红票别留了,扔给南朝,让它最后冲一次粉红票榜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归来和拒绝

    方老恭敬地走上前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信和愉悦,越来越显得风姿过人的夫人,低声道:“夫人,你要不要着手绣一些嫁衣?”见张绮先是一怔,转眼脸红过耳,方老呵呵笑道:“长恭临走时,可是吩咐过的。现在嫁妆田庄彩礼等物都已备好大半,只等确定了日期,便向南陈发出婚书,阿绮,嫁衣再不动手就迟了。”

    这一次,方老的声音一落,众护卫都笑眯眯地走来向张绮道贺,听着他们的恭维声,张绮直羞得抬不起头来。

    郑瑜刚出正院,便听到里面笑声阵阵,不时有人提到“大婚”“嫁衣”的字眼,顿时,一阵排山倒海的郁恨涌上心头,令得她嘴一张,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女郎,女郎!”众婢急急围来,及时地接住了气得昏厥过去的郑瑜。

    当郑瑜再次清醒时,她已到了郑府,而外面悄然一片。看到她醒来,一个婢女上前说道:“女郎,族长要你醒过后直接去见他。”

    郑瑜闻言脸色一白,半晌才应道:“知道了。”

    她走下塌坐在几前,对着铜镜中不复秀美的自己,低声问道:“夫人和族长他们,可有说什么?”

    “族长很生气,夫人也是。”

    郑瑜脸色一白。

    绞着衣角,她突然站起,“你去转告族长,便说我要到宫中去一趟,明日自会向他老人家请罪。”

    “可是陛下走了啊。”对上郑瑜吃惊的表情,那婢女道:“说是前线吃紧,陛下已于一个时辰时离开了邺城。”

    郑瑜颓然坐在椅上。

    就在这时,另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她朝着郑瑜行了一礼,道:“女郎,和尚书府中派人来了,那人说,女郎是不是很忙?前番所说之事,竟是一直不曾给个回复。”

    刚说到这里,那婢女便见郑瑜一张脸青得渗黑,她吓得倒退一步。

    于一种无边的安静中,郑瑜又悔又恨又苦,和士开这是什么意思?他办事不利,令得自己被迫和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好意思再来搔扰?难道他要逼死自己不成?

    可是,稍一寻思郑瑜才发现,和士开便是逼死了自己,对他也没有损失。毕竟,他现在位高权重,毕竟,郑氏一族都还要攀附他,毕竟,她已和离,对家族来说也是弃子!

    慢慢的,郑瑜佝起了背……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竟是一着错,步步错,竟是没有办法再回头……

    不说郑瑜先去见过族长,又被母亲骂了一阵,再去赴和士开的约会,张绮这边,一直是喜气洋洋的。

    她在准备自己的嫁衣。

    也许这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候,为自己准备嫁衣,然后憧憬着嫁给心爱的男人之后,那相夫教子的生活。

    在张绮的嫁妆缝得差不多时,公元563年过去了,564年的春天来临了。

    伴随着兰陵王归来的大好消息时,还有此次大战频频失利的噩耗。

    这一次,北周联合突厥木杆、地头、步离三部可汗,突厥人,光骑兵十万便有十万。而北周方面,认识了自己的不足的宇文护,起用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将领杨忠作为此战北周方面的主帅。

    那杨忠用了两个月,便突破北齐的陉岭,连续攻下齐国二十余城。要不是563年来了一场数十年一遇的大冰雪,令得从南到北千多里都是一片冰川,齐国只怕失去了半壁江山。

    这一战中,不喜欢那句“天下三国,兰陵无双”的高湛,用假消息把兰陵王骗到北桓州,令他坐守空城后,才发现敌人太过势大。虽然斛律光,段韶地带领下,齐国险险地阻敌于国门,却也损失惨重。先不说那被周人夺走的二十多座城池中,被劫去的大量珠宝,便是兰陵王辛辛苦苦训练出的五万骑兵,也在这一役中,被高湛损耗一空。

    可以说,经此一役,北齐的兵力国力,开始大幅度下降,而突厥和北周,却暂时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同盟。前不久兰陵王营造出的大好局势,于此再不复存。

    大军凯旋日,全城无欢容。

    张绮坐在马车中,昂头眺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就在那身影冲出队例急冲而来时,张绮欢喜着跑了过去,展开双臂投入了他的怀抱。

    一抱上张绮,兰陵王便坐上马车命令道:“先回府中。”

    “是。”

    马车一会便驶入了兰陵王府。

    抱着张绮,兰陵王跳下马车,低哑着嗓子说道:“阿绮,陪我沐浴。”

    张绮红着脸恩了一声。

    足过了一个时辰,神清气爽的兰陵王才牵着张绮的手走到院子里。看到他出来,方老急步迎上,红着眼睛欢喜地说道:“长恭,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兰陵王朝方老一笑。方老抹了一把眼泪,叹道:“年年征战,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个太平日子?”

    兰陵王沉默了会,低声说道:“过几天,我会上奏折请假半载。”他转向张绮,微笑道:“我累了,也要大婚了。”

    张绮眸光流转,含羞带喜地看了他一会,却是问道:“这一战?”

    兰陵王苦笑道:“这一战,陛下戏弄了我一把。”对上方老不安的表情,他又解释道:“不过这样正好,我可借机休息一会。反正,他也不会动我的私军,撤我的军职。”以他现时现日的威望,高湛再糊涂,也不敢拿这事开玩笑。

    说起来,高湛不过是觉得他崛起太快,在齐国威望太大,生了忌惮之心罢了。可这一次的教训也够大的了,想来他会慢慢明白的。

    听他这么一说,方老心中安定了些。兰陵王转头看向他,问道:“方老,兰陵郡那里的府第维修得怎么样了?”

    “禀郡王,一切已准备妥当。”

    “妥当就好。”兰陵王含笑道:“我可是准备从封地迎娶阿绮的,可不能让她失了体面。”

    “老奴晓得。”

    正说说笑笑时,一个熟悉的,刻意清柔的声音从苑门处传来,“长恭……”声音有点颤,带着强自忍耐的激动。

    众人同时回头。出现在苑门处的,却是郑瑜,不过几个月不见,兰陵王突然发现,她又瘦了,那衣裳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表情中柔美几去,虽涂了厚厚的粉,可掩不去表情中的疲惫和憔悴。

    郑瑜曼步走来,看到兰陵王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女郎发髻,郑瑜垂下眸,她向兰陵王福了福,轻声道:“长恭,我一直想等你归来,可惜没有等到。”

    可惜没有等到,是指张绮迫不及待地把她赶走了吧?

    兰陵王瞟了她一眼,低声道:“你签了那和离书了?”大战时节,众人不敢用飞鸽传迅家事,回来后张绮忙着欢喜,所以他现在才知道。

    “是。”一人简单的字,郑瑜回答时,声音沙哑,强忍着泪。

    兰陵王低叹一声,道:“你现在可好?”

    “不好。”郑瑜直白地回答着,她笑了笑,“我年岁大了,又没有以前好看,杨静娄元昭他们早就完婚,因此直到现在,都没有等到愿意娶我的人。”郑氏一族现在还没有倒,愿意娶她的大把的有,不过出于一些说不出的原因,她一直没有应承那些求婚者。

    听到这里,兰陵王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郑瑜等的便是他这句话,她朝着他福了福,仰起脸甜甜地唤道:“哥哥。”弯着眼,虽然眸中没有多少笑意,郑瑜娇柔地说道:“长恭,你说过的,和离后愿认我为妹,现在我便是来请哥哥兑换承诺的。”族长说了,郑氏一族不能没有兰陵王的庇护,要知道,他们特意请求兰陵王培养的十名家族子弟,八个直到现在还只是一名小卒,最强的两个,也不过刚升到校尉。这一次大战,便有四个人死去,其中还有那两名校尉中的一个。

    再加上这一次高湛拿走那五万骑兵时,把他们也一并带走了。不能再在一向以公正忠厚闻名的兰陵王的麾下,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很可能他们这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郑氏一族,是不会再出现一个大将之才了。

    同时,郑瑜的继母也说了,不能结姻亲,便是兄妹也是好的。至于郑瑜本人更觉得,这一着棋非下不可,因此她急急赶来了。

    听到郑瑜的话,兰陵王笑了笑,他刚要答应,一侧的成史突然唤道:“郡王。”他走到兰陵王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话,站得近的人隐隐可以听到“勾结和士开……骗入皇宫……几成大祸……”的字眼。

    听着听着,兰陵王脸色大变,他腾地转头盯向郑瑜,盯了一阵,他闭上双眼,挥了挥手道:“出去吧。”

    “可是长恭……”郑瑜连忙娇娇地唤了起来。

    不等她说完,兰陵王已低低一笑,笑着笑着,他疲惫地看着郑瑜,慢慢说道:“阿瑜,给我和我都留一些薄面吧,别再折腾了。”转眼他又说道:“换了别人,此时已死在我的剑下了!”他看着郑瑜显得苍老多了的面容,心下有着不忍,可更多的还是失望。

    对上郑瑜苍白的脸色,兰陵王腾地转身,他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郑瑜,他慢慢说道:“以往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阿瑜你现在已是自由之身,还是找一个老实的夫婿过踏实日子吧。这般算计来算计去,你不累么?”说罢,他扬长而去!

    目送着兰陵王离去的背影,郑瑜脸色一青,她怨毒地剜了成史一眼,咬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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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婚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更新快//【新】[]

    在兰陵王上了折后不久,高湛把他邀到宫中详谈了一次。当他回来时,已得了四个月的假期,同时得到的,还有陛下赐婚他和张氏阿绮的圣旨。

    兰陵王和张氏阿绮要大婚了!

    这可是惊动整个天下的大事啊。虽然兰陵王在这一仗中没有出啥力,可他的实力摆在那里,威望更摆在那里。

    更何况,他要娶的张氏阿绮那是什么人?那是一个卑贱的私生女,是等同货物的贱妾。更何况,为了娶她为妻,高长恭这两年来闹出了不少事。

    一时之间,邺城和晋阳都沸腾了。

    不止是这两地,随着消息渐渐扩散,长安和建康两地,也传遍了。

    长安城中。

    “阿仄阿仄,你听到过没有?”阿绿蹦蹦跳跳地冲入一处院落,欢喜地叫嚷着。

    一个艳丽的少年光着上身走了出来,他显然刚刚练过武,身上汗水淋漓。看到她走近,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而阿绿在红着脸啐了一口后,还是拿起一侧的毛巾,温柔地给他拭起汗水来。

    一边擦拭,阿绿一边兴奋地说道:“阿绮要大婚了,她要做高长恭的王妃了。”仰着头,她欢喜地看着贺之仄,低声道:“这下我可放心了。阿仄,这下我可以跟你走了。”

    “当真?”贺之仄紧紧握着她的手,阿绿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当然,阿绮我最明白了,她也想我幸福的。嘻嘻。她现在是郡王妃了,便是那一千两金我全拿着用了,她也会喜欢的。”握了握拳,阿绿喜盈盈地说道:“不过我才不会这么做呢,我明天就在这长安城中置一些田产,让苏威帮我们看着。等阿绮老了。我们也老了,都不怕没有饭吃。”

    贺之仄大点其头,道:“有理有理。”

    “嘻嘻,那我这就发信鸽恭喜阿绮去。”说做就做。当下阿绿蹦蹦跳跳地跑了开去。

    在阿绿忙着置办田产时,这一边,苏威也站在台阶上。[ ]【叶*】【*】静静地看着东北方向。

    看到他一动不动的,新兴公主悄然上前,她拿着一件外袍。低声道:“外面风大,加一件裳吧。”

    “我不冷。”苏威转过头去,他看着新兴公主,低声苦笑道:“阿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他喉结动了动,涩声说道:“我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新兴公主明亮而聪慧的双眸看着他,低而坚定地说道:“阿威。我知道你心里有她,也永远放不开她。可是。这日是一天一天过去的,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就会忘记她,就会光记着我了。”

    她仰着头看着这个心爱的男人,抿着唇微笑着。她的笑容毫无作伪,甚至她的心里也在想着:现在那张绮也要成为兰陵王妃了,她嫁得这么好,阿威虽有痛苦,却也会感觉到心安。而他心安了,也就能接受于我。这天下的丈夫都是妻妾成群,阿威却会不一样。因他心中住着一个人,便不会像别的丈夫那么好色,不会纳那么多妾室。我,我就当多了一个住在他心里的姐姐。

    苏威对上新兴公主愉悦的,甚至是满足的笑容,不由心中大为感动,他慢慢伸手,握住了新兴公主的手。

    就在他的手握上她的小手时,几乎是突然的,新兴公主热泪盈眶。

    看到她流泪,苏威吓了一跳,连忙道:“阿兴,你怎么啦?”

    新兴公主流着泪欢笑道:“我很高兴,”她哽咽道:“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忍不住。”

    她不好意思地抹干眼泪,低声问道:“陛下那里,知不知道这事?”

    “他自是知道。”笑了笑,苏威说道:“不过陛下现在有了李娘娘,又要迎娶突厥公主为后了,他没有心情寻思这个的。”

    也许,寻思是会寻思的吧。可苏威知道,自家这个陛下真正是个有着雄才伟略的人物,英明睿智又果断。这样的人,把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尘封,是轻而易举的。[]他不会像自己这么无能。

    不过,要不是如此,自己也不会背着宇文护悄悄效忠于陛下……

    这一天,邺城也有一个人,他身着白裳,正坐在自家的院落里,给自己倒上一盅酒,双手捧起后,便朝着对面的空位处优雅一笑,“阿绮,与我喝一盅。[]”

    头一仰,他把那盅酒一饮而尽。随着他的手一松,那酒盅砰地碎落在地,成了碎片。

    同时,他已泪流满面。

    从小,他的家族便对他寄以厚望,十几岁时,有一个长者点评道:“萧莫这人,善忍,能于细微中寻找机会,再一击得中。如遇明主,可为宰辅。”

    那是他曾经的风光。后来他来到齐地,也凭着自己之能,轻而易举的在齐国朝堂上占居高位。

    可是,没有得到阿绮,他这心,永远也圆满不了。

    不过,那人不是点评他善忍么?只要高长恭不娶她,他终会有机会的。

    可现在,高长恭娶她了!

    阿绮阿绮,你心心念念为人正妻,现在,你终于做到了,也算如愿以偿了吧?哈哈,可惜天下虽大,却没有让他心安之处。也许,他是时候离开齐地,过那离群索居的生活了。

    在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时,公元564年八月,兰陵王和张绮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这一场婚礼,兰陵王动用了他一半的积蓄,其规模可说空前。

    他那一千私军中,出身良好的世家和官宦弟,全部衣履一新,做回了昔日在家族中时的郎君打扮。同时,他们前呼后仰,个个身后奴婢如云,车马如龙。

    这些人,加起来足有二万的队伍。一路从兰陵郡护送张绮到邺城兰陵王府,然后与兰陵王完婚。

    同时,为了掩去前一次婚姻留下的伤疤,兰陵王花费大钱对邺城王府进行了整修,整修的王府,完全仿用南陈建筑。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可以说,与之前简直是面目全非。郑瑜再次入内,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郑瑜是随着迎亲的宾客悄悄潜入兰陵王府的。呆着看了一阵,她已看呆了去。

    外面的街道中,锣鼓喧天。似乎整个邺城的人,都在为这一场宴会欢喜,那些红楼的歌伎大家。更是自行组织着,一个个就在大街之上,为来往的人群免费送上七天歌舞,直至兰陵王的大婚结束。

    所以,整个邺城,都在谈论着兰陵王的这场大婚,有意无意间。也在拿张绮和郑瑜相比。

    郑瑜不喜欢听那种含酸带讽的话,便悄悄进来了。她只想找个熟悉的花园中呆一呆。可哪曾知道,这一走进来,却处处面目全非?

    看到她在这里发呆,一个老媪急步上前,她来到郑瑜身后,低声说道:“女郎,你怎么一个人到了这里?”朝四周看了一眼,她埋怨道:“要是让兰陵王府的人发现,以为女郎是来捣弄的,可怎么是好?”

    听听,这是什么话?

    郑瑜气得脸色发紫,见她呼哧呼哧地生气,老媪马上发现自己语气不对,当下又陪着笑说道:“这不,老奴不是心疼女郎你么?”

    “心疼我?”郑瑜重重哼了一声。

    呆了一会,见郑瑜还不走,老媪叹道:“女郎,别看了,这都是命,人争不过命的,你还是认了吧。”

    “命?”她不说这个也罢,一说这个,郑瑜便恨从中来。什么时候起,也有人说她的命不如张绮那个贱人了?她是什么人,她那是一生下来,便被自己踩在泥土中的人,不,她应该是让自己生生世世践踏的人。什么时候,那样的贱人也说命好了?

    一张脸扭曲着,郑瑜咬牙切齿地说道:“总会有报应的。”

    老媪被她怨毒的语气吓了一跳,更准备再劝,只听得一阵笑声传来,笑声中,李映在那里清朗地说道:“今天真是满城欢庆啊,阿绮应该很开心。”

    另一个贵女应道:“是啊是啊,高长恭给她举办了这么一场盛大的婚事,她肯定欢喜之极。”

    “胡皇后说是要为他们证婚呢。”

    “当真当真?这可真是规模空前啊。”

    说着说着,一个贵女突然问道:“阿映,你不是一直与郑瑜玩得好吗?如今她成了弃妇,你却参加她的仇人的婚礼,不会让她生恼吧?”

    这话一出,四下笑声稍息。

    好一会,郑瑜听得李映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个,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以前我不识得阿绮。直到秋公主出嫁,我与郑瑜断了往来后,才在无意中与阿绮打了交道。”

    她想了想道:“阿绮这人,真的很好相处,她很聪慧,也很替人着想,为人光风霁月,颇有昔时的名士派头。”

    李映的话,说得中平中正,没有半点谄媚讨好之意。众贵女嗡嗡议论开来。

    听到这里,郑瑜的脸色刷地铁青,脸颊的肌肉都扭曲跳动起来。别的人说张绮如何,她不在意,可李映这么一说,顿时让她感到自己被背叛,感到自己受了最彻底的羞辱。纵使这个朋友是她早就放弃了的也是一样!

    这种背叛和羞辱是如此让人难堪。这个李映为了讨好高长恭和张氏,竟如此恬不知耻,一时之间,郑瑜又恨又气,连杀了李映的心都有。

    那老媪看向郑瑜,啧啧说道:“女郎,你看看,你以前最好的朋友都投向那张绮了。哎,连朋友都走了,怪不得那高长恭……”才说到这里,她对上郑瑜那扭曲跳动的脸,被她神色中怨毒一惊,老媪也不敢再讥讽了。

    这一场婚礼,足足举行了三天,在拜堂之前,兰陵王还在王府所在的那条街道中,摆了一百桌,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也许大败过后的齐人确实需要一场喜事来转换心情,到了后面,连陛下也频频送使者过来奖励两位新人,胡皇后更是从头到尾都在婚礼现场。

    至于远方的陈国和长安,不管是陈主还是张府中人,还是苏威和新兴公主,都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于极致的奢华中,这场婚宴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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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郑瑜怀孕了

    看到兰陵王府前渐渐平息下来的人流,马车中的郑瑜轻吁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被这种热闹喜庆给逼疯?

    “女郎,回府么?”

    回府干什么?自从她和离回府后,地位和以前完全不能比,现在连郑府中的一个稍有点身份的老妈子也敢对她白眼相加,冷嘲热讽不断,那地方,已不再是她以前的家了。这么急回去干什么?

    “再走走吧。”

    她的命令一下,马车便反方向驶动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愚夫蠢妇,还沉浸在兰陵王府那一场盛大的婚宴中,走到哪里也是一片议论声。郑瑜越听越恼,便命令道:“到寺庙里走一走。”

    “是。”马车驶向了最近的和云寺。

    郑瑜低着头,一步一步朝上走去。她这阵子总有点腰酸背痛,因此她走得甚慢。

    这般慢慢地行走中,突然间,一个熟悉的男音叫道:“阿瑜?”声音有点迟疑。

    郑瑜抬起头来,她对上了一张年轻俊雅,容光焕发的脸。

    这人赫然是曾经心心念念想娶了她的杨静!

    不止是郑瑜一惊,便是杨静,在对上郑瑜的面容时也是一惊。他惊讶地看着她,脱口而出,“阿瑜,你怎么老了这么多?”他不过是和娄七女大婚后,到晋阳玩了几个月而已,怎么一回来,昔日的美人郑瑜,便老成这样了?

    杨静这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地撕开了郑瑜的伤疤。更何况,这个撕伤疤之人,还是昔日她的追捧者?看到杨静眼中的庆幸,陡然的,郑瑜的胃中一阵翻绞。

    那翻绞来得太猛太烈,郑瑜来不及说话,转身冲入一片树林中,捂着嘴哇哇地吐了起来。

    看到伤心成灰的模样,杨静这时也有点悔了,不应该那样说她的。当下他提步向她走近,声音放缓,“阿瑜你?”

    他的声音刚落,郑瑜便尖叫道:“滚——给我滚——”

    竟是一点也不给杨静留颜面,当下杨静一怒,他冷笑道:“郑氏到了现在,还是好大的火性啊。你以为你是谁?”

    瞟了她一眼,他拂袖而去,只是在离去时,冷森森地说道:“看你呕成这样,不会是怀了哪个男人的野种吧?”

    他只是信口而出,说完这话后也没有回头,便带着众仆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只是,伏在树干呕个不停的郑瑜,却已瘫软在地。她一声一声无力地呕着,苍白脸上,已是冷汗涔涔而下。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杨静的那句话,“看你呕成这样,不会是怀了哪个男人的野种吧?”

    怀了野种?

    怀了野种!

    怀了野种……

    山间吹来的风,陡然变得阴森刺骨。慢慢停止呕吐的郑瑜,拼命地搂着自己,拼命地摇着头。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怀孕?

    她怎么可能会怀上那样一个禽兽的孩子?

    可是,越是摇头,她的心却越是冻成了冰。

    和士开每过几天便把她叫过来一逞兽欲。他那样的人,哪里知道节制?而她自己,从来没有半个人提醒,也没有想过,这样做会怀孕。

    ……不对,她害怕过怀孕,可是她能怎样?她可以怎样?她一个齐国出了名的“处子”弃妇,身边的忠婢又早就被赶走了,便是没有赶走的,她也没有信过她们。这样的她,便是害怕怀孕,又能想出什么法子?又能找到什么应对措施?

    她怎么办?怎么办?

    慌乱中,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到那脚步声,郑瑜白着脸缓缓站起,把头发梳了梳后,她转过头来。

    过来的人,却是她的驭夫,在郑瑜松了一口气中,那驭夫小心地问道:“女郎,你不要紧吧?”

    “我当然不要紧!”郑瑜昂起头,声音清亮地回道。

    “那,还上寺庙吗?”

    “不用了,回府吧。”

    “是。”

    刚下马车,一个婢女便急急跑来,朝着郑瑜唤道:“女郎,夫人找你呢。”

    “母亲找我何事?”

    “奴也不知。”

    “带我前去。”

    “是。”

    郑夫人正站在花园中,看到郑瑜到来,她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这么久才来?”语气极为不耐。

    郑瑜陪着笑,向她行了一礼后,低声道:“母亲,女儿今日上街了,才回府。”

    这个郑夫人其实都知道。她说教道:“阿瑜啊,我知道你对高长恭和那张氏耿耿于怀。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认了。你当记得,以高长恭今时今日的威风,我们得罪不起,也犯不着树这一个敌人。”

    郑瑜抿了抿唇,憋屈地应道:“母亲说得是。”

    “这里有几张画像,都是来求婚的大家郎君,你看看哪个中意?”

    ……沉默了一会,郑瑜低头说道:“母亲,阿瑜现在还不想。”

    郑夫人皱眉盯着她,良久后叹了一口长气,说道:“阿瑜,母亲知道你的心思。可事已至此,你必须认命啊。”

    说到这个问题,郑瑜和以往一样,倔强地抿着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应,也不言是。

    郑夫人倒也习惯了,她哼了一声后,转过话题,“这阵子和士开和尚书的府中,每每派人来找你,不知是为了何事?”

    郑夫人地问话十分寻常,可郑瑜却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于嗖嗖地寒意中,她低声道:“女儿之祸,全因得罪了皇后之故。知道和尚书在陛下和皇后面前颇能说上话,女儿便想与和夫人多走动走动,也许能通过她说动皇后娘娘……”

    郑夫人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郑瑜的这个理由,初听起来合理,细想却完全过不去。和士开在郑瑜还不曾和离时,可是多次调戏于她,还曾令得郑瑜向家族求救过的。怎么这么一转眼,她却与和士开的夫人好到这个地步了?

    郑夫人盯了郑瑜一阵后,也不知信是不信,挥了挥手便命令道:“下去吧。”

    “是,女儿告退。”

    郑瑜退后不久,郑夫人端起一盅茶,慢慢地品了起来。

    茶,是南人喜欢的饮料,其实并不为北人称道。不过也有不少上流社会的贵妇,在附庸风雅时品上那么一盅。

    就在郑夫人悠然地品着茶水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老媪谄媚地唤道:“老奴见过夫人。”

    这老媪,正是与郑瑜一起参观兰陵王府,对她极尽嘲讽的那个。

    见到是她,郑夫人把茶水朝几上一放,温言道:“是吴媪啊,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

    吴媪应了一声后,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抬头看向站在郑夫人身后的婢女们。

    郑夫人见状,知道她有话要私底下跟自己说,便挥了挥手,令得众婢全部退下。

    她们一走,吴媪便凑近郑夫人,低声说道:“夫人,这几日,阿瑜晨起时都有呕吐!”

    “什么?”郑夫人一惊,她瞪着吴媪,好一会才缓了一口气,“继续说。”

    “那送阿瑜去和尚书府去的驭夫说,阿瑜每次出来,脸色都不对,有时还会换过衣裳。对了,有一次他还看到和尚书抓了阿瑜的小手,阿瑜并没有发火。”

    这话已说得太明白了。

    郑夫人腾地站起,她在花园中踱出几步后,慢慢转头,盯着吴媪说道:“还有吗?”

    “阿瑜很小心,老奴只注意到这些。”

    郑夫人点了点头,说道:“高长恭出征那会,阿瑜急于报复张氏,曾经向我问策。我要她接近和士开……现在看来,她果然按我所预料的那样,向和士开求助了。不过这个蠢材,不但没有对付好张氏,反而把自己赔了进去!”

    说到这里,郑夫人沉呤起来。

    她不开口,吴媪也低着头不敢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夫人低声道:“把那些画像都撕了吧。”

    “啊?是。”吴媪明白过来,夫人所指的,是那些给郑瑜相看的画像。

    在吴媪撕去画像时,郑夫人喃喃自语道:“和士开这人与皇后一直走得近,皇后已把他当成禁脔。阿瑜与和士开一事,不能让皇后知情。不过除了这点不好外,以和士开在陛下面前的影响力,阿瑜跟了他,多多少少还有些好处。不说别的,便是陛下想对我们郑氏开刀,有和士开在关健时候说一句话,也能保一时平安。”

    说到这里,她已下定决心,“我房中不是有一些书吗?把那本《妇人医经》混在那些书中,给阿瑜看一看。对了,她如果想通过人购置药物,不可多问,尽管听话行事。”

    这是要帮助郑瑜流掉腹中的那个孩子了,吴媪点头道:“老奴听夫人的。”

    “去吧,继续盯紧一点。有什么变化,及时告诉我。”

    “是。”

    看着吴媪急急离去的身影,郑夫人笑了笑,转眼她又喝道:“叫阳叔过来。”

    “是。”

    不一会,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走了过来。盯着那汉子,郑夫人低声道:“老南,从今天起,你就到马房当一个驭夫吧。记着,要尽快让阿瑜相信你,以后不管到哪里,都由你驾车。”

    “是。”

    “如果发现皇后有注意到阿瑜和和士开两人,你不需回禀,可直接把阿瑜结果了。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因阿瑜一人,而使皇后对郑氏不满,你可明白?”

    “老奴明白。”

    “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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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看了下粉红票,见到涨了不少,名次也升到粉红票总榜上第六了,本来是极高兴的。可惜今早一看,女生网出了一个新规定,说是从今天起一张粉红票抵两张。哎,这样一来,我想保在粉红榜上第六都是奢想了。

    没办法,本书只剩下十来章,而我下个月还有一个主站的大封推,一个我期待了很久,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推荐。因此,我不敢加更抢票啊。

    最后还说一下,发现有读者纠结于郑瑜和张绮谁是小三的问题上。写这场三个人的情爱时,我自己是这样想的,缔结一段婚姻,最好是有爱情的成份在内。

    如果不是因爱而成的婚(我曾经见过几起怨偶,是女方看重男方的前途,财产还有家世,不择手段地逼迫对方娶的自己)如果一个女人在一场无爱的婚姻中,大输特输了,我觉得出于对自己的尊重,其实可以潇洒一些。赢不了,前方无路时,不妨饶行,或者退回去。这样,就算不能得到更好的物质生活,至少也可以活得更简单,更明白,而不是越陷越深,到后来面目全非,人生尽毁。

    也许,人生的灿烂就在转角处。

第二百三十章 张绮有孕

    郑瑜发现,事情好象顺利起来。//更新快//[感谢支持小说]在她为怀孕一事着急时,却无意中从书柜中看到一本医书,上面还写有一个流产的良方。

    得到那方子,郑瑜大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站在风口吹了半天,果然回来时便病倒了。

    病倒之后,她闹着不肯请大夫,而是自己胡乱开了些药要婢女去拿。那些婢女倒也听话,还真帮她把那些流产的药给拿来了。

    用了两剂药后,郑瑜果然感觉到腹痛难忍。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般风寒在身,再服这等虎狼之药,竟让她不但下血不止,还高热了几天。大病了半个月后,才险险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经过这一病,她更显憔悴,更显老相了。

    自己死里逃生,那张氏却越发容光焕发,直是春风得意,郑瑜心中的那股郁恨,直是日夜焚烧着她。

    在积恨之下,她暗暗想道:不能这样被动下去了。

    她想了想,要改变自己这个处境,还得着落在胡皇后身上。只有讨好了她,自己才能重回贵女圈,只有讨好了她,自己才能报复到张绮。

    于是,大病初愈的她,忍着不适与和士开欢爱之后,便向他问计。

    看着她消瘦的模样,和士开在她的乳上重重掐了一把,在留下几个青紫的指印后,和士开在郑瑜的泪水中哈哈笑道:“这还不容易?你这妇人以前也是个风光的,现在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过日子,说起来还是因她所致,你好好哭一哭,定能博得胡氏的同情。”他啧啧两声。又道:“说起来,胡氏其实还是个心软之人。你在她面前,有多可怜便装多可怜,要多听话便有多听话,保证管用。”他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嘿嘿。你要是舍得下颜面。愿意像服侍老夫一样好好地服侍一下皇后娘娘,保准她从此后会把你当成心肝宝贝。”

    果不其然,和士开这话一出,郑瑜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 ]转眼又是苍白一片。

    看到她倔强着忍着泪水,明明感到羞耻却不敢驳斥不敢言语的样子,和士开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这个郑氏最吸引他的便是这一点了。每次与他在一起,她都有羞耻感,他都能感觉到。她在后悔,她在难受,可每一次,她又不得不强忍着。

    这应该就是贞洁烈女给人的感觉了。和士开得意地想道:这种摧残一个贵妇人生信念的感觉,真是他妈的太美好了!

    想到这里,和士开一乐,又哈哈大笑起来。他右手一扬。在郑瑜的屁股上重重一击,在她的惊呼中双手一搓。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郑瑜的眸光闪过一抹恨意,可飞快的,那恨意又被迷茫所取代。

    她现在,最恨的人一是张绮,二是高长恭,三便是这个和士开了。可是,对这个和士开,饶是最恨,她也没有想过要对付他。因为她知道,她身后还有家族,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动不了他。而且,她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扳倒张绮。

    咬牙切齿了一会,郑瑜忖道:只要讨好了皇后娘娘,那么我的处境就会大大地改变。

    至于改变处境以后呢?那就是复仇,毁了张氏。至于毁了张氏以后,郑瑜已想不到了……

    于是,郑瑜在听了和士开的话后,便开始寻找一切能接近胡皇后地机会。

    可是这并不容易,她一直与胡皇后不和,胡皇后的侍卫,还有那些贵妇,每每她刚刚接近,便防备地盯着她,她竟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一日,郑瑜坐上马车时,突然咦了一声,盯着一个老头问道:“你是谁?阿严呢?”

    那老头低下头,老实地说道:“阿严病了,说要老奴替他。”

    “阿严病了?他怎么会病?”出乎这个老头意外的是,郑瑜对那个驭夫阿严却在意得很,她从马车上走下,道:“带我去见见阿严。[]”

    “女郎,你不出门了?”

    “我只习惯坐阿严的车。”

    老头一怔,一边低着头领着郑瑜朝阿严所在的旧房子走去,一边寻思起来。

    下午时,郑夫人便得了消息,她盯着那老头,奇道:“你说,阿严受过阿瑜的恩惠,所以她最信他?”

    “是。”

    老头应了一声后,想了想后说道:“夫人,老奴以为,要盯着阿瑜,平素多留意便是。不必非要换了阿严,这样会打草惊蛇。”

    在郑夫人的寻思中,老头又说道:“阿严平素并不是一个嘴严之人,又好女色,阿瑜的事,随便一套,他也就说出来了。”

    听到这里,郑夫人倒是信了,她点头道:“也罢,那就由她吧。”

    “是。”

    在找了半个月的机会后,这一日,还真让郑瑜得到了机会。

    胡皇后一个人在醉月楼喝酒。她似乎心情不好,喝着喝着便猛砸东西。听和士开说,却是陛下新得了一个宠妃,居然在喝醉了酒后对胡皇后说什么,你也老了,要不退位让贤怎么样?虽然是玩笑话,却着实让人心堵。

    郑瑜听到这事,陡然想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不顾胡皇后心情不好,强行闯了进去。宫中的侍卫们都收过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站在外面,听着郑瑜啕啕而来的哭泣声,听着她隐隐约约的抗诉。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哭声稍息,倒是胡皇后的声音传来,“罢了罢了,看你这样子,本宫倒是觉得自己也不惨了。起来吧。”

    等一会房门大开时,侍卫们已看到,那个郑氏之女郑瑜跪在胡皇后身后,给她小心地捶着背。

    大婚过后,兰陵王闲着无事。干脆带着张绮跑了一趟兰陵郡,在附近玩了一遍后,已是十一月份了。

    十月底,两人来到了洛阳。

    望着不远处高大的洛阳城,张绮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可她这阵子有点慵懒喜睡。记忆力似乎也大不如前。明明想集中精神想一些事,却脑中一片浆糊。甚至别人明显也针对性的话,这会也听不出来了。

    她似乎变笨了许多。

    因此她蹙眉苦思了一会,却在寻思着寻思着。人却睡过去了。当她再醒来时,却把那不对劲的事,抛到了脑后。

    就在张绮一行人进入洛阳城时。也有一支极尽奢华的队伍出现在官道上。远远地看到兰陵王的队伍,一个女声问道:“那支队伍属于何人?”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走上前,阴柔地回道:“禀娘娘。那是兰陵王和新娶的兰陵王妃。”

    “哦,”马车中的女声有点感兴趣了,她笑道:“本宫自那次与张氏见过面后,一直没有机会再处一处。恩,通知下去,咱们干脆了入洛阳城玩一阵。”

    “是。”当上那中年男子策马过去,令几个侍卫跟每一辆马车说一声。顿时。一阵馨香传来,却是络续有妇人笑道:“禀遵皇后娘娘旨意。”

    张绮一行人进入了洛阳城。选了一家酒楼住下。张绮沐浴更衣后,懒懒地走出房间,眯着眼睛享受着傍晚的冬阳。这时,一个老媪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王妃,厨子来问,今晚您想吃什么?”因为是玩耍,他们这一行人还带上了全套的厨具,以及南地雇来的厨子。至于婢女老媪,那更是一应俱全。

    对于不好奢华的兰陵王来说,这可以说是破开荒地了。

    一听到吃,张绮不知怎么的胃中突然一翻,她眉头一蹙,伸手推开婢女,跑到一侧沟壑中呕吐起来。

    干呕了几下,胃中舒服过来,张绮用手帕拭了拭唇,又漱了一口水,人总算舒服些了。那老媪看着她,目光闪了闪后,终于上前小心地问道:“王妃,可要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

    那老媪低声道:“王妃大婚也有几月了,刚才这么呕……”

    “嗡——”的一声,张绮的头脑炸了开来。她这阵子,一直有点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地感觉很熟悉。

    就在她紧张地握着拳头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杨受成小跑过来,朝她说道:“王妃,郡王接到陛下急令,要三天内赶到晋阳,现在必须出发。他让你准备一下。”说到这里,他又道:“郡王还说,这一路会日夜兼程,王妃需多在马车上垫一些东西,免得颠散了腰。”

    急急交待到这里,杨受成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张绮唤道:“杨将军。”

    杨受成回过头来。

    张绮的表情有点奇怪,她欲言又止了后,咬唇说道:“我就留在洛阳吧。”

    她还以为杨受成会询问,哪知她话一出口,杨受成便松了一口气,他道:“未将也以为王妃还是留在洛阳的好,四天赶到晋阳,实在太急了,王妃回去后,少说也得休息几个月。还不如想回时缓缓而回。”

    说到这里,他不等张绮再说,拱了拱手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张绮寻思了一会,还是想道:现在只有一点感觉,大夫也诊不出来,说与他听,还让他白操了心。不如等确定后再说吧。

    这时的张绮,心中满满都是喜悦和惶惑。这种感觉直到兰陵王离去了也没有消失。上一次意外失去,她一直害怕自己再也不会有了,现在终于又有了感觉,便只是万一,她也不愿意再冒险。

    何况,这次应该也是真的。张绮低下头摸着小腹,憧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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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贵妇

    兰陵王走时,留了两百骑保护张绮。//更新快//[ ]他走的第四天,张绮便接到了胡皇后的邀请。

    胡皇后这人,其实最不喜欢规矩约束,她是找到了机会就要出来玩耍的人。这一次,她居然也来到了洛阳城。现在派了太监前来传旨,说是将在别院宴请各府的贵妇贵女,让张绮这个兰陵王妃也去。

    这是张绮大婚后第一次交游,她不敢轻忽,当下着了一袭黑裳,把额头上画了一个木棉花妆后,便坐上马车驶入了的胡皇后在洛阳的别院。

    张绮的马车驶入别院时,可以听到远处不时传来阵阵嘻笑声。掀开车帘一看,别院里外,到处都是慢步当车的贵妇贵女们。看到她们脸上的轻松,张绮也放松下来。

    不一会,成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妃,到了。”

    “恩。”

    张绮应了一声,走下了马车。

    出现在她面前的,虽进入十二月,不过今日冬阳暖暖,贵女贵妇们围着胡皇后,三五成群地或坐或站地闲聊着,入眼来便是一片姹紫嫣红。

    张绮看了一眼,顺手摘下纱幔,曼步走向胡皇后。

    随着她走近,四周已越来越静,隐隐中有低语声传来,“她就是张氏阿绮。”“好美。”“不美怎么能独占高长恭,逼得郑瑜无处容身?”“也是哦。”

    议论声嗡嗡而来,众贵妇昂着头,朝着张绮上下打量着,表情中,隐隐有着不屑。

    不一会,张绮来到了胡皇后面前。胡皇后正在与两个贵妇低语,看到张绮走近,她略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多礼后,便不再理会。

    胡皇后本不是一个喜欢礼数的人,她不用张绮多礼。张绮自不会凑上去没趣。当下她向后退出几步。

    这时。一人阴阳怪气的尖笑的传来,“哟?这不是新上位的兰陵王妃么?啧啧啧,以一卑微的姬妾之身,生生逼下主母独占郎君。[]张氏果然好本事。”

    另一个妇人也笑道:“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小样儿。那张脸,天生就是吃男人饭的。嘻嘻,想来她除了床塌上逢迎。别的是断然不会的。也不知这样的主母,能不能撑得起兰陵王府?”

    “高长恭那小子才不管这些呢。他呀,就是一个被狐狸精迷晕了头的蠢物!”

    这个“蠢物”两字一出。张绮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一阵少女的格格笑声传来,只见一抹粉红浓绿中,十几个贵女相拥而来。而这些贵女中,一个消瘦如梅,脸色苍白,双唇轻咬的少女走了过来。这少女。赫然便是郑瑜!郑瑜竟然与来到了洛阳!

    是了,听人说过。好似她这阵子通过和士开重新攀上了胡皇后。

    郑瑜一走近,便看到站在一株芙蓉树后,笑容浅浅,艳色无双的张红绮,顿时她脚步一僵,脸色越发苍白了。

    自郑瑜过来,已有不少人在盯着她俩,便是那些说着闲话的妇人们,也饶有兴趣地向两女看来看去。

    胡皇后也是,她津津有味地打量了两女一眼后,朝着郑瑜伸了伸手,“阿瑜,到这边来。”转眼又朝张绮笑道:“阿绮,你也过来。”

    胡皇后这么一唤,四下笑声隐隐荡了开来。众贵妇贵女眨着亮晶晶地双眼,饶有兴趣地期待着发生些什么事。

    见胡皇后下令,张绮笑了笑,她提步走近。纵是一袭黑裳,她也是绝世之姿,光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到天地都明亮许多。那浑然天成的气势,竟是一下子把盛装打扮的胡皇后压过去了。

    这点胡皇后也感觉到了,她蹙了蹙眉,突然有点不舒服起来。

    郑瑜看在心里,垂眸提步走近。她走到胡皇后的另一侧停下。[感谢支持小说]

    胡皇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捂着嘴格格一笑,向郑瑜问道:“阿瑜,你恨阿绮么?”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你恨她的话,本宫在这里做主,让你甩她几个耳光如何?”

    这话一出,四下一静!

    郑瑜腾地抬起头来。

    她紧紧地盯着张绮,咬牙说道:“我恨!”

    胡皇后大乐,她拍着巴掌说道:“太好了,那你上前给她几个耳光!”

    “谨遵皇后之令。”郑瑜朝胡皇后行了一礼,冷笑一声,便提步走向张绮。

    她走得很慢,表情中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乐趣,似乎想好好享受一下张绮的怨愤。

    张绮没有怨愤,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看着郑瑜一步步走近。

    今天这顿打,她不能挨,也挨不起。她是堂堂兰陵王妃,她的颜面,长恭的颜面都不可失。

    不过她也知道,求胡皇后是没用的。她那种人想一曲是一曲,没个正形,不可以常理度之。求她,不过徒增笑柄而已。

    张绮心思电转。

    就在郑瑜走到离她仅有一步远时,张绮突然说道:“和士开,”这个名字一出,郑瑜双眼猛然一睁,心惊肉跳地想道:她要说什么?她知道了什么?

    张绮瞟了猛然止步的郑瑜一眼,转眸看向胡皇后,浅浅笑道:“皇后娘娘,这扇人耳光的把戏没什么意思。阿绮到有一个建议,皇后听了一定欢喜。”

    胡皇后闻言倒真起了兴致,她抬起头来高兴地问道:“什么建议?”

    张绮一福,“如此天和日丽,暖日洋洋,正是人间难得的好时节。妾以为,不如我等聚饮于醉月楼?醉月楼中美酒美食虽不如皇宫精烩,却胜在一个新鲜,再说,那里不是还来了几个南地来的,擅长唱曲的小二么?”

    听着听着,胡皇后心中一动,醉月楼的小二,可都是俊俏郎君……再说这洛阳城,陛下可不在,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猛然的,胡皇后觉得呆在这里与这些妇人们闲话甚没意思了。当下她急急站起,朝着张绮笑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她朝左右命令道:“诸位,我们到醉月楼玩玩去!”

    这命令一出,众贵女连忙应诺,看到胡皇后对张绮笑逐颜开的模样,那打她耳光之事,自是谁也不敢再提起……

    就在众贵女笑盈盈地张罗着转移阵地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太监冲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地嚎哭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周人围住洛阳城了!”

    什么?

    胡皇后吓得脸色一白,一屁股跌坐在地,而众贵女更是一个个尖的尖叫,骂的尖骂。郑瑜则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时脑中嗡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胡皇后年年都喜欢往洛阳跑,从来没有出过事,怎么这一回就出事了?

    就在一片混乱中,一个清亮中隐带靡软的声音传来,“来了多少人马?四个城门防守情况如何?”

    这清亮的女声一出,那太监抬起头来,而胡皇后众人,也安静了一些:丈夫们都在晋阳陛下身边听令,洛阳城尽是一些妇孺平民。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清醒地说几句话,也宛如是众人的定心骨。因此,她们齐刷刷地转头地顺着那声音看去。

    开口之人,正是张绮。

    见到有人询问,那太监急急说道:“是,是刚得到消息,豫州刺史太原王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一道献城投了北周。如今,周人已经兵临城下。约莫估计有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

    北周的十万大军?

    众贵妇一阵眩晕,她们虽然不是南陈士族那种不识烟火的女子,要平时最了不起的成就,也就是鞭死几个仆人,远远看到过烽火。现在听闻强大的周人起兵十万围住了洛阳城,顿时一个个手软心跳,直觉得人要昏厥过去。

    要知道,自去年一战后,齐国精锐几乎一洗而空,周人则与突厥结成了同盟,两者虎视眈眈,齐人闻风丧胆!

    郑瑜这时刻也白着脸,她手脚发软,心跳得要蹦出嗓子来。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她突然无比的后悔:要在晋阳多好啊,怎么就跟皇后娘娘跑到洛阳来了呢?都是和士开那混蛋,他要自己讨好胡皇后,才导致今日之祸!不错,她也罢,她的家族也罢,是想打一个翻身仗,可是如果命都没有了,翻身又有什么用?

    有周围贵妇们此起彼伏地尖叫中,张绮清悦的声音再次传来,“皇后娘娘,当此之时慌乱无用,何不向洛阳王询问一二?”

    这句话提醒了胡皇后,她勉力站起,白着脸说道:“也,也有道理。”

    见她慌乱得站都站不稳,张绮上前,她伸出手扶着胡皇后,清清脆脆地说道:“娘娘不必慌乱,娘娘乃授命于天的至贵之人,必能逢凶化吉。”说到这里,她朝四周怔怔呆呆的宫婢太监喝道:“还不去备上马车?”

    “是,是。”

    张绮又转过头,朝着众贵妇叫道:“诸位夫人,如今敌人已兵临城下,如其在这里慌乱,不如叫上各家护卫凑成一军,以待洛阳王后用。”记忆中,洛阳之围最终是解了的,只要撑过这阵子等援兵前来就行了。

    她虽然也是一个娇弱妇人,不过张绮有前世记忆为底,再加上上一次武威一役,她也算是从刀山火海中爬出来的人。因此比起一般人,便镇定得多。

    众贵妇魂不守舍,只是呆呆地应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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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头

    见众人开始按着自己地安排行事,张绮扶着胡皇后走向马车。

    当她们坐上马车时,郑瑜等人神情复杂地看着张绮。张绮的语气是毫不客气,可在这人心惶惶之时,她那不客气的喝令,却令得众人的心安定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她们竟是想道:这兰陵王妃虽然出身卑微,可她举止雍容,面对如此骤变毫不变色,哪里是除了美貌之外再无长处?说起来,她是比郑氏更配高长恭。

    张绮把胡皇后送上马车,又与一旁的太监护卫交待几句后,才朝着胡皇后福了福,缓缓退去。

    看着她优雅中透着沉稳的动作,胡皇后不知不觉中定下心来。

    当她来到洛阳王府时,洛阳王也处于极度的慌乱中,看到胡皇后这个妇人,洛阳王高奇有点不耐,蹙眉说道:“娘娘不必慌乱,兵危战乱之事,由我等丈夫应对便可。”

    转眼他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便又赞叹道:“周人刚刚围城,皇后娘娘便不顾千金之躯,特意前来相助微臣,微臣感激涕零。”这种突然之事,便是陛下也不能做到这般镇定啊。

    这番话因于出自肺腑,听起来甚是顺耳,胡皇后心头一畅,陡然明白过来,张绮让自己第一时间来洛阳王府,便是为了这个原因。

    要不是她当机立断地站出来,只怕自己当时已被吓得傻了,不是痛哭流涕,便是慌乱无措如丧家之狗,那样的话,此战过后,她如何面对挑剔又心胸狭小,一向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的高湛?如何面对群臣?说不定,高湛一个恼怒,把自己幽禁起来也大有可能。

    而且,自己前来还有另一层含义,如果洛阳城还不曾被围死,洛阳王高奇必然会想着把自己这个皇后先行送出城去。现在高奇提也不提这个,看来洛阳城定然是给围死了。

    寻思到这里,胡皇后对张绮有点感激起来。

    张绮重新回到了酒楼中。

    自从知道洛阳被围后,护卫们便急得团团转,看到张绮回来,俾将李丛大步迎来,他白着脸低声说道:“王妃休要慌乱,郡王会来救你的。”

    张绮抬眸朝他一笑,道:“我知。”她抬眸看向北方,轻柔地说道:“我不慌乱,我怕他慌乱。”她的声音很轻,那护卫根本没有听到。

    低下头,张绮寻思道:记忆中的这一战相当危险。我要好好静一静,看看能不能搜出更多的记忆。

    想到这里,她提步踏入房中,向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婢女们命令道:“提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

    泡在温水中,张绮闭着双眼,一遍又一遍地搜寻着记忆。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印象,便是兰陵王高长恭,便是在洛阳之围中大出风头,这一战后,世人还特地为他编出了一支《兰陵王入阵曲》,完全垫定了他一代名将的地位!

    可这记忆真不是容易寻找的,她纵是想破了脑子,也只记得这些,至于此战的那些细节,她前世又没有经历过,纵有所得,也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的一些枝叶,这一会儿又哪里找得到?

    这一天,不管外面如此兵荒马乱,张绮一直没有出门。她泡过温水澡后,便焚起香,静静地操起琴来。

    琴声飘荡如云,流转如月辉,带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宁静和悠远,不知不觉中,院落中的二百护卫,那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不知不觉中,四下的慌乱奔忙声似乎也少了些。

    俾将李丛转过头,看着院落中焚香奏琴的王妃,转向一侧的成史叹道:“夫人竟是镇定至斯!”

    成史点了点头说道:“我一直以为王妃柔弱,现在看来,她比世间很多丈夫都要强些。”战争本是男人们的事,做为妇人只要不在关健的时候太过慌乱,以致乱了丈夫们的心,那就十分了得了。这一点,做为一个将领的妻室更为重要。

    在张绮宁神静气,搜寻着记忆时,另一个酒楼中,一个身影在转来转去。

    她转了一会,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瞬也不瞬地看着张绮所在的酒楼方向,然后,双眼慢慢地阴了起来。

    她就是郑瑜。和离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时间,可她已流了两个孩子,连续的流产,再加上怨恨郁怒堆积于胸口,她老是很快。以往,她站在张绮面前时,还能抬起头来。可今天在胡皇后的别院见到张绮时,她竟有一种在她面前抬不起头的感觉。张绮的妖美和青春年少,逼得她都有一种自己成了老妪的错觉!

    她恨张绮,这种恨,在和离后更浓烈了。要不是那个女人,她不会想到与和士开接近,而不与和士开接近,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和士开似是玩她玩上瘾了,不但隔三岔五便找她一次,还不许她嫁人。说什么他要这个名闻齐国的贞烈之妇,永远成为他一个人的玩物。

    她这一生,已是看不到希望了,可那个贱妇,她凭什么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今天还能得到皇后和众贵妇的认可,得到她们的尊敬?

    这一次周人围城,实是个大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郑瑜深吸了一口气,命令道:“张氏若有异动,速速转告于我。”

    “是。”

    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郑瑜狞笑起来。

    张绮这一晚毫无所得,没有做梦,也没有灵机一动。

    第二天上午,她在奏了一会琴后,换上一袭男裳,带着众护卫走向北城门。

    东南西北四大城门,以北城处的周卒最多。

    街道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乱成一团的人群。

    当张绮来到北城门时,这里已是兵卒如云,一个个全身着甲的俾将在忙着指挥。而离城门约百米处,几十个富户和贵妇正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张绮认真一听,他们却是在叫道:“让我们到城头看一看,周人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快开城门,高奇,你没有资格让我们与你一道陪葬!”“周人肯定还没有围住城,你们这是想逼死我们!”

    却原来是一些不死心的人闹着要出城。

    张绮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城门,看着站在城墙上一身血杀之气的士卒,不由蹙眉寻思起来。她很想到城墙上看看,也许那场面能够让她激发她某些记忆。寻思了一会,张绮命令道:“我们也过去。”说罢,她跳下马车,带着众护卫朝前走去。

    不一会,张绮来到被拦的富户旁边,看着那些不耐烦地士卒,张绮清声道:“诸位,我乃……”

    刚说到这里,突然的,郑瑜的身后从后面传来,“各位,我等奉皇后娘娘旨意,想上城墙一观。”却是郑瑜和几个贵女赶了过来。郑瑜的声音又清又响亮,中气十足。她在瞟了一旁身边的张绮后,那表情更是得意洋洋。

    当她叫出三声后,一个俾将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瞟了郑瑜一眼,喝道:“尔是何人?”被这俾将的声音震得向后一退,郑瑜没有在意这中年汉子眼中的不耐烦,朝着他大声说道:“我是郑氏嫡女,今奉皇后娘娘之令,前去城墙上一观。”说是奉令,实际上,是郑瑜自己向皇后求来的。

    说完这句话后,郑瑜昂着头一脸得意,那么多富户和贵夫人拦在这里,张氏也被拦在这里,她却是不一样的。如今她已被逼得没有退路,若是能借这次战争成就一些名声,或许能破开和士开套在她身上的枷锁,甚至能重回昔日荣光。

    至不济,她也可以近距离地观察一番周人,回去对上皇后和众贵妇,也能向她们分说一二。在众贵妇都不敢前来时,自己亲临城墙,回去跟皇后一说,至少也博了一个“勇”字。

    想到这里,郑瑜忍不住朝张绮瞟了一眼,只是一眼,一股难以言状的痛恨又涌上心头。

    郑瑜没有发现,她对张绮的恨,比以前更甚了。她憎恨和士开,可和士开圣眷正隆,她再恨也奈何不了他。既奈何不了,也怕被他发现,无意识中,郑瑜对和士开是连恨也不敢恨,她甚至在暗中强迫自己喜欢上和士开。

    无法对付和士开,她却可以对付张绮。于是郑瑜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着,如果没有张绮出现,自己定然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所以,她把所有的痛苦和郁恨,都转到了张绮身上。

    就在郑瑜得意洋洋地说出皇后的名号时,她没有想到那俾将却是双眼一瞪,暴喝道:“这是战乱之地,你这等无知妇人跑过来做甚?”

    炸雷般的喝声,令得郑瑜向后踉跄一退后,他转向场中唯一没有后退的妇人张绮,注意到她身后站着的悍勇护卫,沉声问道:“你这妇人又是因何而来?”

    身着男裳,却是任何人一眼便可认出她的妇人身份的张绮拱了拱手,清脆地说道:“妾听到周人围城,想与护卫们上城墙一观。”

    那俾将没有发怒,而是紧盯着她身后的几十个护卫,认真问道:“你是何人?”

    张绮还没有开口,成史已上前一步说道:“这是我家兰陵王妃高张氏。”

    兰陵王妃高张氏几个字一出,四下静了静。要知道,现在的张绮和兰陵王,可是举国知名的人物。

    那俾将一震,问道:“你便是兰陵王妃?”他拱了拱手,严肃地说道:“在下王合,听说王妃建议要整合各家护卫以备后用,可见是个有见识的。王妃,请!”

    他右手一迎。

    随着他这人手势一摆出,拦着张绮等人的兵卒们齐刷刷向后一退,转眼间便在她的前面空出一条道路来。

    在安静中,张绮带着众护卫向前走去,在经过郑瑜时,她突然听到郑瑜低声冷笑道:“张氏,你别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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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自若

    这个时候,这点小事,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张绮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郑瑜,对上郑瑜削瘦的脸庞,和眉目间毫不掩饰的阴霾,她突然发现,几个月不见,郑瑜变得更厉害了。原本呈现在她脸上和动作间的柔美,娴静,还有那冷静和城府,都已经不见了。

    都已经和离了,原来她还没有放开啊?张绮暗暗心凛,她收回目光,瞟也不瞟郑瑜一提,继续提步上前。

    郑瑜见张绮不理会自己,气得脸色发青,见那俾将不给自己和皇后半点面子,更是恼火得很。转过头,对上众富户的目光时,郑瑜直觉得所有人都在讥笑自己。当上她尖喝一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待!”喝声中,她衣袖一拂,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郑瑜这话虽然带着威胁,可那俾将也罢,周围的士卒也罢,都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是兵凶战危之时,有所谓将在外君令可以不授,他们才不会在意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呢。

    跟在张绮身后,成史等人回头瞟了一眼气冲冲离去的郑瑜,同时摇了摇头,心中暗暗想道:郑氏实是差王妃多矣。

    张绮走上了城墙。

    洛阳千年古城,经过历代维护重修,其宏伟结实处,不在晋阳和长安等国都之下。其城墙之下,可容三匹马车同驶。

    张绮和众护卫走上高达十丈多高的城墙,居高临下地看着远方。洛水在一侧过,而离城墙三十里处,是密密麻麻的周人帐蓬。似乎一晚之间,这些周卒便冒着严寒,来到了洛阳城下!

    周人纪律严明,这些帐蓬搭建得井然有序,来来往往的士卒也极精良。

    站在这里,光是看着,便让人感到心虚胆寒。

    张绮也是,她归根究底,不过是一个妇人,虽然有点胆量,却也只有这么大而已。

    见她脸色有点发白,那俾将王合暗叹一口气:周人摆出的这种阵式,连他们这些将领看了也胆寒,何况是一个妇人?要不是知道城破之后后果不堪设想,只怕很多人都想弃城而逃了。

    王合指着前方苦笑着说道:“周卒还在整合,也不知何时会发动总攻。”

    发动总攻?隐约间,一个念头从张绮的脑海中闪过,不过等她捕捉时,却怎么也寻不到。

    王合看向成史等人,“若是兰陵王能迟走数日,我等也可以高枕无忧了。”成史低头应道:“这便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啊,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俾将陪着几人走了一程后,拱了拱手道:“王妃慢待。”说罢大步走开。

    目送着王合离开的身影,成史更加忧虑了,城中可用之卒也有几千,可几千对十万,实在胜算不大,要不是洛阳城雄伟,只怕王合等人更没有信心了。

    这士气如此低沉,可如何是好?

    这时,张绮说道:“我们走吧。”

    “是。”

    一行人下了城墙。

    城墙外,那些富户和贵妇们还在,便是跟着郑瑜前来的几个贵女,也有两个呆在那里。看到张绮走来,他们围了上来,“兰陵王妃,情况如何?”此时此刻,张绮这个绝色美人的诱惑,都比不上性命的威胁了。因此他们一围上来,便是急急询问。

    张绮自是知道他们要问什么,她摇头道:“密密麻麻都是周人帐蓬。”对上一众脸色刹白,因幻梦破灭而惶恐不已的富户贵妇,张绮又说道:“诸位,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了。”

    不理会失魂落魄的众人,张绮上了马车。

    当天下午,张绮一直沉浸在琴声中。

    傍晚时,一辆马车驶入了酒楼,只见一个太监走了过来,朝着张绮说道:“皇后娘娘有请。”

    “是。”

    张绮带上成史等护卫,走向胡皇后所有的别院。

    胡皇后这人喜欢热闹,如上次一样,别院中有不少贵妇贵女来来往往。张绮走近时,正好看到郑瑜在一旁替胡皇后斟酒倒茶。

    众女看到张绮过来,先是静了静,不一会,几个贵妇围上来,客气地说道:“兰陵王妃来了?来,我领你去见过皇后娘娘。”另一个贵妇则笑道:“兰陵王妃胆气过人,连那些丈夫也佩服呢。”

    看到张绮走近,胡皇后一手推开郑瑜奉上来的酒水,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道:“阿绮来了?过来这里,与本宫好好说会话。”不但客气,简直是罕有的亲近!

    一时之间,便是心里有数的众位贵妇,也目瞪口呆。这时,胡皇后走到几旁,亲自给张绮斟了一盅酒,然后亲密地送到张绮手中,叹口气说道:“听说你上午时去了城墙上?来,喝盅酒压压惊。”

    不是这样的!郑瑜青白着脸,明明她回来时,跟胡皇后说了又说,都在渲染那个俾将王合的无礼,还有张绮那幸灾乐祸,不把皇后放在眼中的得意。可怎么皇后娘娘对张氏竟是一点也不生气?

    胡皇后并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她这亲近的态度可绝对不是装模作样。

    张绮恭敬地接过酒盅,小小抿了一口后,把城墙上看到的情景说了一遍。

    她不能不说,这些贵妇聚在一起,如其是来看胡皇后,不如是想着能不能逃出城去。也只有真正到了无路可退时,她们才会把自家的护卫拿出来。而胡皇后,也才会站出来,鼓动全城人背水一战。

    果然,张绮的声音一落,众贵妇先是一惊,转眼昏的昏睡,抹的抹泪。连胡皇后也是,她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颤声问道:“那,他们是不是要发动攻城了。”

    “发动攻城应是不会。”几乎是这个下意识地回答一出,张绮便惊醒过来。是了,是了,周人不会发动攻城,他们是通过筑土山,挖地道来攻打洛阳。他们压根就不打算在攻城战中消耗已方军力,而是采用这等暗袭手段!

    记忆一出,张绮心神大定。这时,胡皇后正在六神无主地问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听到胡皇后惊慌地问话,张绮清声道:“娘娘,如今慌乱已是无用。”咬着唇,她认真说道:“娘娘身份不同,洛阳城不被攻破也罢,一旦攻破,周人定然不会放过娘娘。到了此时,娘娘只能振作起来,鼓动全城父老以抗周兵!”

    胡皇后已全然没了主意,她频频点头道:“是,是,阿绮你说得是。”听着她唯唯诺诺的语气,看到胡皇后看向张绮目光中亲近甚至带着依赖的眼神,郑瑜脸色刷地变得铁青如灰。

    而这时,张绮已没有心情留下了,她与胡皇后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告退。一回到酒楼,她便把众护卫叫了过来。

    召来众护卫,张绮直接说道:“我们去见过洛阳王。”

    她本来以为,众人还会问她为何而去。没有想到她声音一落,成史等人便凛然应道:“是。”竟是毫不置疑。

    她哪里知道,这阵子,她络续表现出来的镇定自若,还有言出必中,已让众护卫对她尊敬有加。在这个时代,一个妇人能偶尔道中一二大事,便是可以记入史书的。何况张绮道中的,还不止是两件?

    在众护卫地筹拥下,张绮见到了洛阳王高奇。

    高奇早就听到过兰陵王妃张氏绝色倾城,可直到此时才得以一见。不过美人最美,没命享受也是空谈。看到张绮,他只是一怔便劈头问道:“兰陵王妃因何事找我?”

    张绮福了福,“妾刚才思得一事。”她直接说道:“周人一直都有统一天下的野心,”听到一个美貌娇弱的妇人说起这等人人皆知的废话,高奇蹙起了眉,要不是听美人说话实是一种享受。他都要喝骂出声了。

    而这时,张绮还在继续说道:“如今,周人发十万精锐围我洛阳。君以为,若是攻克洛阳这等雄城,那十万精锐,还能剩下多少?”

    有所谓十则围之,纵使周人足有十万雄兵,纵使洛阳城内兵力不过数千。可真正要实打实地攻破洛阳这样的城池,那十万人,少说也有损失一半。

    高奇听出了一些东西,他倾身向前,盯着张绮问道:“那兰陵王妃以为?”

    张绮认真地说道:“妾以为,当防着他们筑土山,挖地道!”

    洛阳王却是一笑,他摇头道:“兰陵王妃,你实在过虑了。不管是筑土山还是挖地道,都是大费功夫之举。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可以赶到,他们哪敢如此浪费时日?”

    他的声音一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军卒在外面朗声叫道:“禀郡王,周卒在城外堆起一个个土包,似是想筑起土山来攻克洛阳。”

    什么?

    洛阳王站了起来。

    他瞪大双眼看了张绮一眼,急喝道:“再去查探!”

    “是。”

    那军卒一离去,洛阳王已转向张绮,他朝张绮行了一礼,慎重地说道:“兰陵王妃,我们且去城墙上一观,如何?”却是客气了许多。

    张绮福了福,跟在他的身后向城墙上走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故人遥望

    来到城墙上,只见无数周人已挖起一堆堆的土,正向城门下送来。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洛阳王脸色一白,喃喃说道:“难道说,他们已阻了我们的援兵前来之路?不对,不可能,那事断断不可能。”

    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张绮说道:“斩断河阳路,遏止我等救兵前来,并不是难事。”她认真说道:“数万士卒同时挖路,再以巨石相阻,不过数日之功罢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一落,四下再无声息。

    成史等人齐刷刷地看向张绮,竟是惊疑不定地想道:难道说,王妃的军事之才,不在郡王之下?

    而洛阳王则是倒抽了一口气,脸色难看无比。若是被周人四面封锁,没有援兵赶来,光是困,也可以把洛阳城困死!

    白着脸寻思一会,洛阳王手一挥,嘶声吼道:“传令下去,密切注意地面动静。防止周人从地道入城!”

    “是!”

    “召集箭手,不可让周人堆起土包,他们要填,用他们的尸体填!”

    “是。

    连下几个命令后,他转向张绮,朝着她深深一揖,沉声道:“王妃智慧过人,若有所得,尽可前来。奇之手下,断断不会阻拦。”

    “洛阳王过誉了。”张绮福了福,领着众护卫提步下了城墙。

    目送着张绮离开的身影,洛阳王向左右叹道:“怪不得以高长恭郡王之尊,宁可与郑氏一族闹翻,也要娶此妇为妻。美貌如此,聪慧如此,世间能有几人?”

    因洛阳王的这个命令,以及胡皇后的全力推崇,张绮在洛阳的地位水涨船高,不管走到何处,都是通行无阻,若有命令,也是无人不敢遵守。

    郑瑜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个转眼,张绮在洛阳城中,便有了这么高的地位。现在的她,只怕一个令下,便可以让人把身为贵女的自己射出一个个窟窿。

    她万万想不到。

    枯坐在房中,郑瑜咬着唇,脸色发青的看着黑暗的天空中。自从那个妇人出现后,她的世界便如这黑夜,从此没了阳光。

    垂着眼,郑瑜只觉得那怨恨让她的心都绞着疼起来。特别是听到众人说起洛阳王的那个评语,郑瑜直觉得这黑暗中闪光的星光,是无数双嘲笑自己,不屑自己的目光。

    原本,世人提起她时,多的是同情和叹息,有的甚至义愤填膺,对兰陵王都痛恨起来。这阵子,要不是利用这些人对她的同情,她也回不到贵女圈中,得不到胡皇后的看重。

    可哪里知道,这洛阳一被围上,不过二三天功夫,那些眼光就都变了。只怕这洛阳王的评语一流传出去,这天下虽大,都无她郑氏的立足之地了!

    越是寻思,那怨怼痛恨就越是堆积如山,直是令得郑瑜都喘不过气来。

    咬牙切齿了一会,郑瑜突然双眼一亮,站了起来。

    转过头,她低声唤道:“陈媪,进来一下。”

    “是。”

    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媪,你去找阳公公,借一只信鸽来用一用。”

    借信鸽?女郎是想向邺城和晋阳求援么?陈媪虽然觉得这求援信多半不管作用,不过还是去了一趟,不一会,她便拿回了一只信鸽。

    张绮使开陈媪,在一张纸帛上写了两行字,“禀兰陵王,胡皇后和王妃现困于洛阳城中。现城中被周人围守,脱逃不得,望君速来。”

    写完后,她把纸帛捆在信鸽地脚上,放飞了它。

    看着那越去越远的白点,陈媪突然叫道:“女郎,奴想起来了,现在外面都是周人,这信鸽飞不出去啊。现在放出去,肯定会被周人射下来的。”

    就是要让它飞不出去,那纸帛可就是给周人看的!

    郑瑜心中冷笑一声,表情中却是一呆,转眼她抱着一线希望说道:“说不定,说不定周人以为我等求救也是无用,懒得理会它呢?”

    这话有理。那陈媪也只是个普通妇人,想了想便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那只信鸽,很快便飞出了城墙,正如郑瑜所料,转眼间,它便被一个周卒用箭射了下来。

    射下信鸽,那周卒看了一眼纸条,转身朝帐蓬中跑去。

    不一会,那纸条便转到了周国庸忠公王雄的手中。翻看着手中的纸条,王雄冷哼一声,道:“不过两个妇孺,得了何用?”

    倒是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亲卫瞟了一眼,皱眉道:“这么看来,这次我们会直面高长恭了?”

    这一次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攻击洛阳,一路接应突厥,与他们在北方对齐形成攻击之势。那兰陵王在武威一战中打得突厥得落花流水,立下了赫赫功名。原本以为他会往北的,现在看来,他定然是前往洛阳救援了。

    王雄被他提醒,点头说道:“有理有理,速把此事转给大冢宰。”

    两人刚商量到这里,只听得一阵舒缓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清雅的男子声音,“两位发现了什么,要转给大冢宰?”

    声音一落,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

    见到是他,王雄哈哈一笑,说道:“苏威你小子也来了?刚才截获了一只信鸽呢。”

    “哦?”苏威俊秀的脸上荡开一个笑容,他提步上前,信手拿起那纸帛。只是一眼,他便一怔,转眼笑了开来,“原来高湛那小子的皇后也在这里。不错不错。”

    慢慢的,他把那纸条塞入怀中,道:“我把这个交给大冢宰去。”

    寒喧几句后,苏威大步走出王雄的帅帐。来到宇文护的帐蓬里,把那纸条转给他看了一眼后,苏威带着几十个军卒,策马冲出了军营。

    他来到了洛阳城下。

    仰着头,望着面前这座高大雄伟的城墙,苏威的身影凝结如山,一动不动。

    看到他发呆,一个新识得的俾将笑道:“苏家郎君在看什么?”他吹了一声口哨,嘻嘻笑道:“看你这痴痴呆呆的模样,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意中人?”

    “意中人,”苏威温文地笑道:“是啊,那里面可有我的未过门的娘子。”

    未过门的娘子,曾经有那么久那么久的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阿绮才是他未过门的娘子。他坐在书房中,经常读着读着书,便会由衷一笑,只觉得心中荡漾着无穷无尽的欢喜和期待。

    可惜,从来好梦容易醒……

    不知不觉中,苏威红了眼眶。这时,另一个校尉笑了起来,“苏家郎君就是喜欢胡吹大气,你未过门的娘子分明就是新兴公主,这洛阳城中哪里会有?”

    “原来是这样,好你个苏威,竟敢唬弄我等。”“哈哈哈。等破了洛阳城,苏郎想要几个意中人,便可以有几个意中人。”“不错不错,这洛阳做为齐国大城,里面的美人儿可是少不了。等破了城,苏君你多挑几个便是。”

    大笑声中,苏威慢慢地抿紧了唇。

    与所有周人一样,苏威对这一次伐齐之战,信心十足。毕竟,齐国军力本来就比不上周国。现在杨忠和突厥在北方牵制齐人,他们这里又有十万精锐,可以说,攻克洛阳,只是时日问题而已。

    还有那高长恭,他虽然英雄了得,奈何高湛昏愦,上一次,便把高长恭苦苦训练出来的五万骑兵一耗而空。可以说,高长恭能用之卒不过数百,以数百对上数万雄兵,他高长恭便有通天之能也难以幸免。

    如果高长恭死在邙山设围的达奚武达公,宇文述齐公手中,那么阿绮她……

    苏威的心突然砰砰地跳得飞快起来。

    慢慢的垂下眸,他温柔地说道:“不错,等到城破之时,我就可以迎回我的意中人了。”没有想到苏威也会附合他们的笑闹,众人先是一怔,转眼哈哈大乐起来。

    洛阳城中。

    周卒显然布置完毕,已经进行了一波又一波地举城之举。不过他们的攻城,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引开城墙上齐人的注意力,一半兵力,几乎都用在堆土包上。

    有了张绮警告的齐人,重点用在压制周人的堆土包行动上。如蝗如雨的箭矢,令得周卒不得不一边举起沉重的盾牌,一边再去推土,这样一来,速度大减。

    可是,如今已过去十天了,从晋阳发卒赶到洛阳,全力奔驰的话不过六七天,可迟迟不见援兵,城外的周人动作不疾不缓,很显然,周人对攻下洛阳信心十足!

    渐渐的,城中开始人心惶惶。

    张绮坐在酒楼中,不一会成史走了进来,苦笑道:“王妃,胡皇后又派人相邀了。”这几天,胡皇后一天要找张绮二三次,有时张绮刚刚出门,又被她派人追了回去。追回去后,又无要事相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向张绮询问着要不要紧,城会不会破。这种迹近歇斯底里的症侯,便是成史等人也受不了了。

    “恩。”张绮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站起,接过婢女递上的披风后,静静说道:“那就走吧。”

    被压力逼得十天都没有睡好的成史闻言,不由抬头看了张绮一眼。看着看着,他突然说道:“王妃镇定至斯,怪不得皇后她们如此信服!”眼前的张绮,确实比他们这些从刀山火海中爬出来的百战之士还要镇定,真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镇定?张绮弯了弯眸,比起惶恐不安的洛阳人,她确实是镇定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翻脸

    张绮等人走出酒楼时,便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赶来。远远看到张绮,一个太监便叫道:“兰陵王妃,你过来一下。”

    居然是胡皇后一行人特意赶过来了。张绮连忙应了一声,她刚走到马车外,便被胡皇后伸出手一扯,“阿绮,上来说话。”

    马车中,除了胡皇后,还有四个妇人,其中有一个居然是郑瑜。

    见张绮瞟向郑瑜,胡皇后苦笑道:“你们几位,都是处事有度聪慧过人的。本宫把她们叫上来,也是为了商量事情。”这是在向张绮解释。

    张绮明白了,她嗯了一声,在一侧风姿曼妙地坐下。

    胡皇后喜欢看到张绮这镇定自若的模样,目光转向她,急急说道:“周人派说客来了,他们要高奇献出洛阳城。”

    说到这里,胡皇后顿了顿,又说道:“刚才有人向本宫建议,说我们也可以派使者去要求周人,放走我们这些妇孺。反正我们这些人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周人放了还可以博得仁义之名。”

    说到这里,胡皇后声音有点嚅嚅,“那个,他们说,阿绮你聪慧过人,又能言善辩,又与周国皇帝和周国大冢宰素来相识,由你去最为合适!”

    什么?

    张绮骇然抬头。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胡皇后,在她的目光下,胡皇后有点畏缩,不过转眼,她便蹙起了眉,似是不耐烦张绮这么盯着自己,胡皇后瞪了她一眼,沉着脸说道:“阿绮不愿意为本宫分劳?”

    声音冰冷,已有翻脸的架式。

    张绮还是不敢置信。

    这世间,有用她这样的美人做说客的吗?这不是把肉送到周人嘴里吗?

    再说了,明知道高长恭把她视若珍宝,还要这么做,胡皇后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看着胡皇后这张艳丽的脸,张绮突然有点厌烦起来。前几天胡皇后还对自己感激涕零,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的荣华富贵都赏给自己的模样,这一转眼又翻脸无情了!

    要不是张绮起于寒微,此时只怕要直接与胡皇后翻脸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吞下翻涌的胃液,转眼看向旁边几女。她的目光看来时,几女都转过头避开。

    见张绮没有马上答应自己,胡皇后不耐烦地说道:“张氏,你还没有回答本宫呢。”

    张绮淡淡问道:“皇后娘娘想令周人放你们回晋阳?”

    “是啊。”胡皇后见她语气中有松动,又笑了起来,“不过阿绮你也有份哦,到时你和我们一道回去。”一副给了她天大恩惠的样子。

    张绮微笑道:“不知这主意是何人所出?”

    一旁的咳嗽刚起,胡皇后已顺口应道:“是阿瑜,本宫觉得阿瑜所言甚是有理。”

    又是郑瑜!

    张绮转过头,她深深地凝视着郑瑜,笑道:“是啊,阿瑜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在她的目光中,郑瑜冷冷一笑,毫不避忌地直视于她,似乎刚才那声咳嗽不是她所发一样。

    胡皇后大喜,“阿绮,你同意了?”

    张绮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娘娘觉得这个要求,周人会答应么?”

    胡皇后听她这语气,不高兴地说道:“阿绮不愿意去?本宫觉得啊,别人去或许无用,阿绮你去,说不定周人会同意!”

    张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怒火后徐徐说道:“此战如果周人得胜,最为欣喜的收获有两点。一,得到洛阳雄城,扼我齐国咽颈。二,得到包括娘娘在内的一大批贵妇。”她直视着胡皇后,打断她要说的话,“娘娘乃一国之母,与娘娘同行的贵妇贵女,不是世家命妇,便是权贵之妻。得到了这些人,可以大大扫落我们齐人的威风。娘娘以为,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周人凭什么因为我一个无知妇人的空口白牙,便放弃如此重大的好处?”

    一旁的郑瑜冷笑一声,正要打断她。张绮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先前我方送回宇文护的母亲时,他曾感激涕零,发誓要与我国修好。可娘娘你看,这话音才落下呢,他又来进攻我国了。周人的话,根本不可信。”

    “第三,娘娘可有想过,如果我劝说周人不成,反而身陷周地,长恭会作何想?自古到今,阿绮还不曾听说过,有用我这样的美人去做说客的!只怕出这主意的人,只是想把阿绮白白地送给周人吧?”

    张绮长篇大论到这里,胡皇后十分不耐烦,她沉着脸喝道:“这些本宫统统不管,张氏,本宫现在命令你……”

    不等她说完,张绮突然声音一提,叫道:“娘娘!”打断胡皇后的话,张绮冷着脸说道:“娘娘有什么主意,还是先与洛阳王商议后再做决定吧。莫要中了无知愚妇的毒计。”

    毫不客气地说到这里,张绮沉声命令道:“停车,停车——”

    马车仓惶停下,张绮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看到她在成史等人的筹拥中走离,胡皇后蓦地掀开车帘,尖锐地叫道:“张氏,你好无礼!”

    张绮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飞快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不一会,成史等人围上,小声问道:“王妃,发生什么事了?”

    张绮喘了一口气,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她的话音一落,成史等人涨红了脸。一个护卫怒道:“当真,当真愚蠢至极!”这种明知道周人不会答应,明明只是把王妃送上去年计策,那胡皇后居然也应允了?当真愚蠢得可以!

    成史也是脸一沉,他出自大世家,也曾见识过这种愚蠢又自私至极的主母。每每一个家族出现这样的当事人,那家族也离败亡不远。寻思到这时,成史突然有点意兴索然。

    不止是成史,这一晚上,张绮身边的二百个护卫,人人都冷着一张脸,对这个曾经想过要奉出生命的家国,有点绝望。

    当天,胡皇后怒气冲冲离去后,还真找到了洛阳王高奇,想要他与自己一道,压迫张绮出使周营。

    洛阳王大惊。他不明白这个计策怎么就让胡皇后心动了?明明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还是把兰陵王妃生生往虎口里送的。当下他好说歹说,最后拂袖而去,才制止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又是几天过去了。

    洛阳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外面的援兵连影子也看不到,城中的士卒被射杀的已有近千。这是其次,主要是弓弩箭支等已有不足,城中的粮食虽然还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可随着时日一天天拖下来,各大店铺开始关门惜售,而得不到粮食的洛阳人,开始躁动起来。

    不过洛阳王高奇算是个有魄力的领袖,他在斩杀了几个富户,终于把城中的躁乱压了下去。

    只是,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粮草兵器越来越不足,守城士卒疲惫一日胜过一日,渐渐的,一股压抑得让人崩溃的气氛,开始弥漫在洛阳城上空。

    “王妃。”一个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成史沉声说道:“胡皇后派人相请。”

    断然的,里面的张绮说道:“回禀来人,便说我不去。”

    “是。”

    不一会,又有一个脚步声传来,成史又说道:“王妃,郑氏阿瑜的马车就在外面,她说奉了皇后之令,押也要把王妃押去。”这次他提到郑瑜时,没有怜悯,没有以往隐藏的尊敬,没有叹息,有的只是厌恶。

    张绮声音一沉,冷冷说道:“她不走,你们就把她赶走!”

    “是。”

    成史刚转身,张绮叫道:“慢。你转告郑瑜,若是她还这么不知好歹进退,那就休怪我令人划花了她的脸,令得她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是。”

    成史走后不久,张绮叫来另一个护卫,道:“你想办法收买或安排一些人在郑瑜身边,我要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事!”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郑瑜既然不死心,那么这一次,她就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是。”

    酒楼门外,郑瑜得意洋洋地站在马车旁,看到成史等人起来,她优雅而又傲慢地说道:“怎么,张氏还不愿意出来?”

    成史没有理会,他走到郑瑜面前后,突然间手臂一伸,紧紧勒住了她的手。

    郑瑜一惊,尖叫道:“姓成的,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成史冷声说道:“奉王妃之令,前来驱赶你这个恶毒之妇。”声音一落,他已扯着郑瑜的手臂,把她连拖带推,三两下便扔到了她的马车中。

    “叭”的一声扔进去后,成史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长剑出鞘,寒森森的剑锋指着那驭夫,沉沉喝道:“带着这个贱妇,滚——”声音如雷,直震得郑瑜带来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地向后一退。

    那驭夫给他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应道:“是,是。”

    他刚驱动马车,便听到郑瑜在马车中声嘶力竭地尖叫道:“好个姓成的,你好大的胆子!”叫到这里,她朝驭夫尖喝道:“不许走——”

    那驭夫一呆,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得成史冰冷的声音传来,“郑氏,我家王妃说了,如果你再行这种愚蠢之事,再这么不知好歹进退,那么我们便划花你的脸!”因厌恶和愤怒,成史看向车帘中的郑瑜的眼神如看死人。

    对上成史的目光,郑瑜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而这时,马车已经驶动,那驭夫急急驱着马车,载着她仓惶而逃。

第二百三十六章 揭穿奸情

    看着郑瑜的身影,成史重重一哼,厌恶地朝一侧吐了一口痰。

    在周人围城二十天时,洛阳的数千军卒已全部疲惫不堪,箭矢之类更是几耗一空。这一天,洛阳王高奇下令,各家护卫全部编入军队,负守城之责。同时,洛阳城的百姓,无论老弱全部上场,烧煮开水淋敌。至于城中没有用处的木头布帛之类,则点了火,从城头上扔下烧敌。

    一时之间,全城出动,城中内外,喊杀声震天。

    没了护卫在侧,张绮和胡皇后郑瑜等人,全部住入防卫森严,围墙坚实的洛阳王府中。为了防止暴徒侵害她们,府第所有大门全部关闭,许出不许入。

    张绮作为兰陵王妃,占了半边院落。与她住在一起的,是与胡皇后她们一道前来的贵妇。

    这时刻,外面时时刻刻都是喊杀声震天,锣鼓声,嘶喝声,马蹄声更是不绝于耳。这所有的声音,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连平时说话,也要大声呼喊才行。

    院落里,张绮正在刺绣。随着时间流逝,洛阳城的人对于朝庭的支援,已经越来越绝望,而每到夜间,周卒那欢乐的歌声和燃烧的火焰,更是充斥了整个天空。

    不过这些与张绮无关,她一直很平和,很镇定。如现在,她又在刺绣了。

    胡皇后郑瑜等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像。远远看到镇定自若的张绮,胡皇后心中不由少少的一定。只是这个念头才浮出,她又哼了一声。

    这时,郑瑜的冷笑声传来,“张氏好镇定啊。娘娘,你可不知道她有多骄横,听说是我为娘娘出的主意,她还叫嚣着要让护卫们划花我的脸呢。还当场便把我赶出了酒楼呢。”声音十分怨毒。

    那事是特别不给胡皇后面子,当下,胡皇后阴着脸一哼,盯向张绮,命令道:“张氏,看到本宫前来,你不行礼么?”她的声音大小,可混在四周嗡嗡哄乱的环境中,还是听不清切。

    张绮虽然听不清,却也知道断无好事。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早在洛阳王府封府时,她便想过要不要亲上城墙,协助军民守城,以她兰陵王妃的身份,可以最大程度地鼓舞士气。可是,她转眼想到胡皇后在这里,她做了胡皇后应当做而没有做的事,日后说起来非但无功,还会连累高长恭,当下只能作罢。

    不能出去,也就只得时刻面对这些女人了。

    想了想,张绮站了起来。

    看到她走近,不止是郑瑜,也胡皇后也朝她上下打量着。这二十几天,所有人都觉得度日如年,所有人都有煎熬中度过。可只有这个张氏,无论何时看来,都是如此雍容华美,难道那南陈张氏的底蕴,真的令得一个私生女,也有如许风华气度,直是压过世间最为雄伟的丈夫?

    在众女的目光中,张绮走近来。她朝着胡皇后福了福后,转过头看向郑瑜,声音一提,冷冷地说道:“郑氏何必如此?明明是你弃了高长恭,早早便把处子之身给了和士开,直到来洛阳之前还隔三岔五的与她约会,连孩子也打掉了几个,你何必还装出这般贞洁烈妇的模样,时刻针对于我?”

    轰——

    张绮说话时,正是外面的鼓躁声稍稍止息时。所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的耳中,连旁边站的婢女仆人,远处赶来的洛阳王妃,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张绮吐露的内容,实在让人震惊,一时之间,众贵妇呆若木鸡,而胡皇后,则是注意力完全从张绮身上移开,她转过头,阴沉沉地盯向郑瑜。

    胡皇后与和士开暗地相好多年,早把他视作自己的禁脔。他已娶的妇人她是禁不住,可这郑瑜?这个一直以贞烈出名,非兰陵王不要的郑氏,竟然背着自己与和士开相好?还相好了这么久?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胡皇后地愤怒,众贵女的好奇和不屑,郑瑜都没有注意到。她只是被张绮的话惊得倒退一步,一时之间,耳中嗡嗡作响,脑中无数个声音同时在嘶吼道:“杀了她,杀了她灭口。”

    不过转眼,她空洞的双眼对上四周投来的目光,便清楚到,杀张绮灭口是不可能的了。

    瞬时,另一个念头浮出她的脑海:她是怎么知道的?谁知道她的?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想着想着,郑瑜苍白了脸面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看到这呆若木鸡的众人,洛阳王妃率先清醒过来,她提步上前,哑声说道:“现在争这个做甚么?大家能不能活到晋阳还是个问题呢。”

    这话一出,众女清醒过来,同时绝望地想道:是啊,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呢。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郑瑜也清醒过来:是了,这一次大家都会死在这里,我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她哈哈大笑起来。于尖哨的笑声中,她怨毒地瞪着张绮,嘶声道:“张氏,你得意什么?啊?你得意什么?再过几日,城一破谁也逃不了。我便是跟了和士开又怎么样?”

    承认了此事的郑瑜,没有注意到这一刻胡皇后冰冷的目光。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地一声说道:“不错,我早就跟了和士开了,高长恭那厮在陈地时,他的妻子已勾引了和尚书,给他的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嘻嘻。张氏,你听到是不是很愤怒啊?他高长恭要是知道此事,是不是很没脸啊?”郑瑜放声大笑起来。

    张绮静静地看着她,等到郑瑜笑声止息,她才冷冷地说道:“长恭不会在意。”用一种平静的,冷漠的,理所当然地语气说完这句话后,张绮顿了顿。而郑瑜则是脸色一变。隐隐中,她也在绝望地想着:高长恭自然是不会在意,他什么时候在意过我?没有,从来没有!

    张绮瞟着郑瑜,淡淡说道:“长恭不会在意,只会厌恶,恶心。”说到这里,她转向胡皇后。刚才胡皇后的表情变化,张绮都收入眼底。眼前这个皇后,她虽然不喜欢,却也只能交好。

    因此,张绮看着胡皇后认真地说道:“娘娘,郑氏这人,愚蠢而又淫贱,这样的人能出什么好主意?如上次那事,要是阿绮真去了周营,只怕郑氏又会在那里说,皇后娘娘愚笨,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下好了,把自己的大将之妻亲自送到周人手中。那高长恭不来支援也就罢了,一旦前来,只怕都会被周人拿捏住。娘娘你想,这样的流言一传出,便是娘娘真能回到晋阳城,又有什么面目见过陛下和群臣,见过各位将军?”

    听到这里,胡皇后脸色大变。张绮讲的这个道理,这些时日她也细细想过,她也知道极有可能会发生这等事。

    瞬时,被张绮驳了颜面的愤怒,已远远比不上被郑瑜欺凌的羞恼了。胡皇后腾地转过头来,阴寒的盯着郑瑜。

    被胡皇后这样的目光盯着,郑瑜脸色大变。她灰败着脸,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退去……

    退着退着,突然间,胡皇后尖声命令道:“来人!”

    “娘娘。”

    “把这贱人拖出去。她不是喜欢与男人玩吗?这阵子我们将士浴血奋战,辛苦之极。你们把她送过去,便说,是本宫赏赐给他们的。”

    这话一出,众贵妇都惊呆了。洛阳王妃更是连忙叫道:“娘娘,这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郑氏她,毕竟是郑氏一族的嫡女啊。”

    可胡皇后一直是个任性之人,这阵子在死亡的压力下,她已迹近崩溃,此刻更是暴发出来。她跳起脚来尖声骂道:“不可?有什么不可?被那么多壮汉子骑,那滋味可好着呢,她一定会喜欢的。去,马上送出去。”她恶狠狠地瞪着洛阳王妃,狰狞地喝道:“你敢抗令?再不听,连你也一道送去!”

    这话更说得过份了。洛阳王妃大怒时,一个老媪凑到她耳边急急说道:“王妃,快允了娘娘,依老奴看来,娘娘再被激怒,只怕地疯了去。”转眼她又说道:“这事善后不难,只要有脱离之日,便说她是被周人射杀的。”

    听到这里,洛阳王妃清醒过来。她看着胡皇后腥红的双眼,凛然道:是不能与她硬碰硬。当下她朝众仆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高声喝道:“来人,把郑氏押出去,马上送到军营中。”她没有说送到军营中做什么。

    众仆明白了她的意思,凛然应了一声,上前拖着郑瑜就走。

    此刻,郑瑜跌坐在地上,脸白如纸。就在那两个壮仆拖住她的手臂时,郑瑜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她仰天大笑,笑着笑着,那泪水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着。

    张绮看向郑瑜,突然能感觉到现在的她,那心里堆积的,无处可话的悲凉。怔忡中,张绮不由想道:前一世中,郑瑜身为兰陵王妃,与长恭虽然不是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却也举案齐眉,与世间大多数夫妻一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十几年。在长恭死之前,她一直意气风发。真说起来,是我抢了她的幸福。

    唇动了动,张绮便想替郑瑜说情:她便是要死,也不必死得如此难堪。

    就在张绮想要开口时,陡然的,郑瑜转过头来看向她。她面目狰狞地盯着张绮,盯着盯着,再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处理郑瑜,来援

    狂笑声中,郑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绮嘶声说道:“张氏,你别得意,你别得意。//更新快//[][~]哈哈哈,这一次,你逃不掉的,你再也逃不掉的!”她的狞笑声中,带着一种刻骨的阴狠,也带着一种绝决的毒辣。

    张绮一凛间,这一边的洛阳王妃把目光从张绮和郑瑜的脸上移开,她转头看向胡皇后,见胡皇后此时火气少消,便凑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娘娘,妾以为,不如让郑氏将功折罪。”见胡皇后又要发火,洛阳王妃急急说道:“妾以为,可以让她到周**营当说客。可是能说服周人先放我们回去晋阳,岂不是大妙之事?”

    这话一出,胡皇后还真心动了。她瞟了一眼郑瑜,这位相信“为后不如为娼”的皇后不免要想道:这贱人背叛了我,那种到军营当妓女的好事岂能便宜了她?恩,送到周营也好,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指望。

    当下她点头道:“也罢。那这事便交给洛阳王了。”

    “娘娘放心。”洛阳王妃示意婢仆们拖走郑瑜。望着郑瑜狞笑着离去的身影,张绮追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

    她看得出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的郑瑜,已是生无可恋。她便是要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的。

    郑瑜被拖到了城墙处。

    在这个时候,各大城门因为害怕周人乘虚而入,根本不敢打开。在商议了半天后,洛阳王妃想出一个计策,那就是把郑瑜放到一个吊篮中,把她用这样的方式送到周军中去。

    于是,在一阵鼓声示意后,安静中的周军,赫然发现齐人的城墙上吊下了一个妇人。在他们诧异地把那妇人带回营中时,洛阳王和众士卒暗暗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张绮知道,郑瑜便是侥幸不死。[]也是身败名裂。无颜回到齐国贵女圈中。【叶*】【*】她都离开了,还能再有什么阴谋不成?再说,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多留些神关注便是。当下便把此事丢到了一旁。

    郑瑜放下城墙后,周人地进攻一刻也没有减缓。而洛阳城中,粮草渐渐枯竭的军民们。开始了缩衣减食。

    没有人知道城门什么时候会破,也没有人知道援兵能不能等到。要不是各人的财产家眷都在洛阳城中,只怕都有人扛不住这个压力开门献城了。

    这阵,百姓们也查到了一打挖向城中的地道。在数百人地轮番攻击。火熏水淋之下,地道中的周人不得不退出去。而经由此事,张绮的声望又更高了些。

    这一日,张绮坐在院落用餐,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各人的食物都大量压缩,摆在张绮面前的。也只有一小碟饭。至于肉食,那是留给作战的将军们用的,也已经严重不足了。青菜野草之类,因为没有护卫们给她寻找,也早就断餐了。

    小心地吃下最后一口白米饭,张绮还来不及咽下,胃中一阵翻涌,不由冲到一侧呕吐起来。

    吐了一阵,张绮按着胃部。接过婢女递来的温水慢慢咽下。

    在婢女身侧的一个老媪关切地看着张绮,低声道:“王妃,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张绮摇了摇头。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定然是怀孕了。看了又能如何?没的传到成史等人的耳中,凭白让他们乱了心。

    在婢女们地扶持下,张绮慢慢坐下。刚才呕吐时动作激烈了些,令得她腹中隐隐作痛。

    看着张绮苍白着脸坐在那里,那老媪忍不住说道:“王妃。要不要叫两位护卫回来?”

    张绮再次摇头。【新】这么紧张地时候叫回护卫?她是想招人恨么?

    闭着双眼的张绮,想到郑瑜临走时的狞笑和话语。[~]不由低声吩咐道:“虽是兵凶战危,可也得防止有人对我不利。无论衣食住处,你们都得小心些。”

    这些婢女老媪,原也是兰陵王挑选出来侍侯张绮的,忠贞度没有问题。当下她们大声问道:“是。”

    张绮浑身无力,便挥了挥手,命令道:“退下吧。”

    她才说出这三个字,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啼声,不由诧异地问道:“谁在哭?”

    一个婢女小跑着过来,凑近说道:“是娘娘,皇后娘娘正坐在地上大哭呢。”

    坐在地上大哭?张绮嘴角抽了抽,她命令道:“关上苑门,若有人来找,便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是。”

    胡皇后的痛哭,仿佛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在第二天,洛阳城中开始了一波一波的暴乱。那些绝望的百姓们,开始对城中的富户发动攻击,同时,也对他们所看到的妇人们伸出了毒手。

    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洛阳王暴怒,当下他连下几个命令,在生生砍下一千来个脑袋后,终于把这场暴乱消灭在萌芽状态。

    与此同时,洛阳王府中,绝望的胡皇后和各大贵妇们,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两天,从府中抬出的婢仆尸首便有三四十。

    若是平时也还罢了,在这男丁们几乎都被征走的时候,贵妇们做这种事,顿时,一种阴霾和愤恨,开始在洛阳王府的上空弥漫。

    张绮一直称病,关上苑门不出。兼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这般温柔从容,这样的她,与府中别的手段残暴的贵妇们形成了正比。这样的她,还真让众婢仆们心服口服,感恩戴德起来。

    在周人围城的第二十八天,洛阳王府中,突然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暴乱,却是十几个婢仆替一个贵妇入睡时,用绳扼死了她!然后,从来没有行过凶的婢仆们,因为慌乱,有的自己发出尖叫,进而惊动了众人。

    这种暴乱一出,连外面的洛阳王也给惊住了。当下他沉着脸,除了每个贵妇身边留下两个忠仆后,其余的婢仆,全部被他调出王府。

    不过,这些都没有牵连到张绮和她身边的人。连带的,与张绮住在同一个院落,受她的影响一直安静着的那个贵妇,也没有牵连到。

    傍晚时,一个老媪脸色如土地靠近张绮,看到她给自己奉茶时,那手不停颤抖着。张绮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如此慌乱?”

    她的声音一落,那老媪突然跪倒在地,向她砰砰砰地磕起头来。一边磕头,那老媪一边颤声说道:“多谢王妃给了老奴活路。多谢王妃给了老奴活路。”

    这时刻,二十来个婢仆已经围了上来。看到这情况,众人都一阵诧异。

    张绮扶起老媪,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她这阵孕吐得厉害,一会想吃这个一会想吃那个,可是除了一小碗米饭便再无他物,便也瘦得厉害。

    老媪看着张绮,颤声道:“外面,外面已经易而食……赶出府中的人,现在都被做成军粮,供将士们食用。”

    这句话一出,一阵呕吐声和瘫倒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张绮吐了一阵后,白着脸说道:“已经,易而食了?”

    “是。洛阳王刚才下了令,说是宰杀军马。”老媪颤抖个不停,“老奴听那些士卒说,军马吃完了,要是援兵还没有到的话,会直接宰杀老弱妇孺。”

    这话一出,四下再无声息。不知不觉中,张绮的面前已经跪倒了一片。这些婢仆们向张绮跪拜着,要不是她关上苑门,禁止出入,要不是她性格温和大度,说不定她们现在也成了军粮。

    如今,她们虽然被那句“要是援兵还没有到的话,会直接宰杀老弱妇孺。”的话给吓住了,可在这个时候,只要能活一天,便是得了一天的便宜!

    周人围城第三十二天。

    到得这时,军马已经斩杀一空,而街头上插着草标的孩妇人,一个个流浪着的衣衫破烂的平民,开始一片一片地消失。至于张绮的白米饭,每顿只剩下半碗了。婢仆们更是直接食粥。

    洛阳城虽大,储备的粮草也有一些,可也经不过浴血奋战的数万汉地消耗。到了这个时候,洛阳王已是截取一切粮草,全力供给将士们了。

    周人围城的第三十三天。

    张绮府中的几个婢女,也在一次出苑门领取物品时失了踪。同时,城头处的战争似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嘶喝声,呐喊声,鼓声,震得双耳欲聋。

    傍晚时,消瘦很多的张绮坐在院落中,她洗净双手,开始抚起琴来。自二十五日起,洛阳王便找到她,请她一有空闲便奏奏琴,吹吹笛。因为,张绮的琴声然平和,可以抚平人焦虑的心境,让人减缓疲劳。因此,每每她鼓琴时,往往四下会越来越安静。

    就在张绮的琴声然而来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外面叫道:“兰陵王妃,请出来一下。”

    一个婢女应道:“有什么事?”

    “我方似是来了援兵,洛阳王想请您到城头上等着!万一来援众人中有兰陵王,王妃也可辩认一二。”

    什么?来援兵了?

    在刹那间的平静之后,陡然的,王府中响起了一阵痛哭声和欢笑声。(未完待续)rq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来了

    张绮换了一袭淡黄色的衣裳,又对着铜镜草草化了一下妆,掩住脸上的憔悴和苍白后,跟在那急匆匆的士卒身后朝外走去。

    一边坐上马车,她一边急问道:“成史等人呢?也可以把他们叫过来。”

    “王妃所言极是,已经去叫他们了。”那人没有说,除成史几人外,兰陵王的护卫中,已有一百多人死在这场战役里。

    此时,城外面数十里处,喊杀声震天,直令得地面都轰隆隆震荡着。而洛阳城头处,却是诡异的安静着。

    张绮来到了北城门。

    北城门处,三四千士卒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们的脸上有着疲惫,无人不是伤痕累累,眼中更是血丝遍布,可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双眼发亮,似乎只要城门一开,他们便可以冲出去杀尽周人。

    又黑又瘦的洛阳王正在城门上等着张绮,看到她走来,他迎着她急急向上走去。刚走了几步,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成史等人也到了。

    来到城头上时,可以看到前方厮杀震天。

    洛阳王走到张绮身后,因为激动而声音有点颤,“可能是我方来了援兵,也可能是周人久围不下而使出的苦肉计。”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绮,一直以来,他都有个信念,应该说,所有洛阳城的将士们都有个信念。便是高湛决意弃了洛阳城,高长恭也会前来,因为,他的爱妻张氏便在这里。他一定会来救她。

    张绮站在城头上,望着那滚滚的烟尘,那如海水般翻涌的大军,心跳越来越快,手也紧握成拳。

    不止是她,这时刻,所在站在城头上的人,都屏着呼吸,都一瞬不瞬地看着下方。

    终于,于翻涌的军阵中,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士破阵而出。这些骑士手持黑枪,胯下坐骑翻飞,卷起冲天的烟尘,直直地向北城门处驶来。随着这些人一冲出来,周阵中发出一阵嘶吼声,有不少周卒想要冲过来,却又被人缠斗住。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砰砰砰,张绮的心跳飞快,直快得她眼睛发涩,直快得她的胃一阵阵抽紧!

    黑甲骑士并不多,只有五百人左右。可那五百人,奔跑时卷起的烟尘,那冲天而起的气势,却如千军万马,马蹄奔飞时踩践地在发出的“隆隆”声,更是切合着众人的心跳,令得好些人站也站不住了。

    洛阳王也是咽中一阵干涩,他朝着张绮嘶声说道:“兰陵王妃,看这装扮,如不出所料,应是兰陵王的亲卫队。呆会你可以看清了!”

    他朝那五百骑兵后面一指,叫道:“王妃你看,周军已紧追而来,彼此相距不过三百余米,如果来者是周人假扮,那便是引狼入室,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绮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她咽了咽口水,重重一点头,清声应道:“我知!”

    “好!”洛阳王说了这个字后,不再多语,而是沉沉地盯着那席卷而来的五百骑。只待确认来者是真,他们马上大开城门,杀将出去,与援兵里外合围,对周人形成合击之势!

    三十来天的苦苦煎熬,生死与否,便在此时!

    所以,他的手举在了空中,而不远处,一名鼓手更是高高地举起了鼓捶,只等一击!

    五百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五百骑的声势十分浩大,他们夹尘而来,带着一种凌人的,可以席卷一切,灭杀一切的气势。他们无可阻挡!

    近了,越来越近了!

    在众人的心跳快得无法自抑时,这支黑压压的骑兵,终于在城头下停下。随着“嘘溜溜——”一声长喝,五百个身影戛然而止,他们溅起的烟尘还在弥漫,人已不动如山的凝伫在那里。

    五百骑一停下,便齐刷刷地一分为二,然后,从中走出一个高大的,同样黑衣黑甲黑枪的身影。那人脸戴狰狞面具,仰头向上面看来。

    看到来人,洛阳王暴喝道:“来者何人?”因为彻底不眠,他的声音嘶哑之极,可这声暴喝,依然十分浑厚有力。

    那黑衣面具人昂头看着城头上,他朝张绮的方向凝视了一眼,右手一举,刷地朝下一砍!随着他这个手势一做,十来个汉子同时清亮地喝道:“我家主子乃是兰陵王高长恭!”

    饶是每个人都猜测到,来人会是高长恭,可当这些人亲口说出时,众人还是狂喜起来。不过这种狂喜被生生地压抑着,忍耐着。

    洛阳王忍着激动,命令道:“取下你的面具!”

    那黑衣面具人听到这里,缓缓摘下了那张狰狞的面具!

    随着那面具一摘,瞬时,一张俊美之极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这张如月辉如霞光的面容,举世仅有,谁也无法模仿,也从来无人敢假冒!

    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五百骑,数百米处,是滚滚而来的周卒,冲天的烟尘,铺了一地的尸体死马,这个尊贵俊美的年轻郡王,这么摘下面具露出面容的一瞬,让绝处逢生的洛阳人,打从心底深处泛起了无比的尊敬,狂喜,还有热爱!

    因此,随着他的面容一露,四下一阵欢呼声传来。欢呼声中,数百上千人同时喊道:“兰陵王——”

    “兰陵王——”

    “兰陵王!!”

    在这漫天而来的嘶喊欢呼声中,洛阳城中沸腾了,无数百姓从家中冲出,洛阳王府也府门大开,胡皇后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她一边奔跑一边流着泪叫道:“是高长恭来了?是高长恭来了?”

    无边的狂喜中,张绮也在颤声叫道:“长恭,真是长恭……”早在他们前来时,她便认出来了,可是她深深知道,这件事太重要太重要了,她不能随便开口影响洛阳王的判断。果然,他摘下面具后,所有人都狂欢起来。

    张绮的叫声,一出口便淹没了。欢喜若狂的洛阳王仰天长啸一声,右手朝下重重一砍!

    随着他这个手势做出,“滋滋——”一声,北城门被打了开来。“咚咚——咚!”的鼓声中,数千疲惫不堪的守城将士,这一刻疲劳尽去,他们策着马冲出了洛阳城!

    这内外合围之势一旦形成,便意味着周人大势已去。在洛阳王嘶哑着嗓子连连下令,众骑反冲向周军大营时。众骑奔跑时引发的地面震荡,令得张绮双腿一软。成史快步上前,他扶着张绮,低声说道:“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张绮点了点头,她含着泪水欢喜地说道:“我不要紧。”

    “夫人,我扶着你回王府吧。”

    城头在小小的摇晃着,张绮站也站不稳,盔甲在身的成史干脆转过头,把领军一事交给一个校尉后,扶着张绮朝下走去。

    张绮欢喜得腿也软了,她靠在成史的身上,一步步挪下了城头。

    而这时,整个洛阳城人都处于狂喜当中。

    这一场大战,直到傍晚才结束。在周军不得不拔寨退去时,整个洛阳城狂呼震天!

    夕阳西下时,一支浑身浴血的黑骑再次出现在城门处。看到他们,早就自发聚拢来的百姓们,也不知是谁带头,竟是齐刷刷一跪!

    数万人跪倒在地,这场景,是恁地惊心。不知不觉中,洛阳王惊住了,刚刚跨入城门的五百黑骑惊住了,胡皇后惊住了,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在这无边的惊愕中,突然的,一个清脆靡软的女声扯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唤道:“感谢陛下隆恩!”

    她的声音惊醒了成史,当下他也大叫道:“感谢陛下隆恩!”而后,众黑骑齐刷刷跳下马背,兰陵王带着朝着晋阳方向跪下,同时叫道:“感谢陛下隆恩!”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近十万跪倒在地的洛阳百姓也齐刷刷地叫道:“感谢陛下隆恩!”

    “感谢陛下隆恩!”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刚才凝住了的众人开始欢笑起来,胡皇后和洛阳王也大笑起来。

    就在众人迎向兰陵王时,兰陵王却转过头,定定地看向那清脆靡软的女声传来处。

    那一处,张绮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见他看来,她慢慢取下纱帽,含着泪狂喜地迎上他。

    见她无恙,兰陵王哈哈一笑,他大步如飞,几下便冲到了张绮面前。

    张绮不是不想跑,她只是这阵子胃中很不舒服,没有体力奔跑。看到兰陵王走来,她格格一笑,泪水却滚滚而下!

    就在这时!

    极为突然的,一道寒森森的箭矢划过长空,从兰陵王的左后侧处,嗖地一声射向了兰陵王的左腿!

    箭矢处漆黑一片,在阳光下泛着阴沉的绿光,任何人一见,马上便会想到:这箭有毒!有剧毒!

    箭来如电,极快极准,于这全城欢庆,所有人都放松之时,几如入无人之境!

    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幕。狂呼声还在响起,兰陵王还在向张绮大步走来!

    张绮一个照面,便看到了那支呼啸而来的毒箭,瞬时,她瞳孔一缩,无边的惊恐中,却有着无边的镇定。

    只见她尖叫一声,孱弱的身躯竟是奔走如飞,转眼间,她便扑到了兰陵王身侧。欢喜的兰陵王正准备伸臂把她搂住,张绮却是把他一撞而开,然后,整个人向着那箭一扑!

第二百三十九章 郑瑜之死

    张绮冲得甚急,完全是不管不顾。可是,她毕竟只是弱质女流,反射神经根本不能与常年征战的丈夫们相比。

    因此,她向前一冲,却只是生生地扑倒在地,而那箭却在这时,“卟”的一声射入一个斜飞而来的身影中!

    兰陵王急急转头,他看着那被一箭射穿的人,嘶声叫道:“杨受成!”正是杨受成,他一发现有人朝兰陵王射箭,他下意识中一冲,然后替兰陵王挡了这一箭。

    杨受成中了一箭,扑地一声跪倒在地。他伸出手想要拔出那箭,可那手才伸到一半,便麻得再无半分力气。抬头看着急急围来的兰陵王成史等人,他含笑道:“郡王,幸好,卑职挡住了。快,看看王妃可有伤到。”

    才说出这几个字,他便是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兰陵王卟地一声拔出那箭,闭着眼睛嘶声说道:“箭上有毒!”

    与此同时,洛阳王已急急下令,“快,快,逮住那射箭之人!”

    不用他下令,众洛阳城人已自发出动了。那人竟敢箭杀他们的恩人,便是生撕了也是应该。

    一阵兵荒马乱中,张绮被人扶起,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紧紧搂着她,兰陵王低下头来,他把脸埋在张绮的墨发间,一动不动的。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俾将走了进来,一人哑声说道:“郡王,那人招了。”

    “谁?是谁?”

    李将咬牙道:“是郑氏!动手之人是郑家之仆,郑氏曾经对他有恩。”

    什么?

    兰陵王也罢,张绮也罢,都错愕地抬起头来。惊讶中,张绮叫道:“你说是郑瑜?”

    “是。”

    成史在一侧应道:“那人已经招了,郑氏对他说,她这一生全毁在张氏手中,她已想好了,不管她如何针对张氏,张氏都能过得很好。只要杀了兰陵王,杀了她的天,才算是毁掉她的一切!”

    顿了顿,成史又说道:“那人还说,郑氏后来对郡王也是恨之入骨!”

    兰陵王还不敢置信,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妇人的恨,也会这么可怕!

    呆了一会,他嘶声说道:“是我害了杨将军。”咬着牙,他问道:“郑氏何在?”

    张绮说道:“她应该在周军当中。”把在洛阳期间,郑氏所做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后,张绮喃喃说道:“难怪那日她被拖走时,神情诡异。原来她早就准备了这一手。”

    不止是张绮,便是诸将,也很久很久回不过神来。这些男人无法想象,自家郡王有哪一点对不起郑氏,值得她这么不死不休?

    隆重的安葬了杨受成后,天空已经漆黑一片。兰陵王大步走入院落,看到被婢女们扶着的张绮,他上前一步扶住她,“怎么样?”

    “没什么?”张绮摇头,白日里,她就是跌了一跤,虽然跤得狠了些,可腹中的孩子,除了不依不饶的折磨她的胃后,倒是动也不动一下。

    兰陵王挥退众婢,再扶着张绮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低声说道:“你瘦多了。”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说道:“阿绮,你怎么这么瘦了?”

    张绮神秘地微笑着,她正准备跟他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成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郡王,段将军所部擒住了几个脱网的周国官吏,说是要送给你。郑氏也在其中。”

    兰陵王腾地站起,看到他动身,张绮牵了牵他的衣袖,求道:“我也要去。”

    “好。”

    兰陵王一应,张绮便转头命令道:“你们去找一下胡皇后,说兰陵王要拿郑氏问罪,问娘娘能否派两个婢子前来。”她这话说得很明白,想来主要的当事人胡皇后,在这个洛阳王刚刚解围,正对兰陵王无比感激之时,会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张绮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兰陵王也会选择相信。可是,她想与他共度百年,那么任何时候,都不愿意让他误解自己,哪怕是有可能的误解。所以,郑氏一事,由皇后的人出面说事,会更清楚些。

    两人上了马车,二刻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院落。院落中花园处处,布置极是精美,乃是洛阳一个富户的庄子。

    看到他们走来,几个俾将大步迎上。而这时,皇后派来的两个老媪也过来了。张绮一看,皇后果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两个老媪,都是当事人。

    院落里燃起了腾腾的焰火,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也摆好了塌和几。兰陵王牵着张绮的手坐在塌上,喝道:“把郑氏带来。”

    “是。”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脚步声,兰陵王冷着脸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他便是一呆。不止是他,便是成史李将等人,也是一呆。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错愕地看着这个慢步走来的妇人。

    这妇人披散着头发,破烂的衣裳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一步一步挪来,那张曾经秀美的脸上,不但有两个清楚的巴掌印,那颈项处,还牙印俨然。唇角处,更是破破烂烂。

    再一看,她外露的肌肤上,处处可以看到青紫的爪印。

    这个妇人,已完全是一副被人狠狠蹂躏过的模样!

    她正是郑瑜。

    断断没有想到再见郑瑜是这个模样,兰陵王已说不出话来。

    郑瑜低着头走着,走了一阵,她慢慢的,慢慢地抬起麻木的双眼。

    这一个抬头,她对上了兰陵王和张绮。

    瞬时,她双眼睁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她尖声叫道:“你们怎么没死?”

    这声尖叫,令得兰陵王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徐徐问道:“阿瑜,你怎么落到了这个田地?”

    这话一出,郑瑜尖笑起来,她指着张绮,嘶叫道:“你问问你这个妇女,问问这个毒妇,看她对我做了什么?”她格格笑道:“你的妇人毁了我,她把我送给那些周人,让他们当众践踏,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落到这个田地?”

    郑瑜这话一落,皇后派来的一个老媪上前一步,只听得她冷笑道:“郑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空口白牙的捏事?那一日你现娘娘提议,说要张氏与宇文护是素识,要娘娘逼着张氏去做说客,你给忘了么?如今你落到这个地步,也不过是娘娘把你当日所言,令你自己做了一遍。你此去不过是一个说客,那些周人侮辱于你,你不会自尽以保声名么?”转眼那老媪又说道:“还有,当日是你自己说的,兰陵王冷落了你,所以你早就与和士开睡在一块了,连孩子得流掉了几个。你早是人尽可夫,现在又何必拿这事作伐?”

    这个老媪果然了得,一番话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听到郑氏曾经通过皇后逼着张绮去周营当说客,兰陵王腾地站了起来,当老媪说到郑瑜早就与和士开睡到一块时,兰陵王不敢置信地瞪着郑瑜,表情中不免有点悲悯和失望。

    他与她一起长大,虽然后来他对不起她,可他在内心深处,一直是希望郑瑜能够幸福的,他也一直以为,只要她放下执念,就能够得到幸福。

    可没有想到,现在的郑瑜,居然是又阴毒又淫荡。

    而成史则走上前来,朝着兰陵王沉声说道:“郡王,此事属实。王妃本来与皇后娘娘交好的。”

    兰陵王明白过来。

    他闭了闭眼,喃喃说道:“还有什么可说的?”蓦地他双眼一睁,厉喝道:“郑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站了起来,嗖地一声抽出佩剑,然后,一步一步向郑瑜走去。

    慢慢的,剑尖一掠,那寒森森的剑,便指上了郑瑜的咽喉。在逼得郑瑜抬起头后,兰陵王哑声说道:“阿瑜,”他的声音有着无边的失望,“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郑瑜抬起浑浊的双眼,她无神地看着兰陵王,看着这张她从懂人事起,便痴迷着的脸,蓦然的,她格格笑了起来。

    郑瑜笑得很欢,转眼间连眼泪也笑出来了。笑着笑着,她沙哑的,喃喃地问道:“长恭,如果没了张氏,你会不会对我好?”她流着泪含着笑,怔怔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没有了她,你是不是会与我恩爱到白头?”

    她问得专注而执着,仿佛兰陵王的回答,对她来说无比的重要。

    兰陵王低下头看着她,蹙眉寻思了一会,他慢慢收回长剑,徐徐回道:“没有了阿绮?”他慢慢回头,怔怔地看着焰火中明妍无双的张绮,又喃喃问道:“没有了阿绮?”

    他回过头来,看着郑瑜,兰陵王认真地回道:“如果没有了阿绮,我许是会与你一起过日子,便如这世间大多数的夫妇一样,便这般认真的,计较的,不知自己为何而活地过着日子。”他垂下双眸,唇角泛起一个笑容,轻叹道:“可是有了阿绮后,那样的日子,我想也不愿意想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若是这短短几十载中,还是浑浑噩噩,生不知为何而生,至死也不曾欢笑过,那么这一生还有何意味?”

    说到这里,兰陵王淡淡说道:“那样的日子,如何能说是恩爱?不过是两个人凑伙而已。阿瑜,我此生最大的成就,便是遇到了阿绮。”

    最后一句话落地,郑瑜蓦地仰头狂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突然朝着兰陵王一扑,而她的胸口,更是直直地撞上了那锋利的剑锋!

第二百四十章 走了

    郑瑜一扑而近,看着她向剑锋撞去,兰陵王握剑的手动也不动一下,随着“卟”的一声,剑锋入肉,郑瑜在吐出一口鲜血后,抬头看向兰陵王。//更新快//[]【叶*】【*】见她抬头欲语,兰陵王冷漠地收回视线,然后,干脆利落地把插在她胸口的佩剑一抽!

    剑入人体,抽出时便是人断气之时。郑瑜没有想到他如此狠决,张大嘴吐出一连串的血沫后,无声地倒在地上。直到死,她还是双眼睁得大大的。

    兰陵王单膝就地,他伸出手,慢慢地抚向郑瑜的眼皮,一抚之下,郑瑜的眼皮却兀自不曾合上。低声说道:“阿瑜,直到此时你还是不能悟么?是什么让你执着于痴苦?是什么让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纵有错,可人生于世,谁不曾走过弯路,谁不曾错误地付出过?成长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要还年轻,错了,回头便是。名利地位,有时也要舍弃一些。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从不想舍,怎么可能得到?”

    他的声音娓娓而来,低哑而沧凉,说完这话后,兰陵王再次伸手抚向她的眼皮,这一次,她合上了双眼。

    处理了郑瑜,兰陵王显得十分疲惫,他沙哑地说道:“那些周人,今日便不见了。”

    “是。”

    看了郑瑜的尸首一眼,兰陵王哑声说道:“把她,厚葬了罢。”

    “是。”

    这一晚,两人疲惫至极,倒在塌上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张绮睁开眼时,兰陵王已不见了。知道他诸事繁忙的张绮,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的兰陵王,又来到了昨晚的庄中。

    负着手站在一株芙蓉树下,兰陵王低声说道:“把苏威带过来。”

    ……这一次周人被擒的几个高官中,便有这个他早就听过大名。却不曾一见的人。

    不一会功夫,一阵脚步声传来。

    远远看到兰陵王,苏威神色复杂地止了步。【新】而这时,众婢仆都已退下。

    顿了顿后。[~]苏威向兰陵王走来。来到他身后,他低声唤道:“兰陵王高长恭?”

    兰陵王缓缓回头。

    看着这个长身玉立的俊秀青年,兰陵王慢慢说道:“你帮过我的女人,我也帮你一次。你走吧!”

    说罢,他挥了挥手。

    苏威没有走,他直直地看着兰陵王,好一会。才哑声说道:“看来你是真对她好。”他垂眸说道:“仅凭着五百亲卫便杀入洛阳城,高长恭,你很不错!”

    兰陵王盯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对阿绮如何,不用外人来评价,我能不能干,也用不着你来评价!”他虽然准备放过苏威,可对这个带走过张绮。让他悲痛欲绝的周人,是没有半点好感的。

    听到这里,苏威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哧声说道:“你不过,比我早出现了一步。”说到这时在,苏威的表情中出现了沧凉,他怅然若失地看着兰陵王,喃喃说道:“你不过是,比我早出现了一步。”

    以苏威的聪明,一直都深信,如果自己能先一步遇到张绮,张绮一定会喜欢他。

    兰陵王唇角扯了扯,淡淡说道:“运气本来便是实力的一部份。能够在恰当的时机遇到恰当时人。正所谓天作之合。”

    说到这里,兰陵王又道:“听说阿绮曾经的婢女阿绿在你那里,望你厚待她。”

    “这个不劳你来交待!”苏威再次哧地冷笑一声,他转过头,慢慢说道:“此刻的胜败决定不了什么。高长恭,你们现在不过二十来许。但愿你能活得长长久久,能够永远护着阿绮。不然的话,她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说到这里,苏威大步走出。

    看着苏威离开的身影,兰陵王陡然想到了入城时,洛阳百姓齐齐跪拜时,洛阳王和胡皇后的表情,陡然想到胡皇后逼着张绮到周地去做说客的事。【新】

    慢慢的,兰陵王抿紧了薄唇。

    洛阳之围一解,不管是胡皇后还是张绮,都急于离开这个曾让自己疲惫不堪的地方。【叶*】【*】因此休整二天后便启程前往晋阳。

    张绮坐在马车中,旁边的兰陵王,这两天一直有点沉默。他刚刚解了洛阳之围,于邙山一战中大放异彩,名声再次高震,可他的表情中,却一点也不高兴。

    他没有说话,张绮也在闭着眼睛休息。走着走着,张绮脸色一变,朝外面唤道:“停一下。”

    “阿绮,怎么啦?”

    面对兰陵王的询问,张绮没有回答,而是急急冲出马车,跑到路旁呕吐起来。

    一阵翻肠倒胃的呕吐,直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后,张绮白着脸站起来。看到她这个情景,兰陵王蹙紧了眉,他召来婢女们问道:“王妃这样不舒服多久了?”顿了顿,他又问道:“便没有看过大夫?”

    一个老媪回道:“王妃不愿意看大夫。”见到兰陵王要发火,那老媪讷讷地说道:“老奴以为,王妃怕是有孕了。”

    有孕了?

    兰陵王僵在了当地。

    难道阿绮脸色发青,这般憔悴,不是因为困在洛阳日夜煎熬,更因为有孕之故?

    他呆了一阵,转头急急问道:“有孕?你有把握?”

    那老媪低下头应道:“这大半个月来王妃晨时时有呕吐,她的月事也一直不曾来过,据老奴估计,王妃怕是有二三个月的身孕了。”

    阿绮有二三个月的身孕了?

    兰陵王想要大笑,却又习惯性的保持威严,一时之间表情不停的变幻。

    这时,张绮已经把嘴抹干,她向兰陵王走来。刚刚靠近,兰陵王已小心地搂住她的腰,低低说道:“阿绮,你可有不适?”

    他与那老媪的对话张绮已听在耳中,当下她嫣然一笑,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兰陵王显然不信,他看了一眼张绮的小腹。突然伸手,把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

    回到马车上,他怎么也不肯把她放下。一直这样横抱着她。

    只是,他显然一直没有回过神来,不停地低下头看着张绮的不腹,看着看着,还伸手去摸几下。

    张绮有点哭笑不得,她缩在他的怀中,闻着他的体息。突然心中觉得很安乐。

    这时,张绮听到兰陵王问道:“阿绮。”

    “恩。”

    “我很开心。”

    张绮低低应道:“我也是。我也很开心。”

    兰陵王双臂收紧,他搂着她,脸埋在她的墨发间,再说话时,他的声音沙哑之极,“阿绮,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以后,我不会再错了。”

    转眼他又说道:“你怀着孩,那时还这般冲出来。我。我居然都没有第一时间扶起你,阿绮,你可有怪我?”

    张绮知道,他说的是那人郑氏仆人朝他射毒箭一事。这种事,她怎么会怪他?她便是一个懦弱妇人,可他是她的夫,那个时候,她便是舍了性命,也不能让他被人伤害啊。

    顿了顿,张绮果断地说道:“自然不会怪你。”

    接下来。当张绮以为他还要说什么时,兰陵王却沉默了。

    在他沉默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嚣声,“下雪了。”

    张绮掀开车帘。果然,外面雪粒不停洒下,看这密密麻麻的架式。只怕那雪会下得相当大。

    在张绮看着雪花胡思乱想时,她感觉到腰间一紧,却是兰陵王沙哑之极的声音传来,“阿绮。”

    “恩。”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也不会只丢下你一个人。”

    “我知道。”

    “我会好好地活着。一直到把孩养大成人。”

    不知怎地,他这句话一出,张绮突然鼻中一酸,眼泪便夺眶而出。

    记忆中,他不过活了三十出头,现在他都二十四五岁了,如果他不离开齐国,他们怕是没有几年好日过了。

    这些,她无法说出口,她一直渴望着,他离开齐国时,是心甘情愿的,是心灰意冷下他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强迫他离开的话,不说很难成功,就算离开了,他也会在齐国遇到灾难时耿耿于怀,甚至一生都难有欢颜。

    兰陵王没有察觉到张绮的异常,他还把脸埋在她的头顶,还在说道:“萧莫走了。”

    “什么?”张绮的声音中,有着小小的惊讶。只是小小而已。

    兰陵王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写了一封奏折,足有三万余字,然后把官印等封上便离开了。当陛下发现时,他已离开了两日。这人尚来聪明,陛下虽然派了人追寻,却无功而返。”

    顿了顿,兰陵王说道:“萧莫在那奏折中提了三十条建议,更分析了周地和陈地的君臣得失。最后却说,齐国有如此一个国君,便是管仲再世,孙世当朝,怕也无力回天。因此,他上面那三十条建议,统统都是痴人说梦而已。陛下看了大为震怒,差点把萧府余人推上法场宰了。”

    说到这里,兰陵王一阵沉默,张绮也是一阵沉默。

    她曾经说过,要萧莫离开齐地,如今他真离开了。

    离开了好啊,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以他的才智,在乱世中保住身家性命,应该不是难事。

    对于萧莫,张绮的感情很复杂很复杂,这感情中,似是有恨,似是有怨,更似是在感激,有叹惜,有不舍。无数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最后最后,她却只愿意他能幸福,只愿意他这一生,能够找到一个可以白头偕老的人。便是找不到,只要他能够放下自己,愿意娶妻纳妾,生儿育女,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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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大封推,因正文还有二章便结束了,我无法加更正文。不过会在每日傍晚,送上一章番外,向大伙交待一下你们会感兴趣的人和事。鉴于我写媚公卿时的番外经历,很有可能番外会比正文好看哦。(未完待续)rq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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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春色介绍:
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动乱后,南朝陈国文帝继位,南北两地,同时出现了少有的繁华安定。
有着极美的容颜,还有着不堪又混乱的前一世记忆的女主,重生在这个繁华世间。她想,这一世,她不会是妖孽,她一定要在这外表靡华,实质却是荆棘遍地的世道,求一个最高贵最优秀的天之骄子也不敢求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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