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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南朝春色txt下载     南朝春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再见郑瑜

    一阵沉默中,成史朗声回道:“郡王放心,成兄便是死,也会护得夫人周全。”转眼,他又声音一轻,小声问道:“只是郡王,夫人愿意留下来么?”

    兰陵王一怔。

    他低下头,中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几面。在清脆的“叩叩”声中,兰陵王命令道:“把阿绮叫过来。”

    “郡王,你要问过她?”

    兰陵王垂眸,淡淡说道:“兹事体大,我可以让她受孕,不得不留下,也可以使计让她留下。但她已恨过我一回,我不能再让她恨我第二回。”

    不一会功夫,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兰陵王侧着头,他倾耳凝听着那轻盈曼妙的步履声,突然想道:齐国与陈国相隔何止千里?这般别了她,也许终我一生,也看不到她的容颜,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了。

    光是这样想想,他的胸口便堵得生痛。

    张绮走进来,一眼便看到聚在一起的众俾将校尉,不由心中格登一下。

    她刚刚向兰陵王行了一礼,便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阿绮,你可愿意随我前去齐地?”

    张绮白了他一眼,道:“这话长恭不是问过么?”

    兰陵王定定地盯着她的脸,轻声道:“高湛他,荒唐任性……”

    不等他说完,张绮便截断他的话头,“我知。”她静静地站在十几个男人之间,娓娓说道:“高湛他不止是荒唐任性,他还无视伦理道德。去年,他应该对李太后下手了吧?邺城的文武百官,应该都在流传着一句话,“宁娶恶妇,不娶美妻。”

    张绮的话音一落,兰陵王也罢,杨受成也罢,所有的俾将,都齐刷刷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兰陵王更是声音一哑,”阿绮怎么知道?”那一封封来自齐国的信件,他没有落入过外人之手,也没有让张绮看到过。可她怎么会对这些一清二楚?

    张绮不答。她虽没有回答,可这个时候,众将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心中都在想着:有所谓娶妻娶贤,我们这位夫人不但美貌无匹,而且聪慧敏锐,料事如神,不愧是百年世家出身的人。郑氏王妃比起她来,也还逊色些。以后郡王娶了她为正妃,倒也能震得住门楣。

    张绮抬起头来,她温柔地凝视着兰陵王,低语道:“长恭,你是想把我留在陈地么?可是长恭想过没有,也许你这一去,这一生也没有机会再回陈地了,你把我留在这里,你便放心?他日若不幸马革裹尸,你想让阿绮只能通过飞鸽,收到你已故去的消息么?”

    她把生和死,说得像吃饭一样稀疏平常,这种不吉之言,直令众将都瞪大了眼。

    张绮却没有理会他们,她仰头看着兰陵王,慢慢的,她向他盈盈一福,静静说道:“长恭,阿绮是死过一道的人,下半辈子,只愿与郎君同生共死!”

    声音一落,众将心中暗叹,他们朝着呆呆而立的两个人行了一礼,同时向外退去。

    成史走在最后面,在离开时,他还体贴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果然,他们一走,兰陵王便两个急步冲到张绮面前。伸手搂着她的肩膀,他想说什么,唇颤了颤,又颤了颤,最后只是低下头来,把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沙哑着嗓子说道:“你放心!高湛若是胆敢欺你,我便是担上弑君之罪,也要护你周全!”

    公元563年,陈帝又经过几番试探相商后,确认了兰陵王和他身后的齐国并无攻周之意后,也放淡了心思。也在此时,周国宇文连和梁显派的人也过来了,在他们的厚礼卑辞,和一次次地游说中,陈国上下,渐渐打消了伐周之心。

    农历五月,在高湛再一次催促下,兰陵王一行人自杭州出发,经过三四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在九月中秋时节,来到了邺城城外。

    望着渐渐出现在眼前的高大城墙,望着她曾经渴望过,却也逃离过的城墙,张绮在不知不觉中,已挺直了腰背,她放在裙上的双手,已绞成一团了。

    又回到这个战场了,二年前,也那个大雪纷飞的时节,她失败了,因此仓惶而逃。再一次回到这里,已是物是人非。

    她想,这应该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战役吧。如果还如两年前那个冬日一样,她不会再逃,她会直接选择死亡。如果她胜了,那么,便是在这荒唐的国度,与她的男人一道赴死,永生永世也回不去那美丽的杭州,那又有什么好遗撼的呢?

    请苍天允许她再任性一次,允许她再拼杀一回!

    “来了。”陡然的,杨受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咦,是我们王府的人?郡王,是方老和王妃!”刚说到这里,杨受成的声音陡然一顿,他转头朝马车中的张绮看了一眼。

    张绮没有看向他,也没有像在建康时那样,装作什么也不在意。她掀开车帘,挺直的腰背,含着绝美的笑,静静地等着那个名义上的兰陵王妃地靠近!

    五百骑在继续靠近,而随着他们的靠近,邺城外,那百数人的队伍也越驰越快,越驰越快。

    转眼间,那支队伍便冲到了他们面前。就在兰陵王手一举,五百骑同时止步时,方老从马车上爬下,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长恭,你可回来了?”明明简单的话,可老人叫唤时,却带着哽咽。

    兰陵王翻身下马,他紧走几步,急急扶住方老。低头看着头发已完全变白的老人,兰陵王也湿了眼眶,“我不过才离开一年,方老,你怎地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傻孩子,方老这是老了,人老了便会这样。”含着泪把兰陵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方老忍不住抬起衣袖拭起眼泪来。

    就在主仆两人说着闲话时,张绮和五百骑,以及王府中众人,也靠拢了来。

    看着说个不停的方老,一辆马车中,一个微哑的女声传来,“方老,长恭一路奔驰,很累了。”

    听到这女声,方老呵呵一笑,他离开兰陵王,向后退出几步。这时,那个微哑的女声再次传来,不过这一次,这声音中有着悲凉,“长恭……”

    只是一唤,只有一唤,却恁地让人感到心酸。

    兰陵王转过头来。

    一辆马辆掀开车帘,马车中的女主人,慢慢取下纱帽,露出一张经过精心妆扮,却不再像以前那般娴静优雅,而是显得阴沉许多的面容。正是郑瑜。

    郑瑜走下马车,对着兰陵王福了福后,低低说道:“长恭,欢迎你回家。”说罢,她抬起头来,再次定定地看向兰陵王。

    似与以前一样,她的目光中有着温柔和深情,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她是恨他的吧?明明退一步都是解脱,却偏要恨,偏如那自缚的茧,一层又一层,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困在里面,绝了出路,没了光明。

    兰陵王暗叹一声,朝着郑瑜点了点头,淡淡唤道:“阿瑜也来了?”他朝着张绮的马车招了招,叫道:“阿绮,方老和阿瑜都过来了,你下来见过他们。”

    声音一落,那落在后面的马车车帘掀开,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走了出来。

    几乎是这个少女一出现,郑瑜便觉得眼前光芒大放,这光芒是如此耀眼,直刺得她下意识地闭了闭。不过转眼,郑瑜便又睁开眼来,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向自己盈盈走来的绝色美人。

    ……更美了,与两年前相比,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了!

    苍天何其不公!

    郑瑜唇角扯了扯,她紧紧地盯着张绮,等着张绮上前,等着她行礼。

    张绮走上两步,便被兰陵王一手牵起,他牵着她来到方老面前,轻声道:“方老,我把阿绮带回来了。”

    竟是越过她先去见过一个仆人!郑瑜脸上的肌肉猛然跳了几下,转眼,她又想冷笑。

    不过她没有冷笑,孤独地站在那里的郑瑜,她的思绪在百忙中,竟是想道:要是秋公主没有远嫁突厥就好了,要是没有把李映疏远就好了……可惜她们都离开了,使得她此刻竟是这么孤单,根本不能对这贱人形成压制之势!

    方老看着曼步走来的张绮,笑得眼中含泪,他连声道:“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与方老见过面后,兰陵王看向郑瑜。

    随着他向郑瑜看来,不知不觉中,四下都安静起来。便是原来正说着话的,这时也停止了喧嚣。

    他们在都在等着,看着……

    兰陵王看着郑瑜,向张绮说道:“阿绮,她是阿瑜,幼时与我甚是亲厚,在我心中,她原本也是我的嫡亲妹妹一般。等我与她和离后,你们可以抛弃前嫌,如朋友般行走了。”

    兰陵王说这番话时,平静中透着自若,如山般巍然而立的身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还有安逸。仿佛,他说的这些话,本是天经地义的,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个事实。

    郑瑜的脸色刷地铁青。

    她没有想到,刚一见面,高长恭便把这事挑开来说。而且,还是这般肯定的语气。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与他和离?这婚纸,是他想结就结,想离就离的吗?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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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肯和离那就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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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    忍着恨郑瑜微笑起来她温柔地瞟了兰陵王一眼朝着张绮娇嗔道:阿绮你看咱们的夫君又在说笑话了

    说出这句话后郑瑜用手掩着嘴发出啊的一声轻叹后又道:阿绮妹妹姐姐怎么听说周国的国主宇文邕与妹妹也是关系匪浅前阵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流言说是那宇文邕丢了爱妃正要派使向陛下问罪呢

    郑瑜这话一出四下又是一静杨受成成史等人齐刷刷地看向兰陵王表情中已掩不住不安

    兰陵王还没有开口张绮那靡软温柔的声音已经响起阿瑜定是听错了宇文邕那是什么人他可是一国之君他的爱妃哪有丢掉的道理依我看来多半是赐给了哪个臣吧

    回答张绮的不是郑瑜而是兰陵王他瞟了郑瑜一眼淡淡地说道:阿瑜确实弄错了宇文邕丢掉的李妃已经寻回去了现正在长安宫中顿了顿在郑瑜和张绮齐刷刷抬头看向他时兰陵王笑了笑那个李妃娘娘我也见过确实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宇文邕寻回她后甚是欢喜李妃娘娘也高兴得很那一日相见她还给了我一块玉佩呢

    说罢兰陵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顺手把它递给一侧的杨受成后慢慢说道:既然流言满街都是那此事不能轻忽杨受成你拿着这块李娘娘赐的玉佩面见陛下便说详情如何一探长安便知

    是杨受成恭敬地接过那玉佩翻身上马转眼便扬尘而去

    望着脸色变幻时青时白的郑瑜和眼波流离有光华内渡的张绮兰陵王扯了扯唇角牵着张绮的手便走向马车:派了足足五百亲卫花费半年时间才从民间搜寻到一个来自楚地与张绮还生得有两分相似的大美人献给宇文邕根椐张绮描述的宇文邕的性情这个天生便具有一种宽厚大气如水柔情的美人定然是适合宇文邕的虽然兰陵王也明白便是这个美人不适合宇文邕宇文邕也会收下便是他高长恭不给这个美人改姓宇文邕也会把她变成李妃

    也是从这件事上兰陵王突然对那个素不相识的武功人苏威有了些许感激他想在把张绮送到宇文邕处时苏威定是想到了这种种后果所以才让张绮谎称自己姓李的

    看到兰陵王两人双双坐上马车郑瑜的脸色无法控制地黑沉下来

    她那么那么难的时候向他求助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她应该另找个丈夫嫁了就不会有和士开这等人来为难了

    这不是她认识的高长恭她认识的高长恭重视尊严重视荣誉为了荣誉甚至可以选择与人玉石俱焚

    看到郑瑜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地方老有点不忍他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王妃该上马车了

    要你管才尖叫出声郑瑜马上急急吞下因此后面的两个字发音极弱也不看向方老郑瑜腾地转身急匆匆地冲到自己的马车旁也许是心里气得狠了在爬上马车时她的裙脚给卡在车轮下了她扯了扯却不料用力过度只听得滋——的一声那华美的长裙给撒下一片块来

    听着晃荡的车帘里郑瑜无法压抑的哭泣声张绮不由转头看向兰陵王

    他正闭着眼寻思着什么事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郑瑜在哭

    见张绮看向自己兰陵王睁开眼来看什么

    张绮垂眸郑瑜她不愿和离么

    听她提到郑瑜兰陵王转眸看向前方这时他也听到了郑瑜的哭泣声了

    沉默了会他徐徐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她对上张绮的眸他伸手在眉心处揉搓了几下道:明明我已跟她言明明明她的身边也有一二个追逐者便如那杨静直到现在还没有娶妇虽说不是在等她不过只要阿瑜愿意那他们两人成就婚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刚说到这里马车外叩叩叩地响了几下然后那成史的声音从外面小小声地传来郡王这话说错了前阵也许那杨静还愿意娶郑瑜不过小人刚刚收集到的消息却说胡皇后十分不喜郑瑜连带的很多贵女也对她极为排斥现在杨静已经与娄七女在议婚了想来过不久便会定下婚约

    顿了顿成史又说道:不止是杨静那李义成娄元昭都是如此有所谓风水轮流转胡皇后当家后邺城的贵女们得宠和不得宠的也换了个边

    说到这里他吐了吐舌头在外面嘻嘻笑道:郡王你可别怪我偷听你俩老的说话哦实是小人的耳朵太尖这一不小心便入了耳了

    嘻皮笑脸地说了这话后那成史竟是在外面吟唱起来所以说这繁华美景便如春光不会永远在那里等着谁所以说花开堪折就要折莫待花尽空留叶……

    忍无可忍兰陵王低喝一声滚——

    声音一出外面立马清净了

    没有想到现在连杨静也不愿意娶郑瑜了兰陵王蹙起了眉头

    车队驶入了城门

    就在兰陵王的旗号打出时四下一阵安静不过片刻一阵欢呼声伴合着呐喊声滚滚而来兰陵王兰陵王天下三国兰陵无双兰陵无双

    震耳欲聋地欢呼声中五百护卫一个个昂着头红光满面着一年多前兰陵王出征时还不过一个有天赋的少年将军这一次回来他已是天下三国兰陵无双的绝世名将了什么叫衣锦还乡这便是衣锦还乡

    在邺城人的欢呼声中兰陵王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兰陵王府

    一入府门兰陵王挥了挥手示意婢仆们站起后也不顾后面曼步走来脸上重新戴上了娴雅笑容的郑瑜在那里威严地说道:管事何在

    小人在

    把西苑腾出来把王妃的行李一并搬到西苑从今日起王妃便在西苑入住

    这话一出那管事呆在了当地众婢仆齐刷刷掉头看向了郑瑜

    一直以来兰陵王府的西苑是给客人住的郡王一回来便把王妃赶到客房去这也太狠了吧

    站在兰陵王身后郑瑜气得一张脸又青又白身也颤抖起来

    长恭你你好绝情

    兰陵王便是等她这句话当下他转过头来静静地看了郑瑜一会兰陵王面无表情地说道:阿瑜和离吧你还年轻又是处之身现在和离还可以找到一个好丈夫顿了顿他想到她的性格不由苦口婆心地劝道:其实好的丈夫不必在权贵人家才找得到和离后我会与你结为兄妹到得那时你有家族和我这个义兄护着不拘找了哪个男人他定能对你一心一意

    说到这里他对上郑瑜气得扭曲的脸突然声音一沉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你执意不肯和离那我也只能休妻了被休弃的后果如何你应该想得到吧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朝着那管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去准备

    是是

    正院里所有下人仆役全部撤出一应家俱妆台被褥全部换上新的从今而后那里没有得到允许不许任何人踏入

    是

    去吧

    挥退那管事兰陵王转向成史阿史以后你便是这府中的管事了去买一些奴仆来放在正院对了正院中要另外开一个小厨房你去请几个陈国来的厨

    是

    又向一旁的杨受成方老交待几句后兰陵王转向张绮温柔笑道:阿绮我们走吧

    恩

    看着他们手牵着手并肩离去的身影郑瑜一直僵硬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她不动婢仆人也不敢劝她一个个远远地望着她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几句

    不用听郑瑜也知道这些人定是在嘲笑她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不出一天只怕整个邺城整个晋阳的人都在嘲笑她

    好一个高长恭好一个高长恭他竟然敢说要休了她便为了那个私生女出身的贱人他就要休了她

    他新婚之夜便离她而去一别两年她没有怪过他他守着那贱人到天涯海角置她于不顾任由她受着世人的白眼和欺凌她也没有骂过他他到好一回来便把自己赶到客房还说要休了她

    这人怎么可以这般无情无义怎么可以这样无信无耻

    无边的恨苦中郑瑜嘴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见到她白着脸身晃了晃走到一侧的方老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这孩就是个想不透的当初她出嫁时也带了好一些亲近的婢可那些婢在这两年中被她打的打赶的赶现在都生了二心了一个个看着自家主气得吐血都还不敢凑近来

    还有那秋公主和李映也是一心一意对这个孩的可她也看不到表面上是对这些好友又是笑着又是哄着的可这人心是肉长的她没有用心时间久了谁都不是蠢人哪会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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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郑瑜的心声

    想了想,方老还是走到郑瑜身边,他看着苍白着脸,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的郑瑜,慈祥地劝道:“孩子,放手吧。到了这个地步,再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你现在还小,说不定再过个三十年回头看来,会发现你现在的固执没有一点意义。不管如何,清清白白的和离后再找丈夫,是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好人家的孩子的。而如果被休了再找,那就不好说了。”

    这一次,方老的声音一落,郑瑜腾地转过身来。对上方老慈祥的脸,突然间,她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再也顾不了颜面,也没有注意到这是人来人往的所在,郑瑜跪在方老的面前,伸手搂着他的腿啕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哽咽道:“方老,方老……小时候,我来找长恭玩,你总是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方老,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听到这里,方老也不由红了眼眶,他连忙扶起郑瑜,温言道:“孩子,别哭了。”

    郑瑜挣扎着不让他扶起,她泪水大颗大颗地流着,实在流得太凶了,便胡乱掏出什么抹一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中,郑瑜绝望地说道:“方老,你动说说长恭,我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啊,从小到大,他都对我那么好,我还是他亲自求娶回来的。可为什么,他现在对我这么狠,这么无情了?”

    方老叹道:“孩子,长恭的无情,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们这样子拖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郑瑜不想听,因此她也没有听进。她只是流着泪水,不停地摇着头,“方老,你帮我说说长恭,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呜,方老,我不要和离,那些男人,邺城的所有男人,就没有一个比得上长恭的。我明明可以得到最好的,为什么要去牵就一个差劲的男人?那样我活着有什么意味?”

    她不停地摇着头,泪水横飞,“自小到大,我要什么总是可以得到什么。为什么我想得到长恭却这么难?明明我是嫁给他了的,明明他娶我时,我的姐妹,整个邺城和晋阳的贵女,都还妒忌恭喜过我的。可为什么他一定要与我和离呢?和离后,我再找的男人,肯定连我郑氏一族的妹妹们的丈夫也比不上。她们会笑话我的,她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最最重要的是,她永远也不要对着那个夺了她一切的贱人行礼。那贱人现在的荣光,以后的荣光,以后的一切,通通都是属于她的。为什么她要拱手相让,要让她高坐在兰陵王妃的位置上,而自己嫁一个没有兵权也没有什么能力的普通男人,以后要站得远远的,听着世人对她的羡慕和恭维?

    郑瑜一把眼泪一边鼻涕地哭着,说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身前异常安静的她,才抹干泪水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郑瑜对上了恍然大悟中夹着叹息和怜悯,以及无奈的方老。此刻的方老,显然什么话也不想再说了,他只是盯了郑瑜一眼,慢慢转身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郑瑜不知不觉中松了手,而方老,则一步一步朝外走去。不一会,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郑瑜面前。

    一安顿后,兰陵王便沐浴更衣,准备前赴皇宫。刚刚来到院落处,管事领着一个太监走来,看到兰陵王,那太监尖哨地说道:“正好遇上兰陵郡王。”

    这个太监甚是面生,兰陵王点头笑道:“公公,这是有旨意了?”那太监对上兰陵王,那是相当客气,他笑容可掬地说道:“正是,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召郡王和王妃入宫。”

    也叫郑瑜?

    兰陵王转过头命令道:“把郑氏叫来。”

    “是。”

    不一会,郑瑜便急急走来,她显然匆忙梳洗过,脸上的胭粉抹得有点不匀,可以看到胭粉下发肿的眼皮。

    一看到兰陵王,她便抬起头来,走到他身边,她轻轻地唤道:“长恭……”唤了一声,见兰陵王不理自己,她一咬唇,低声说道:“长恭,你都不愿意与我说话了么?”

    这一次,兰陵王没有回答,倒是那个太监在一侧笑道:“兰陵王妃,陛下要见你,你与郡王有什么话,还是呆会再说吧。”

    郑瑜连忙回头福了福,“是。”

    一行人坐上马车,不一会,便来到了皇宫中。

    望着皇宫熟悉的景色,兰陵王瞟向一角,那里正在建一个楼阁,虽然才只建成了三分之二,可看那架式,便是极尽奢华。

    只是看了一眼,兰陵王便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众人来到陛下最喜欢居住的春华殿。刚刚站住,那太监还不曾通报,兰陵王便听到高湛的笑声从里面传来,“是长恭回来了?让他们夫妇进来吧。”

    “是。”

    春华殿中,飘荡着一股龙涎香,一层层纱幔在春风中吹起又落下,把这个穹伟的宫殿,平白添了几分暧昧和温暖。

    高湛正倨坐在几后翻看着什么,见兰陵王和郑瑜到来,抬起头笑道:“长恭过来,好小子,一年半没有看到你了,还别说,叔叔怪想你的!”

    面对高湛的亲近,兰陵王只是低着头,恭敬地说道:“长恭不肖,让陛下挂念了。”

    “好了,别说客气话了,坐吧坐吧,郑氏,你也坐。”

    “是。”

    等兰陵王坐下后,高湛饶有兴趣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嘿嘿笑道:“不错不错,比朕刚及位那会精神多了。”说到这里,他身子向前欠了欠,促狭地说道:“长恭,被朕骗回来的感觉如何?”

    那一封逼着兰陵王回来的信件中,高湛说,突厥人攻入了北桓州,可实际上,兰陵王一入齐国便知道了,此事压根是子虚乌有,高湛竟然就家国大事,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突厥进攻之事,他一个国君,竟也随口编来。兰陵王垂下眸,好一会他才瓮声瓮气地说道:“叔叔童心未泯,长恭是你的侄儿,也只能如此了。”这话大不甘。

    可高湛听了高兴,他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他一边拍着高长恭的肩膀道:“哈哈,你还怪我不成?谁让你小子一出去便是一年多,朕这不是想你了吗?”

    笑嘻嘻地解释到这里,他朝兰陵王挤眉弄眼着,“怎么,张氏追回来了?”

    “是。”

    高湛这时已移了塌,干脆与兰陵王勾肩搭背起来,“我说你这小子啊,回来就回来,怎么一入府便拿郑氏开刀?你这妇人别的不说,对你还是很忠贞的。你身为丈夫,不夸奖于她,怎么还能当着下人的面,这么削她的脸呢?这样不好,很不好。”

    郑瑜一直低着头安静地坐在一侧,自从那一次见过高湛后,她对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皇帝,已有了畏惧之心。可现在,听到他这么一番维护自己的话,饶是郑瑜自认刚强,这会也眼泪汪汪的了。

    有多久了?似乎从秋公主嫁后,她就没有感觉到被他人一心维护的感觉了。

    面对高湛地指责,兰陵王抬起头来。他认真地看着高湛,徐徐说道:“陛下此言错矣。”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有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臣是领兵之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他从塌上站起,退后几步,兰陵王朝着高湛深深一揖,朗声道:“陛下既然提起这事,那臣也有一求,臣想请陛下做主,解了臣与郑氏的婚约。”

    语气铿锵,严肃认真地说到这里,兰陵王看向泪水汪汪,脸色苍白而绝望地望着自己的郑瑜,慢慢的,吐词清晰地说道:“阿瑜,前错已经铸成,岂能将错就错?你年不到二十,又还是处子之身,与我和离后,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这样耗下去,只怕你我最后的一点兄妹之情,也会消耗一尽。”

    他这话,冰冷而严肃,既是说给郑瑜听,也是说给高湛听。他用他强硬的态度,严肃的语言,在告诉高湛和郑瑜,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想就这样的事开玩笑!

    因此,说完这番话后,兰陵王全是一揖不起,低着头,等着高湛地决定!

    在兰陵王开口提到解去婚约时,郑瑜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此时更是,几乎是兰陵王的声音一落,她已趴在塌上,呜呜的饮泣起来。哭声虽然不响,可那悲伤和绝望,却还是令闻者动容。

    主塌上,高湛向后倚了倚,刚才还笑嘻嘻的他,此时脸色一阴,冷冰冰地,嘲弄地说道:“长恭,你这是在逼朕么?”

    逼他?让他主持一个和离,怎么谈得上逼他?刹那间,兰陵王脸色变了好几次,好一会,他低下头向高湛跪下,“臣不敢。”

    “不敢就好。”高湛不耐烦地瞪着他,冷冷说道:“你自己做下的破事,凭什么扯到朕的身上来?”

    说到这里,他把手中的酒樽一举,“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陛下。”

    目送着兰陵王和郑瑜退下的身影,高湛脸上的冷意慢慢消去,渐渐的,他又是一脸笑容。和士开从幕后走来,伏在他身后小声唤道:“陛下?”

    “士开,你怎么看?”

    和士开最是了解高湛此人,他早在出来时,便把高湛的表情收入眼底,当下说道:“微臣看来,这高长恭似乎还与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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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解

    “不错,他还是与以前一般性情。//更新快//彩@虹*文¥学%网”高湛品着酒,摇脑地说道:“这小子,便是打了个大胜仗,在天下人面前扬了威风,也还是那个直脾气,为了他家里的那点破事,第一次面朕便直接开口。恩,这样也好,都想要休妻了,却还是想着通过朕来处理此事。脾性虽然不佳,事君之心甚忠。

    朕还真怕这小子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和士开连忙赞美道:“陛下何人,陛下乃万古之天神,他高长恭忠心事君,也是陛下天威所致。”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

    兰陵王一出殿门,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看到他走上马车,郑瑜唤道:“长恭。”她咬着唇,哽咽道:第二百一十四章不解(求粉红票)“长恭,你便那么想与我和离?”

    她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委屈求全地说道:“长恭,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别对我这么绝情,阿瑜很害怕!”

    她泪盈于睫,抬着脸求道:“长恭,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不与张氏争了,真的,我什么也不争了。你想让她做你的正妃,我也认了,只求你别这么绝情地赶开我……”

    她双手捂着,呜呜嘤嘤地哭泣起来。

    兰陵王回过头来。

    站在他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低声下气求他的,是他童年最好的朋友,是他曾经认定的最理想的妻子。

    她的境况,他现在也知道一些了。现在她没有了朋友,也没有了追求者便是回到郑氏,也因为胡皇后对她的不喜,而被家族所排斥。至于她那继母,更是恶语相向。

    曾经,她有个什么难处,总喜欢跟他说,而他只要是力所能及,都会帮助她。那样的日子,一直从他七岁起在他十三岁时,两人才渐渐不再那么亲近。

    如今,她在他面前这样哭着,这样求着,甚至自动放弃正妻第二百一十四章不解(求粉红票)之不知不觉中,兰陵王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听到他的叹息,感觉到他叹息中的心软,郑瑜心中一喜,哭声更响亮了。

    好一会她听到他低沉而温和的声音传来,“阿瑜。”

    郑瑜哽咽着应道:“长恭你说。”

    兰陵王看着她,轻轻说道:“阿瑜,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他凝视着她,慢腾腾地说道:“我出征那会,曾宣告过你依然是处子之身。那个时候,如果你愿意与我和离,不管是杨静也罢,娄元昭也罢,都能让你过上不次于郡王妃的富贵日子。而且这两人也是年青才俊,论外表,与你足以堪配。”

    他蹙着眉头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也带着一丝温和地说道:“可不管我放出宣告,还是他们爬墙与你相会,甚至,李映等人牵线,你都一律严词相拒,执意不愿与我这个已有二心的丈夫和离,与那些对你一心一意的男人在一起。”

    听到这里郑瑜先是一惊:他明明出征了怎么对宅子时的事这么清楚?转眼她又急急抬起头来,含着泪深情地看着他正准备说着,那是因为她爱着他啊。

    郑瑜刚抬头那话还没有出口,便听到兰陵王困惑而沉吟的声音传来,“也有人说,你是对我痴情一片,所以一心只愿与我相守…这话着实荒唐。阿瑜,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你看我的眼神中有仰慕,有心动,也有期盼,可断断没有至死不悔的痴情。情之一字,我以前不识,与阿绮相处后,已识得深了,这点毋庸置疑。”

    他低声问道:“阿瑜,你明明不是对我钟情已深,为何又执着于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直寻思到现在,都没有寻思明白!”

    说到这里,兰陵王盯着郑瑜,等着她的回答。

    郑瑜这时已忘记了哭泣。

    兰陵王的话直白而冷漠,那盯着她的眼神坚定又无情,她直是哭不下去了。

    她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的好。说实在话,她现在也悔了,真悔了早知有一日会被上流社会的贵女贵妇所不容,会被他高长恭斩钉截铁地说要休了她,她一定会选择嫁给那娄元昭。杨静那厮,虽然外表和才能远胜过娄元昭,不过他汉臣的身份,远不像娄元昭那种后族势力根深蒂固,能护她长久荣华。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现在,她的身后已没有什么选择了,嫁给那些小贵族和小官宦之子,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容易了。因为胡皇后对她不喜,所以便是一般世家的嫡长子,都不会选择她。她能嫁的,只能是那种被边缘化,没有多少才干的次子了,甚至只能到一些商人世家中挑选。

    便是杨静娄元昭之流,与他高长恭相比,都相差八千里,何况是那些小门小户之人?要知道,在世人普遍地认知中,嫁给那等人做妻,还不如嫁给高长恭这样的人做妾啊!

    兰陵王见郑瑜一张脸时青时白,却瞪口结舌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眉头蹙了蹙。盯了她一眼,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看到他要走,郑瑜清醒了些,她急唤道:“长恭!”她流着泪求道:“长恭,别对我这么绝情。真的,我不争了,张氏想要什么,我都让给妫‘,通通让给她……”

    这一次,不等她说完,兰陵王已斩钉截铁地回道:“阿瑜,没用的!”回过头来,他对上愣愣的郑瑜,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当明白,除了阿绮,我已不想再要第二个妇人。”他淡淡说道:“我于女色一事上,本无多少兴致。再则,有阿绮在,此心已经满实,再收他妇,难免惹她不喜,没的多生事端。”

    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话后,兰陵王坐上马车,命令道:“走吧。”

    “是!”

    直到兰陵王的马车驶出了一会,郑瑜才呆呆地爬上马车,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驶出皇宫。

    这两人一走,便有太监急急走向春华殿。刚才兰陵王和郑瑜在殿外说话时,本没有避着他人。

    当时郑瑜是想着,只要兰陵王有一丝松动,只要他应诺了她,那么他的话,便等于是经过了陛下的,他便是想反悔,有陛下在也不能。

    因此,那太监急急走到春华殿后,便站在那里,把兰陵王和郑瑜的对话叙说了一遍。

    高湛听了有点不高兴。

    他蹙着眉,阴柔秀美的脸阴沉着。等那太监说完,他重重一哼,“高长恭那小子真在那里说,除了张氏,他不会再要第二个妇人?”

    “是。”

    高湛冷笑道:“这个死心眼的混小子,他的执念,到是深得很啦!”

    说到这里,他显然有点意兴索然,挥了挥手,令那个太监退下后,他站了起来,走到一侧的柜子处。

    伸出手,从柜子中掏出一个画卷。望着画中眉目妍丽的绝色美人,望着上面书写的“张氏阿绮十五岁作”几个字,他巴着嘴啧啧几声,突然仰头长叹,“这样的美人儿,竟不能归朕所有?奈何?”

    叹到这里,高湛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动几下,一抹不舍流露而出。

    他贵为郡主,整个邺城的,晋阳的美人美妇,几乎一一品尝过。便是那名闻天下的李太后,他也是想上就上,还令她怀孕生子,直到自己玩腻了才把她丢到庵里去。

    眼下,也就是那个张氏没有到手过了。想到张氏那绝世美貌,想到她那柔媚的模样,想象她在塌上时的那种种风情,高湛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心里便如五爪挠心,那种渴望,几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对张氏伸可是他不能,是的,他不能!

    叹着叹着,高湛又一脸高大伟岸的凛然相。双手一撕,“哗啦”一声把那画像撕成两半,高湛咬着牙气吞山河地说道:“朕乃当世名君,为了这大好山河,罢了罢了,也只能不去想长恭这个妇人了!”

    兰陵王回到了府中。

    把自己关在书房二个时辰后,他召来杨受成等亲信。

    杨受成十人进来时,正好看到兰陵王摊开一场中原地图,在那里划来划去。

    说说笑笑的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他们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只等着兰陵王开口。

    兰陵王开口了,“杨受成,去看一下外面有没有人。”这是要他净场了。

    “是。”不一会,杨受成走了进来,“郡王,已经没人了。”

    “你守在外面。”

    “是。”

    杨受成一走,兰陵王抬起头来,朝着众人盯了一会后,徐徐说道:“我刚才见过陛下了。”

    这个众人都知道。

    兰陵王蹙着眉,声音沉凝,他负着手在书房中踱开两步,慢慢说道:“陛下对我说,突厥攻击北桓州一事,是他编出来骗我回来的,他说,因为我一出去便是一年多,他想我了,所以编出这个消息把我骗回来。”

    这话一出,书房中嗡嗡一片。众俾将交头接耳间,神色中都带着一层不满和忧虑。这等军国大事,陛下都编出来骗人。最重要的是,谎言被揭穿,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压根不当回事,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莫非,苍天真地要灭了齐国了,所以这昏君暴君层出不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同意和离

    与众俾将一样,兰陵王也是紧抿唇,一脸忧虑。

    等众人的声音稍停,他又冷冷说道:“而且,他还有意惹指我的阿绮。不过我维护的态度太强硬,又有这等能力,所以才忌惮着。”

    众俾将的脸色更难看了。张绮既是兰陵王的女人,也是他们的主母。如果高湛真要惹指于她的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拼死一战!

    兰陵王继续说道:“于荆州之事,陛下毫无兴趣,他此行召见我,根本提也不曾提起。所说的话中,句句都是一些妇人和家宅是非之事。”说到这里,兰陵王抬起头来,他抿着唇,一字一句地说道:“诸卿,国主荒唐,我等不得不防。”

    众俾将明白了他的意思,齐刷刷低头抱拳,“郡王说的是!”

    杨受成站在外面,看着书房众人就着此事商议起来,慢慢地,他拢了拢被寒风吹僵的颈项。

    转头看向天空,看着看着,他也是一副落莫悲凉,不知适从的表情了。

    西苑中,郑瑜端坐在寝房中。

    自被迫搬到这个地方来后,她整个人更显沉郁了。听着四周传来的婢仆们的低语,张绮心情烦躁之极。心下恨道:那些奴才定然都在议论嘲笑于我!

    想到这里,她腾地站起。刚冲到房门处,她咬牙站住,唤道:“来人。给我更衣,准备马车,我要回郑府。”

    “是。”

    婢女们刚把东西准备好,却看到郑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她这阵子经常这样,众婢女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来。

    郑瑜僵硬地站在那里,绝望地想道:回郑府有什么用?回郑府又有什么用?现在的高长恭,可不是当初与她议婚时的他。当时,她的母亲还可以对他大小声,现在,便是郑氏族长对上他,也会点头哈腰吧?她回去求援,他们不但帮不了忙,还只会呵斥于她。

    想来明日,她被高长恭逼着搬到西苑的消息传到郑府后,族长也罢,母亲也罢,都会派人前来呵斥,前来骂她无能了!

    寻思了一会,她蓦地转头,刚走两步,又停下来朝着贴身婢女说道:“温儿,今天你不是给我炖了燕窝粥么?去热一下端过来。”

    “是。”

    不一会,那燕窝粥便端过来了,郑瑜看着这热腾腾的粥,目光闪了闪,微笑道:从今天开始,我每晚端一碗粥给他。总有一会,他会盛情难却,会忍不住喝下。

    杨受成站在书房外,一个时辰过去了,里面还在议论着。听到那隐隐传来的声音,他想道:也不知会商量到什么时候去。不过如此大事,只怕商量几日都商量不尽。正这么寻思时,他的眼角瞟到两个熟悉的人影。他眯了眯眼,朝那边定定看去。

    那背对着他的人影,正是张绮,她正拦着一人说着什么,是了,与她说话的人,却是王妃郑氏。

    想到郡王话里话外对王妃的防备,杨受成眯起眼,专注地盯梢起来。

    兰陵王一回府便进了书房,闲着无聊的张绮,便在外面走动起来。刚刚来到苑门口,她便迎面遇上了捧着热汤,一脸贤惠温柔相的郑瑜。

    张绮一看兰陵王那一架式,便知道他们有大事商量,此刻见郑瑜前来,便没有如往常那旁让到一侧,而是站在那里,朝她微笑道:“阿瑜,这是给长恭送粥么?”

    黑暗中,她长身玉立,纵使没有多少光亮,那如画的眉眼也在隐隐约约中透着惑人的光华。只恨陛下的心意捉摸不透,纵使她通过和士开的手把张绮的一张画像送到了陛下面前。可是今天见了高湛,他的话里话外,竟是没有流露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实在令人失望。原本她想,虽然高湛是见过张绮的,并且见了不止一次,可有那惟妙惟肖的画像放在身边,日日夜夜提醒他还有那么一个漏网的美人,最是好色,尤其喜欢对宗室动手的高湛说不定会不管不顾的下手的。

    见张绮询问自己,郑瑜脸色微青,她咬着唇想说两句缓和话,可那堆积在心中的刻骨怨恨,还是让她冷笑道:“怎么,不能来吗?”

    听到她语气中的不善,张绮微微一笑,道:“能来的。”夜色下,张绮微微歪了歪头,这个时候,郑瑜陡然发现,再次见到这个妇人,她不但更美了,全身上下,还透着一种静谧的光华。这种静谧,源于自信和平和,再也没有一年多前与她见面时,那种过份的张扬美艳着,实际上却透着一种无所适从的隐慌。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自信,是谁让她这种私生女出身,注定只能为他人玩物的贱人,这种静谧平和?高长恭这人,简直是贵族中的耻辱!对这种出身低微的女人也珍爱至斯,他简直,简直背叛了他身为贵族的荣誉!

    妒恨交加中,郑瑜尖声说道:“张氏,你别得意!在这个地方,还轮不到你得意!”

    她这叫嚣声一起,张绮似怔了怔,她这阵子已经够安静的了,都安静得与她以往完全不同,难道,她真表现得很得意了?明明没有啊。

    歪着头,张绮忍不住咬唇一笑,她朝着郑瑜好声好气地唤道:“阿瑜,你失态了。”在一句话令得郑瑜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后,张绮看向她手中的汤碗,说道:“长恭在议事,不想他人打扰,阿瑜,你这粥就不用送了。”顿了顿,她又说道:“如果你实在要送,不如交给我吧。”不过到了手中,是倒掉还是放到一旁,可就说不定了。

    郑瑜尖锐着笑道:“张氏,你莫忘记了,我可是兰陵王妃。”她刻薄地盯着张绮,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后,冷声说道:“可比某个人尽可夫,睡了好几个男人的贱人高贵多了!”

    这话恁地刺耳!

    张绮蹙着眉头,她摇了摇头退到一侧。见她让路,郑瑜挺直着腰背,趾高气扬地朝内走去。走着走着,她听到张绮在她的身后静静地说道:“阿瑜,现在没有丈夫想娶你了吧?”她的声音平和而安静,仿佛在说着一个事实,“便是长恭没有碰过你,便是你还是处子之身,那些曾经喜欢过你,想追你的丈夫也没有了吧?你一定不知道,这两年你把自己沉浸在怨恨妒苦中,变得有多难看。”

    张绮的语气太平常,却正因为她平平常常,理所当然地说中了事实,正因为这种不是刻薄的刻薄,正因为她说出了纵使是以前的李映,也不敢不能说的话,瞬时,郑瑜怒了!

    “砰”的一声,她把手中的汤碗一举,竟是朝着张绮重重砸来。感到不对,张绮急巧地避开时,她已尖叫一声,扑到张绮面前便去撕她的脸!

    郑瑜这个举动虽然突然,可杨受成已在一侧观察久了,早就靠近了两人。见状,他一个急步上前,伸出手臂把郑瑜一推,然后把张绮护到了背后。

    “扑通”一声,郑瑜被他摔得重重撞上一棵树,在一阵令她眦牙裂嘴的疼痛中,书房门一开,兰陵王几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冲到张绮的面前,伸手把她一扯,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后,蹙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问的是杨受成。

    其实他无需过问,一看现场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杨受成正要说话,从疼痛中缓转过来的郑瑜已抬起头来。她苍白着脸看着紧紧扶着张绮的兰陵王,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脸上滑落。

    虽然,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个场面,虽然,她早就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看不到,他永远只会怜惜那个虚伪做作的贱人,而不是会睁眼看清事实。可就算她清楚了一切,可再一次面临,再一次看到兰陵王对张绮一心一意地维护,郑瑜还是觉得胸口剧痛。

    疼痛中,她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

    她怎么办?她怎么办?她现在绝望了,也想和离了,可杨静娄元昭他们,都已经不要她了,她怎么办?

    难道要这么出去,嫁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次子或商户?然后这一生,都要低张氏这个贱人,低她那些庶出的姐妹们一个头?不对,不止一个,是几个,是几个头!

    她怎么办?她没路走了啊,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手掌捂着脸的郑瑜,哭得绝望而无声,这一种哭泣,任谁都可以看出她处于极度的悲伤中。兰陵王蹙了蹙眉,示意众将和张绮散去后,提步走到郑瑜的面前。

    等到她哭声稍息,兰陵王低沉的声音便在夜空中静静地传来,“阿瑜,别再作践自己了。与我和离,好聚好散吧。”

    他盯着她,慢慢说道:“你也知道,我小时候便杀过人,一旦狠下心来,那是什么事也做得出的。你现在和离,不但可以保全了名声,还可以保全一切。真等我休了你,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郑瑜没有回答他,只是呜呜咽咽地哭泣着。

    兰陵王低头盯着她,又问道:“阿瑜,这样拖下去,真有意思吗?”

    慢慢的,郑瑜抬起头来。她双眼红肿地看着前方虚空处,喃喃说道:“好。”

    什么?她应了?兰陵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郑瑜抬起红肿的双眸,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用手帕拭了拭,沙哑地说道:“给我三个月时间,等我安排好了退路,就与你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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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赢了

    “好!”兰陵王点了点头,心头放下重负的他笑容灿烂,“你就先住在这里,三个月后,我给你和离书,如果愿意,我还是希望能与你结为兄妹。”说起来,对于郑瑜,他是亏负的,只希望能通过这个办法补偿一二。想来有了自己这个后台后,她也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等她享受了几年的夫妻和乐日子,再把孩子一生,她也放下的心头的执念,此生可以得到平稳安乐了。

    与郑瑜约定后,兰陵王示意婢女们把她扶走,他转过身,朝站在几十步的阴暗中,向这边看来的张绮走去。

    走到她面前,他低头笑道:“阿绮,她应了,你听到没有,她应了!”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张绮连连点头,她仰头看着他,见没人注意这里,便掂起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亲,喃喃说道:“长恭,谢谢你。”说完这五个字,她眼泪又出来了。

    比起他来,她不好,她真不好,她心思太重,一直计较着得失,没能如他那样,一心一意地爱着。不过以后不会了,以后,生也罢死也罢,她都与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感觉她软软的唇瓣拂过,兰陵王心头一酥,他蓦地抓住她的腰,伸手把她横抱而起,低低笑道:“阿绮,现在我们可以生孩儿了。”在张绮的脸红耳赤中,他抱着她大步冲入了寝房中……

    兰陵王回来了!

    在大败突厥,以一役之威垫立了他不世勇将的威名,在一年多后,回到了邺城。

    这个消息,不过一天便传遍了整个邺城。因此,第二天,兰陵王府便访客纷纷,邺城的各大世家和权贵官宦,纷纷上门求见。

    在接待了他们过后,傍晚时,管事递上拜贴,萧莫求见。

    萧莫啊?他还有好多帐没有跟萧莫算呢!兰陵王磨了磨牙,冷冷说道:“请!”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风度翩翩的身影缓步而来。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这个身影一出现,便用一种光华,把身边的人都比了下去。也与往时的每一次一样,这个金冠束发,一袭淡青衣裳,俊脸含笑的少年,一点也不似一个高官,而只是一个金马玉堂的贵公子。

    看到他,兰陵王冷冷说道:“萧家郎君这是怎么了?竟不穿白裳了?”

    萧莫走到他身前,目光含笑,朝众人看了一眼后,定在站在兰陵王身后的张绮身上。望着她,他浅笑道:“离了家国,失了心上人,此心已染风霜,哪里还配得上白裳?”

    张绮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萧莫突然转向兰陵王道:“高郡王,可否让我与阿绮说两句话。”

    兰陵王盯了他一点,衣袖一甩转身便走。

    等兰陵王一走,张绮便把婢仆都喝令退下,在众人散尽后,萧莫看向张绮,低声道:“阿绮,你回了陈地?”

    “是。”

    听到她这个简单的回答,萧莫的脸上闪过一抹沧凉,他慢慢踱到一侧,在几上坐下后,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樽酒。

    仰头饮下一盅,萧莫浅笑道:“阿绮真好,有生之年竟是能够回到故国!”虽是浅笑,虽是平淡道来,可那语气中,怎地透着挥不去的沧桑?

    张绮垂下眸来,她提步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望着他,她唇动了动,低声说道:“他们都很好,张锦嫁人了,你的家族其他人都如以前一样活着,我的亲人也是一样。”

    萧莫沉寂了一会,待要询问,听到张绮又说道:“他们都问起你,他们都很想你。”

    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出,思绪便如潮水一样涌向萧莫,令得他不由以袖掩脸,久久一动不动。

    张绮知道,在这个齐地,他虽然身居高位,受人追捧,可这里毕竟不是故国,这里的人情世故,更与陈国不同。那个盛载着他的美好和风华的故国,是最真最美的。

    何况,他离开时,并没有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的记忆尘封在最美好的时候,想来夜静人深时,他也在遥望故土,深深思念。

    良久良久,萧莫哑声道:“我也想回去故国一趟。”

    说到这里,他低低一笑,“阿绮。”

    “恩。”

    “这一年来,我每日都在想你。”

    ……

    张绮垂下眸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她转过话题,直接而轻柔地说道:“阿莫,退隐吧。”这句话,她寻思了很久,早就准备见到他时说一说的。

    张绮看着前方酒盅中晃动的液光,“高湛不是明君,齐地也非故国。阿莫何不退隐了?到那周陈交界处,或者,便在陈地选一山一城,做那隐世之士,多好?”

    说到这里,她望向南方,喃喃说道:“这次我到了杭州,那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如仙境一样的美。阿莫,你也可以到杭州去,随便选一座灵山,一处寺院,或置一个院落,做一个富家翁。闲着时,你可以扮成谁也不识的样子,坐在建康的酒楼中,看那些故人嬉戏。累了,你也可以拥上三五个美人,生上几个孩儿,享受儿女环抱,娇妻满堂的家庭之乐……”

    张绮的声音本来就极动听,这番话又是有感而发,那声音便如乐音,娓娓动听,能勾起人心深处最深的梦幻。

    萧莫听着听着,也有点恍惚,等张绮住了嘴后,他才恍惚中清醒过来,笑了笑道:“阿绮居然劝我归隐?奇了,你怎地不劝一劝高长恭?”

    “他退不了。”张绮垂眸,她轻轻说道:“他正是意气风发时,高湛还没有做出让他绝望的事,他退不了,我又何必提出?”

    她抬眸看向萧莫,美丽的眸子中满是清明,“阿莫你不同,你本不是齐国之人,没有必要在一只看不到希望的破舟上逐浪。那高湛荒唐愚蠢,难不成你还以为他是可以辅助可以期待的明君?”

    今年五月,河南王高孝瑜因为屡次劝阻高湛而被毒死,朝中文武都不敢吭声。而现在,和士开这等小人越来越受高湛重视,国家权柄,渐渐被一群小人把握,萧莫他在齐国根底不深,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兵权,久留下去,说不定性命也保不全。

    萧莫拿过酒樽,再次给自己倒了一盅。他晃了晃酒水,小抿了一口,便抬头看向张绮。夕阳光下,她美得如同天人,萧莫才看了一眼,便感到胸口似被什么重重一击。

    看着看着,他眼圈突然一红,“阿绮,我这一生,永远也不会圆满,是么?”这话本是多余,实是没有必要再说,可他不知不觉中,还是问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混合在晚风中,恁地凄凉。他想过退的,早就想过退下……可他这一生,对什么都能舍弃,却总是无法舍弃她的身影。若是现在退了,岂不意味着,这一别会成永远?

    张绮看着他,轻轻说道:“昔日羊公曾经说过: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她抬起眸子,温温柔柔地说道:“我也曾万念俱灰过,幸好我走出来了。阿莫,你才情耐力,世间无双。只要你愿意转身,那便是一片海阔天空。”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又道:“我与长恭……我曾与你……很对不起他,他也娶了郑氏,负了与我之情。当时种种,直觉生无可恋,可到了今时今日,我却觉得人生美好圆满。”这话,她应该说出来了,她说出来,也好让萧莫彻底死心。

    看到她眸中的光亮,萧莫呆了呆,他徐徐问道:“阿绮,你终于对他钟情了吧?”他看着张绮,低低说道:“阿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地你从来都不愿意选择我?”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却是嘶哑得几不成声。

    张绮沉默了良久,才摇了摇头,迷惘地说道:“我也不知,我有时看到萧郎,心里便堵得慌,便想离得远远的。”

    这话萧莫从来没有听过。他苍白着脸问道:“阿绮厌我?”

    张绮蹙起眉,她似乎自己也理不清。寻思了一会,张绮捂着脸喃喃说道:“不是厌,是害怕。萧郎,我害怕与你接近,一直都在害怕。”也许还有怨恨。只是这感觉藏得太深,她理不清分不明。

    “是因为我是你的兄长么?”

    张绮摇头,“在陈国时也有害怕。”

    这话一出,萧莫脸白如雪,他慢慢站起,转身走出几步后,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张绮。定定地看了她一阵,他吃吃笑道:“原来我从来就没有胜过!阿绮,我是败给了天意么?”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果断转头,衣袖一甩,大步走了开去。

    刚刚步出苑门,萧莫便看到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兰陵王。在兰陵王的身周并无他人,难道他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萧莫缓步走近。

    看着他,兰陵王突然说道:“我其实早就应该杀了你。”他笑了笑,声音清冷,“如果换了别人,你已经死过几回了。一再地窥探我的妇人,屡屡出手坏我之事,萧莫,你早可以死了。”

    他也不需要萧莫回头,只是静静地说着,“不过我不能对你动手,阿绮重视你,她虽然不说,可我还是知道,她一直看重你,一直希望你能过得好,现在她已回到我身边,为了免生枝节,我会再放过你一次。”

    兰陵王的声音很冷,笑容也很冷,“仅此一次,再无下回!”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萧莫曾经强要过他的妇人,当时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太后,萧莫和张绮,太后已死,萧莫和张绮不会说出来,也许,这事永远也不会为兰陵王所知了。

    萧莫缓步走到他身侧,在与兰陵王擦肩而过时,他低低笑道:“是,你赢了。”还赢得那么彻底!

    说罢,萧莫脚步加快,衣带当风的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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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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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着萧莫离去,兰陵王过了一会,才提步踏入院落。

    张绮又在发呆,发现他到来,她迅速站起,眸中光华熠熠地看着他。饶过塌几,她碎步走到他面前。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袍,她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低声说道:“我刚才要萧莫离开齐地。”

    “为什么?”

    “因为齐主不是明君啊,你看连河南王高孝瑜仅因劝谏便被他毒杀,河间王高孝琬知情,也只能痛哭而去啊。”

    她说的事,发生时离现在不过三个月,也是这几个月中,齐国朝野中所发生的最大的变故。

    兰陵王沉默了,他知道,阿绮这是在提醒他,高湛不可倚靠。

    好一会,兰陵王伸手,他抚着她的墨发,那在武威城中逃命时削短的秀发,直到现在还没有长回原样。他抚着它,低低说道:“不用担忧,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无论如何!”

    “恩。”张绮软软地应了一声,她搂着他的腰,幸福的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闻着他熟悉的体息,张绮只觉得心头暖暖的,醉醉的,眯着流离梦幻般美丽的眼,张绮掂起脚,她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丁香小舌在耳洞中轻轻舔吻间,她靡软的呢喃道:“长恭,我要给你生一个孩儿,生一个我们的孩儿……”

    她的声音,便是最好的春药,因此声音一落。兰陵王的气息便陡然变粗,他伸手把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寝房。

    在高湛替兰陵王摆过接尘宴后,兰陵王变得忙碌起来。而随着郑瑜被迁到西苑的消息。张绮留在正院的事传出后,纷纷有贵妇人求见于她。

    这一日,张绮接到了一张贴。看着那贴,张绮蹙起了眉。

    杨受成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夫人,你怎么看?”

    张绮垂眸,“长恭他怎么说?”

    “郡王说,要我等随时侍侯你左右,便是皇后下令。【新】【叶*】【*】陛下出面,也绝不离开。”

    “好!”张绮清脆地应了一声,她转过头,“那我们去见见皇后娘娘吧。”既然到了这种混乱之地,说不得。便有再多的困难她也要拼尽全力,给长恭也给她自己,打造一个谁也不敢侵犯,谁也不敢胡乱窥探的坚固长城!

    应了皇后的邀约后,张绮回到寝房梳妆了一下。望着今天早上,兰陵王特意给她送过来的,摆了一房的华丽裳服,张绮一件一件看去,心中慢慢寻思着。

    这些裳服。全部是重新制定的,无论式样还是布料,都是按照郡王妃的规格制做的。看着看着,张绮赫然发现,这些裳服,居然是早就制定的。有的裳服角落中,竟然残留着一二根细小的蛛丝。

    怔了怔,张绮唤道:“请方老进来。”

    不一会,方老过来了,他笑呵呵地问道:“阿绮唤我?”

    张绮回眸,她温柔地问道:“方老,这裳服是什么时候制成的?”

    方老走近来看了看,呵呵笑道:“有两年了吧。那一年知道阿绮你还没有死,长恭便令人制备了这些裳服,还说这些你一定会喜欢的。怎么,阿绮不喜欢啊?不要紧,跟老头说一说,我马上令人再制一些。”

    以往,方老也对张绮客气,可这一次的客气中,还透着一种亲近,一种把她当成侄般的亲近。张绮一怔,不由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变了吧?所以方老打心眼里接受了自己,并准备亲近自己。

    她感激地朝方老笑了笑,又说了两句闲话后,方老一走,便对着这些裳服发起怔来。

    慢慢的,她把脸埋进一件裳服中,低低骂道:长恭这厮!

    他明明早就想娶她了,明明从她离开那一日起便想娶她了。可一直不说,在武威救出她后,一直任由她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着!

    走过去,挑了一套黑色的裳服穿上,张绮朝着给她梳妆的婢女们说道:“去告诉方老,以后我四季的裳服,全部制成黑色。[ ]【叶*】【*】”

    “啊?”婢女们看着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张绮,一婢忍不住说道:“可是夫人,这黑色并不能显出夫人的华艳啊。”

    是不能显出她的华艳,或者说,是遮住了她的华艳。可她喜欢着上这种裳后的凛冽冷绝,她想,也许这种凛冽冷绝,能够让高湛见了便心中不快,让胡皇后等人也不敢随意戏弄。所以她寻思着,以后,便用这种面目示人吧。

    “去准备便是。”

    “是。”

    喝退众婢,又随手把一个短剑藏在袖中,张绮在成史等十个黑甲卫的筹拥下上了马车,朝着街道中的醉香楼中走去。

    胡皇后便是在这里邀请她见面。

    醉香楼,一直都是邺城贵女们喜欢就餐的酒楼之一。两层高的木制楼阁,仿的是秦时阿房宫的建筑,于古朴中透着一种华丽,有一部份木料,更是用上了檀香木,坐在其中,幽香隐隐,来来往往,婢女侍从都是年轻美貌,所饮所食,都是三国精美,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张绮到达醉香楼时,第一层楼阁下有不少人在用餐,笑语声不绝于耳。听着那一阵阵人声,张绮的心定了定,她拉了拉头上的纱帽,提步向第二层阁楼走去。

    刚走上阁楼,一个圆脸的,笑得极为可亲,眉眼间还透着一种俊朗的四十岁汉走上前来,他定定地看着曼步走来的张绮,浑然无视紧紧跟随着她的成史等人,径自越过众人,向她笑眯眯地说道:“是兰陵王夫人张氏吧?本人和士开,奉皇后这令,在这里侯夫人久矣。”

    他笑得可亲。可那双不大的眼睛,却一直紧紧地锁在张绮脸上,身上。

    说完那话后,他等着张绮向他行礼。这齐国天下。想来无人不知道他是陛下最最信任之人吧?眼前这个绝美的妇人,一定不敢对他不敬的。

    张绮也着实不会对他不敬,纱帽下。她浅浅一笑,朝着和士开福了福后,张绮清冷地说道:“有劳和大开了,不知皇后娘娘?”

    陡然听到她的声音,和士开骨头都酥了一半,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娘娘在里面,兰陵王夫人。不如由士开带你过去?”

    “不敢。”

    “敢的敢的,请朝这里走。”面对张绮的和士开,与面对郑瑜的他完全不同。现在的和士开,彬彬有礼,笑得温文而又可亲。饶是那双眼珠紧紧粘在人家身上,也让人很难产生恶感。

    和士开领着张绮,走到第二间厢房处。今日这个阁楼上,别的厢房都房门大开,里面浑无一人。

    第二间厢房里面,胡皇后坐在正中间,在她的身边,还有五六个贵女命妇,以及十来个年少美貌的小厮。看到张绮过来。胡皇后转头盯来。

    张绮缓缓摘下纱帽,在和士开和众小厮瞬时瞪大,贵女贵妇们也是看呆了的目光中,朝着胡皇后行了一礼,清声说道:“张氏阿绮见过皇后娘娘。”现在,她与兰陵王还没有正式的名份。所以她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也说得过去。

    胡皇后没有想到,不过二年不见,她竟是美成了这个样。呆了呆后,她目光瞟过如痴如傻地盯着张绮不放的和士开,慢慢蹙起了眉头,心下微有恼意。

    蹙着眉,胡皇后冷冷说道:“原来是张氏啊。听说张氏很得意啊,一回到晋阳,高长恭那厮便为了讨好你,赶走了他的结发妻?”

    胡皇后的话毫不客气,她这句话一出,众贵妇也跟着冷笑起来。特别是胡皇后所说的“结发妻”四个字,着实激起了众贵妇共同的敌意。

    张绮却似不知道胡皇后生气了一样,她摇着头,目光纯净地对着胡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这话可说错了,郑瑜现在还是处之身,你这样说,可是会让她嫁不到好丈夫的哦。”

    张绮这种毫不客气,甚至自来熟的语气,令得众人一惊,众贵妇瞪着她,心下同时想道:都说这个张氏出身卑微,原来真是个愚蠢的,面对皇后娘娘,说话也这么随意。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胡皇后似乎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她哼了一声,反而与她辩道:“反正你赶走她,这是事实吧?”

    张绮摇头,她自顾自地走到皇后旁边,与她对面坐下后,给自己和皇后娘娘各斟了一盅酒。不等她发火,张绮先说道:“娘娘,这次我从陈地带回来了一种酒,极特别,喝了直让人飘飘欲仙,仿佛感觉到人间至乐。呆会派人送点给您如何?”天下三国,若论享乐二字,再也没有比南人更擅长的了。他们制造的美酒,确确实实是三国贵族追逐的好东西。

    众贵妇瞪大的双眼中,胡皇后一怔,转眼她扯了扯嘴,哼道:“那倒要试试。”语气虽硬,实则是接受了她的贿赂了。

    这,怎么可以这样?众贵妇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平素她们百般讨好,皇后还动则打骂,怎地这个张氏这般无礼,这般随意,她反而一点也不生气?

    她们却不知道,这个胡皇后可是在妓院中也过得甘之如饴的人物。这样的人,才不会看重规矩,注重尊严和礼仪,分得清上下呢。

    张绮听胡皇后这么一说,顿时嘻嘻笑道:“那好,我马上就让人送些美酒来。”说到这里,她把头朝外一伸,大大咧咧地叫道:“成史,你派二个人去府中,搬一些美酒过来,记得每样拿一点。”

    在一堂鸦雀无声中,成史响亮地应了一声,“是。”然后挥挥手,两个护卫应声下了酒楼。

    感觉到胡皇后对张绮开始有了微妙地好感,和士开在一侧答腔道:“说起来,真不能说是阿绮要赶走郑氏。那高长恭说和离,可说了整整二年了。啧啧,自新婚之夜起便说和离,举天下也只有这么一对。”

    这却是在帮张绮了。感觉到他对张绮的态度,胡皇后却冷了起来,她重重一哼,朝着张绮冷声说道:“你还有回答本宫地问话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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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玉佩

    张绮轻叹一声,道:“真说起来,郑氏确是我赶走的。要不是有了我,她与长恭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没有想到她这么爽快地承认,众人再次一呆。而胡皇后却是心中一乐,不由忖道:没有想到这个张氏倒是个痛快人,与她说话,真是一点也不累。别的贵妇,一件最简单的事也喜欢拐上七八个弯,总是欲言又止,总是意思隐晦了再隐晦,还总是喜欢摆出一副“你知道的”表情。她知道个鬼?每次听到她们那样说话,她就累得慌,就会发火赶人。

    这时,张绮歪了歪头,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与长恭相识在前。在他决定娶郑氏时,我们已经两情相悦,我更当着所有人表明过,想嫁长恭为妻。郑氏没有得到长恭的心,便冒然嫁了进来,只以为名份两字,便可束缚住他,真不聪明。”

    胡皇后听到这里,不由一乐,竟是点头道:“名份两字确实无趣。”想她也是被名份所缚,被这皇后的身份所缚。可是,她却不能不守着这个名份,若是做不成皇后,也不知高湛会不会让她活下去?

    旁边的人,听着这两人一对一答说得津津有味,不由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张绮又说道:“很多事,想开了也就那样,郑氏她有一天想开了,也会觉得以前做的事甚是无趣的。”

    见到胡皇后听得认真,张绮暗暗忖道:看来她对我的态度有改变了。那么,可以直接进入下一步了。

    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朝着胡皇后再行一礼后,张绮恭敬地说道:“禀皇后娘娘,张氏有一事禀与娘娘,能不能请娘娘屏退左右?”

    “屏退左右?”胡皇后一怔,转眼她想道:这个张氏与那些贵妇通通不同,倒是个有趣的,且听了听罢。她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

    众贵女命妇一出,张绮便掩上房门。她一直走到胡皇后的身侧,自顾自地的塌几上坐下后,张绮抬起头来看向胡皇后,美目顾盼,巧笑嫣然,“阿绮知道娘娘性直,也不废话了。”她执起酒樽,给胡皇后与自己再倒了一樽酒,然后抿下一口酒,朝着胡皇后吐气如兰地问道:“娘娘以为,阿绮姿色如何?”

    胡皇后这个,其实是个很不讲尊严,甚至喜欢他人对自己没上没下的一个人。她最大的特点,便是好色,极度的好男色。作为历史上唯一一个以太后的身份,甘为娼妓,并说出那句举世震惊的“为后不如为妓”的名言的她,后来在青楼时,对男人的脏言秽语,羞辱打骂都甘之如饴。

    此刻也是,听到张绮这么毫无礼物,这么直白的询问,她倒起了兴致,当下把张绮上下打量几眼后,煞有介事地说道:“很美,倾城倾国,莫过于此。”摇了摇头,她又说道:“不过本宫看了讨厌。”

    张绮嘴角一扬,一点也没有被她这句“看了讨厌”吓倒,反而愉快地歪着头,又问道:“那皇后娘娘以为,娘娘在陛下心中地位如何?是不是无论是什么美貌女子,也无法取代?”

    这话说得真真大不敬,可胡氏一点也不恼,不但不恼,她反而笑了起来,“你这张氏怪有意思的,这胆子大得让人不敢置信。怪不得那高长恭弃了郑瑜那虚伪之人而选你!”

    她笑过之后,居然还认真回答了张绮地问话,“恩,你要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张绮道:“是,皇后娘娘应当知道,阿绮与高长恭,彼此情根深种,除他之外,阿绮是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人。因此,阿绮想求得娘娘的庇护,想让娘娘帮忙,让我与长恭镇守边关。便有召令,也不入宫。”

    胡皇后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个张氏是怕自己的姿色,被自家丈夫看上,所以她向自己求助,宁愿前去边关那等蛮荒之地,也不愿意呆在邺城。

    她更明白张氏那隐晦点出的话意,以张氏的美貌,她真进了宫,自家丈夫肯定会把她当成珍宝,到得那时,她再略施手段,自己的皇后之位确实不保!便不说高湛,便是那和士开,他刚才看到这张氏的目光有多痴迷,胡皇后都清清楚楚地收入眼底!

    想到这里,胡皇后呵呵一笑,道:“好,我帮你这个忙!”

    “谢皇后娘娘。”张绮大喜,连忙站起向胡皇后行了一礼。

    “不用谢,本宫一直知道你张氏胆大,可没有想到,你胆子会这么大,在本宫的面前,一点也不害怕,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出来。很好很好,张氏,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来找本宫。没事也可以进宫来与本宫说说话。”她吁了一口气,埋怨道:“你不知道那些贵妇们有多讨厌,每次听她们说话本宫就想发火。哎,可是不让她们来吧,本宫又太寂寞了。”

    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扔给张绮,“呶,拿着它,你可以随时见我。”

    “是。”张绮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看到她收下,突然的,胡皇后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呃,张氏,那高长恭,勇猛乎?”在张绮怔怔的大眼中,胡皇后咽了一下口水,小小声地问道:“那个,他塌上功夫如何?”

    可能她看到张绮在自己面前放肆,因此这个堂而皇之的一国之后,也放肆起来。

    张绮慢慢眯起双眼,她低下头轻声说道:“长恭他,除我之外,没有近过其他妇人,他也不好女色,不喜别的女人靠近……”

    胡皇后听到这里“哦”了一声,失望地说道:“原来真是个雏儿,那就没意思得很。”她瞟向张绮,不解地问道:“那你还钟情于他?”

    张绮低声道:“阿绮喜他的温柔。”

    温柔?胡皇后平生最不喜欢的便是温柔两字,无论是在塌上还是生活着,那种软绵绵的东西有啥意思?没的让人看了心烦。她哦了一声,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个张氏再呆下去,只怕和士开魂都要丢了。

    张绮站起行了一礼,重新把纱帽戴上,提步走了出去。

    没有想到张绮呆这么一会便走,众贵女命妇,还有那和士开都有点发愣。正当他们盯着张绮细看时,陡然发现了,张绮握在手中,那露出一半的玉佩!

    这玉佩?这是皇后娘娘经常佩带的,只有和士开才能得到一枚,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玉佩!怎么这个张氏才见了皇后娘娘一面,便得了这物?

    一时之间,众人直是目瞪口呆,愕然不敢置信。

    而这时,两个护卫已从兰陵王府载来了美酒,把那些美酒交给皇后的人后,成史等人筹拥着张绮离去。只是这个时候,成史等人一直是目瞪口呆的,一直回到兰陵王府,他们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下午时,兰陵王大步踏入了正院。他一眼便看到一袭黑裳,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张绮。

    提步走到她面前,他低下头看着她笑道:“阿绮,刚才在外面,我居然听人说到,你与皇后一见如故,不过小半个时辰,她便赏你一块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并随时可以面见她的玉佩,可有此事?”

    兰陵王说这话时,他身后的杨受成,方老等人,也停止了说话,转过头来看着她。

    这些人,都是在邺城晋阳两地生活多年的,对于现在的胡皇后,以前的广平王妃,那是知之甚详。几乎所有的上层贵族都说,胡皇后那人最不好打交道,有时,你给她送上万两黄金,说不定她下一刻便莫名其妙地与你翻脸,有时,你对她毕恭毕敬,百般维护,说不定她转眼便抽你一鞭子,还下令封锁了你家的生意。

    因此,在听到这个传言时,兰陵王不信,杨受成方老等人也不信。

    张绮抬头,对上兰陵王等人紧紧盯来的眼神,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那玉佩,“叮”地一声放在几上!

    竟然是真的!

    众人的倒抽气中,兰陵王拿起那玉佩看了几眼,眯着眼睛问道:“阿绮用了什么法子?”他低下头,瞬也不瞬地看着张绮,自己这个妇人,永远永远让他看不透,总是一次又一次,在他以为他把她琢磨清楚后,又抛出一个迷团来。

    面对兰陵王的不解,张绮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告诉你们。”

    兰陵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等院落中安静下来,他上前一步搂住张绮,低沉道:“胡皇后这人,与陛下有点相似,行事颇为任性。在知道你应了她的邀请时,我还甚是担忧。”他低低一笑,“没有想到,我竟是白费心了。”

    张绮被他从背后搂着,也不转身,便这般回过头来。她伸出丁香小舌,在他的唇线上轻轻勾画着,呢喃地说道:“长恭……”

    兰陵王唇一移,蓦地堵住她的小嘴,把她直是吻得透不过气后,他才低应道:“恩。”

    “借我一些人,我要办一件事。”她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嘻嘻笑道:“很重要的事哦,不过现在我不告诉你。”

第二百一十九章 密报

    兰陵王听了摇头一笑,他喜欢看她现在这模样,调皮,快乐,仿佛再无烦恼,这让他的心中满满实实的,直觉得这世间,没有比她这般快活一笑还重要的事了。

    “怎么,应不应承?”

    “应承应承!当然应承!”

    “嘻嘻,就知道长恭最好了。”

    不一会,兰陵王便把成史等人拔到了张绮手下,除了他们之外,张绮还亲自点了一人,那就是杨受成。

    与他们相处了一年多,张绮已对杨受成等人的性格了解了不少。如杨受成这人,行事不但有勇有谋,而且果断干脆,是个优秀的首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杨受成,张绮微笑道:“杨将军,我这里有一件事想劳烦于您。”

    “夫人尽管哈哈。”

    “那好,我要你放一个谣言出去,便说,我是妲已转世,国主得了,便会坏其江山,败其运数。唯有那杀人无数,煞气冲天的武将,才能镇得住这冲天的狐精之惑!”

    “什么?”

    杨受成一僵,他蓦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张绮。

    他确实是不敢置信,这个时代虽然混乱,虽然胡人治下,很多人都荒唐行事,可是,不管是什么女人,最怕最忌讳的,还是这个妖孽祸水之名。而现在,自家这个主母,竟然提出了这种要求?

    她就不怕这谣言会把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么?

    张绮抬头,她定定地看着杨受成,低语道:“杨将军先别恼,你仔细想想,如果这个流言传出,一般会有什么后果?”什么后果?后果就是,她的名声彻底臭了。

    刚寻思到这里,杨受成双眼陡然一亮,明白过来。不对,夫人的名声一臭,那几国的国主,是断断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说不定还会对她敬而远之。而朝野中的儒生们,则会把她当成眼中钉,恨不得把她赶得远远的……

    而只要有郡王在,那些人也只会是赶走她,而不敢杀她害她。赶走她,赶走护着她的郡王,然后会怎么赶呢?自然是赶往边关!

    蓦地,杨受成完全明白了。他直直地盯着张绮,不敢置信地瞪了一会眼,突然的,他赞叹道:“夫人聪慧绝顶,这主意着实不错。”

    不但不错,而且可信度非常之高。毕竟,那周主的皇帝宇文邕得了她多久?才不过几个月吧,便在与突厥人的大战中大败特败……

    而这个谣言一旦传到高湛耳中,他便是对张绮有再多的心思,也会谨而慎之,顾虑再三。而齐国的文武百官,为了不让张绮这等妖妇惑乱朝政,必然会把郡王派到边关。这样一来,岂不是远离邺都,无需近距离地承受高湛和胡士开等人搅动的风风雨雨?

    深吸了一口气,杨受成退后一步,朝着张绮深深一揖,叹道:“夫人智慧过人!末将心服口服!”

    张绮得到他的肯定,也是心中欢喜,她微笑道:“那你现在就去着手布置吧。记着,这消息最好是从周人那里传来。还有,越快传到邺城越好!”

    “遵令!”杨受成行了一个军礼,大步走出。

    这七八天,郑瑜一直安静地呆在西苑中,同时,她也安静下来,不再像以前那般,动不动就朝下人发火,甚至有好些次,下人还看到她在那里温婉地笑着。

    看起来,她似乎真地放开了。这让一直不安,对她秘密监视着的方老慢慢放下心来。

    而这一日,张绮得到胡皇后的玉佩,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事,也传到了郑瑜的耳中。当时听了,她没事人的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还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日下午,她才坐上马车,去了郑府中。

    见过郑夫人后,郑瑜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悄悄地来到一处庵堂中。

    这景慈庵,本是邺城著名的一景,不过现在行人已经少了。郑瑜一路过来,遇到了几波人,那些人在看到她出示的信物后,都让开了道路。

    不一会,郑瑜便来到了山顶上的主庵外。刚刚来到台阶上,她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没有压抑的呻吟声。这声音,是从正殿传来到,显然,是有人在菩萨面前正行那淫贱无耻之事。

    听到那声音,郑瑜苍白的脸红了红,她向后退去。刚刚退到一侧,一个胡乱裹了一件外裳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这人正是和士开,他一眼便看到了郑瑜。对上这个邺城有名的贞洁烈妇,刚刚得了满足的胡士开舔了舔唇,淫笑着嘀咕道:“可惜这小娘皮来迟了一步。”

    说到这里,他提步向郑瑜走去。

    正在这时,殿堂中传来高湛的声音,“士开,你在说什么?”

    和士开回头笑道:“陛下,兰陵王妃又来了。”

    “哈哈,”高湛笑道:“可惜朕今日没有那精神,不然要了长恭这个不要的女人也是趣事一桩。”

    顿了顿,他命令道:“让她进来吧。”

    “是。”应了一声,和士开提高声音,“郑氏,陛下让你进去。”

    “是。”郑瑜提步踏上台阶,在经过和士开时,被他特意挤过来蹭了蹭,虽然只是被摸了一把,可那种羞辱感还是让郑瑜青了脸。

    说起来,郑瑜这种动不动便青紫着脸的习惯,实在不让和士开喜欢,因此他咧嘴一笑后,便摇了摇头放她入殿。

    殿堂中,发散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情欲之气。高湛正倨坐在蒲团上,他的左右,还挨着几个衣冠不整的美貌尼姑。

    低下头,张绮恭恭敬敬地跪下,朝高湛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后,唤道:“兰陵王妃郑氏见过陛下。”

    “好了好了。”高湛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连这里你也寻来了,定然是有话说。那就直说吧。”

    “是。”

    郑瑜伏在地上,她朗应了一声后,说道:“陛下,阿瑜这几日,听到府中有对陛下不满的声音。”

    “哦?”高湛慢慢坐直,他眯着眼盯着郑瑜,“都说了什么?”

    “阿瑜听到府中的人在悄悄议论,她们说,陛下最是喜好美色,只怕会对张绮下手。还有人悄悄说,便是陛下对张绮下手也没有什么怕的,因为郡王已经开始安排退路了。不过大多人还是认为,陛下虽然喜好美色,可陛下更尊重将帅之才。现在世人都知道“天下三国,兰陵无双”,陛下要讨好高长恭,自不会惹指张氏的……”

    她还没有说完,高湛低冷的声音已经传来,“你说,有人说朕要讨好高长恭,因此才不敢惹指张氏?”

    声音虽低,却沉寒如此。郑瑜身子一缩,不由磕巴起来,“是,是的。”

    高湛笑了起来。

    他盯着郑瑜,突然冷声说道:“郑氏,这话不会是你瞎编出来唬朕的吧?”

    “不,不是。”郑瑜急急抬头,慌乱地说道:“阿瑜不敢,阿瑜编不出来,阿瑜说的是实话。”便是她编的又怎么样?这是阳谋!她也罢,高湛也罢,高长恭也罢,百官权贵也罢,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只是她把他们心中的想法明明白白地摆在高湛面前而已!

    见到慌乱的郑瑜,高湛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他先是腾地站起,刚要发作,转眼想了想,又慢慢坐下。

    虽然坐下,高湛的心中却愤怒无比。他放过张氏,是何等的英明之举?那是顶顶盖世的雄主才能做到的事。现在倒好了,天下人竟然都不懂得自己做了多大的牺牲,反而讽刺自己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怕了一个武将。

    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岂会害怕区区一个武将?哼,世人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这个自以为了不起,把众人的生命当成蝼蚁,认为赏也由他罚也由他,生也由他死也由他的昏君,此时胸中有无名怒火在熊熊燃烧。对于高湛来说,他最后喜欢看到的便是世人恐惧敬畏的目光。

    现在看来,自己对高长恭那小子的仁慈完全没有必要啊!

    坐下后,他挥了挥手,道:“你不用害怕。”一句话落地,郑瑜果然不怕了。

    高湛目不转睛地盯着郑瑜,突然说道:“听说你对高长恭承诺,三个月后与他和离?”

    “是,是。”

    “这话不用放在心上。”这是说,陛下会让他们和离不成了?郑瑜心中大喜,她暗暗咬唇:自己的一箭双雕之策,总算完成了第一雕!

    在郑瑜退下时,高湛慢慢说道:“以后长恭那小子说了什么话,记得传给朕知。对了,告诉和士开也是一样。”

    “是。”

    在郑瑜退出庵堂大门时,她听到高湛对和士开冷笑道:“哟,士开你听到没有?有人说,朕要讨好长恭了。朕堂堂天子,还要讨好他一个臣子?士开,你马上去传令,便说,三日后,皇后在宫中摆宴,那张氏不是得了皇后的一块玉佩吗?让她入宫向皇后娘娘谢恩。”

    在郑瑜暗暗冷笑,得意着自己的第二雕也成功时,得了皇后明旨的和士开抬起头来。他看了高湛一眼,欲言又止。

    他自是知道,陛下这次让张氏入宫意味着什么。这两年来,有多少臣子权贵的妻子,便是这么一次入宫,便成了陛下的掌中之物的?说不得,那个张氏从此后,也会成为陛下的后宫一员了。

    暗暗叹了一口气,和士开开始琢磨怎么向胡皇后解释此事。

    郑瑜一回兰陵王府,便听到正院处传来张绮和兰陵王地欢笑声。她停下脚步,含着笑听了一阵,听着听着,她无声的冷笑了几声。

    转眼,第三天便到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一劳永逸

    高湛还在等着胡皇后乖乖的下旨让张绮入宫时,却得到和士开传来的消息,胡皇后病了。昨天晚上她贪凉饮冷,现在昏沉困顿,说是请陛下延后数日。

    延后数日便延后数日!高湛也不在意,冷哼一声便挥手令和士开退下。和士开刚退,高湛突然唤住他,盯着和士开,高湛眯起双眼,慢慢说道:“有所谓生病伤寒,七天可起,你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养好身体,朕希望七日之后,能看到皇后康复。对了,既然皇后病了,就不要随便出门,特别是那兰陵王府!”

    陛下知道了什么?和士开一凛,马上恭声应是,见到高湛面色好转,这才慢慢退下。

    只是退下时,他心中暗下决心:有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件事已理会不得。反正皇后的意思,我已转给陛下了。这几日,皇后那里我也不去见了,我就装病不出,先拖过七天时间再说!

    转眼间,又是六天过去了。

    这一日早朝。

    高湛与众臣议了几件事后,挥了挥手,便准备吩咐退朝。

    这时,一个大臣大步上前,躬身说道:“陛下,臣这近从周人那里听得一件事,说是周国的大相师姬公得到一块石碑,他从那石碑上,揣度出一条天机。”

    天机?

    殿中热闹起来。这年代,已出现了好几波日食了。天心最慈,总是会在无边杀戮中给生灵一线生机,也许这天机会对家国有用。

    高湛也来了兴趣,他重新坐下,笑道:“哦,什么天机,且说一说。”

    “姬公说,那灭世的妲已已重新临于世间,此女倾国倾城,妖惑苍生。姬公还说,前不久周国之败,便败于此狐之手!”

    什么?

    这话一出,四下同时安静下来。萧莫更是头一抬,错愕地看向那开口的大臣。

    高湛眯了眯眼,身子前倾,试探性地问道:“爱卿说,前不久周国之败与此女有亲?”

    “姬公是如此道来。”

    高湛说不出话了,与他的沉默不同,殿中的众臣,已交头接耳起来。

    这时,另一个大臣也走上前来,他朗声说道:“臣也听到了这些流言。它自周地来,如今已沸沸扬扬。有人还说,是村民从山中挖得一巨石,石上有怪图,姬公正是在怪图旁住了半年后才说这些话的。”

    听到这个大臣的话,喧嚣声更响了。

    这时,一个少年臣子也叫道:“臣也听到了这等流言。”

    喧嚣中,回过神来的高湛咳嗽一声,问道:“姬公还说了什么?”

    “姬公没有再说。倒是民间另有流言,说什么只有那杀人无数,煞气冲天的武将,才可镇住那冲天的狐精之惑!”

    听到这里,高湛却是不信了,他站了起来,冷笑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这“一派胡言”四个字一出,高湛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大臣们瞬那间闪过的忧虑。是了,是了,这些无能之辈,他们是在胡乱担心吧?哼,他就知道,这些人是怕自己被美色熏了心!

    想到这里,高湛大为烦躁,他重重一哼,衣袖一甩,冷笑着扬长而去。

    高湛虽然离去,众臣还在交头接耳着。姬公的话虽然没有明指,可任何人都知道,那个令是周国败了的转世狐精,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与之相符,那就是张氏阿绮!

    高湛虽然离去了,可一条又一条的流言,还是如流水般的涌入了邺城中。

    从来流言成虎,高湛忖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如果动了张氏,不说那些儒生不会放过他,便连这皇帝的位子,也不会太安稳,还是静观其变吧。当下,他便下令,让胡皇后不必邀请张绮入宫了。

    而这一缓,更多的流言涌入邺城。在越来越多的佐证,和某些人信誓旦旦地证明中,张绮的妲已转世之身的说法,似是得到了公认。

    于是,开始有文武百官上奏折,他们也不要求兰陵王驱动去张氏这个妖姬,而只是要求陛下下令,让他把兰陵王赶得远远的,最好远离朝堂,到边关镇守。

    外有压力,内有胡皇后,和士开时不时地敲边鼓,高湛压下最后那一点对张绮的绮念,下旨令兰陵王出行到北桓州镇边。不过念在他刚刚回到齐国,可以休息三个月后再走马上任。

    这道圣旨下后,不说是张绮,便是兰陵王,心头也是大畅。这高湛虽然才上位不过二年,可这二年间,他着实把邺城弄得乌烟瘴气的。对兰陵王来说,他只要守住他的家国,朝堂上的职,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对张绮来说,这道圣旨,实实是一道护身符。

    不仅如此,杨受成等人此刻对上张绮,更是恭敬有加。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所谓的翻云覆雨,能够巧妙利用流言保护自身,同时也令得郡王远离纷争的张绮,从此事上看来,实实是具有翻云覆雨的大才华。更何况,她仅与胡皇后见面不过一刻钟,便从她的手中得到了入宫玉佩?因高湛命令皇后召张绮入宫一事只有高湛本人,和士开,皇后和郑瑜四人知道,所以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次张绮的妙计,竟及时地替她自己免去了一次最大的危机。

    内忧外患一朝解去,张绮彻底地放松下来。

    九月份来临了,邺城的中秋也到了,明媚中透着寒气的天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张绮坐在马车中,一边透着车帘看着澄澈的天空,时不时地看几眼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知不觉中,嘴角已噙上了一朵笑容。

    这时,她的手一暖,却是兰陵王按上她的手。张绮回眸冲他嫣然一笑,又伸出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阿绮在看什么?”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张绮甜蜜地说道:“看天看地看人。”她把他的大掌放在脸上摩挲着,喃喃说道:“长恭,我觉得什么都好看。”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她看到了他眸中的宠溺和愉快。

    这是,兰陵王瞟了一眼外面,说道:“这家酒楼不错,我们下去吧。”

    “恩。”

    马车停下,兰陵王牵着张绮的手走下马车,步入酒楼中。

    如以往一样,一袭黑裳的张绮戴着纱帽,不过兰陵王在齐境内,向来不喜欢掩去面容,因此两人一入酒楼,四下便齐刷刷望来。

    兰陵王无视这些投来的目光,牵着张绮的手走到一侧,刚刚坐下,一个坐在邻桌的华服贵妇突然唤道:“高长恭,张绮!”

    这声音很熟悉,两人转头看去,一对上来人,张绮诧异地唤道:“李映?”

    “是我。”

    李映站起,曼步走到两人身前,先是朝着兰陵王福了福后,便在木几的另一方坐下。以一种优美的坐姿坐下后,她转眸看向张绮。

    对着张绮,对着兰陵王,李映唇动了动,最后低下头,提起酒樽给张绮和自己各斟了一盅酒,然后捧起酒盅,朝着张绮轻声说道:“阿绮,以往有不对之处,还请不要怪罪。”她看着张绮,低声问道:“能喝下这一盅酒么?”能原谅她么?

    张绮拿起酒盅,抬头抿了一口。见她喝了,李映如释重负地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到她是真心如此,张绮有点好奇,她眨着眼问道:“为何如此?阿映,我记得你们一直看不起我,不喜欢我的。”

    李映把酒盅放下,低叹道:“是,我们以前是看不起你,也不喜欢你。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看了一眼兰陵王,“长恭今时不如往日,以他在天下间偌大的威名,都愿意珍你重你,我们,也无法再把你当一个普通的姬妾看待。”

    她苦笑道:“我们妇人,从来都是夫荣妻贵啊。”

    张绮明白了,她朝四周看了一眼,问道:“秋公主呢?我来到邺城也有一阵了,都没有听人提到过她。”

    “秋公主?”听到张绮提到秋公主,李映唇畔的笑容更加苦涩了,“她已嫁到柔然去了。”垂下眸子,李映慢慢说道:“秋公主性子直爽,其实她人真不坏。”

    “我知。”张绮这话说得十分干脆。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承诺秋公主的优点,李映先是一怔,转眼苦笑道:“秋公主出嫁之日,阿瑜说她病了,没有前去。秋公主大哭了一场,也是那时起,我便不再与阿瑜见面了。”

    这话一出,张绮没有什么反映,倒是兰陵王蹙起了眉峰,他低沉地问道:“她为何不去?”

    以他的聪明,自是听得出来,阿瑜所谓的生病只是借口。他不明白与秋公主关系那么好的郑瑜,为什么在秋公主最重要的日子里不愿意出现。

    李映低声回道:“这两年中,阿瑜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性情越发阴郁任性。”

    这便是答案。是郑瑜心情不好,她不愿意出现,所以便没有出现。

    兰陵王依然蹙着眉,“她不该如此行事。”说到这里,他抿紧唇,暗暗想道:性情越发阴郁任性了么?不由的,他的心中生出一些警惕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天意

    与兰陵王不同,张绮一直是比较了解郑瑜的,而且她早就看出了,相比起秋公主的重情,郑瑜似乎并没有太把这个朋友放在心上。

    李映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她一边慢慢抿着,一边轻声说道:“阿绮,我以前年少不懂事,得罪过你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见怪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也是直到嫁人后,我才突然发现,阿绮,你实在比郑瑜强得多了。”

    也许是出身于底层吧,张绮的性情中,有着郑瑜所没有的一种性格,那就是,任何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困境,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心变得阴暗,永远不会把自己困在痛苦和怨恨中。再无助的时候,她的眸光都是清明的,仿佛得之她幸,不得她命。她不会去怨天尤人,不会去做损人不利已的事,而是会积极的,努力地谋取另一段灿烂人生。

    仿佛,这个少女,曾经睿智地看到过更宽广的天地,也曾经站在几十年后回忆过从前。她已知道,人之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好好地活着,努力地过好每一段旅程,永远不亏负自己。便便是前途一片黑暗,无路可走的时候,也要活得尊严,通达。她也永远不会因为过去的错误而惩罚自己,两年前,她在张扬的向所有人宣布要嫁给兰陵王为妻时,有多少人笑话她?那应该是整个邺城,整个晋阳吧?便是她自己,见到张绮时,也是嘲笑不屑的。可她每每对上,都是一脸通达明朗。那是因为,她知道求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大不了便失败了,大不了便从头来过,从不了便一无所有……这人世间,只要还活着,便有机会,便会春光明媚。也许在她眼中,尊严,从来是自己许给自己的,而不是他人给你的。

    这种阳光清明的性格,其实比郑瑜更能让人舒服。郑瑜,她眼界太小了,而且这二年中堆积的怨恨,让她整个人已变得孤僻可怕。

    归根结底,人活着是种态度,态度变了心境也就变了。

    没有想到有一天李映会这么发自肺腑地赞美自己,张绮不由一笑,她转眸看向兰陵王,妙目盈盈中,似是在期待着他也来赞美一句。

    这样的神情,让李映不由好笑,兰陵王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在张绮的墨发上摸了摸,说道:“走吧。”

    牵着张绮站起后,他朝李映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转身就走。望着这一对伉俪,李映长叹一声,暗暗想道:阿瑜,你现在放手还得来及……

    夜晚又到了。

    西苑中,一个婢女走上前来,轻声说道:“王妃,夜寒露重……”才说到这里,郑瑜蓦然转头,青着脸尖声说道:“什么王妃?我哪里还是什么王妃!”说到这里,愤恨交加下,她冲到二十步开外,一袖子把塌上的酒盅茶碗糕点全部甩到了地上!

    已经两个月了,她承诺兰陵王和离的日子,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中,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她每天晚上端上的那一碗粥,不是被张绮,便是被方老还有那个什么杨受成截了下来。整整二个多月份,她这个王妃,竟是没有办法与她的丈夫单独呆在一起,哪怕呆上一会!

    时间不多了,再过不了多久,高长恭就会逼着她和离的。她知道他的性格,到得那时那时她还想找借口的话,他肯定会不耐烦。是的,他一定会不耐烦!

    压下心头的慌乱,郑瑜想道:不要紧,不要紧,高湛会出手的,他承诺过会出手的!这个想法,其实她已不是那么确信,毕竟,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传,说那个什么张氏是妲已再世,是祸水红颜,高湛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得不压下去。

    他既然对张绮没了想法,自然也懒得出手帮助自己!

    就在郑瑜为渐渐逼近的期限坐立不安时,公元563年九月,在上一次战役中,被削弱了一些实力的北周元气终于恢复了一点。北周的大冢宰宇文护想着齐国的实力越来越强盛,竟是痛下决心,派使者前往突厥,竟准备与这个对齐国同样又惧又恨的仇敌联手讨伐北齐。便是不能大胜,借机削弱齐国国力,让齐周两国重新回到平衡点,也是周国所希望看到的。

    北周派出的御伯大夫杨荐和左武伯太原人王庆,向突厥木杆可汗承诺,不管攻齐胜是不胜,他们的皇帝宇文邕,都愿意娶可汗的女儿为皇后。

    到了现在,这个联盟已成,突厥与北周的联军,开始整装待发,随时可能入侵齐境!

    在这种情况下,心中大为慌乱的高湛,急急把兰陵王派往边关。

    郑瑜也没有想到,她还在为三个月的期限发愁时,转眼间高长恭便接到高湛的旨意,不得不带兵急赴边关。

    这一次,周人和突厥乃有备而来,气势汹汹,高长恭所统的又全是骑兵,自然不能带着张绮上路,幸好,有那个谣言在,料他高湛也不会对张绮动手。虽说如此,高长恭还是给张绮留下三百亲卫,便在接到圣旨的次日,便踏上了征尘。

    房间中,送走了高长恭后,张绮坐在院落里呆呆怔怔的。她与他不是没有分离过,可没有一次分离,让她如此牵肠挂肚,几乎是还没有分开,便已开始了相思。

    见她黑色的纤细不胜寒风,方老急步走近,低声说道:“阿绮,回房吧。”

    “恩。”张绮嘴里应着,脚下却没有动。

    方老看着她,暗叹一声后说道:“对了夫人,长恭走时有一样东西,交待老奴拿给你。”

    “什么东西?”

    “夫人跟老奴来。”

    带着张绮来到兰陵王的书房中,方老掏了掏,从一个书简中掏出四张帛纸。

    张绮伸手接过,展开第一张,她惊道:“这是和离书?”

    “是。”

    张绮连忙打开下一张,还是一张和离书,这是一式两份吧,上面盖着兰陵王的大印,签着他的名字和手印。

    和离书有两份就够了,怎么会是四张?张绮嘀咕着翻到了下面。

    下面那一张帛纸上,两个豆大的“休书”,清清楚楚出现在她的眼前!

    二张和离书,二张休书!印鉴签名一应俱全!

    看到张绮吃惊,方老在一侧说道:“阿绮,长恭说了,这一式两份的和离书和休书,都交由你保管。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那就在三个月期限到时,把这和离书交给郑氏,并让她签上名字。如果她有什么异动,那就直接甩上休书。”

    方老长叹一声,继续说道:“长恭还说,郑氏她如今性情颇有点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人能够揣度。他还说,面前拙败之境还能从容进退,不惊不恨者,知可为者则为之,知不可为者则不为的,只有少数的智者,阿绮是智者,郑氏不是。因此他思来想去,只怕到时不得不用上这休书了。”

    张绮没有想到,兰陵王连休书也给郑瑜准备了。

    与他相识这么久,她其实一直知道,兰陵王是很珍惜那一份儿时的交情的,他也打心眼里不愿意把郑瑜往坏处寻思。可以说,相比起对别人的手段,他对郑瑜那是少有的宽容。

    也因此,张绮一直以为,这桩婚事会一直这样拖着,便是期限到了,郑瑜也会有借口拖下去,而兰陵王他,只怕也会妥协。

    见到张绮怔怔地盯着那“休书”两字发呆,方老又叹道:“说起来,阿瑜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昔日她与长恭一起玩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写这一封休书,长恭也是不忍,不过他为此事特意交待老奴,他说,无论如何,不能因为他一时不忍,而伤了阿绮分毫!”

    张绮听到这里,低低说道:“长恭他,有心了。”她知道他写这份休书有多难,可他为了护她,还是写了!

    见到张绮把那四张纸帛收好,方老咧嘴一笑,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转向张绮的小腹,暗暗想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让我抱到小主子?也不知怎的,这个想法一起,方老便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走起路来更浑身是劲。

    看着方老笑呵呵地走出,张绮诧异地眨了眨眼,忖道:刚才提到郑瑜,这老人还一脸惋惜悲叹,怎么这一会又这么高兴了?

    与张绮一样,送走兰陵王后,郑瑜便坐上马车,回到了郑府。

    郑母正在堂房中等着她,等到这个女儿向自己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后,郑母挥退众婢,温声说道:“阿瑜,高长恭走了,这是个好机会!”

    郑瑜明白母亲的意思,她脸上绽开一朵笑容,细声细气地说道:“女儿也以为,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说到这里,她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冷笑道:“这便是天意吧。”

    她的声音虽小,郑母却听清了,她点头道:“不错,这是天意。”她看着郑瑜,徐徐说道:“我们郑氏不能没了高长恭这个女婿,所以,这便是天意!”

    郑瑜听到母亲赞同自己的话,顿时笑容满面,她抬头说道:“母亲可有好主意?”

    “我想听阿瑜的。”

    郑瑜低下头,她眯起眼睛说道:“女儿以为,要解决掉那个张氏,又不让长恭记恨于我,此事需做得巧妙。”她朝四周看了一下,见确实无人,这才凑近郑母,压低声音说道:“母亲,若是能让陛下与这张氏睡上一觉……”

第二百二十二章 郑瑜失身 上

    一句话吐出,郑母双眼便是大亮,她伸手在几上一拍,“妙!”这主意确实妙,远比她自己想的要阴损。//更新快//【新】[~]

    想想,若是让那陛下睡了那张氏,再把此事泄露出去。那满朝文武肯定会大惊失色,这么一个天下人公认的祸主之妇,竟然真与他们的国主沾上边了,这怎么了得?不行,一定要根除后患!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陛下最任性,也抵不住朝野中的巨大压力。而在这压力中,等待张氏的是什么?那是一个死字,只能是一个死字!

    等张氏一死,那高长恭便是知道了,他又能如何?他是能够杀了陛下,还是能够把文武百官都杀掉?说不得,只能忍了吞了,过个几年,他把那妖妇放下时,不还是与阿瑜和和美美地过日?

    见到母亲肯定,郑瑜也大为欢喜。不过转眼她便蹙起了眉峰,喃喃说道:“那妖妇身边有三百护卫跟着……”

    郑母摇头,她淡淡说道:“这不难。皇后娘娘不是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随时入宫吗?便用皇后娘娘的名义召她入宫吧。难道她还能带着那些人入宫不成?”

    “可她要是不信怎么办?”

    郑母一怔,她狐疑地问道:“她会不信?”

    郑瑜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张氏这个狡猾异常,便是我们弄个太监骗她,只怕也难过关。”

    “那和士开呢?”郑母道:“和士开这人手眼通天,如果他愿意出面,就会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永无后患。”这一点,郑氏不行,郑氏便是真地通过手段弄了个假太监去传令,可以高长恭那厮对张氏的重视,他的那些护卫必然会全程相伴,只要不是在皇宫中行事。他们就动不了张氏。

    郑瑜一怔,她睁大眼问道:“和士开?他怎么会听我们的使唤?”

    听到郑瑜这番质问,郑母却神秘一笑,她垂眸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这个,就要阿瑜你自己寻思了。[]”

    她自己寻思?她有什么办法能使唤和士开的?

    郑瑜狐疑地看了一阵郑母,当真低下头寻思起来。(·~)

    要使唤一个人,必须找到那个人的弱点,和士开有什么弱点呢?他这人好色,好财……

    陡然的,郑瑜心头一跳。她明白郑母的意思了。

    骇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母亲,郑瑜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面对郑瑜的目光,郑母视若无睹,她微微垂眸,一直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郑瑜又低下头来。

    要诱动和士开,财也罢。色也罢,最好两方面都满足他。不过和士开那人因为自己不怎么样,所好这色。从来不是那些美貌的姬妾和伎,或者普通庶民商户的女儿。他最喜欢的,便是征服贵妇。

    看来,色字上面难让他满足了,那么只好动财的主意了。

    抿着唇,郑瑜想道:我马上就去跟他谈一谈。与和士开见面,感觉很不好,他那蛇一样的目光和手,让她光是想想就感到恶心。

    可是,再恶心她也要去。不除去张绮,她就永远永远没有未来,没有这等被人尊敬仰慕的富贵荣华!

    郑瑜对张绮的恨已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当下,她问清了和士开所在的地方后,便驱着马车赶去了。

    和士开这人。不喜读书,最擅长的便是吃喝玩乐还有弹胡琵琶,郑瑜过去时,他正在和府的小花园里享受着姬妾们的侍奉。

    听到郑瑜求见,和士开双眼一亮,他慢慢坐直,圆脸上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来,“郑氏想见我?不是高长恭那小一回来,她便得意得紧么?啧啧,这么一个贞洁烈妇想见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让她进来。”

    “是。”

    不一会功夫,一阵脚步声传来,听着那脚步声,看着远远走来的郑瑜那抿着的唇,还有那紧张中带着带着倔强的清秀面孔,他咧嘴一笑,忖道:看来是有事求我了。[][~]

    挥了挥手,他命令道:“都退下。”

    “是。”

    “带上门,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

    众仆退下后,郑瑜也来到了和士开面前。近距离对上这个让人恶心的家伙,还有他那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容,郑瑜强忍着拔腿就走的冲动,向他福了福,道:“高郑氏见过和公。”

    “不必这么客气。”和士开站了起来,他几步走到郑瑜面前,伸出双手扶起她,在把她扶起后,那手放在郑瑜肩膀上的手依然动也不动。无视郑瑜略略的挣扎,和士开的大掌,一边轻轻的摩挲着郑瑜的肩膀,一边笑吟吟地说道:“是兰陵王妃啊,不知因何事前来?”在提到“兰陵王妃”四字时,他的声音中有种欢喜的颤抖。仿佛光是这个尊贵的称号,便让他感到兴奋。

    郑瑜低下头躲过他那让人恶心的目光,勉强一笑后,低声说道:“还请和公抿退左右。”

    “你也退下吧。”和士开从善如流,他挥退带郑瑜前来的管事仆人后,继续低下头看着近在方寸的她,笑嘻嘻地问道:“兰陵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和某。和某虽然不才,可只要是王妃所令,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边说,他的手掌,一边慢慢地摩挲上郑瑜的颈,似是贪恋那滑嫩的触感,他的手掌恋恋不舍地游来划去。

    郑瑜浑身都颤抖起来,难以形容的恶心和厌恶冲击着她的大脑,这和士开与以往不同更加不同的轻浮也让她害怕起来。

    可是,这么难受的时候,她的心里居然还有着隐隐的窃喜:他会答应的,他会答应的!张氏那贱人完蛋了!她完蛋了!

    狂喜压过了厌恶和害怕,郑瑜抿着唇,抬眸朝和士开嫣然一笑后,低声说道:“阿瑜想和公帮一个忙。”

    “什么忙?”

    “以天使的名义,把那张氏逛到皇宫,送到陛下塌上……”

    这话刚吐出,和士开哈哈大笑起来。他松开郑瑜,嘲弄地看着她,“兰陵王妃好大的胆啊,嘴一张。便想让和某同时开罪皇后和陛下,得罪兰陵郡王。”

    他朝她上下打量着,一脸轻蔑,“郑氏你是我什么人?”

    听到和士开毫无商量的语气,郑瑜急了,她急急抬头,认真地说道:“只要成了此事。长恭仓库中的黄金珍宝,和公可以尽管取去!”

    她想,这个诱惑够大吧。

    说完后,见到和士开还在冷笑地看着自己,她又急急说道:“还有那张氏,在落入陛下手中前,和公也可以玩一玩……”

    这话一出,和士开终于沉吟下来。

    郑瑜眼巴巴地看着他。她知道,以和士开的手段,把这些事安排得天衣无缝。既不得罪皇后,也不让兰陵王知晓,还讨好陛下,这种一箭三雕并不是不可能之事。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愿意!

    和士开抬起头来。

    这时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看到他的笑容,郑瑜的心狂跳起来,然后,她也跟着笑了出来:他心动了,他肯定心动了!没有想到这么容易。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

    就在郑瑜狂喜时,和士开圆润好听的声音传来,“兰陵王妃,你还是个处吧?”

    “啊?”郑瑜怔怔地看着他。

    和士开眼勾勾的,把她从头发丝到耳垂,到颈口到手地检视了一遍。特别在她鼓鼓的胸脯和臀部盯了几眼后,他咽了下口水,慢慢地,他伸出手一把罩在郑瑜鼓鼓的胸脯上。

    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罩上之后,还隔着裳服轻轻地揉搓起来。做这些动作时,和干开那肥厚的唇微微上弯,得意而又垂涎地盯着她,丝毫不掩饰他对她地渴望。

    郑瑜脸色刷地一白。

    她白着脸,想要退后,想要避开他地动作,想要拂开他的手,可对上和士开那古怪的笑容,那狼一样的眼睛,想到张绮,她又不敢了。

    退后是容易,只是这么一退,只恨她这一生,永远也对付不了那个贱人了。

    看到郑瑜浑身颤栗,脸上布满着挣扎和犹豫,和士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肥厚的大掌伸出,慢慢顺着她的襟口,伸入她的上裳里。

    随着他的手掌触及她的肌肤,郑瑜那从来没有被男人近过的身,不可自抑地,颤得更厉害了。

    和士开那只右手,如蛇一样伸入她的内裳中,抓着她一侧的白嫩丰腴,便不紧不慢地揉搓起来。一边揉搓,他那冰冷的指甲,还扣着那点樱红不时地弹几下!

    张绮的脸孔慢慢由白转红,她放在腿旁的手,一直在抖动。胡士开的态度很明显,只要她拒绝,他就会抽出手。但是,只要她拒绝,那她所求之事,便再也没有开口的必要。

    咬着牙,郑瑜暗暗想道:不过是给他占一些便宜,摸几下又不会出事……忍一时之苦,能换来那贱人的脑袋,值得的。

    她不停地这样安慰着自己,因此,她一直没有挣扎。

    见她没有挣扎,和士开一把把郑瑜搂到怀中,然后双手齐出,胡乱扯开她的衣襟,瞪着那白花花的乳肉一阵后,他一手揉弄,同时头一低,叨着另一边吮吸起来。

    随着他舌头的舔弄,一种从来没有感觉过的酥麻和靡软涌入下身和膝盖,令得郑瑜双腿一软,越发靠近了和士开。

    和士开满意地一笑。他双手嗖地一伸,随着“咝——”地一声布帛脆响声,郑瑜的上裳已被撕成两半,而她白嫩嫩的上半身,已有大半裸裎在空气中。

    随着上身一寒,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郑瑜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她急急把和士开一推,猛然向后退出几步,叩叩叩地牙齿相击起来。

    她脸白如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三章 郑瑜失身 下

    这一次,和士开却没有计较她的拒绝,他喘了几口粗气后,伸手放在自己的腰带处,慢慢抽去腰带。//更新快//[ ][]

    这个时代都是没有内裤的,随着他腰带一抽,那光裸裸的下半身,还有那丑陋的,正处于勃发中的物事便嗖地一弹,生生地出现在郑瑜的视野中。

    天啊!郑瑜一惊,还是处的她瞬时脸涨得通红,就在她急急捂上眼睛里,听到和士开那淫猥的声音,“兰陵王妃,想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你开的那些还不够,远远不够。不过嘛,如果加上你本人,我倒是愿意一试。”

    他猥琐地说道:“来,跪在我面前,给我舔一舔!”

    “不!”郑瑜狼狈地向后一退,她颤声道:“长恭不会原谅我的。”她的声音中有着慌乱和乞求,“他会发现我不是处之身的。”这时的她,终于惊慌地发现,和士开并不是只想占占便宜,满足一下他的手足之欲,他是对她动了欲念,他要占有她!

    “王妃过虑了。”和士开已完全被她挑起了兴致,他喘着粗气,张着鼻翼,兴奋地看着挣扎着的郑瑜,提醒她道:“张氏给陛下碰了,那是什么后果?那后果只有死路一条吧?她既然死了,高长恭肯定不会好过,多半会日夜酗酒。有所谓酒能乱性,到时王妃在他身边睡一夜,再割破手指在白巾上留点血的,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看着郑瑜那青白交加的脸色,看着这个贵妇在自己面前拼命挣扎着,盯着她外露的雪白酥胸,他兴奋得呼吸急促,那翕一翕不停张大的鼻翼中,黑黑的鼻毛都露出来了,“当然,你这样做,是有点对不起高长恭。不过你想。你也帮了他啊,有我这样的人在陛下面前替他说好话,他的辉煌腾达,还有何人可阻?”他诱惑地说道:“兰陵王妃。这些很容易,非常容易!”

    这些一出,郑瑜直似被闪电击中。[]她慢慢松开手,慢慢寻思道:他说得有理,就算我对不起长恭,可我也是帮了他的。[~]陛下这么宠信和士开,长恭本身又这么有本事。他一定可以借此辉煌腾达的。当他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哪里还会记得那个张氏?

    这个念头便如魔鬼,在一瞬间压跨了郑瑜的理智。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心底明白,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不过是付出处女身而已,如果可以除掉那个张氏,她连命也舍得。这处女身算什么?

    看到她看向自己,和士开兴奋地说道:“过来,先脱了衣裳。再好好舔舔我这宝贝。”

    “可,可这是院里……”

    “院又怎么样?老刚才摸你的**时,也不见你废话?”和士开不耐烦起来。见她还在犹豫,他低声许诺道:“你看,下人我都赶走了。王妃放心,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我的关系的。”

    听到这里,郑瑜涨红着脸,恨意和执意,让她终于疯狂起来。当下,她慢慢地伸手解向自己的腰带……然后。她颤抖地走上前,跪在了和士开面前,闭着眼仰着头,哆嗦着捧起和士开那丑陋的物事,然后屏着呼吸含入嘴里。随着她这一含,她的人生和未来。全部注入一场豪赌中。

    ……

    足足一个时辰后,郑瑜已被折腾得脸白如纸,身体上,更是青紫处处。

    和士开从她身上翻下,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然后上前,得意洋洋地欣赏了一把这个自己垂涎已久的贵妇**,和士开伸手在郑瑜泛着青紫指印的乳上再重重一掐,听到郑瑜克制不住的叫痛声,他摇了摇头,哧声说道:“啧啧,比起红楼中的阿月差得远了。”他的手一边在郑瑜的身上游移,一边享受着她在寒冷和疼痛中的颤抖,一边说道:“听说那张氏是天生媚骨?啧啧啧,郑氏啊郑氏,你这身皮肉真不咋地,幸好你现在没有爬高长恭的塌,不然的话,高长恭只怕不会像现在那样,还好声好色地与你谈和离了。【新】”

    一番话说得郑瑜脸色大变时,和士开突然右手一伸,“啪”的一下给郑瑜甩了一个重重的耳巴,冷喝道:“一个娼妇,到了现在还敢跟老摆脸色?”骂咧到这里,他伸手一扯,把一丝不挂的郑瑜重重扯到地上,在她的后脑壳撞到地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时,和士开兴奋的鼻翼都张开了。[~]

    不理会再也坚持不住,开始嘤嘤哭泣的郑瑜,和士开穿上靴,然后走到她面前踢了踢,道:“滚吧滚吧,过几天我安排好了会通知你的。”

    在郑瑜狼狈地穿好衣裳,就着残剩的茶水清理痕迹后,他又咧嘴淫笑道:“回去后好好养养身,把那《**经》好好翻一翻,大爷我真不喜欢你这种啥也不懂的处,等你把这男女之间的事学出点味儿了,大爷会对你好的。”

    听到这里,郑瑜脸色大白,她急急抬头,颤声道:“还,还有下一次?”

    “当然!”和士开眦着牙,阴森地盯着她,得意地说道:“难道你还以为这是一杆买卖?滚吧,贱货,大爷有需要了会让人来叫你的!”说实在的,他太喜欢看这些平素里高高在上,一副神圣不可攀摘的贵妇这一瞬时流露出的绝望。因此话音一落,和士开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他摆着双臂,迈着八字步扬长而去。

    直到他走得远了,郑瑜才慢慢蹲下身,双手捂着脸缩成一团哽咽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长恭,你为什么不来救救我?

    不对,不对,我得赶紧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郑瑜抹去泪水,挣扎着爬起,再次对着铜镜把自己整理一番后,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进入深秋的阳光,白晃晃地挂在天上,照在人身时,暖暖的,舒服极了。

    张绮来到书房已有一个时辰了,自从兰陵王去后,她便想着,也许有一天她能帮到他,因此她拼命地记忆着他喜欢的一切,不管是军事,还是内务,甚至是地图,她都一遍一遍地把它们记在脑海中。

    不止如此,兰陵王放在书房中的三十六计等兵书,也被她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张绮本来聪慧,当她决意做一件事,那毅力更是惊人。

    也不知忙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夫人,来了天使!”

    宫中有人来了?张绮蹙了蹙眉,她把胡皇后给她的玉佩拿放入袖袋中,提步走了出去。

    传旨的,是一个中年太监,这个太监以前给兰陵王传这旨意,张绮识得。听他说完,张绮这才明白,原来是胡皇后闲坐无聊,听说张绮擅长棋艺,便约她对弈一番。

    “还请公公稍侯。”

    “夫人有礼了。”

    张绮折回来,换了一袭黑裳后,她想了想,顺手又在头发上插了一根锋利的金钗。出于不放心,她甚至更愿意带着短刀入宫,可那样太危险,一不小心,便可以被人抓住把柄,说是刺客。

    准备妥当后,张绮带着二十个护卫,跟在那太监身后,向着皇宫驶去。

    马车进入皇宫不久,张绮带来的二十个护卫便被拦了下来。她只得跟着身前的太监,绕过一个又一个花园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那太监说道:“夫人,到了。”

    张绮抬头看着前方那普通的楼阁,蹙了蹙眉,“皇后娘娘便在这里。”

    那太监不耐烦地说道:“自是当然。”

    可她觉得,胡皇后那人应该是喜欢享受和刺激,不会喜欢落住在这等朴实得,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啊。

    见她停步,那太监尖声道:“兰陵王夫人,怎么不走了?”

    张绮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这太监脸色如常,她才低头应道:“是。”继续提步上前。

    堂房中空空荡荡的,只摆着一个精美的玉石做成的棋盘,却除了几个宫婢之外没有他人。那太监道:“夫人稍侯。”说罢转身便去找皇后了。

    张绮一落坐,一个宫婢便摆上点心碟,另一个宫婢更是托着精美的木盘,蹲跪在她面前清声道:“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燕窝粥,皇后说了,呆会弈棋之时,免得夫人体力不足想要耍赖退出。”

    “谢娘娘。”张绮伸手接过。

    手里拿着一碗粥,目光扫过那棋盘,突然间,张绮凛然想道:不对!胡皇后不可能会是喜欢下棋的人!

    弈道是什么?这是静中之静,走一步算十步的功夫!这是聪明人修身养性,磨练心智的手段。而胡皇后是什么人?一个在将来当娼妓当得津津有味,平生只沉迷于男女之道的人,不可能会喜欢下棋!

    不好,是高湛!

    见张绮端着那粥碗不喝,那宫婢没好气地说道:“兰陵王夫人,怎么,你怕这粥中有毒?”这话,已是诛心之言!

    张绮却是一笑,她抬头道:“不敢,我就怕这粥中有毒!”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那宫婢的脸色刷地一变,目光也有点躲闪起来。

    不好,给她猜到了事实了!

    张绮做事向来果断,当下她朝着门口方向一指,尖锐的,凄厉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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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把郑氏押来

    张绮这声尖叫一出,宫婢们惊住了,她们急刷刷转过头看向身后,身后的大门半遮半掩,哪有什么刺客?

    这时,张绮指着大门左侧的窗口处,又尖声叫道:“刺客有这里,刺客有这里——”她指着那窗口,整个人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那般,扯着嗓子不住地尖叫着,那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宛如刀锋一般,直是撕破了长空,远远地传了开来。

    众宫婢又顺着她的手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外,她们先是呆了呆。然后她们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张绮,看着她扯着嗓子不停地嚎着“有刺客”三个字,脑子成了浆糊,实在不明白她这样做有什么意图!只有那个给张绮端粥的宫婢最先反应过来,可她听到外面的鼓躁声和脚步声,本来想要喝骂的话便哑在了嗓子里,并且,在张绮坚持不懈地尖叫声中,她还向后退了几步。

    皇宫当中,什么事最让侍卫们慌乱?那就是“有刺客”三字。因此,张绮的叫声一出,便如捅穿了马蜂窝,轰隆隆中,无数的脚步声响起,而且那脚步声越来越响。

    “刺客有哪里?”

    “哪有刺客?”一声一声急躁的询问中,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向这里转来。

    转眼间,张绮听到十几个侍卫同时唤道:“和公。”

    “发生了什么事?”和士开的声音强自镇定,却掩不住慌乱。

    “禀和公,这里有人在尖叫有刺客。”

    “这里有刺客?”和士开慌乱地问道,然后是蹬蹬蹬地脚步声,再然后,只听得砰地一声,和士开冲入了木房中,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满头大汗的侍卫。

    和士开一冲进来,便看到了慌乱地尖叫着的张绮。瞟了一眼那个送粥的宫婢,和士开嗓子一提,厉声喝道:“住嘴——”

    喝声一出,张绮马上闭了嘴。只是她身着七褶黑裳,腰身高束,身段婀娜如弱桥扶风,又如软玉亭立。对上众人,她睁大水盈盈的眼,泪水不停地滚来滚动。她的剪水双眸中,本来就荡漾着盈盈水波,这一含泪,便如那湖上生烟,月上荡霞,一轮一转间竟有万般风情,让和士开陡然一见,直是酥了半边骨头。

    正在这时,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和士开,他连忙移开眼,只是朝着几个宫婢厉声喝道:“谁说有刺客的?”

    “和公,是我。”张绮强自镇定起来,她白着脸指着窗户外,颤声道:“刚才我看到一个影子,那人跑得飞快,手中还有一把刀,真的,我看到了,和公,你要相信我!”

    “哪里哪里?”不等和士开回答,急急冲上前询问的,自然是负责宫中安全的众侍卫。

    “便是那里,他朝那里去了?”

    “快,你们赶紧去搜!”那侍卫命令过后,转头向着张绮蹙眉道:“兰陵王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对受了惊吓的绝代佳人,他的声音有着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怜惜。

    他这句话,问到了关健了。

    是啊,张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让她到这里来的?只要一句话,一句话便可以把和士开打回原形!

    瞬时,和士开的额头冷汗直冒,那双不大的眼睛中,也闪过了一抹阴狠和惧意。

    正在这时,张绮转过头来,她明澈如秋空的双眸,定定地瞟了他一眼后,再才转向那侍卫统领,转向又急急赶来的两个大臣,轻言细语道:“皇后娘娘给了我一块玉佩,许我自由出入宫禁……”

    她这是在替自己开脱!和士开迅速反应过来,当下他接口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小英,你是怎么带路的?怎么把夫人带到了这里?”把那端粥的宫婢狠狠骂了一顿后,和士开转向张绮,佝着身子谄媚地笑道:“不过夫人来得不巧,我刚才遇到了娘娘殿中的人,他们说娘娘睡着了。要不,我送夫人出宫去?”他笑得恭敬而诚恳。见张绮看向自己,他手一挥,命令道:“来人,去把兰陵王夫人的护卫们叫过来。”

    倒是有些诚意了。张绮瞟了他一眼,道:“也好。”她垂下眸,温温柔柔地问道:“可是,那刺客的事,不需要询问我了吗?”

    和士开手一挥,大包大揽,“夫人乃是兰陵郡王心尖尖上的人,这等事,夫人说过便是,后面的自有人接手。”他右手一伸,“夫人,请。”

    “和公有劳了。”

    张绮慢步走出。

    走着走着,和士开已与张绮肩并着肩,瞟了一眼身侧毕恭毕敬的这个小人,张绮唇瓣一扯,淡淡说道:“和大人能够告诉我,这是谁出的主意么?是谁使和大人使出这君瓮中捉鳖之策?”

    她微笑起来,“和大人前途无量,又与阿绮和兰陵王无怨无仇,自不会做这等愚蠢之事。依阿绮看来,定是有人有幕后,把和大人当成枪使了。对不对?”她深深知道,这个小人对高湛的影响有多大,有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为了高长恭,也为了她自己,她决定把和士开摘出来,而不是与他为敌。

    听明白了张绮的话,和士开心中不由暗叹一声:久闻张氏聪慧,果然不凡。

    他恨声说道:“是郑瑜。”

    郑瑜?她居然能使得动和士开?莫非是郑氏族人在后面助力?

    沉吟中,张绮朝和士开一福,“多谢和公告知。哎,这是长恭的家宅之事,却累得和公费神了。”抬起头,她微笑道:“幸好皇后娘娘并不知情,和公说是么?”

    这种欺上瞒下,借皇宫神圣之地行私利之举,不说是皇后,便是皇帝,也是无法忍受的吧?说起来,和士开倒是被眼前这个张氏抓得了一个把柄。

    心中不由对郑瑜暗生恼怒,和士开慎而重之地朝张绮一礼,说道:“夫人言重了,老夫可以保证,此等事以后不会再有。”

    “当真?”

    “君子无戏言!”

    “好,就信和公的。”丢出这句话,张绮飘然走出,她来到急急赶来的二十个护卫当中,在他们的筹拥下上了马车。

    望着那辆刻着兰陵王府标志的马车缓缓离去,和士开摸了摸下巴,暗暗忖道:这张氏不但美得出奇,那心智还真是不简单。

    转眼他又想道:还有很多布置没有动用,罢了罢了,都撤了吧……也是奇怪,那妇人是怎么发现破绽的?这也太聪慧过人了吧?

    低头走远和士开,这时一点也没想到把郑瑜供出后,她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也是,他垂涎已久的贵妇,现在睡也睡了,便是死无全尸,又与他何干?这世间有很多男人,他以前千般殷勤,都是为了得到那个妇人的身子。一旦得到,便会弃之如敝履。

    张绮坐在马车中,她闭着双眼,静静倾听着马车车轮滚动的“吱吱”声,一直没有说话。

    成史靠近马车,低声说道:“夫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中有着隐隐愤怒。他们都知道,郡王对眼前这个夫人有多看重,这次郡王和同僚们在沙场浴血奋战,他们留在这安全富贵之地,要是连夫人也保护不了,那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张绮“恩”了一声,低声说道:“刚才,那太监是假传皇后旨意,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后,便有宫女端了一碗燕窝粥给我,幸好我感到这些人神色不对,当场大喊“有刺客”,这才引来皇宫中的侍卫。也令得那和士开不得不现身。”

    张绮垂眸,静静地说道:“和士开刚才告诉我,是郑氏让他这么做的。”话一说完,她便听到成史牙齿磨牙的声音,好一会,他缓过气来恭敬问道:“那夫人以为应当如何做来?”

    “回到府中后,你们把郑氏押过来!”她说的是押,而不是请,那话中便带了几分杀机几分狠辣,成史凛然应道:“是。”

    一个婢女躲在树后,当清清楚楚楚看到张绮的马车驶入府中时,她连忙转身朝着西苑跑回。

    不一会,那婢女便来到了院落中。院落里,郑瑜正在哼着歌,她显然心情极好,一边哼着歌,一边令婢女们捧着铜镜,好让她看清楚身上的新裳。

    ……和士开已经说了,今天便会动手。想来,最迟明日后日,便会传来那张氏的死信!只等她一死,只要她一死,偌大的兰陵王府,还有长恭,就全是她的了!

    全是她一个人的了!

    只是,正高兴着,郑瑜还是不安地低下头看了看小腹。只是在长恭回来之前,她可千万不能够怀了孕。

    这个时代,避孕之术很没有效果,如张绮所在的张氏嫡女那等传承了百年的避孕之术,那失误率也是十有一二,何况是齐国这等胡人新立的国度中的所谓家族?

    当然,在郑瑜的内心深处,阴霾还不止是这一点,和士开那态度,明显是想与自己做个长久的露水夫妻,这一次二次也就罢了,做得多了,她真害怕高长恭会发现。

    不,他不可能会发现!便是和士开也无法承担高长恭的怒火,因此,和士开也不会让他发现的。所以,自己不用担心,对,不用担心!

    按下心头的隐忧,郑瑜重新又哼起曲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事败

    在她欢乐的曲调中,那婢女急急上前,她走到郑瑜身后五步处,低下头禀道:“禀王妃,张氏回来了——”

    张氏回来了!

    她说张氏回来了!

    “砰”的一声钝响,却是郑瑜大惊之下,整个人向后一退,堪堪撞上了木塌,把它冲到在地。

    也是这一声钝响,令得因为郑瑜心情大好也开怀着的婢仆们齐刷刷一惊。在四下鸦雀无声中,郑瑜慢慢转头,她瞪着那婢女,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也许是跳得太剧,平生生的,那张本来还算美丽的脸,瞬时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明明很温婉很温柔的语气,可那婢女却吓得不停地哆嗦起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王妃令婢子,看着外面,婢子刚,刚才看到了,张氏她回来了。”

    “张氏回来了?”

    “是,是。”

    “那他们看起来,可好?”

    那婢女有点听不懂,她抬起头来看着郑瑜,讷讷说道:“王妃指的是?”见郑瑜脸色嗖地阴沉下来,她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好的,很好的,与平时一样的。”

    与平时一样的?难道说,和士开把计划推迟了?对,一定是这样!

    那个和士开也真是无能,这么一个简单的计划都要推迟,哼!

    郑瑜刚想到这里,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砰”的一声苑门被人重重推开,成史带着二十个手持长枪的护卫冲了进来。

    成史这人如很多世家子一样,清俊儒雅,身长腿长,他这么寒着脸一冲进来,郑瑜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背心冷汗涔涔而下。手心处,更是湿滑无比。

    蹬蹬蹬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成史盯着郑瑜,不等她开口,也不等婢仆们斥喝,便手一负,沉声命令道:“来人,把郑氏押了!”

    “是。”

    蹬蹬蹬,四个护卫大步上前,他们挥退散在郑瑜身侧的婢仆们,大步来到了她面前。

    郑瑜清醒过来。她脸一白,强力控制着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身子,尖声叫道:“你们这些奴才,你们想干什么?”

    奴才?成史的脸色一青,他也不理会郑瑜,转向左右命令道:“封闭苑门,所有人不许出入。”

    “是。”

    “还愣着干什么?押着这个郑氏去见夫人!”

    再一次,他的声音一落,郑瑜已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大胆的奴才!我是你们的王妃!是你们郡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们的主母!你们竟敢听从一个没有名份的妾室所令,前来押制主母?”

    她在这里又叫又骂,四个已经近身的护卫一怔,不由转头看向成史。

    成史任由她骂着,等她停下来喘气时,他沉着脸喝道:“把她的嘴堵上,马上走!”

    “是。”

    这一次,众护卫没有理会郑瑜的挣扎和痛骂,拿手帕把她的嘴一堵,反剪着她的手便向外走去,空留下一院战战兢兢,不知适从的婢仆。

    当成史押着郑瑜来到主院时,方老急急赶了过来。他冲入院落中,朝着大步前行的成史低声道:“阿史,发生了什么事?”

    见是方老,成史恭敬地一礼,愤怒地说道:“方老有所不知,郑氏竟与此那和士开勾结,意图谋害张夫人。”

    说到这里,成史生怕方老不信,又道:“刚才在宫中,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幸好夫人聪慧。”说着说着,他看向方老,奇道:“您老相信?”

    方老长叹一声,点头道:“是,我相信。”他看着郑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妇人已然心性大变,不管她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奇怪。”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后,又道:“你们去跟夫人说,请她尽管处置,长恭那里,老仆会与夫人一并担着!”

    “是。”

    正院的院落里,张绮坐地塌上,她的身后站着十几个护卫。成史等人把郑瑜押到她面前后,一护卫上前把塞在郑瑜嘴上的手帕一扯。

    几乎是手帕一落,郑瑜便尖锐地叫了起来,“张氏阿绮,你一个贱妾,竟敢这样对待主母?你好大的胆子!”叫到这里,她又骂道:“你莫以为长恭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小贱人,我与长恭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是比兄妹还有深厚的感情。你敢欺辱我,便是他现在不知,过个十年八年,他也会追究于你!”

    张绮坐在塌上,她静静地看着郑瑜,静静地倾听着她的唾骂。直到她叫得声音开始嘶哑,才冷冷说道:“累了?”

    郑瑜脸色一青。

    看着她的脸色,张绮好心提议道:“你还有家族,你可以用家族来威胁我。”

    郑瑜一呆,她正要用家族来威胁张绮呢。可是,她的家族不过是个普通的新兴世家,以前是与娄太后一族走得近才得势,现在娄太后已过逝,他们又没有族人掌控兵权,在高长恭面前,他们也低了一下大头,现在拿出来,似乎作用不大。

    不对,郑氏不可靠,不是还有高氏吗?正想到这里,她听到张绮说道:“对了,你还可以用高氏一族来压我,毕竟,你是长恭上了族谱的王妃对不对?”

    高长恭那小子,宠妾灭妻天下闻名,高氏一族要是能管他,早就动手管了,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开和士开身上去。他们不行,真不行。

    见郑瑜脸色越发青白,张绮微微一笑,“如果阿瑜觉得高氏族规压不住我,可以搬出陛下啊。你在邺城经营多年,与陛下总有交情的吧?”

    陛下,对啊,可以找陛下!不对,不对,这个贱人直接把自己绑了来,那是从和士开口里得到了真信,她已百分百的确认是自己对她下的手。连和士开也出卖了自己,陛下那里她又没有交情,怎么可能有用?

    终于看到郑瑜脸色苍白,张绮慢慢站起,她曼妙婀娜地围着郑瑜走了几步后,脚步一停,慢慢说道:“既然那些人都帮不了你,那也怪不得我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把那纸按在几上,张绮静静地说道:“这是给你的,拿着它,天黑之前滚出兰陵王府!”

    什么?郑瑜想要反唇相讥,可心中涌出的恐慌,让她还是低头看向那纸。

    洁白的宣纸上,清清楚楚两个大字呈现在她面前。

    “休——书——”

    是休书!居然是一份休书!下方,高长恭的长签名,印鉴清清楚楚!

    真是休书!长恭居然早就给她准备了休书!

    郑瑜脸白如纸,她急急向前一冲,想要拿过那纸撕碎,才冲了一步,两个护卫挡在了她的面前!

    前进不得,事实俱在,一时之间,无尽的绝望还有害怕,还有说不出的痛苦悲伤,还有不敢置信,令得郑瑜向下一软,瘫倒在地。

    郑瑜瘫倒在地不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她尖声叫道:“那是假的,你那是假的!长恭怎么可能写休书给我?”

    他走前,明明与她约好了和离的,还说要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的。他那人,从来是一诺千金,怎么可能还会另写一份休书?这一定是张氏弄的鬼!

    想到这里,郑瑜恨从中生,她瞪着张绮,恨得咬牙切齿,脸目狰狞地叫道:“你那是假的,假的!贱货,你瞒不了长恭,你会让他厌恶的!一定会的!”

    听着郑瑜声嘶力竭地叫骂,张绮弯了弯唇,慢慢说道:“这个是真是假,其实不重要。”看着郑瑜,“真的一点也不重要,你不觉得吗?”

    张绮一步步走到郑瑜面前,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恨和害怕,面目显得扭曲的她,张绮淡淡说道:“在你与和士开勾结,把我骗到皇宫去时,那休书便不重要了人,你不觉得么?”

    郑瑜青着脸叫道:“我没有,我才没有!”她急急转向方老,流着泪唤道:“方老,我真没有,是她骗人,她想赶走我,她想独占长恭。”

    方老的腰背似乎更佝偻了,他走上两步,低着头说道:“阿瑜,那休书是真的,是长恭临走之前交给老奴,说是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阿绮的事,便让她拿出来的。”顿了顿,方老说道:“长恭走时还说,你如今性情颇有点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人能够揣度。他不能因为他一时之不忍,而让阿绮受到分毫伤害。所以,他早就把休书给备在那里。”

    方老的声音低浊缓慢,带着些许心痛和些许解脱。

    面对郑瑜,他的感情一直是复杂的。

    方老这个老人,郑瑜也是熟识的,她自是知道,他是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撒谎的。

    听着听着,郑瑜已经呆了傻了,她无意识地看着方老一开一合的嘴,他下面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到了。脑中嗡嗡的,只一遍又一遍地响着那句话,“长恭走时还说,你如今性情颇有点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人能够揣度。他不能因为他一时之不忍,而让阿绮受到分毫伤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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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春色介绍:
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动乱后,南朝陈国文帝继位,南北两地,同时出现了少有的繁华安定。
有着极美的容颜,还有着不堪又混乱的前一世记忆的女主,重生在这个繁华世间。她想,这一世,她不会是妖孽,她一定要在这外表靡华,实质却是荆棘遍地的世道,求一个最高贵最优秀的天之骄子也不敢求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南朝春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朝春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朝春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