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李世民找来了!好大的阵仗!
秦岭一处。
李世民撸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道:
“这秦岭……怎么这么大啊!”
“范围大也就算了,路还那么难走,鞋都跑烂了好几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不禁露出苦笑。
得,这双鞋也已经破了两个洞,已是不堪重负了。
那裤脚也被荆棘划拉的支离破碎,连带着小腿都被划伤了几处。
这比行军打仗还辛苦,纯粹是化作苦行僧了。
“殿下,俺早就说了,这秦岭找人呐,就是大海捞针。”
尉迟恭瓮声瓮气的道,
“山路崎岖不说,蛇虫鼠蚁还多,甚至还有猛虎出没!单独前来,可比打仗还要危险。”
“更不用说夜里了,根本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您瞧瞧,这这一路打死的拦路蛇都好几条了。”
他说着,甩了甩肩上的一条死蛇。
像这样的蛇,他起码干死了三条,其余两条已经烤了吃了,这条留作当干粮。
李世民嫌弃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将死蛇拿开。
“咱们的人马这会儿到哪了?”
他转头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从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简略的地图来,扫了几眼后,方才道:
“以他们的脚力,这会儿长孙无忌应该领着八百府兵从另一侧进秦岭了。”
“按照咱们原先的约定,再往前走半日左右便可汇合!”
“您看,这地图上有标记,前头有一处山中小寨,咱们可以在那里落脚,白天寻找,夜里回寨。”
李世民微微颔首。
“那还磨蹭什么?走吧!”
他手里拄着登山杖,吆喝道,
“山路如此难走,若不快点,等到了那山寨中,怕是要夜里了!”
“我可不想在夜里逛秦岭,走!”
一声令下,两人跟随李世民,在茫茫山脉中再度前行。
……
唰唰,唰唰!
汉子们不断往墓穴里填土,不一会儿便已是将墓地填平夯实,还露出来一个坟包。
一块墓碑立上,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不算漂亮的字儿——
先考林府君之墓。
孝子林杏叩立。
这还算是请寨子里唯一一个会写字儿的长者写就的,不讲究点的根本就没有墓碑。
墓碑立上,香烛点上。
一缕青烟越过简单的祭祀饭菜,袅袅而上。
年迈的老母亲和憔悴的妻子,再加上年幼的儿子,三人跪在墓前,心中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众汉子在旁默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一幕。
“林杏,杏林。”
徐风雷摸了摸下巴,轻声道,
“光看这名,都跟医道有缘呐。”
一旁的汉子闻言,不禁好奇道:
“救贫先生,这名儿怎么就跟医道有缘了?俺记得当初这孩子生的时候,就是杏花开的时候,就随便取了这个名儿。”
山村给娃儿取名没啥讲究,基本就是看到啥叫啥。
“昔日名医董奉于庐山行医,对来问疾者分文不取,重病痊愈者,种杏五株;轻病痊愈者,即种杏一株。”
徐风雷解释道,
“如此十年,庐山便有杏树十万余株,郁然成林,传为佳话。”
“故而,医道大家也被称为杏林高手。”
那汉子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小林子天生就是当郎中的命啊!哈哈哈!”
他心中欢喜,连道,
“咱寨子里,总算也能出个郎中了!以后有个病痛啥的,不用愁了嘿!”
这番话,引得众人皆笑,悲伤的气氛也是散去了几分。
斯人已逝,再多悲伤也于事无补。
不如收拾心情,往前看。
有什么能够比后人有出息,更能让先人欣慰开怀的呢?
半晌过后。
简单的葬礼走完了流程,众人便也一同下山。
上山的时候艰辛愁闷,下山的时候倒是轻松愉快了几分。
方才说话的壮汉此刻将小林子提到脖子上,让孩子架着他的双肩看高处的风景。
“小林子,今天叔让你骑了,将来你跟着孙老先生学了医术,可别忘了叔嘿!”
汉子扶着小林子的双腿,大笑道,
“你可得好好学,用心学,以后叔有点这痛那痛的,可都找你!”
小林子骑在他脖子上,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
众人皆笑,就连小林子的母亲和奶奶的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林子没了,她们伤心之余,最担心的就是孩子,其次则担心家里未来的生活该怎么着落。
一个家庭里要是没有个男人,在山村里是很难过活的,时间久了,还会被人说闲话,甚至是被欺负!
他们寨子的风气好,被欺负不至于,但日子总归艰难。
好在小林子有他的造化,竟拜了孙思邈孙神医为师!
这下,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只要小林子踏踏实实的学,能够学有所成,他们家以后一定是寨子里最受尊重的!
……
一行人下了山,一路闲聊着,正欲往寨里去,老刘却忽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
“哪来的这么多人?来山贼了?”
他神色一凝。
众人目光朝下,却见寨子里黑压压的一片,竟然全都是人!一眼望去,近乎有上千人!
那些人将寨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尽皆肃立。
这一幕,让众人的心一下子都沉到了谷底!
“不像是山贼,山贼没有这样的。”
孙思邈摇了摇头,疑惑道,
“瞧他们气势整肃,倒像是军人。”
“怪了……他们突然跑到秦岭深处来做什么?”
他转眼看向徐风雷。
“八成是来找我的。”
徐风雷颔首道,
“不要害怕,他们不会伤害寨民的,随我下去吧!”
众人:“?!”
来找救贫先生的?!
救贫先生这是犯了什么大事,被朝廷通缉了不成?!
见徐风雷一马当先,众人虽然心有疑虑,但也尽皆快步跟上。
不一会儿,已是到了寨门前。
“尔等是谁的部下?来此何干?”
徐风雷朝着门前的卫士问道。
“无可奉告!”
守门卫士冷着脸道。
徐风雷略一挑眉,似笑非笑的道:
“我猜,你们是秦王的府兵吧?”
那卫士闻言,眉头顿时一挑,目中露出惊讶之色。
这神情,让徐风雷一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李世民的人!
呵,好大的阵仗啊!
第三十二章 秦王下拜,众臣行礼!孙思邈惊呆了!
为了找到自己,这天策府的府兵怕不是倾巢而出了吧?
这诚意,倒是十足。
徐风雷心中还算满意。
“去告诉你们秦王殿下吧,就说他要找的人来了。”
他挥手道,
“速去!”
那卫士见徐风雷气质不凡,又道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心中震动,此刻自然不敢怠慢。
“……好,您稍候。”
他一溜烟的跑进了寨内。
“听明,秦王殿下?”
孙思邈走到徐风雷身旁,讶异道,
“他来找你?”
“找你作甚?”
秦王李世民的威名,可谓天下尽知!这大唐的天下都是秦王打下来的!孙思邈自然也熟悉。
而正是因为熟悉,此刻才惊讶。
堂堂秦王,费这么大劲儿,亲自跑秦岭来找徐风雷?
“自然是有求于我。”
徐风雷微微一笑,道,
“而且所求甚大!”
孙思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此刻,寨内已有一行人快步走来!
为首的李世民看到徐风雷,眼睛顿时一亮,一路小跑,差点连鞋都跑掉了!
“嗨呀!救贫先生!”
李二跑到徐风雷面前,拱手下拜,一脸激动的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找到您了!”
身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也都是跟了上来,朝着徐风雷行礼招呼道:
“救贫先生。”
方才那卫士:“!!!”
卧槽!
秦王下拜,众臣行礼!
这位大佬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到自己刚才语气态度不好,他此刻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
“哈哈哈,秦王殿下请起。”
徐风雷扶了扶李世民,笑道,
“诸位别来无恙。”
李世民起身,众人方才起身,可谓是给足了徐风雷面子。
即便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孙思邈此刻都有点看呆了。
这什么情况啊这是?!
“救贫先生,您真是神机妙算!那六字谶言实在是太准了!”
李世民连连赞叹,拍徐风雷的马屁,
“此次返回长安,果然是折损了杜淹一人,父皇便没有再过多追究,我等皆得以保全!”
徐风雷望着他,微笑颔首。
他所料定之事,自然是板上钉钉,不会出错。
“然而,这喜中,却也带忧啊……”
李世民迎着徐风雷进了寨内,轻叹道,
“父皇虽未曾惩处我,却点出我年龄到了,该去就藩了。”
他目中露出不甘之色,道:
“我……”
李二正欲诉说,却见徐风雷摆了摆手。
“殿下心中所想之事,我已知之。”
徐风雷笑道,
“不如一测?”
李世民微微一愣,而后心中恍然。
也是,救贫先生料事如神,怕是早就料到他有所求了!
“……好。”
他道,
“写个字吗?”
“可。”徐风雷随意折来一根树枝,递给了李世民道,“就现在,你脑海中想到哪个字,就直接写于地上。”
李世民心神一震,接过树枝。
在天策府众臣的围观下,他没有过多的考虑,便提起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字来。
“尨?”
长孙无忌喃喃道,目中露出精光。
果然!
殿下他还是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件事啊!
“救贫先生,您看……”
李世民扔掉树枝,一脸忐忑的看向徐风雷,试探道。
“哈……”
徐风雷嘴角微微上扬,抬手道,
“走,屋内说话。”
“对了,你们带来的人安分点,不要吓坏了此地的原住民。”
他身后跟着的大伙们,此刻还一脸的惧怕呢。
李世民自然遵从,朝着尉迟恭吩咐道:
“传本王命令,所有府兵不许擅动,更不能惊扰山民!”
“违令者,斩!”
“是!”尉迟恭领命而去,整合队伍于山寨之外。
“孙真人,你先去带会儿徒弟?”徐风雷看向孙思邈。
“嗯。”
孙思邈也知道徐风雷此刻有要事,应了一声,带着小林子离开了。
“这位是?”
房玄龄瞅着孙思邈,有些疑惑的道,
“瞧着有些眼熟啊……”
他感觉这老头气质不凡,好像在哪见过。
“孙思邈孙真人,这次我也是应他之邀,进秦岭而游。”
徐风雷随口解释道。
“原来是孙神医!”李世民一惊。
当世医者之中,名气最大医术最高的,当属孙思邈啊!
像他们这样的达官贵人,什么都不缺,但总也有生病的时候。
寻常医生他看不上眼,但真正的大医又不是那么好撞见的,即便是皇族也要看缘分。
因为这样的济世大医喜欢云游天下,脾气也怪,很难结交。
没想到今天,竟然就碰到了!
不愧是救贫先生,和孙神医的关系都那么好!
这下,李世民等人对徐风雷越发敬重。
“救贫先生,请!”
李二行至屋门前,越发恭敬的道。
请救贫先生先进!他甘居次位。
徐风雷自然是当仁不让,进了屋内,而后李世民、房玄龄、长孙无忌几人才一同进入。
两杯清茶,由房玄龄倒上。
徐风雷和李世民相对而坐。
“能否从这个字上看出些什么来?”李世民拱手道,“还请先生解惑。”
长孙无忌几人也是神情肃然,附耳倾听。
“尨。”
徐风雷手指轻点茶水,在桌上写下这个字,而后道,
“殿下有意争做太子乎?”
李世民闻言,神色略有些尴尬。
下意识的扫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道:
“先生见笑,我……的确有意。”
“还请先生帮我看看,是否还有机会。”
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摊牌!
他就是想当大唐太子,将来成为真龙天子!
然而,当李世民一脸忐忑期待的看着徐风雷的时候,徐风雷却是摇了摇头。
“秦王殿下,恕我直言,你此生恐怕与储君之位无缘。”
徐风雷望着李世民,轻声道。
李世民神色一僵,如遭雷击。
长孙无忌几人亦是身形一绷紧,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么……”
李世民神情黯淡,苦笑道,
“就不该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我早该认命的……”
原本他还觉得手里有一根救命稻草,可现在,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沉没了。
李世民啊李世民!
你纵然有苍天那么高的功劳,也没有那个当太子的命啊!
“哎!”
他重重的叹了一声,收拾心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那请问先生,若去外地就藩,我该往哪里更有利?”
ps:“龍”是“龙”的繁体字,但隋朝之后,已流行将“龍”简写作“尨”,本章中李世民所写的是“尨”字。后文拆字也是拆这个。
第三十三章 殿下想当皇帝,唯有杀!杀兄逼父,敢做吗?!
“哪里有利?”
徐风雷抿了一口茶,开口道,
“天下风水宝地众多,但足以称为贵都帝城的,唯有三处。”
“其一,便是长安城。”
“人立于长安城太极宫中心点处,往四面八方看去,亥、艮、巽、兑四个方向皆有一座朝山来拜,四座皆是龙脉,称之为来龙!”
“这种格局,便叫做天星四贵!可定为国都!”
李世民心中一震。
房玄龄等众皆是听得入神。
难怪自汉以来,长安就一直是皇城,原来还有这个讲究!
“那还有两处呢?”
李世民赶忙问道。
长安虽好,他却没有入主的机会了哇!
“第二处,便是南方的江宁郡,也就是金陵府。”
徐风雷应道,
“金陵亦有天星四贵的贵格,但可惜四座朝山风景太过于秀丽,很难养出真正的帝王。”
“毕竟,帝者,当有君临天下的霸气!不可偏安一隅,亦不可沉迷声色享乐。”
“而且金陵走的是南龙的龙脉,当今天下北龙的运势还未断绝,所以……”
李世民连连点头。
南方他不是很熟悉,就算过去了可能也会水土不服,过得不自在。
况且,自古打天下就没有从南往北赢得全面胜利的嘛……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处。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徐风雷。
“最后,便是幽州,也就是燕京。”
徐风雷也不卖关子,知无不言,
“幽州是个好地方啊!那儿的山川整肃,刚健威武。”
“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能养出真正帝王的霸气!”
“幽州的天星四贵,与长安乃是同一规格,同样都合适作为君临之地。”
李世民听完这番话,深深的吸一口气。
“看来,我该选择幽州做我的藩地。”
他捏了捏拳头,似是下定了决心。
虽然他多年经营的势力在洛阳,但被徐风雷这么一说,他心里马上做出了判断。
选洛阳,父皇未必会允许。
但幽州民风野蛮,并非富庶之地,再加上和蛮夷离的又近,常有匪患,不是什么好去处。
他只需和父皇提出去幽州就藩,为大唐戍边,父皇八成会应允!
“就藩?”
徐风雷似笑非笑的道,
“为什么要去就藩?秦王殿下难道不想成为天下之主吗?”
李世民一愣。
“啊?不是您说……我无缘储君的吗?”
他一头雾水,疑惑道,
“既然无缘,那自然要选个好点的藩地,再做图谋啊……”
徐风雷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云里雾里,皆是直愣愣望着他。
“我说你无缘当太子,但没有说你无缘当皇帝啊!”
徐风雷笑道。
李世民:“!!!”
众心腹:“!!!”
卧槽?!
啥意思?
当不成太子,但有机会当皇帝?!
如果说刚才的话是一个巴掌,那现在这句就是一块巨大的蜜糖!
李世民等人的心情和坐过山车似的,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啊!
“救贫先生!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紧张的握住徐风雷的手,呼吸有些急促的道,
“还请细说,快快细说!”
他实在是淡定不下来了!
徐风雷轻轻甩开他的手,指了指桌上那个“尨”字。
“玄机就在这个尨字上。”
他淡笑道,
“龙者,皇帝也!”
“也就是说,秦王殿下你是奔着当皇帝去的!而非只是求一个储君之位,毕竟历史上储君很多,能顺利继位的却不多。”
“所以我说,你与储君之位无缘,但却有当皇帝的机会。”
李世民这才恍然,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长孙无忌等人此刻也是如释重负,神色轻松了起来!
不早说,害得人家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好一阵。
“可如何当上皇帝?”
徐风雷又道,
“您看,这尨的下面,是个匕首的‘匕’字,这是一把刀。匕字上下,还有两把刀,一把短,一把长,这一共就是三把刀。”
“两把短刀砍向两人,剩下一把长的便是架在一人的脖子上!像不像?”
众人仔细愁着“尨”字,皆是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这是极致的杀象!也就是说,秦王殿下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夺取皇位,皇帝是不可能传位给你的,想要上位,唯有逼!唯有杀!”
徐风雷沉声道,
“通俗来说,便是通过政变夺权上位!”
李世民浑身一震,脸上的神情难以言说。
长孙无忌的目中爆发出精芒,而身旁三人也都在这一刻握紧了拳头!
说得好!
这是几位心腹心中共同的呐喊!
秦王殿下先前还一直幻想着皇帝会垂青于他,把太子的名位给他,为此费尽心机,但却屡屡失望。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自己的父皇去对抗,只想着怎么跟李建成去争。
那,就永远都只会被皇帝操控于鼓掌之间。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但没有人敢说出来。
而此刻,徐风雷的一番话,算是彻底的打破了李世民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当皇帝啊?不甘心屈居人下啊?
可以啊。
杀!
杀出一条血路来,踩着兄弟的尸体,把刀架在你爹的脖子上,就可以登上你梦寐以求的皇位了!
你敢做吗?!
“秦王殿下,从这个字写下的那一刻起,你的命数便是如此。”
徐风雷见李世民神色晦暗不明,又道,
“这把争龙的匕首,可以是由你杀向他,也可以是他来杀你。”
“你若不杀他,他便会来杀你。”
“此龙争死斗之局也,无从化解!”
李世民:“……”
“如果我所料不错,即便你这次回去决定就藩,皇帝也不会放你走的。”
徐风雷补充道,
“个中意味,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话音落下,他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随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而此刻的房间内,已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长孙无忌等人低着头,不敢出声打扰。
他们知道,秦王殿下此刻的心中,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皇位,是至高无上的尊位!
一边,却是血腥至极的杀戮,是万世背负骂名的路!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选?
谁能告诉我?!
没人能告诉我!
结果已经有了,我只有选择的权力!
李世民纠结到了极致,脸上露出了痛苦扭曲之色!
“啊!”
他的脑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竟是痛呼一声,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
“秦王殿下!”
众心腹大惊,连忙上前搀扶!
第三十四章 定要请先生帮我!李世民的诚意
徐风雷望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模样,有些无语。
这李二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动不动就晕倒。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也是。
做个比喻,换作任何一个人,叫他去杀兄弟砍老爹,就为了老爹那一份家业,任是谁也下不去这个手啊!
能下这手的,都是人渣,渣滓中的渣滓,为世人所唾弃的大恶!
但,那是皇位啊。
无法用任何东西来比拟的,至高无上的皇位啊!
心中强烈的谴责唾弃,与更加强烈的渴望渴求交织在了一起,两相纠结之下,一下子撅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李世民的情绪向来激烈,再加上他似乎有家族高血压史……
在长孙无忌等人掐人中和不断的按摩胸腹之下,李世民终于是悠悠醒转。
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向徐风雷。
“救贫先生……见笑了。”
他直起身子,勉强一笑。
“人之常情。”徐风雷不以为意。
“殿下,来,喝水。”
尉迟恭将杯中水缓缓的渡入了李世民的口中。
咕咚,咕咚。
两口茶水下肚,李世民的精神总算是恢复了几分。
“先生今日这番话,真叫我被惊雷劈中一般呐……”
他望着徐风雷,摇头轻叹道,
“从未设想过这样的道路,我从未……”
“哎!”
李二叹息着,身旁的长孙无忌却是道:
“殿下,臣以为救贫先生所说不错!和平手段是无法得到帝位的,唯有以武制人,以暴夺取,才是咱们唯一的出路!”
“方才先生也说了,这把匕首您若不握,它便是反过来杀您的刀啊!”
李世民神色一沉,扫了长孙无忌以及众人一眼。
四个心腹的脸上,皆是决然之色!
显然,他们决心支持李世民武力夺取政权!
有点裹挟的意味,但李世民自己……其实也有几分心动。
“救贫先生,若按您说的做……敢问有几分胜算?”
李世民再度看向徐风雷,斟酌再三,方才拧着眉头问道。
众心腹皆是一喜,迅速互相交换眼神。
秦王这是下决心要发狠啊!
“殿下自己做的话,半数以上的胜算吧。”
徐风雷一笑,淡然道。
李世民一惊。
才五成?
“先生神机妙算,智谋无双,若是有先生帮助呢?”
他连忙追问,
“有几分胜算?”
徐风雷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我本山野之人,无意于朝堂争斗,政治谋划。”
他轻轻起身,抬手道,
“殿下大费周章来寻我,我心中感动,这才帮您测了个字,指点一二。”
“如今殿下已经得到答案,在下也该遁走了。”
“告辞。”
话音落下,徐风雷飘然而去,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李世民和众心腹。
“这……”
房玄龄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又看了一眼李世民,一时说不出话来。
“哎!这般高人,早已不为名利所动,又岂会愿意卷入朝堂漩涡之中?”
李世民怅然若失,感慨道,
“实在是可惜……”
他心里是很想得到徐风雷的帮助的,有这样一位高人指点,他若真要谋夺皇位,必定如虎添翼!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嘿!高人,高人也没有三头六臂!”
尉迟恭嘿然道,
“待会儿我便把他绑了!一路带回长安,看他帮不帮咱!”
李世民转头狠狠的瞪了尉迟恭一眼,斥道:
“休得胡闹!你若冲撞了救贫先生,本王好歹拿你脑袋去赔罪!”
尉迟恭悻悻一笑,不敢再多言了。
“殿下,臣以为,这救贫先生并非是请不动,而是咱们的诚意并没有摆出来。”
长孙无忌分析道,
“从他刚才那一句‘殿下自己做’中便可以寻出意味来,他绝对是有把握帮您提高胜算的!”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点头道:“你继续说。”
“而这样的高人,显然不可能自己提条件,那太跌份了,而且寻常的荣华富贵,也入不了他的眼。”
长孙无忌又道,
“所以,殿下若想请动他,必须得用诚意打动,而这份诚意是什么,就需要殿下您自己琢磨了……”
对一般谋士来说,许诺金银珠宝,权力地位便是诚意。
但对于徐风雷这样的高人而言,这却是最极致的敷衍!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那么,到底什么可以打动他呢?
李世民静静的思忖了片刻。
“我知道了。”
他抿了抿嘴,似是下定了决心,起身道,
“我会用最大的诚意去打动救贫先生。”
“来,取纸笔来。”
房玄龄迅速从怀中取出纸笔,递给了李世民。
众人一脸的好奇,他们想知道,李世民想到的“诚意”是什么?
却见李二大笔一挥,于纸上写下三个大字:
聘师书!
……
小寨内,某院落。
一个老头和一位稚嫩的少年坐在一起,似是爷孙一般。
只听老头和蔼的道:
“小林子,从今天开始,师父将传授给你医术。”
“师父保证倾囊相授,但能消化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师父!”小林子重重的点了点头,目中似乎有火花闪烁。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医术,保障母亲和奶奶的性命!
“嗯。”
孙思邈点了点头,道,
“医技复杂繁多,理论亦是艰涩。初学者没有师父引导,往往难以入门。”
“为师向来喜欢因材施教,喜欢针灸的,就先教针灸法;喜欢经方的,则先教经方。”
“你先说说,你对哪个感兴趣?”
小林子一脸的茫然。
他理解孙思邈的话都有点难,更别说做出选择了。
“你这教法,难怪没几个出色的徒弟。”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孙思邈眉头一挑,朝着来人看去,见是徐风雷,不禁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该怎么教?”他没好气的道。
这小子,竟然质疑他的因材施教!
“自然是先从针灸入手,熟悉人体三百六十五个穴位,十二条正经,八条奇经,还有五行理论,天干地支歌诀,把框架定好。”
徐风雷一路走来,侃侃而谈,
“而后,学《黄帝内经》,之后再学《神农本草》,再进,则学《伤寒杂病》、《金匮要略》。”
“最终,再将你的《千金方》传给他,这才是完整的衣钵传承,由简至繁,由浅入深。”
“现在会了吧?”
孙思邈微微张嘴。
“还有这种教法?”他惊了。
第三十五章 李世民下拜,拜请救贫先生为尊师!
孙思邈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道道记忆。
从针灸开始,再到黄帝内经、神农本草……
简单一遍捋下来,竟然还真有种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通透感!
“当然,我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
徐风雷摸了摸鼻子,嘿然道,
“不过我学的不太好,相比较医术而言,我对命、相、卜等术更感兴趣,也学的更加深入。”
“即便如此,他老人家的教法也是最为正确的,我只要想深入学习医道,照这个路子走也定然畅通无阻,不会有瓶颈。”
孙思邈轻抚白须,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你师父真是高人……”
他喃喃道,
“他可有名号?”
虽然徐风雷的师父已经仙逝,但此等奇人,孙思邈还是想多了解一些。
“我师法号悟阴。”
徐风雷淡笑道。
“悟阴?”孙思邈略一皱眉,“好怪的法号啊……”
“世人皆喜阳,我师独悟阴。”
徐风雷沉声道,
“阳者无形之气,阴者有形之体。”
“我师毕生的愿景,就是悟透世间的一切无形之物,悟出其中真理,而后将其化为人人可学的有形之体。”
“比如,推命玄而又玄,在我师眼里不过是一堆人人可学的公式公理,只要掌握其精髓,人人皆可推演命数。”
“再比如,易数占卜难以上手,我师便化繁为简,以易经六十四卦象为基,不拘泥于文字,以图像解释一切。”
“这,便是他的道。”
说完这番话,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条道,往大了想,便不光拘泥于玄学、医道。
比如电磁、引力,这些都是无形之物,理论上来说属阳。
而有天纵之才悟出其中原理,使其显化,将其运用。这便是见阳悟阴,造福世人之道。
此道想要传承已经殊为不易,欲将其发扬光大,那更是难上加难呐!
非圣者,不可为。
“悟阴大师的格局果然大!”
孙思邈听完,目中也是露出了浓郁的敬佩之色,扼腕赞叹道,
“如此奇人,老夫却未能与之相见,惜哉!”
他本来觉得自己悬壶济世,云游天下治病救人,已然不错。
可现在跟徐风雷的师父一比。
小了,格局实在是小了!
“听明啊,你可一定要继承好你师父的衣钵,将他的道传播于天下呐!”
孙思邈望着徐风雷,郑重道,
“你若能做到,必定能够流芳百世,千秋万代为世人所传颂!”
“对了,你与秦王殿下结交,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吧?”
徐风雷:“???”
啥?啥目的?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孙思邈却已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掷地有声的道:
“有些时候,要完成伟大的事业,的确是要借助达官贵人的权柄。”
“我尝闻秦王殿下礼贤下士,求贤若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放心大胆的去做,老夫支持你!”
徐风雷:“……”
我靠,老孙头你误会了啊。
我的想法很简单,先傍上大腿,改善一下艰苦的生活条件先……
徐风雷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言浇灭孙思邈的热情。
若真荣登高位,摆烂躺平……确实也浪费了些,该为世人谋些福祉。他心中想道。
两人正聊着,却见李世民领着四个心腹已是走进了小院。
“救贫先生!”
李二捧着一封书,毕恭毕敬的送到徐风雷面前,垂首低眉道,
“先生乃当世大才,世民实在仰慕!恨不能时刻聆听先生教诲!”
徐风雷眨了眨眼睛,看向长孙无忌等人。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今日亲笔写下聘书一封,愿拜先生为尊师,进天策府为世民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执教!”
李世民单膝跪在地上,无比诚恳的道,
“届时,劣儿李承乾、李泰、李丽质等,将以三跪九叩之礼,磕头拜您为师,奉您为尊!”
“还请先生,勿要推辞!”
长孙无忌、房玄龄四人亦是单膝下拜,齐声道:
“殿下诚心相请,请先生勿要推辞。”
五人下拜,请为尊师!
饶是徐风雷心中有所准备,此刻也为之动容。
李世民为了打动他,竟然让他做世子李承乾等孩子的老师!
这以后政变成功,他岂不就是太子之师?
将来更是帝师?!
尊荣之极啊!
他轻轻接过那一封“聘师书”,上面洋洋洒洒数百字,皆是李世民亲笔。
书中言辞恳切已是到了极致,就差说“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了!
“听明。”
孙思邈见徐风雷沉默,不禁道,
“秦王殿下这也算是极有诚意了。”
“我看……”
徐风雷深吸一口气,收拢聘师书,而后一步上前,轻轻将李世民扶起。
“我本陇右一布衣,躬耕于山,殿下不以我粗鄙,以至诚之心待我,不亚于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孔明。”
他望着李世民的双目,亦是诚恳道,
“这份聘书,我收下了。”
“殿下知遇之恩,风雷敢不衔草结环,以报恩德!”
说罢,徐风雷亦是单膝俯首,与李世民对拜!
“好,好!哈哈哈……”
李世民赶忙扶起徐风雷,大笑道,
“我得先生,便知天下已在骰中矣!”
“来来,家师快请!今有喜事,当饮酒三百杯!”
他无比的热情的引着徐风雷出了小院。
长孙无忌等人此刻也是起身,目中露出羡慕之色。
“还从未见过殿下这样盛情对待一个人呐……”
房玄龄轻叹道,
“以后天策府,要多出一位所有人都得敬重的先生了。”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程咬金却是笑道:
“这有什么?殿下对待救贫先生越热情,我们便更应该高兴才是。”
“这代表着,他那颗上位为帝的心,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还更炽热了呢。”
长孙无忌目中精芒一闪。
“程知节啊程知节,你虽是武将猛汉,心思倒也玲珑剔透嘛!哈哈哈……”
他大笑着拍了拍程咬金,挥手道,
“说得不错!殿下越敬重救贫先生,我们便越该高兴!这便是我等梦寐以求的登天之路。”
“走吧,一同陪客去!”
第三十六章 秦王进山狩猎?李渊的宽容,随他去吧!
长安,东宫。
啪!
啪!
两枚箭矢离弦出处,分别击中在两个箭靶之上。
其中一个正中红心,另一个却只是堪堪擦边。
“四弟,这论箭术,我是远远不如你啊!”
李建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收拢弓箭,一边笑道,
“不玩了不玩了,怎么都比不过你!”
“怕是只有二弟来,才能跟你一较高下了。”
身旁的齐王李元吉闻言,却是撇了撇嘴。
“李世民?他的箭术也就那样吧!”
他冷哼道,
“自吹自擂的成分居多,说什么冠绝三军,我却是不信。”
“真比起来,必定是我赢!”
李建成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为兄就欣赏你这股子自信!”
“走,歇会儿。”
两人走到屋檐之下,便有侍女送上冰面巾与冰镇的西瓜。
“说起来,二弟不知怎么的,忽然跑秦岭里去了。”
李建成擦了擦脸,随口道,
“还拖家带口的,八百府兵全都带走了,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元吉亦是坐下,啃了一口冰西瓜。
他嚼了两下,嗤笑道:
“那八百府兵都没装备武器甲胄,走的也急匆匆的。”
“八成是心气受挫,进秦岭打猎散心去了,毕竟这次父皇都点名要他去就藩了,他指定不乐意啊!”
李建成微微颔首。
“他若能就此死心,当一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也好。”
他轻声道,
“若能如此,也免了我们兄弟一番争斗。”
李建成是打心眼里不想斗,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接过皇位,当一个守成之君。
这,是他对自己的定位。
“免了争斗?我说大哥,您真的打算放过他?”
李元吉冷笑道,
“可别忘了这一次,他是怎么给你下套的。”
“要我说,咱们绝不可放弃任何一个打压李世民的机会!应该把他当落水狗一样痛打!”
“否则,他一有喘息的机会,必定会反咬你一口!”
李建成微微皱眉。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他斥道。
“忠言逆耳。”
李元吉耸了耸肩,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你看着吧,他消停不了多久,必定还会心生毒计。”
“就算到时候你顺顺利利的登了基当上了皇帝,信不信父皇一驾崩,他就造你的反?”
“二哥这个人,我太晓得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番话语,将李世民贬成了一头凶恶而又贪婪的狼。
“行了!不谈这些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李建成摆了摆手,转而道,
“我其实还挺想知道,父皇那天在朝堂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说惩罚吧,他只罚了天策府一个小小参军,根本没有深究。”
“可要说没罚吧,那一句‘秦王该就藩了’,怕是能让二弟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要知道二弟身上兼着尚书令、中书令等朝廷要职,这要是一就藩,可就成了光杆亲王,啥也不是了啊……”
“他老人家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啊。”
他轻抚着下巴,一脸的纠结。
……
太极宫,海池。
天气炎热,李渊便喜欢泛舟湖上,消消暑气。
甲板之上,两人立于李渊身侧,微微弯腰,低头不语。
“这人啊,就是不禁晒。”
李渊捋了捋自己白皙的皮肤,心疼道,
“你瞧,就这么晒了一会儿,便泛起红来。”
“再晒两日,朕怕是要黑了。”
身旁裴寂连忙上前为李渊遮住阳光,道:
“陛下龙体贵重,还是进舱内歇息吧。”
李渊微微一笑。
“裴卿最是体贴。”
他夸了一句,朝着舱内道,
“停船,取三副鱼竿来,朕要同两位爱卿比赛钓鱼!”
一声令下,舱内侍从顿时送上来三副精致鱼竿,还有略带腥味儿的鱼饵。
“裴卿,萧卿,坐。”
李渊率先占据了最好的钓位,笑吟吟的道。
裴寂和萧瑀应了一声,皆是持竿坐下。
三人一同垂钓于海池之上。
“朕最近有些倦怠,朝堂上的事情,辛苦你们了。”
李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
“最近有什么事儿么?”
作为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其实很懈怠,但他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他认为,自己是掌握了道家“无为而治”的精髓,手段可与汉文帝相媲美。
治国,本来就啥也不用干,只要用对了人,他们自然会办好一切。
你看,咱一直这样不管事,大唐的疆域还不是越来越多?朝堂运转的不也很好嘛。
“回陛下,中枢一切照常,除了地方上有些灾祸之外,并无要紧事。”
萧瑀禀报道,
“都是些旱灾、匪患之类事儿,已下令安抚了。”
李渊微微颔首。
“内廷有什么事儿么?秦王……嗯。”
他稍稍一顿,问道,
“秦王最近在做什么?”
“回陛下,秦王前几日离开了长安,进了秦岭。”
裴寂抢话道,
“天策府的府兵也尽数带走,进了秦岭,不知道在做什么活动。”
李渊眉头一皱,手中的鱼竿轻轻抖动了一下,吓跑了鱼饵旁徘徊的鱼儿。
“府兵都带走了?”
他皱眉道,
“干什么去了?”
一丝不愉快,在李渊心中升起。
“回陛下,秦王殿下应该只是单纯的打猎去了。”
萧瑀连忙找补,
“他的府兵没有装备任何盔甲和武器,只是陪同秦王进山游猎。”
“毕竟,秦岭广大,又有猛虎毒蛇盘踞,得多带些人才安全。”
听完这番解释,李渊的眉头这才舒展。
“好好的皇家围场不去,非要去秦岭打猎,真是……”
他轻笑道,
“这爱冒险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的谁。”
裴寂见状,有些迟疑的道:
“陛下,秦王殿下如此大张旗鼓的入山游猎,怕是有些逾矩……”
李渊还未等他说完,已是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朕知道他心情不佳,打猎而已,随他去吧!”
他洒然道,
“年轻人呐,就是爱闹腾。”
“不像朕,已是厌倦了狩猎,张弓搭箭还不如钓鱼有意思。”
“为上位者,当多钓鱼,养好这静气功夫,方能处变不惊呐……”
说着,他鱼竿一抖,一尾小鱼已是上钩。
李渊笑容灿烂。
第三十七章 裴寂,你这个小人!秦王未卜的前途
今天李渊的运气似乎不错,短短两炷香时间,已是上了三条鱼。
这让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眼角的鱼尾纹都皱紧了。
反观萧瑀和裴寂二人,却都是一无所获。
“两位爱卿,这钓鱼之道,还需多多修炼啊……”
李渊重新填上鱼饵,将鱼竿甩进池里,笑吟吟的道,
“有空朕教你们其中的诀窍。”
裴寂与萧瑀皆是恭敬应声,面露期待之色。
这些动作,都是宠臣的基本功了。
“陛下,微臣一直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萧瑀见李渊正在兴头上,忙趁此机会道。
“嗯,说,说。”李渊抖了抖胡须,不以为意。
“您……真的要让秦王殿下去外地就藩吗?”
萧瑀观察着李渊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
李渊微微侧目,瞥了他一眼。
萧瑀迅速低头,做出恭顺状。
“怎么?不可以吗?”
李渊淡笑道,
“他早已成年,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他早就该去外地就藩了。”
“朕提提这事儿,很合理嘛。”
哗啦。
裴寂杆子一撑,喜道:
“陛下,上鱼了!”
只见他的钓竿末端,挂起一尾淡红色的鱼。
在阳光的照射下,鱼鳞熠熠生辉,竟是显出几分光泽来。
“好!好啊!裴寂,这鱼漂亮!”
李渊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大声喝彩道,
“快,快收起来,别叫它跑了!”
裴寂连忙从鱼嘴里取出钩子,双手握紧还在活蹦乱跳的鱼,朝着李渊一献,笑道:
“陛下,您的鱼。”
李渊望着那鱼活力十足,需裴寂紧紧抓着方才能勉强置住,不禁满心欢喜。
“哈哈哈,好鱼!朕在这海池上垂钓多年,这样的鱼也不过钓上来三五条罢了!”
李渊夸赞道,
“这称得上是一条小鱼王了,在海池里横行霸道多年,如今却被裴卿你降服了。”
裴寂依旧双手捧鱼,嘿然道:
“全赖平日里陛下指点渔技,今日才有这般运气。”
“此鱼,非裴寂所钓,实乃陛下所获也。”
“请陛下笑纳。”
萧瑀的嘴角微微抽搐。
这马屁拍的……太夸张了啊!
还要不要那张老脸了?
“嗨,你这个裴寂啊……”
李渊笑着点了裴寂几下,挥手大方道,
“行了,赏你了!”
“回家去煮了吃,这海池里的鱼,没有土腥味儿,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裴寂闻言,赶忙下拜。
“谢陛下赐御食,臣一定与全家老小共享此鱼,共沐圣恩。”
他恭敬万分,一脸受到恩泽的感激模样,而后才将那条鱼放入了自己的竹篓里。
李渊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萧瑀,指点道:
“萧爱卿,这下就剩你了。”
“这钓鱼啊,其实并非是枯坐,而是需要专注。”
“你若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其他的事儿,那必然是钓不上来的,明白吗?”
萧瑀目露惭愧之色,点了点头。
“谨遵陛下圣训。”他只能如是回应,而后专心致志的盯着湖面。
裴寂都上鱼可,他也得认真一些了。
若让皇帝觉得自己敷衍了事,以后说不定就不带他了!
三根鱼竿,再度悬于海池之上。
“陛下啊,说到秦王就藩,臣倒是有一个问题。”
裴寂抖了抖鱼竿,开口道,
“秦王殿下身上兼着尚书令、中书令等职,更领着左武侯大将军,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等军中要职,节制了天下半数以上的兵权。”
“他若前往封地就藩,这些文武显禄,若是一下子收回,恐怕秦王会心中不满。”
“但若是不收回,却又会对朝廷造成极大的困扰啊……”
李渊眉头一挑。
“裴卿,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做呢?”
他淡笑着问道,看不出喜怒。
“微臣以为,陛下令秦王就藩,对于大唐的政治稳定是一件好事。”
裴寂道,
“但陛下若真想太平,必须裁撤天策府,革去内外兵权、职位,只以亲王规制封赏秦王,并且勒定亲王护军的规模。”
“如此一来,这藩王才会当的太平。”
“微臣拙见,请陛下鉴纳。”
听到这话,萧瑀差点把手里的鱼竿都扔了!
“陛下,不可啊!”
他忙道,
“秦王殿下于社稷有大功,岂能这样对他?这无异于极重的贬斥啊!”
“若按照裴相国所作,简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做法,千秋万代之后,史书又会如何评价陛下?必定会说陛下刻薄寡恩呐!”
“请陛下三思!”
裴寂闻言,马上毫不客气的反击:
“那难道继续让秦王掌握权柄,觊觎尊位,最终闹得天下大乱才好吗?!”
“萧瑀,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只想到秦王,为何不考虑考虑陛下和太子?他们才是国之根本!”
萧瑀脸色一变,怒道:
“裴寂,你安敢诬陷于我!”
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李渊用力的搅了搅鱼竿,有些烦躁。
“今日泛舟,只为了娱乐消遣,怎么又提起这些烦心事来,白白毁了朕的雅兴。”
他冷声道。
皇帝一发话,两人马上偃旗息鼓,告罪道:
“微臣死罪。”
李渊摆了摆手。
“罢了。”
他意兴阑珊,道,
“朕是有让二郎消停些的意思,但朕也绝不是刻薄之君,给予的封赏也绝对不会收回。”
“你们所说的一切,朕都知道。你们想到的也好,没想到的也好,朕都思量过。”
两人垂首,一副聆听圣训的模样,不敢言语。
“朕自有考量,不要再聒噪啦。”
李渊招手道,
“不钓了,扫兴。”
“回去罢!”
船舱内的太监应了一声,调转船头,朝着岸边靠去。
萧瑀和裴寂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中的不满和怒气。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认真的揣摩起来皇帝的话语。
自有考量?
皇帝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王的前程,究竟何去何从?
帝王的心思啊……真是捉摸不透,实在是难猜啊……
两人一路安静,各有各的心思,直到李渊踏上干岸,这才异口同声道:
“恭送陛下。”
“哼。”李渊扫了两人一眼,淡然道,“那几条鱼,你们分了吃了吧。”
“谢陛下恩典。”
两位宠臣下拜谢恩,再一抬头,李渊早已不见踪影。
“哼!”
裴寂神色骤然变冷,瞥了萧瑀一眼,拎着自己捕获的那条鱼,还有李渊鱼篓里的两条,拂袖而去。
萧瑀上前一看,那鱼篓里,只剩下最小的一条,已是快太阳晒的快断气了。
“裴寂……你这个小人!”
他气得直跺脚,一边咒骂着,一边却也只能无奈的收起那条小鱼。
鱼再小,好歹也是御赐御食啊!
第三十八章 秦王夫妻共迎一人!从未有过的礼遇
哒哒哒。
阳光明媚,一路烟尘进了长安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谁啊?这么大阵仗?”
“呵,说你没见识吧你还不信,前两天咱天策上将秦王殿下出长安,进秦岭打猎去了,这会儿才回来呢!”
“啊,原来是秦王殿下!”
“……”
街道两旁无论百姓还是巡街的金吾卫,见到秦王的车队,皆是恭敬下拜。
此等风光,普天之下除了李世民,也就只有皇帝可以享受了。
即便是太子,也不够格。
谁叫人人都知道,大唐的天下是秦王打下来的呢?
咯噔咯噔。
车轮滚滚而过,至一巍峨府邸前停了下来。
门前,早已有许多人伫立相迎,为首的,自然是秦王妃长孙无垢。
她的手里,还牵着几个大半孩子,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头的马车。
“你们几个听好了,先生就快到了,待会儿都规矩些。”
长孙无垢扯了扯李承乾的耳朵,叮嘱道,
“这是你们父王花费千辛万苦才请来的师父,谁要是敢不乖,惹得师父不高兴了,为娘好歹打断他的腿!”
李承乾和李泰皆是缩了缩脑袋,
倒是年长的李清泉领着年幼的李丽质,睁着眼睛望着马车。
他们有点紧张,又有点好奇——
是何方神圣,还需要父王千辛万苦的去请来?
“吁——”
尉迟恭一拉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内的李世民迅速下车,然后摆出请的手势,笑道:
“救贫先生,已到天策府了。”
等候的众人皆是神色一凝。
竟然要秦王亲自迎下来,好大的阵仗啊!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已是在李世民的接引下,缓缓下了马车。
长孙无垢带着孩子旋即上前相迎。
“救贫先生一路辛苦,还请进府内,我已为先生准备好了接风洗尘宴。”
长孙无垢面带笑容,亦是请道。
这下,是秦王和王妃一同相请了!
“嘶——这位的面庞都记清楚了!以后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得罪!”
天策府的侍卫头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嘱咐左右。
“是!”
身旁的侍卫们也是惊呆了。
从未见过秦王和王妃对谁有过如此的礼遇啊!
“谢过王妃娘娘。”
徐风雷笑着拱了拱手,道,
“既入尘世,就别再喊我的诨号了,喊我听明即可。”
长孙无垢闻言,笑容更盛。
“听明先生请。”她再请道。
“不急。”
徐风雷扫了她两眼,道,
“我先为王妃观一观面相。”
“请王妃伸出手来,与我一瞧。”
长孙无垢微微一惊,下意识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亦是有些好奇,朝着她点了点头。
此刻马车上的众人已然都下来了,听到徐风雷要为王妃看面相,皆是凑了上来。
“好。”
长孙无垢伸出手掌,摆于徐风雷面前。
徐风雷扫了两眼她的面庞,不得不说,这位在后世素有贤后美名的长孙无垢,其容貌也是冠绝天下。
她的美,是一种温婉而又聪睿的美,光看其气质,便颇有母仪天下的感觉。
再一看手,徐风雷笑了。
“你看,这好一双旺夫手啊!”
他赞道,
“所谓男人手软如绵有大福,女人手见筋骨主旺夫。”
“王妃这一双手,实在是标准的旺夫手,秦王殿下果真好福气,有王妃相助,永远只有助力,绝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李世民更是笑容灿烂,连连点头道:
“先生果然妙算!有王妃操持家事,我的确是从未操过心呐!”
“现在看来,我的确是娶了一个好妻子,哈哈哈……”
一旁的长孙无忌听了这话,眼睛也是眯成了一条缝。
当初这桩媒,可是他做的呢。
而当事人长孙无垢闻言,自然也是面露喜色,谦虚道:
“先生谬赞了,我不过是做好分内之事罢了,谈何旺夫……”
徐风雷轻叹一声。
“只是女子旺夫,自己未必就身强啊……”
他意味深长的道,
“王妃娘娘,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你的身体可有点孱弱啊。”
长孙无垢笑容微微一僵。
李世民也是神色一震,连问道:
“观音婢的身子骨向来是弱,先生可有解法?”
他有点急了。
因为徐风雷说的话,的确是句句属实!
长孙无垢享受着全大唐最好的资源,即便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毫不夸张。
但即便如此,她的身子骨却依旧孱弱,每次得个风寒啥的,都得养很久才见痊愈……
李世民也时常为老婆而感到忧愁。
“哈……先进去再说吧,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养好的,以后我们慢慢谈。”
徐风雷颔首道。
“……好,好。”
李世民连连点头,道,
“请先生入席!”
因为长孙无垢的缘故,他的心里,不禁对徐风雷更多了几分在意。
夫妻俩一同迎着徐风雷进了府,入了席,身后长孙无忌等人自然也是跟着入了天策府。
好歹他们也是一路风尘,蹭个饭吃不过分吧?
宾主入府,兵马归营,天策府外再度陷入了寂静。
暗中的几双眼睛盯着李世民直到看不见,方才低声道:
“去回禀吧,秦王已于今日酉时回府了。”
……
厅内,李世民坐在主位之上,面前是琳琅满目,丰盛至极的美餐。
摆在最中间的,是一头烤的通体金黄的全羊,上头洒满了各种香料,还滋滋的冒着油。
其香味浓郁,但徐风雷却是有点不能接受。
这特么太重口了吧!
香料跟不要钱的洒,真是……哪个憨批做的这烤全羊,不是香料越多越好吃的喂!
再看看其他菜……
得,唐人的确没啥口福。
“来!”
李世民豁然起身,朝着徐风雷举起酒杯道,
“为迎贵宾到来,我先敬徐先生一杯,以表诚意。”
话音落下,他咕咚一下,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徐风雷虽然不是很喜欢这种酒桌文化,但人家李二都如此盛情了,他也只好举起酒杯:
“谢秦王殿下。”
他亦一饮而尽,但那酒一入喉,就刺激的喉咙形成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咳咳,咳咳咳……”
徐风雷一阵咳嗽,引得众人皆笑。
第三十九章 徐风雷拼酒,李世民训子!
“看来徐先生不常饮酒啊。”
长孙无忌笑道,
“来,我亦敬先生一杯。”
“这回慢慢喝,便能体会酒中妙乐了。”
说着,他将杯中酒缓缓倒入口中,徐徐咽下,算是为徐风雷做了个示范。
徐风雷撇了撇嘴。
我不常饮酒?
想当初,啤酒论箱喝,茅台我都吹过一瓶!
分明是你这酒太过于劣质,还特么淡的跟鸟似的,度数也就跟啤酒差不太多。
大唐的制酒工艺、蒸馏技术,实在太过于粗糙……
“请。”
徐风雷心中虽然看不上这所谓的佳酿,但长孙无忌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第二杯下肚,他心里有了准备,自然是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好酒量!”
尉迟恭眼前一亮,道,
“俺也敬先生一杯,来!”
程咬金亦是起身举杯:
“先生,请!”
“……”
几人见徐风雷几杯过后,依旧脸不红气不喘,此刻酒兴上来了,竟是展开了车轮战,纷纷敬酒。
李世民本欲阻止,却见徐风雷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跟喝水似的,依旧和众人谈笑风生,倒也奇了。
“你也不管管?”
长孙无垢凑到李世民身旁,小声道,
“这么多人轮番敬酒,就是酒仙来了也吃不消啊!”
“人家徐先生第一次来府上,可不能让人难堪呐。”
她都有点担心,待会儿徐风雷喝醉了出洋相咋办?
毕竟,尉迟恭、程咬金这帮夯货的酒后洋相,她可是见过太多次了,那叫一个不堪入目……
“嗨……”
李世民无奈的摆了摆手,道,
“这帮子混蛋你又不是不知道,酒性上来了,哪里是我能拦得住的?”
“由他们闹吧!酒是男人之间沟通最好的桥梁,你瞧,先生刚刚入府,这帮夯货就跟他打成一片了,这都是拼酒拼出来的。”
长孙无垢闻言,转眼一瞧。
却见尉迟恭一坛子酒下肚,已是一脸的醉态,单手勾在徐风雷肩膀上,醉醺醺的道:
“徐先生,你是真牛!你咋喝不倒嘞……”
“俺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再……再来!”
“咬金,程咬金!给老子倒酒!”
一旁的程咬金此刻脸红脖子粗,听尉迟恭一通使唤,顿时变了脸色。
他砰的一拍桌子,怒道:
“老黑,你特娘的使唤谁呢?叫老子给你倒酒?”
“该你给老子倒酒!”
“倒酒!”
两人一通叫板,转瞬便扭打在了一起,乒乒乓乓的闹出动静来,场面一度失控。
而房玄龄。杜如晦几个则是借着酒兴高谈阔论,大谈朝廷,针砭时事。
徐风雷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打架的打架,吹牛逼的吹牛逼,好不热闹。
这第一天到天策府,他就感受到了这里热烈的气氛!
暴力、才华、坦诚、洒脱,各种元素聚集在了一起,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咳……”
李世民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的道,
“先生见笑了。”
长孙无垢也是一脸的无语。
这人家刚来,就摆出这副姿态。
这群夯货!有机会得收拾他们一顿!
徐风雷却是笑道:
“我很喜欢这个氛围,大家都很随意洒然,可以尽兴的将自己的释放。”
“天策府果然是人才济济,坐拥这么多的人才,秦王殿下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将事半功倍。”
李世民见他毫不介意,也是笑了。
他起身道:
“看来我们的确是志同道合。”
“此地由他们胡闹,先生请随我到后院叙话。”
徐风雷微微颔首,亦是起身跟随。
……
后院花园内。
几个孩子排成了一排,皆是有些不安。
“姐,咱这位先生会不会很凶啊?”
小胖墩李泰望着长姐李清泉,瑟缩道,
“听说先生都是很凶的,要是做错了,还要打板子的!”
李清泉还未发话,李承乾却是拍了拍李泰的脑袋,嬉笑道:
“你怕啥?你的肥掌比狗熊的还厚,板子打下来也不会疼的!”
李泰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陷入了认真的思考。
看来,还得在吃的更胖一点才行……
“好了,都别闹了。”
作为长姐的李清泉扯着李丽质的小手,柔声道,
“只要听先生的话,先生肯定不会责罚于我们的。”
“放心吧。”
她的话语,让两个熊孩子皆是宽心了几分。
而就在此时,三道身影已是踏入了后院。
“父王!”
才五岁不到的李丽质看到李世民,顿时挣开姐姐的手,朝着老爹跑去。
“欸,我的乖丽质!”
李世民满面笑容的抱起李丽质,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笑道,
“父王不在的这些天,可还乖?有没有听你娘的话?”
李丽质重重的“嗯”了一声,娇声道:
“丽质可乖了!好好吃饭好好穿衣,都没叫人帮忙哩!”
她神色骄傲,一副等着被夸的模样。
“好,好,乖丽质。”
李世民夸了她两句,轻轻将她放下,目光扫向李承乾和李泰,笑容便不再那么盛了。
“承乾,青雀,你们近日在做什么?”
他问询道,
“父王安排你们的功课都做了吗?”
李泰昂首挺胸,道:“做了!”
他扑腾扑腾的迈开小肥腿进了房内,旋即捧出一本书来,递到了李世民的手里。
“父王请看!”
李世民接过,轻轻翻开。
只见书上字体漂亮,内容正是《古文尚书》、《左传》的节选。
“嗯,不错,字也练的尚可。”
李世民微微颔首,夸了一句,而后将目光转向李承乾。
“承乾,你的呢?”
他道,
“写了没有?拿来父王看看。”
李承乾低着头,略显心虚的应了一声,亦是回房拿来一本笔记。
“孩儿本打算今天抄完的,谁料父王就回来了……”
他支支吾吾的道。
李世民脸色一变,抽过他的笔记翻开一瞧,老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字迹如此潦草,歪歪斜斜不成体统!”
李世民神色难看,训斥道,
“还只抄了《古文尚书》,《左传》呢?”
“青雀比你还小一岁,都写完了,你作为兄长,竟然连弟弟的一半都做不到!”
“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啪!
他心中恼怒,笔记本直接砸在了李承乾的脑袋上。
“孩儿……”
李承乾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带着哭腔道,
“孩儿知错了……”
ps:书中李清泉为李世民长女,即后来的襄城公主,历史上没留下名字,作者便杜撰了一个。
第四十章 未来太子磕头拜师,徐风雷的帝师之路!
“知错,知错,你就知道知错!”
李世民越训越生气,大怒道,
“每次知错,你改了吗?!”
“连这点功课都偷懒,你干脆不要当我的儿子好了!”
“省得到时候被别人笑话,说秦王世子是个目不识丁的蠢货、懒货!”
李承乾被这劈头盖脸一顿狠厉臭骂,心理防线被轻易击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哇哇大哭。
他这一哭,带得年幼的李丽质都是小脸一皱,出了哭腔。
“你给我滚起来!罚抄十遍,不,罚一百遍!”
李世民一脚踹了上去,厉喝道,
“去!”
这一番模样,和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简直是大相庭径。
徐风雷见小屁孩李承乾哭得稀里哗啦,浑身发抖,那脸上更满是恐惧,心中也是不禁暗叹了一声。
这李二啊,啥都好,是打仗也行理政也强。
就一点不行。
在教育子女上,他是真的拉胯,甚至是有点高压到变态的地步。
难怪李承乾这个号最终被练废了,这是从小就造成的阴影啊!
“好了,二凤!”
长孙无垢见他怒火炽盛,连忙上前劝道,
“承乾不过是一时惫懒了一些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再说,徐先生在呐,你别搞错重点了……”
李世民扫了她一眼。
“他平日里骄纵惫懒,也有你这个当娘的太过于溺爱的缘故!”
他冷哼道。
长孙无垢眉头一竖。
没完没了了是吧?
“……行了。”
李世民见老婆竖眉,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旋即摆手道,
“起来吧!”
“第一次见师父,就留下这么坏的印象,真是不成器的东西!”
李承乾不敢起身,终于是在李清泉的搀扶下,方才缓缓起身。
“徐先生,你看看,这孩子还有的救没有?”
李世民看向徐风雷,叹息道,
“我李世民自诩文武双全,却未曾想到,生了这么个孩子。”
“唉……”
徐风雷摆了摆手。
“有的救,有的救。”
他笑道,
“我观世子的面相气质,还是颇有才具的,将来也定然是文武双全。”
“殿下您不要逼迫太甚,孩子的成长是需要一步步培养的,哪有一下子就成材的道理?”
长孙无垢在旁连连点头。
“先生说的有理。”
她帮腔,
“你别老是拿自己幼年时怎样怎样来要求承乾,世上没有第二个你!”
李世民:“……”
好家伙,这才刚来,徐风雷就跟长孙无垢站在同一战线了。
“……罢了罢了,你们有理行了吧?”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而后招手道,
“承乾、青雀、丽质,还不来拜见你们师父!”
他转而又看向徐风雷,请道:
“先生请坐。”
徐风雷颔首,坐在了院落内的石椅之上。
“从今天起,这位徐风雷先生,就是你们几个的师父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对待他,要像对待为父一样尊重、敬爱。”
李世民命令道,
“跪下,磕头,叫师父!”
三个孩子乖乖跪倒在地,朝着徐风雷行三叩九拜之礼。
“师父。”李承乾泪痕未干,恭恭敬敬。
“师父!”李泰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西父!!”小丽质门牙还漏风,这一声喊得徐风雷都快绷不住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院内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几分。
“敬茶。”
李世民又道。
李清泉捧着早已准备好的三盏茶,分别递给三人。
李丽质还太小拿不住,她只能帮着一同拿。
“师父,请喝茶。”
李承乾举着茶,奉到徐风雷面前。
咕咚。
徐风雷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李泰,再然后则是李丽质和李清泉一起。
“西父,请喝茶啦!”李丽质笑容灿烂,露出漏风的门牙。
李清泉则是握着李丽质的手,将茶敬了上去。
徐风雷接过茶碗,照常喝了一口,旋即眉头一挑。
“这位是?”
他指了指李清泉,朝着李世民问道。
李世民稍稍有些尴尬,倒是长孙无垢笑着回应道:
“这是二凤长女清泉,她生母去的早,故而由我代为抚养。”
“清泉性格很好,我亦视若己出。”
她虽是面带笑容,但语气之中却好似有几分怨气。
想想也是。
老娘十岁出头就嫁给你李世民了,这够早了吧?
结果你特喵的在这之前竟然就生了一个女儿。
真属牲口的你。
不过,清泉这丫头乖巧的很,性格很讨她的喜欢,故而长孙无垢也对她极好,算半个亲闺女。
“嘿嘿,嘿嘿嘿……”李二此刻自觉羞惭,只能尬笑两声。
“原来如此。”
徐风雷望着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的李清泉,微微点了点头,道,
“刚才你敬给我一碗茶,我也喝了。”
“这就是有缘,你便一同在我门下学习吧。”
李清泉神色一喜,可马上却又惊惧道:
“不敢!先生是世子他们的老师,清泉岂敢一同拜在您的门下……”
她知道。
父王是为嫡子请来的老师,只有王妃所出的孩子,才有资格在其门下修习。
即便是平日里颇为受宠的李恪,这会儿都没有资格聆听教诲。
而她的出身更加卑微……
“无妨。”
徐风雷摆了摆手,道,
“说了有缘,我最讲究灵机。”
他看向李世民,笑问道:
“秦王殿下,多收一个,没关系的吧?”
李世民连连点头。
“自然可以,清泉这丫头最是聪敏,先生教她会很省心的。”
他自无不可。
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女嘛……
若非顾忌长孙无垢的感受,又考虑到嫡庶有别,他甚至都想让李恪也来拜师了。
“谢师父收我。”
李清泉见父王都答应了,心中激动,连忙朝着徐风雷补了三拜九叩之礼。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徐风雷摆了摆手,目光扫在四个孩子的身上。
这一个个,再过几年不是公主就是皇子,连太子都在其中!
这是一条帝师之路。
可以说,大唐的未来,都攥在他的手中了。他把这些孩子教成什么样,唐朝未来的发展就是什么样。
徐风雷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不光将拥有无比尊崇的地位,还隐隐抓住了历史的方向盘,控住了那滚滚向前的车轮……
第四十一章 开学第一课!乾为天,秦王夫妻化身乖学生
徐风雷望着面前四个新收的学生,沉声道:
“为师的学问不多,唯《易经》耳。”
“易经,为群经之首,乃古之圣贤观察天地,结合自身的体悟所写就,其中包含了天地万物运行生发的至理。”
“当然,里面也蕴含了为臣之道、为君之道;君子所为、小人所为。”
他稍稍一顿,几个孩子皆是认真听讲。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亦是聚精会神的听课。
虽然他们认定徐风雷的确是高人,但也想瞧瞧他的授课水准。
这“开学第一课”,就这么随意的开始了。
“昔日孔子曾为《易经》作传,他还很喜欢占卜,晚年曾极为自得的表示,自己占卜那么多年,有七成应验算准。”
徐风雷安然就坐,正色道,
“为师不会教你们占卜、算卦,只教你们如何为君臣,如何辨忠奸,最关键的,是学会独立思考。”
“会不会独立思考,是庸才和人才的分界线,我希望我的弟子都能在学习的过程中产生自己的体悟,成为人才,而非照本宣科、师云亦云的庸才。”
“都明白了吗?”
四个弟子皆是点了点头。
即便是年纪最小的李丽质,都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脑袋。
“这个老师,找对了。”
长孙无垢朝着李世民眨了眨眼,小声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
“我的眼光,岂能差了?”
他有些得意,
光是一句“为君臣、辨忠奸”,就已经够资格当他孩子们的老师了。
而后面“独立思考”四个字,更是让李世民心花怒放!
对对对!
这个词语太精准了,我要的就是这个哇!
这一刻,李世民的心,已经放下一半了。
“天色尚早,我便将易经最初始的第一卦给你们讲解了。”
徐风雷看了一眼天色,旋即便道。
“第一卦,即乾卦,乾为天。”
“来,取纸笔和一块画板给我。”
他招了招手,李清泉旋即起身,为他送来三样东西。
徐风雷将纸固定在画板之上,笔墨一挥,在画板上由下往上,写道:
—(阳)
--(阴)
“一横为阳,中间一断则为阴,这个只需记住即可,以后为师会经常用。”
徐风雷道,
“易经用图像来解释比较简单。”
李清泉为几个孩子送上纸笔。
“清泉,给我们也来一份。”
李世民招手道。
他此刻无事,不如听听课。
自十六岁从戎以来,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已经很久没有看书学习了。
趁此机会,李二也想充实一下自己的大脑。
“好。”
李清泉为李世民和长孙无垢送上纸笔。
他俩亦是乖乖抄起了笔记,当起了好学生。
徐风雷微微颔首,而后在画板上自下往上,连划六横:
“此,即乾卦,也称之为乾为天。”
徐风雷扔下毛笔,讲解道,
“为什么这六横代表乾,代表天呢?”
“当我们要看观察天的时候,都是抬头望天,但我们的祖先就厉害了,他们会将自己代入‘天’。”
“当你自己就是天的时候,你在干嘛?”
李世民一愣,长孙无垢也是陷入了思索。
“在往下看!”
李承乾想也不想的抢答道。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吓得李承乾缩了缩头。
“对了!”
徐风雷打了个响指,夸道,
“承乾的脑袋就很灵光了!”
“没错,假如我是天,我便是在往下看!天之性,就是向下看。”
李承乾被他这么一夸,眼睛里顿时有了光。
他猛地看向父王,虽未说话,但其意思已经很明显——
父王我没错!师父说我是对的!
李世民:“……”
“打个比方,你现在是一个哥哥,你往下看,你就照顾自己弟弟妹妹。”
徐风雷道,
“你是父亲,你就照顾一大家子;你是县令,你就管理一县民众。”
“你是州牧,你就统御一州百姓;你是大臣,你就管理天下诸事,你是天子,你就掌管九州万方。”
“做到这些,你便是往下看,便是始终如一,你就具有‘天’性。”
学生们听着这通俗易懂的话语,皆是点头。
李二夫妇已是颔首。
“但现在的人,往往逆天而行。”
徐风雷又道,
“你是县令,你就想着往上爬,当知府。”
“你是州牧,你就想着进朝廷中枢;当了重臣,就想着权倾朝野,甚至是当皇帝!而当了皇帝,就更离谱的,想当神仙,长生不死的都有。”
“不断的往上瞅,便不会再往下瞧,这便是痛苦的根源,亦是自毁根基。人啊,一旦陷进去了,其欲望便是无穷无尽,失去‘天’性,脱离了下面的群众,所拥有的一切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李世民心神一震,手中的笔亦是悬停了下来,一滴墨汁掉在了纸上。
他被这番话语震慑到了,心中起了波澜。
“‘天’的性,是刚健而又坚定的。”
徐风雷没注意李世民,继续道,
“身在其位,便谋其职,不假外求,专心致志,即为‘贞’!”
“贞这个字,为师希望你们好好体会,做人如果能够做到贞,那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好的。”
唰唰唰。
学生们飞快的记笔记。
他们此刻未必就能够完全听懂,但理念灌输进去,框架搭好,随着自身的成长,自然会越来越有体会。
“贞……”
李世民嘴里喃喃着,陷入了长考。
“‘天’性,又是充实而又无所不包的。”
徐风雷又道,
“易经第一句就讲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什么叫自强不息?其实就是永远在学习,永远在进步,永远都不会自鸣得意。”
“用六个通俗点的字眼来概括,就是‘活到老,学到老’。”
他说着,笑着指了指李世民。
“你们看你们父王,他就掌握了天性,明明为师在给你们授课,但他也谦虚的在听,在记笔记。”
徐风雷打趣道,
“纵是功高盖世、文武双全的天策上将秦王殿下,都还未曾停下学习的脚步。”
“你们,要向你们的父王学习哇!”
孩子们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老爹。
长孙无垢也是放下笔,注视着李世民。
李世民老脸一红:“……”
这被夸,还怪不好意思的……
第四十二章 或跃在渊,飞龙在天!登天之路多迷茫
唰唰。
徐风雷又在乾卦的边上写下几个字。
“无论‘—’还是‘--’,我们都称之为爻,阳爻为九,阴爻为六。”
他道,
“来看乾卦,便是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
“这代表着卦的进程,即下、将、相、宰、君、过,六个过程。”
“当你处于初始的位置的时候,便是下。”
“这个时候,易经告诉我们,潜龙要勿用,你才刚刚开始萌生想法和观念,这个时候不要着急行动,要三思,要积累。”
啪!
毛笔点在了九二的位置上。
“当进入第二个阶段,九二,也就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徐风雷道,
“这个时候,你已经处于将军的位置,但还是不能行动啊!好在有一点,你可以多多结交朋友,或许将来都是你的助力。”
“这叫利见大人。”
孩子们懵懵懂懂,李世民若有所思。
他怎么感觉……徐风雷所说的,跟他自己所做的,极为相似呢!
身边所聚拢的一批文臣武将,皆是在他为将帅的时候所结交、招募的。
“进入第三阶段,相的阶段。易经说啊,这个时候,终日乾乾。”
徐风雷瞥了李世民一眼,神色不改,继续道,
“当你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你的地位又高了一级了,所拥有的权力也更大了。但这个时候要警惕了,易经告诉我们,要远离纷争,继续进德修业。”
“为什么呢?因为卦分上下,九三这个位置,已经是下卦的顶端,这个时候,按照循序渐进的办法,你是上不去的,唯有跳上去!”
说着,他就在原地双脚弯曲,猛地一跃,做了一个青蛙跳的姿势。
啪!
徐风雷稳稳落地,笑吟吟的问道:
“有人知道跳的诀窍在哪里了吗?”
孩子们皱眉沉思,李承乾的小脑袋瓜此刻也不灵了。
唯有李清泉小心翼翼的道:
“要跳上去……得先蹲下来?”
徐风雷满意的点了点头。
“清泉冰雪聪明啊。”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一句。
李清泉俏脸微红。
她很少被夸奖,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此刻难免有些羞赧。
“说的不错,要想跳得高,就得膝盖弯曲,就得蹲得深,这就叫蓄力。”
徐风雷道,
“蓄力越大,爆发便越强,这一跃而上,就上了九四,也就是宰的位置,或跃在渊!”
“这个时候,你的地位,你掌中所拥有的权力,已是君下第一人!这个时候,易经说,要待机而动。”
“时机一到,当机立断将其把握住,便能进入九五君位,便是飞龙在天!”
“此时此刻,天地万物,苍生万民尽在骰中矣!”
李世民:“!!!”
他不知怎么的,听完这番话,浑身都颤栗了一下!
终日乾乾、或跃在渊……飞龙在天!
这,便是他要走的登天之路啊!
可如今的他,是处于哪个位置呢?当下,又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一时间,李世民脑海中思绪万千,已是无心再听。
“最后一爻,上九,也就是过,曰亢龙有悔。”
徐风雷继续道,
“当上了皇帝,君临天下了还不够,还想当圣人,当神仙,不管不顾自己的臣民,还在往上看,这便是亢!”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敢跟随你、辅佐你,没有人再跟你一条心,故而亢龙终将有悔。”
“若为君者,一定要警惕,若进入这一爻,纵为君王坐拥天下,实则孤身一人,与天下为敌,乃昏君暴君之象,亡国之兆也。”
说到此处,他也不禁暗叹。
这《易经》,算卦占卜还是其次,帝王之学才是其精髓奥妙所在。
此时此刻,实在是没有比在天策府讲授易经更合适的地方了!
徐风雷轻轻撕下画板上的纸,朝着四个学生道:
“今天所讲授的东西,特别是后面所说的这些,为师知道你们不一定能听懂。”
“为师也没要求你们这群小屁孩能体悟其中道理,只要稍稍懂点皮毛,未来再不断的体悟印证,自然就全会了。”
李承乾等孩子皆是点了点头。
前面还好,后面听着的确是有些吃力,什么君臣将相的,他们虽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但到底还不是很理解这些字的意思。
唯有年长些的李清泉听懂了一些,但也只是皮毛。
“今天的随堂作业是——”
徐风雷挥了挥手,笑道,
“谈谈你对‘贞’的感悟,不用太正式,字数不限,把你能跟它联想到东西的通通写上来,”
“咱们一起交流,说不定能够引发新的灵感。”
“好了,下课吧!”
四个学生起身,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亦是起身拱手。
“谢师父教诲。”六人齐声道。
这开学第一课,两个大人,比四个小孩收获明显更多。
特别是李世民,此刻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脑海里不断盘旋着九三、九四、九五三爻。
他到底该怎么做?
是进?是退?还是停在原地不动?
徐风雷见他双目无神,微微一笑,却不上前搭话,只是朝着长孙无垢道:
“王妃娘娘,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长孙无垢收拢手中的笔记,看向徐风雷的目光中已是更多了几分敬重。
别看这位徐先生面貌年轻,他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早已为先生准备好了精舍。”
她温声道,
“请随我来。”
说着,她推了推李世民。
“啊……哦!”
李世民这才猛地惊醒过来,连忙请道,
“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又紧接着收了学生上了课,定是累坏了。”
“是我疏忽了,来来,先生请。”
徐风雷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世民一眼,而后迈开腿,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留下四个小屁孩望着作业,大眼瞪小眼。
“姐姐,姐姐,什么似‘贞’呀?”
李丽质摇着李清泉的胳膊,仰着头一脸好奇的问道。
李清泉;“……”
她望向李承乾和李泰两人,皆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以后啊,有的咱们难了……”
李清泉揉了揉光滑的额头,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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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天策府大先生,李世民夜半造访
是夜。
婢女为徐风雷点燃了蜡烛,四个家仆从屋外搬进来两块硕大的坚冰,分别置于桌下、床边。
霎时间,房间内的燥热去了一半。
“大先生,这是王妃娘娘从窖里特意挑选的冰块,是最大规格的。”
婢女恭敬道,
“冰若化完了,随时喊奴婢即可,奴婢会马上为大先生安排新的冰块。”
“好,有劳了。”徐风雷微笑拱手。
“不敢。”那奴婢连忙行礼道,“这只是奴婢分内之事,秦王殿下和王妃娘娘都嘱咐过,伺候大先生,要比伺候他们要更认真细心。”
徐风雷点了点头,心中暗叹。
这皇室贵胄之家受尊敬,真是不一样啊!
夏天炎热,有冰块解暑。
冬天寒冷,亦有红泥暖炉。
贴身奴婢就有八个,可供使唤的家仆更是有二十个之多!
想干任何事情,都有人马上帮忙办好,这人上人的日子,真是枯燥啊……
“暂时没事了。”
徐风雷手捧医书,吩咐道。
“你们退下吧,我看会儿书。”
“是,大先生。奴婢等告退。”婢女下蹲行礼,带着四个家仆离开了屋子,轻手轻脚的为他关上了房门。
徐风雷这次看得不是医书,而是《易经》。
虽然这本书他早已是滚瓜烂熟,都可以背下来了,但自己懂跟授课不一样。
要当好一个老师,就必须要认认真真的备课,以尽量通俗易懂的话语将书上晦涩难懂的概念传授给学生。
“坤为地、水雷屯、山水蒙……”
徐风雷嘴里喃喃着,在白纸上写下乾卦之后的三卦。
这是他后面几天要讲解的内容,特别是山水蒙,乃是重点。
唰唰唰。
时间随着蜡烛慢慢变矮而流逝,徐风雷专心致志的做着教案,却不知道门外已有两人伫立良久。
“先生真是勤学,这么晚了还在挑灯夜读。”
长孙无垢小声道。
“是啊……他这么认真,我看要不还是明天再来?”李世民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道。
听到这话,长孙无垢眉头一竖。
“就现在!你心里有困惑,今儿要是不解决,怕是一整晚都睡不踏实!”
她哼了一声,不由分说,将手敲在了门上。
咚咚!
“请进。”里头传来徐风雷的声音。
“去吧。”长孙无垢眨了眨眼睛,将李世民往里头一推,洒然转身而去。
李世民:“……”
这碎女子!可真是……
他无奈之下,只能把心一横,一脚踏入了屋内。
“徐先生,这么晚了还来叨扰,实在是抱歉。”
李世民拱着手,一脸歉疚的看向徐风雷。
而此刻的徐风雷却是笑吟吟的望着他,起身请道:
“我知秦王殿下今夜必有所问,故早已等候多时矣。”
“请坐。”
说着,他为李世民倒上了一杯香茶。
“先生早已料到我今夜会来?”
李世民应声坐下,神色惊讶的道。
“今天讲完乾卦的时候,看到殿下你神色不定,便知必有困惑。”
徐风雷笑着点了点头,道,
“故有此预料。”
李世民闻言,不禁轻叹一声。
“徐先生,实不相瞒,我如今实在是迷茫啊!”
他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有的时候,我雄心万丈,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又有些时候,我消极颓废,只觉得努力无用,有冥冥之中的枷锁圈着我在走,自己根本决定不了什么。”
“今天听您说乾卦,我有一些感悟,但……又理不清。”
“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徐风雷认真聆听,见李世民此刻神色复杂,不禁哑然失笑。
“秦王殿下,你若如此,便是犯了大忌了。”
他道,
“今天我讲了乾卦,而乾卦的精髓在哪?说来说去,无外乎一个‘贞’字!”
“‘贞’者,坚定也,坚心也!”
“认准了一件事,就坚定不移的去做,决不能摇摆不定,亦不能半途而废,这是最凶险的!”
“我先前问您,是否做好了走上那条路的准备,您没有给我确定的答复。那我现在再问一遍。”
徐风雷盯着李世民的眼睛。
“您,做好准备了吗?”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世民陷入了沉默。
“……实难决定。”他沉默了半晌,嘴里才吐出四个字来。
徐风雷闻言,没有回应,神色亦没有变化,只是抿了一口茶。
“天策府的茶不错。”他评价道。
他不着急。
这个决定对于李二来说,的确很难,毕竟那是兄弟相残,父子见兵,哪怕成功上位,都会成为一生洗不去的污点,甚至遗臭万年!
但他相信,李二最终还是会迈出那一步的。
“先生,说句掏心窝子,太极殿上的那把龙椅,我的确是想坐的!”
李世民望着徐风雷,诚恳道,
“可要说武力威逼,手刃兄弟,我一时无法说服自己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徐风雷点了点头。
“可以理解。”他道。
“那么先生,如果这是最后一步,前几步,我该怎么走呢?”
李世民问道,
“我现在,究竟处于什么位置?下一步该如何?”
“请先生教我!”
话音落下,他竟是起身,朝着徐风雷猛地折腰,长揖到底!
“殿下请起。”
徐风雷将李世民扶起,道,
“我试为殿下谋划。”
李世民猛地抬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徐风雷。
“殿下一生的进程,以乾卦来解释,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徐风雷沉声道,
“从一开始的起兵从戎,到后来的成为唐军统帅,招揽结交了一大批文臣武将,皆是人中翘楚!”
“初九和九二这两步,您走的很对,很稳。”
“但现在,您处于的正是九三的位置,也就是终日乾乾!需要做的不是冒进,而是韬光养晦,积累、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故而,策划杨文干谋反一事,将您和太子的矛盾彻底激化,更让皇帝心中多了几分不快和忌惮,完全是一步臭棋!”
“谁给您策划的这事儿,我认为应该狠狠的甩他两耳光!给他两脚!”
李世民:“……”
第四十四章 进宫请罪,以退为进!李世民彻底拜服了!
这事儿是长孙无忌主策,当时自己还夸他来着呢……
“那先生……可有补救的办法?”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问道。
“自然是有的。”
徐风雷点点头,分析道,
“这事儿过后,太子那边,显然是无法调和的,也没必要调和,您只要走这条路,就必定跟太子走到对立面。”
“他不是关键,皇帝的态度才是关键。”
“所以我的建议是,殿下您应该尽快进宫请罪,点出是为‘杨文干谋反事件’而请罪,请皇帝治罪的同时,请求就藩。”
李世民:“???”
“进宫请罪?”
他惊道,
“承认策划谋反,是杀头的大罪啊!而就藩的话……我岂不是再没有机会争夺帝位?”
这什么骚操作?!
李二有点懵了。
“殿下莫急,且听我说。”
徐风雷哈哈一笑,道,
“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杨文干事情,皇帝只是不追查不追究,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真相。”
“东宫韦挺、王珪乃是明面上的主犯,只被流放三千里,而天策府的杜淹却被流放了五千里,几乎是赐死!”
“再加上故意说出你的年纪到了,该去就藩了,从这儿就能看出来皇帝的态度了。”
“皇帝要敲打的,是秦王殿下你啊。”
李世民沉重的点了点头。
的确,那天在朝堂之上,看似太子被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但其实啥事儿也没有。
倒是他,才是最大的输家,一句“你该就藩了”,让他心神巨震,几乎丧失了斗志!
“既然皇帝要敲打您,您就得表现出被敲打之后的乖巧状,这才能挽回圣心。”
徐风雷继续道,
“进宫请罪,便是表明殿下您乖乖受敲的态度,‘杨文干事件’这种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您不用说得太透彻,父子之间,懂了便可。”
“而后,你再请求就藩,我敢料定,皇帝必定不会让您真的去就藩的。”
李世民眉头一挑。
“这怎么说?”他忙追问。
“两方面。”
徐风雷伸出两根手指,道,
“其一,皇帝对亲情看的很重,他对您还是有感情的。再加上您战功赫赫,身上还兼着那么多的要职,突然将您一撸到底撵去就藩,他心里过意不去,亦会怕世人说他卸磨杀驴,刻薄寡恩。”
“其二,您在长安,便可与太子的势力形成一个平衡,咱们的皇帝陛下,是一个很擅长玩平衡术的人呐……”
李世民目光微亮。
“自古以来,皇帝和太子的关系就很微妙,一方面是嫡亲的父子,但另一方面,却又是政治上的对手。”
徐风雷分析道,
“太子若一家独大无人制衡,则朝臣便都会纷纷下注巴结太子,因为老皇帝总归是要驾崩,未来的天下,是太子的。”
“太子势大必然想上位,而皇帝自然是想保权,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角色来制衡太子。”
“很幸运,殿下您就是这个角色。”
“您想想,您若去就藩,岂不是皇帝自己丢弃自己一张制衡东宫的牌?他会这么傻吗?”
李世民的眼睛愈发亮了。
“先生的意思是……父皇那天在朝堂上只是单纯的敲打我,我若真要去就藩,他反而就不乐意了?”
他神色轻松了下来,笑问道。
“对!”
徐风雷打了个响指,亦笑道,
“这种没风险的事情,您完全可以做!”
“而您表露出想去就藩的欲望越强烈,皇帝就越不会放您走!不但不会放您,反而还会给予您安慰,鼓励您振作!”
“如此一来,九三这个位置,就暂时能坐稳当一阵了,您便可以借机暗中发展势力,将触角延伸到长安,乃至全唐的每个角落。”
“您常年在外征战,长安的根基还太薄弱,这对于争位来说,是一块短板,必须尽快补上。”
李世民听得连连点头,目中神光大盛!
“好!”
他拍桌赞道,
“先生大才!世民今日听先生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哇!哈哈哈……”
“就依先生所言,我明天便准备准备,进宫面见父皇,请求就藩!”
这一刻,李世民扬眉吐气,即便是夜里,他都颇有种阳光明媚的感觉。
有徐风雷的指点,盘旋在他脑袋上的那团阴云终于是消散不见!
“明天恐怕不行。”
徐风雷掐了掐指头,道,
“今天是庚日,所谓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
“殿下可在三日后进宫面圣。”
“好,好,先生说几时,便几时。”李世民现在已经是对徐风雷深信不疑,自然是言听计从。
徐风雷微笑点头。
“对了,先生明日讲什么课?”
李世民问道。
“按照顺序,乾卦之后,自然是坤为地,坤卦。”
徐风雷指了指桌上的教案,淡笑道,
“明天为孩子们讲地坤之道,含章之美。”
李世民嘿然一笑。
“先生的课讲得甚好,连我听了也大受启发,观音婢亦是这么说。”
他道,
“我想,让天策府的众臣僚也来听听,让他们也精进一番。”
“您看?”
徐风雷:“……”
特喵的,看我教的好,喊大家都来白嫖是吧?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像你这么使啊!
见徐风雷神色无语,李世民挠了挠发髻,厚着脸皮道:
“我叫他们也都给您拜个师?如何?”
徐风雷摆了摆手。
“我对收老头为徒没兴趣。”
他无奈道,
“……也罢,既然是殿下要求,徐某自然遵从。”
“教一个也是教,教百个也是教,让他们旁听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徐某不能完全白教,来听课的起码得给我敬一杯茶,结个缘法,日后见我,也得当成半个老师来敬重。”
李世民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听您的课,那就是您的弟子,包括我在内!”
他嘿笑着起身拱手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在天策府后院,请先生讲授坤德。”
“时候不早了,先生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了。”
说完,李二便潇洒的转身离去,只留下徐风雷一双大眼瞪着那教案。
“得,上起公开课来了。”
他摸了摸鼻子,捡起毛笔,无奈道,
“再补充些内容吧……”
天策府卧虎藏龙,高级知识分子不少,这堂公开课,他的质量得过得去啊!
第四十五章 秦王嫡系才有资格上大先生的课!
次日晌午。
天策府后院之中,此刻已是排了两列小板凳,分出文武。
文有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高士廉等。
武有尉迟恭、程咬金、秦叔宝、侯君集、段志玄……
全都是李世民的铁杆心腹,阵容更是豪华中的豪华!
每一个都是顶级的文臣武将,光这一套班子,组一个独立运转的小朝廷都绰绰有余了!
然而,这帮顶级的人才,此刻却只能坐在小马扎上,捧着手里的茶,眼巴巴的望着石桌旁坐着的那个青年,排队敬茶。
而那个青年,自然就是如今天策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规格待遇甚至还在秦王和王妃之上的——
大先生!
徐风雷!
“大先生请喝茶。”
长孙无忌递上手中茶盏,拜请道。
徐风雷“嗯”了一声,神色淡淡,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而后,便是房玄龄上前敬茶:
“大先生,请用茶。”
再然后,杜如晦。
“大先生……”
“……”
再然后,高士廉、尉迟恭……
徐风雷喝茶喝的肚子都快涨了,总算是把这帮人敬上来的茶喝了个遍。
“嗝……”
他手捧教案起身,正欲开讲,却忽的打了个饱嗝,一股尿意涌了上来。
他无奈道,
“水喝太多了,我得先上个厕所。”
“大家等会儿……”
望着徐风雷匆匆离去,众人皆是大笑了起来,院落内一阵欢乐的气息。
“肃静。”
长孙无垢捧着手书坐在最前头,斥道。
众人瞬间乖巧了下来,不敢再有任何言语。
要是换作平时,尉迟恭、侯君集这些大老粗哪里学的进去?早就起哄笑闹,管自己玩了。
可今天,这前头秦王和王妃两位重量级坐着,谁敢造次?
只能乖乖坐着,等着徐风雷回来。
最前排,李承乾扯了扯李清泉的衣角,小声嘀咕道:
“姐姐,今天怎么这么多叔叔伯伯来听课啊?”
李清泉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父王和母妃觉得师父讲得好,所以叫叔伯们都来听。”
她小声回应道。
李清泉年纪较长,也比较早懂事,自然知道后头坐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天策府既是父王的住宅,亦是大唐一套独立的行政机构。
府内做事的人可以说是无比繁多,人才也是济济。
但既有才华,又绝对可靠,被父王绝对信任的人,却不多。
而身后这些,刚好全都符合条件!
能够被准许来听课,或许对于叔伯们来说,亦是一份认可,一份荣誉啊……
师父他好厉害啊……
她正胡思乱想着,徐风雷已是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啪啪。
他拍了拍手掌,全体的目光便都向他看齐。
“今天来的人不少啊,其中有许多都是饱学之士。”
徐风雷手掌撑着石桌,轻轻倚靠着,笑道,
“从昨天秦王殿下跟我说了这事儿之后,我做教案做到了大半夜,修改补充了好几遍,总算勉强满意。”
“不过,课程主要是为我的学生设计,对于诸位旁听而言,可能太浅显了一些,若觉得枯燥无趣的,可自便,只要不影响课堂纪律和氛围即可。”
话音落下,尉迟恭等众武将皆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都是大老粗,从来没上过什么鸟课,把他们按在板凳上,那简直就是受刑一般折磨!
然而,他们刚想有些动作,李世民那刀片般的眼神就剜了过来,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腿给你们打断!
众武将再度老实了下来,乖乖的将双手垂在膝盖上,打起精神听课。
唰唰。
这会儿工夫,徐风雷已是在画板上划了六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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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讲了乾卦,今天便讲坤卦。”
徐风雷搁下毛笔,指着画板道,
“与乾卦相同的是,坤卦也是从一而终,从初六到上六,皆是阴爻。”
“这说明什么?说明乾和坤,它们从德性上来说是一致的,皆是从一而终。”
“但乾是从一而终的刚,坤却是从一而终的柔!这是两者的区别。”
“用一个词来描述,便是‘德同法异’。”
唰唰唰。
小屁孩们做着笔记,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亦是唰唰书写。
气氛在这,无论愿不愿意,长孙无忌这样的文臣,还是尉迟恭这样的武将,也都记了起来。
“昨天说了,咱们老祖宗将自己代入天,得出了天性向下看的结论。”
徐风雷道,
“那么今天,将自己代入地,又有怎样的感悟呢?”
“向上看!”肥肥的李泰抢答道。
昨天被哥哥出了风头,他心里早就憋着劲儿呢,这会儿他也要答的又快又好。
“多动动脑筋再回答!”徐风雷没好气的笑骂道。
孩子们皆笑,李泰羞愧的脸都红了……
徐风雷笑了笑,动情的道,
“古之圣贤将自己代入地之后,就想着,啊……这土地是多么的深沉而又厚重啊!”
“我们刀耕火种,从土地中获取粮食;我们砍伐树木、开采矿石,从土地中获取资源。”
“我们产生垃圾,土地无怨无悔的接收;甚至我们死亡,尸体亦是长眠于地下,在地母的怀抱里,永安魂灵!”
“这是多么厚重的德行啊!”
唰唰。
话音落下,他在画板上写下一行字。
“故而易经为坤卦定下了中心思想——”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徐风雷道,
“而我们今天所要讨论的,便是‘厚德’二字。”
“什么样才可以称之为厚德?身为君子,应该怎么做才能养出厚德?在易经上,这其实是为人母,为人臣的重点。”
“我们来看初爻。”
众人皆是抬头望着画板。
长孙无垢撑着下巴,全神贯注。
房玄龄。杜如晦几个文臣听得愈发认真。
“初六,履霜,坚冰至。”
徐风雷写下几个字,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你在路上走,啪的一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不要担心,不要骂街,因为不是牛粪。”
“是霜。”
众人皆笑,孩子们亦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古之圣贤很聪明啊!”
徐风雷忽的神色一正,肃然道,
“他踩到了霜,没有不当回事,而是立马就联想到——哦,大的暴风雪将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