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渊咆哮,无能太子令朕失望至极!
长安,太极宫。
啪!
啪!
啪!
大太监手执长鞭,于殿前鸣鞭。
三声鞭鸣过后,文武两班大臣井然有序的进入正殿。
文臣,以皇帝宠臣,尚书左仆射裴寂为首,萧瑀、封德彝、宇文士及等次之。
武将,则以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为首,李靖、齐王李元吉等次之。
按理来说,李世民身上还兼着尚书令的职务,既是文臣之首,又是武将之顶,但皇帝却更倾向于将他安置于武将的队列之中。
台阶之上,太子李建成背对群臣,朝着最上方那把龙椅躬身而立。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音,李渊身穿明黄色龙袍,于后殿而出,龙行虎步的登上台阶。
啪!
一屁股坐下龙椅,他面朝群臣,神色淡然。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太子携群臣朝着李渊弯腰行礼,山呼万岁。
唐朝这会儿,还不兴跪礼,即便是面对皇帝,也只需要折腰便可。
“众卿,免礼。”
李渊抬了抬手,声音洪亮。
太子起身,而后侧身而立,一半朝着李渊,一半朝着群臣,颇有种承接上意,启示下臣的意思。
群臣起身,皆神色恭谨,低头不语。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有大事要宣布!一件人人皆知,却人人讳莫如深的事!
“自朕往玉华山避暑以来,已有许久未曾开大朝会了。”
李渊身姿随意,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俯视群臣,淡淡道,
“舟车劳顿,匆匆返回之下,朕本欲再歇息几日,再行政事。”
“但有些事情,却又让朕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想必众卿都知道,庆州杨文干谋反一案了吧。”
群臣默不作声。
李建成心跳加速,下意识的捏了捏手,里头已有滑腻的手汗沁出。
李世民的头则埋的更低了。
唯有齐王李元吉神色如常,甚至还东张西望,观察众人神色。
“朕想了几天几夜都没想明白,杨文干为何要谋反?”
“难道朕曾亏待他了吗?他自认有这个实力么?还是说……他背后有人指使?”
李渊声音冰冷,
“朕不过才离开长安几日,莫非就有人按捺不住心思,想闹个大动静了么!”
“太子!”
他一声叫,给李建成顿时吓了一个激灵!
“父皇……”李建成诚惶诚恐的下拜。
“朕听闻,东宫左卫率统领韦挺伙同中允郎王珪,私自派人往庆州杨文干处运送军械战甲,欲与杨文干伙同举兵谋反。”
李渊俯视着自己的大儿子,沉声道,
“你知道这回事吗?”
李建成听到这话,瞬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知道!儿臣真的不知道哇!父皇……”
李建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目中含泪,一脸惊惧的道,
“儿臣与杨文干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都没见过此人!”
“韦挺与王珪的所作所为,儿臣更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
李渊冷哼一声。
“你不知情?你身为监国太子,连手底下人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太子是摆设吗?!是宫里的花瓶吗?!”
他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今日他们可以背着你来谋朕的反,他日朕若去了,再有人如法炮制,岂不是整个大唐基业都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如此无能,朕真是对你失望至极!”
李建成被一顿怒喷,唯有流泪的份儿。
“……是儿臣无能!”
他将头抵在台阶之上,呜呼道,
“儿臣糊涂,让父皇受惊,让父皇伤心了!”
“请父皇从重责罚!”
一时间,涕泗横流,弄得台阶上都是他的鼻涕眼泪。
这一副可怜模样,也是看得群臣心中感慨。
这当太子……真是不容易啊!
李世民依旧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神色已经变得淡漠。
原本,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但就现在来看——
父皇雷声大,雨点必定小。
这是百分百不追究大哥了啊……
既然大哥被宽恕,那么自己呢?
李世民胡思乱想着,而龙椅上的李渊的神色却已是缓和了下来。
“罢了!底下人起了歪心思,你至多是失察之罪,还不至于重罚。”
他抬手道,
“起来吧。”
“谢……谢父皇。”
李建成哽咽了一下,站起身来,随手擦了擦眼泪鼻涕。
“你说吧,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
李渊望着李建成,平静问道。
“他们……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样忤逆的事来,真是罪不容诛!”
李建成咬牙切齿,恨恨道,
“杨文干虽兵败自杀,儿臣以为还需诛灭他的九族,如此可以震慑宇内不臣之徒,以儆效尤!”
“准奏。”李渊颔首。
这个处罚结果,他心中亦是早已默定,无人会有异议。
一旁的书郎迅速拟写圣旨,下朝之后,便是杨文干全族被斩杀之时!
“韦挺,王珪呢?”李渊又问。
李建成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这两位,都是他的心腹,他的左膀右臂啊!且绝不可能有不臣之心!
若将二人也杀掉,无疑是极大程度的削减了自己的羽翼!
但此刻在朝堂之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已是骑虎难下。
若不下狠手,交代不过去……
一番纠结过后,李建成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道:
“至于韦挺、王珪二人,儿臣……儿臣认为他们并非有不臣之心,只是受到了蛊惑蒙骗,所以才做出了那样荒唐的事!”
“他们对父皇的忠心,绝对是日月可鉴!这一点,儿臣愿为他们担保!”
“父皇若不信,可将他们交给刑部大理寺审讯,若真有查出他们有不臣之心,儿臣愿一同坐罪,绝无二话!”
这两人,他咬牙也要保!
最起码,得保住他们的性命!
这两刀要是咔嚓下去,他都快成光杆司令了,太子党一下元气大伤,将来也不会有人再愿意给他卖命啊!
唯有死保,才能保住他的势力,才能让人心不散!
啪嗒,啪嗒。
李渊的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龙椅,一双龙目盯着大儿子,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那一声声的,如同敲在李建成的心上,让他的肝胆都为之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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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可给皇帝老儿哄高兴了,臭不要脸!
李渊的手按着龙椅,淡然道:
“一同坐罪?你对这两人还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啊……”
“你为何坚信他们与谋反之事无关?说说看,朕想听。”
李建成心神一定。
父皇愿意给他“游说”的机会,那两人的性命就还有机会保得住!
“是。”
他拱了拱手,沉声道,
“儿臣之所以相信他们不会参与谋反,是因为他们两人的确是对父皇忠心耿耿!”
“在东宫之时,中允郎王珪时常与儿臣谈论,每每谈及父皇,他便总是一脸的敬佩之色,说父皇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明君主!”
“开国皇帝之中,能坐镇皇城便一统天下的,唯我大唐皇帝陛下耳!”
“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便是父皇大智慧的体现呐!”
这一顿吹捧,吹的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都快把李渊吹成天降猛男了。
当然,也吹的李世民都快忍不住跳起来给他不要脸的大哥一个大逼兜了!
你特么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我可去你妈的吧!
这天下是老子辗转千里,砍这个军阀,打那座山头,一块一块啃下来的!
运筹帷幄?
运筹个蛋!
除了输送粮草之外,有半条策略军计吗?
更不用说,有些时候就连粮草都输送的不稳定,还要老子自己着急上火的去筹措,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
还决胜千里?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不会真有人以为坐在长安城里喝喝茶下下棋,江山就能自动拿下吧?
不会吧不会吧?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还不是我李世民在替你负重前行!
吹牛逼不打草稿,操!
此时此刻,李世民心中可谓是一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但他却不能把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只能忍。
谁叫他不是老大呢?
即便他有天大的功劳,也只能把一切都算在老爹的头上,让父皇享受这份荣耀和吹捧。
憋屈啊!
李二心中憋闷的同时,李渊的脸上却是展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波马屁,算是拍到他的心坎上了。
一直以来,不用经历战阵也能一统天下,这正是他自己最为得意的事情!
但平日里,他也就跟老朋友,如裴寂等私下夸耀一下。
可今天,太子在大朝会上一脸崇敬的讲出这番话,颇有种向群臣,向天下昭告他功绩的意思。
这让李渊如何不高兴?如何不心花怒放?
若非要注意形象,他都差点笑出声了!
“哦?王珪还有这番言论?”
李渊强行将喜悦克制在了微笑水平,抚须道。
李建成连连点头。
“不光他有,韦挺统领对父皇亦有这颗赤诚之心!”
他连忙趁热打铁,情绪热烈的道,
“他俩皆时常匡扶儿臣的得失,并叮嘱儿臣要踏踏实实的辅佐父皇,向父皇学习。”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谋反呢?”
“正因为儿臣十分了解他们,才敢斗胆为二人担保哇!”
李渊嘴角上扬,连眼角的鱼尾纹都皱了起来。
老家伙乐得合不拢嘴了快!
“好,好,不错。”
李渊抚须笑道,
“若真有此心,也不枉朕将他们安置在东宫辅佐你了。”
旋即,他便扫视众臣,问道:
“既是如此……诸卿家以为,王珪、韦挺二人该当如何处置才妥当啊?”
此刻他的语气比刚才不知缓和了多少倍。
显然,皇帝老儿被哄高兴了,要从轻发落了!
而就在此时,有一人也是适时的出列,朝着李渊下拜。
“裴爱卿,你有什么建议?”
李渊指了指来人,笑吟吟的道。
出列之人,正是宠臣裴寂,更是太子党中,地位最高的重臣!
“经过太子殿下的这番话语,相信陛下也能看得明白了。”
裴寂恭声道,
“若说东宫韦挺、王珪二人图谋不轨,意图谋反,应当是子虚乌有的。但要说他们二人没有过失,那也是不尽然。”
“不管如何,那五百副军械盔甲,是在两人的手底下私运出去的,也正是这件事,成了杨文干借机谋反的起因!”
“私运军械,按律当以谋反罪论处,并诛九族!但二人毕竟是无心而非有意,若因此将他们诛杀,未免失了陛下宽仁圣名。”
“故而,臣以为,此二人死罪可免。臣愚鲁拙见,请陛下鉴纳。”
一番话语,说得群臣皆是连连点头。
有理有据,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李渊闻言,也是微微颔首。
“裴爱卿说的有理,此二人的确有重大过失,但罪不至死。”
他沉声道,
“这样吧!”
“免了二人死罪,流三千里便是了!至于其家眷,不予追究。”
裴寂拱手行礼:
“陛下圣明。”
群臣亦是弯腰行礼,大呼陛下圣明。
李建成弯着腰,心中轻叹。
王珪、韦挺啊。
这已是我能为你二人所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
流放不算什么,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到时候我找个机会,一定把你俩弄回来!
打着这样的心思,太子爷的心情已是舒畅了不少。
他知道,针对自己的审判至此,已经结束。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除了按了一顿臭骂,暂时损失了两个手下之外,他一根毛都没伤到!
这下真是被魏征给说中了!
他没事,那有事的……会是谁呢?
李建成微微侧身,目中余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而此刻的李二,将腰弯的很低,很低,以至于根本看不到他的脸,更不用说他此刻的表情。
李建成心中冷笑。
二弟啊二弟,我已经过了关,接下来,可是你的生死关了!
唰唰唰。
拟写圣旨的书议郎两三下便将圣旨写好,等到朝会之后,王珪和韦挺就将开启一场让他俩终身难忘的长途旅行。
也得亏大唐版图够大,不然这一流放,都流到外国去了。
“有过要罚,有功自然要赏。”
李渊将目光落在李世民的身上,脸上的笑容已是消失不见。
只听他淡淡的道:
“秦王,此次镇压杨文干叛乱,你短短几日就将其解决,听说你兵马还未到,杨文干便已经畏惧自杀。”
“你秦王李世民的威名,可是不小哇……”
第十八章 李渊发难!李世民的迷之自信
李世民心中一惊,赶忙出列下拜。
“启禀父皇,杨文干并非是畏惧儿臣,而是畏惧父皇,畏惧大唐的王师。”
他恭谨道,
“天下人心向唐,沿途百姓听闻王师到来,尽皆箪食壶浆而迎,叛军见到王师,自然也是闻风而降。”
“杨文干自知不得人心,甚至连麾下士卒都纷纷倒戈,自然是惶恐无比,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自裁,也是情理之中。”
“故而,儿臣只是借着父皇的威名打了一圈顺风仗,若说有功,也是父皇有功,儿臣绝不敢贪天之功!”
说完,他便长揖不起。
这姿态,可谓是无比的谦逊,叫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即便是有心找茬的李渊,此刻神色也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先不管别的,就这番恭维话,听得就很是入耳。
“嗯,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也说明你真的成熟了。”
李渊沉声道,
“朕上承天命,自大唐建国以来,王师所到之处,敌军必定溃败!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你终究还是有功的、”
听着老爹嘴里冒出来的混账话,李世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因为天命所归,所以敌军自动溃败?
合着我刀山火海的趟过来,生死之间杀出来的,都是假的?
我怎么没见我一到,敌军就直接败了?
要真是这样,要不您去试试呗?
此刻的他,有些理解历史上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武将了。
赫赫战功,就这么被轻飘飘的抹除了。
任哪个在战场上奋死搏杀的武将听到皇帝说这话,心怕是都要凉一截吧!
“你说说,想朕赏些你什么?”
李渊随意抽出一封奏折,漫不经心的扫了几眼,随意的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
“这是儿臣分内之事,无需父皇赏赐。”
他道,
“儿臣说了,要论功劳,这也是父皇您的功劳,儿臣无功岂敢求赏?”
李渊合拢奏章,呵呵一笑。
“你真的这么想?若朕真的不赏赐你,你心中不会不平?”
他审视着自家二郎,问道。
李世民一愣。
“自然不会!”他毫不犹豫的道。
虽然对老爹前面一番话颇为不忿,但说实在的,平杨文干这点小事的功劳,他还真的不在乎。
“呵呵……你不会,却有人替你不平啊!”
李渊皮笑肉不笑,
“朕近日来听闻,天策府上有人对朕颇为不满,屡屡为你打抱不平呐!”
“你知道这回事吗?”
李世民再度愣神,但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也在心中升腾。
“谁?”
他茫然道,
“儿臣不知道啊!”
“你真的不知道?”李渊脸色一冷,再度问道。
“儿臣实不知啊!”
李世民脸色一急,拱手连道,
“请父皇明示!”
李渊冷哼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既然你要朕明示,朕就明示给你看!”
他招手道,
“把人带进来!”
一声令下,太监引着一个布衣男人走了进来。
只见那人低着头,尤其不敢看李世民,一副心虚模样。
“这是你天策府中仆役!”
李渊冷声道,
“就是他告发,你天策府上有人非议朝廷,诽谤皇帝!”
他指着那布衣小厮,命令道:
“来啊!将你所举报之事说出来,让秦王好好听听!”
那小厮被皇帝一声喝令,顿时两股战战,哪里敢不从?
只听他颤声道:
“奴婢……奴婢前几日在天策府中做事,恰好听到兵曹参军杜淹大人在说话。”
“奴婢本不欲偷听,但恍惚间似乎听到了皇帝、秦王殿下等字眼,话语间似乎颇有些愤恨,奴婢心惊之下,便听了个全……”
群臣皆惊。
这是要爆出个大瓜的节奏啊!
关键还是在大朝会上爆出,而非私底下解决?
难道说……皇帝要拿秦王开刀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与谋反有牵连的不是太子吗?
一时间,大臣们起了各种心思,各种猜测……
而台阶之上的李建成,此刻嘴角也是忍不住上扬,有些快意的瞥了李世民一眼。
果然!
二弟啊二弟,你没想到父皇最终发难的对象,是你吧?
你的生死关来了!
好好享受吧!
而这一刻,处于风暴中心的李世民,听到“杜淹”这个名字,紧张的神色反而放松了几分。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淹一人,得众安!
只要他毅然抛弃杜淹这颗棋子,便会安然无恙,不会有丝毫闪失。
就是有这种迷之自信!
而自信的来源,当然是因为救贫先生徐风雷的神机妙算。
他既然连这一步都能算到,就一定能算准!
“把你听到的,都说说吧。”李渊望着垂首的李世民,轻声道。
“是。”
布衣小厮低着头道,
“杜淹似乎对陛下很不满,说,说什么……皇帝昏庸无道,只知道在长安享乐;任人唯亲,只提拔身边亲近之人,却对真正的有功之人吝啬赏赐。”
“以至于吏治混乱,贪腐横行!实在算不上是一个有道明君!”
李渊脸色顿时一变!
小厮接着道:
“他还说……秦王战功赫赫,打下了大唐的大半江山,却当不上太子,实在是不公平!以秦王的才具,完全可以胜任太子之位,甚至,甚至……”
李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甚至什么?”他逼问道。
“奴婢不敢说……”小厮畏畏缩缩的道。
“说!”李渊近乎低吼道。
“甚至理政也是绰绰有余!所以,他替秦王殿下而感到心中不平!”
小厮在逼问之下,终于是全盘托出。
而这番话,也的确是石破天惊,吓得众大臣都瞪大了眼珠子!
卧槽……这也太敢说了吧?
脑袋不想要了?!
但一部分大臣神色惊异的同时,对杜淹的敬佩也油然而生。
好!
特娘的,说得好!
皇帝就是任人唯亲,给没有什么功劳的裴寂等人屡屡封赏,加官进爵,却吝啬封赏功臣!
他就是贪图享乐,对于吏治和朝政却没那么上心,以至于出现种种乱象!
杜淹的话虽然大逆不道,但却是事实!
当然,心中过瘾的同时,他们也为李世民捏了一把汗。
看皇帝这铁青的脸色就知道,秦王殿下怕是要遭重了啊……
第十九章 屎盆子就硬往李世民头上扣!
李渊的脸色,已是无比的冰寒。
“呵呵……”
他盯着李世民,冷声道,
“朕记得,这杜淹是你的心腹吧?他的这番言论,朕倒是觉得说的不错啊……秦王殿下以为如何呢?”
噗通!
李世民直接跪伏在地,神色坚定的道:
“父皇息怒!”
“儿臣认为,这番言论的确是大逆不道之言!但这样的逆论是不是从杜淹口中说出的,儿臣心中存疑。”
他瞥了那小厮一眼。
说实话,天策府的仆人成千上万,他还真不认识面前这人。
但这不是关键,哪怕他是随手找来的群众演员,只要皇帝相信,那他就是!
“这位检举者,本王很佩服你的勇气,你若真揭发出了一个有逆心的逆臣,那本王由衷的感谢你!”
李世民直视小厮,朗声道,
“但本王有几个疑惑,还请你解答。”
“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小厮低着头,根本不敢与李世民对视。
“好。”
李世民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第一,杜淹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当时有人跟他在对话吗?人不可能自言自语的在那大声抱怨,诽谤皇帝吧?没有人会这么傻吧?”
“如果是在跟人对话,那么对话之人是谁?你既是天策府的仆役,本王的家臣你应该也认得个七七八八吧?你能指认吗?”
小厮:“……”
“第二!”
李世民没等他回话,又问道,
“请问杜淹当时在哪个院子里?你说你是路过偷听到的,那么请问你当时要去做什么?往哪里去?”
“你总不可能是专程跑去偷听的吧?”
小厮脸上的冷汗已是不断的冒了出来,甚至身体都有点打摆子。
“我,我……”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第三!”
李世民逼视着他,掷地有声的道,
“你既然能听到杜淹说话,那么当时是否也有人听到他的谈论?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听到,那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陷害,然后编造出来的谎言?”
“如此重大的事件,若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岂能听你一家之言?!”
夺命三连问,李世民带着无上的威势,已是将那小厮吓的魂不守舍,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到在地!
“请回答本王!”
李世民喝令道。
噗通!
小厮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脸色煞白,身形更是颤抖不已。
李世民的三个问题,他竟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一时间,朝堂之上起了窃窃私语。
看这情形,这检举……也有很大概率是“诬告”啊!
毕竟,李世民的提问都是有理有据,可一连三问,对方都答不上来。
这太反常了吧?
“秦王,你觉得这个检举者,是在捏造事实,故意诬陷?”
李渊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抢过话头,质问道,
“你的意思……杜淹绝不会非议朝廷,诽谤朕咯?”
李世民摇了摇头。
“儿臣绝没有这番意思。”
他一脸正气的道,
“只是道理越辩越明,若他能给出更多的细节,便能更加坐实杜淹大逆不道的罪名!”
“若含含糊糊的就打杀了杜淹,到时候难免惹人猜疑议论,这会影响父皇您的圣明啊!”
李渊被这一番话噎的无话可说,一时间,朝堂之上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建成审视着自家二弟,即便看他极其不爽,但心中却也难免升起一丝钦佩。
论临危不乱,他的确不如李世民啊!
“怎么,回答不上来吗?”
李世民望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厮,道,
“那不如这样,本王请父皇将杜淹带来,与你当堂对质!如何?”
这一番话,吓得小厮差点尿了,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裴寂,目中露出哀求之色。
他实在是顶不住李世民的压力啊!
“够了!”
裴寂狠狠的刮了他一眼,出列肃然道,
“秦王殿下,请注意场合,这里是大朝会!不是县令审案的地方!”
“陛下圣明烛照,难道连这点真伪都分辨不出来吗?”
他望着李世民,沉声道:
“杜淹此人,我也略有耳闻,听闻他风流成性,时常流连风月场所,在民间曾惹出不少乱子来,风评极差!”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此品行不正的人,说出那样的逆言来,也合乎常理,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秦王如此刨根问底,硬要深究,莫不是不信陛下的判断?还是说,你害怕受到杜淹牵连?”
李世民脸色一变。
这裴寂也太不要脸了!这一番大道理说下来,大帽子扣下来,分明是想耍无赖啊!
“自然不是。”
李世民心中虽然不忿,但也只能拱手道,
“儿臣自然相信父皇的判断,只是……”
“好了!”李渊烦躁的挥了挥手。
“朕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的追究!”
他有些愠怒的道,
“裴卿说的对,朕还不至于连这点真伪都分辨不出来!”
“杜淹此人,绝非良人!留在你天策府上,只会影响到你的秉性,让你误入歧途!”
“看在他这些年还有几分战功的份上,朕决议,以大不敬之罪,流放杜淹五千里!”
“众卿有何异议?”
趁着裴寂吸引火力,李渊当机立断,直接盖棺定论,下了决议!
而这样的一个小人物的去留,自然不会引起朝臣们的反应。
“秦王,你有异议么?”
李渊对朝堂的鸦雀无声表示满意,而后瞥了李世民一眼,淡淡问道。
他那表情仿佛在说——
你不要不识好歹!
“儿臣没有异议。”
李世民心中轻叹一声,拱手道,
“儿臣只是以为,如此重罪,只是流放还真便宜他了。”
“应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才是!”
“儿臣驭下不严,亦当收到父皇的严惩才是!”
这话说得极重,但却又有几分莫名的嘲讽意味在其中。
稀里糊涂的就给人流放五千里,还什么大不敬之罪。
分明是因杜凤举而起的株连之罪罢了!
要治我李世民,大可不必用这样暗戳戳的手段!
李二心中的那股子傲气,让他天生就鄙视这种所谓的权谋手段!
低劣的叫人想吐!
第二十章 世民,你想好去何地就藩了吗?
“呵呵,你能这样想,朕便不治你的罪了。”
李渊皮笑肉不笑,淡然道,
“正如韦挺、王珪犯事,朕不追究太子一样。”
“朕亦不追究你的过失,只是以后对手下之人,你得多上点心,不要再出现这样的害群之马。”
李世民神色僵硬,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谢父皇恩典。”
他拱手道。
韦挺、王珪有实质的过失,甚至涉及到了谋反,都才流放三千里。
而杜淹却要流放五千里!就因为一个虚头巴脑的理由。
所以……这次大朝会到底罚的是谁?
聪明人已经开始琢磨里头的玄机了……
“嗯。”
李渊挥了挥手,示意卫士将那吓得快瘫痪的小厮带了出去,旋即随口道,
“对了,朕突然想起来,你也该到了就藩的年纪了。”
“如何,想过要去哪里就藩吗?只要你想要,朕便赐你。”
李世民浑身一震!
目中,更是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而此刻全场大臣也都露出了惊异之色,纷纷抬头看向皇帝!
就连李建成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要彻底让李世民滚出权力中枢,去外地就藩了?!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虽不能说话,但频繁的眼神交流已然开始……
“儿……儿臣……”
李世民此刻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之下,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竟然会在大朝会上逼迫他选择藩地就藩!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已是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这对李世民而言,打击实在太大了!
若真的就任藩王,也就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坐上那把龙椅的可能……
他决无法接受!
“没想好么?”
李渊望着他那无措惊惶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
他缓缓起身,轻声道:
“无碍,朕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莫多想。”
“就藩不就藩的,不急,以后再说吧。”
“退朝吧!”
话音落下,他潇洒的下了台阶,转身往后殿而去。
“退朝!”
太监的尖嗓传遍殿内。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
群臣再度行礼,山呼万岁。
直到皇帝彻底消失在视线,他们才开始自由活动,三两成群的离开大殿。
今天这一场朝会,可有太多能够成为谈资的东西了,足以邀几个好友在家开个酒宴,肆意的议论!
哒哒。
李建成走下台阶,见李世民还木然站立在那一动不动,不禁轻叹一声。
“二弟啊,以后手底下人还是多管管,父皇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轻轻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安慰道,
“你呢,也别老是跟父皇对呛,跟自己的爹服个软,不丢人。”
李世民僵硬的点了点头。
“谢谢大哥。”他低声道。
李建成微微一笑,抬脚离开了大殿。
而与此同时,李元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大哥,恭喜过关啊!我就说你没事的,嘿嘿……”
李元吉笑嘻嘻的拱手道,
“这回父皇看似斥责,但你却毫发无伤,可见父皇还是信重你的。”
李建成嗤笑一声。
“是吗?”
他讽道,
“那前几日我派人去喊你,你怎么屡次不来?”
“难道你在闭关,所以没收到消息?”
李元吉神色一肃,正色道:
“大哥,这你就错怪弟弟了!”
“当时收到你的相邀,我也很想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无比的焦虑。”
“可我又怕我一来,到时候父皇又会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合谋,毕竟那个时候……实在是太敏感了!”
“弟弟再三考虑,在万般纠结无奈之下,才选择了不来,因为来了会给大哥你带来更大的危害哇!”
一番话语,可以说是诚心至极,听得李建成,都有点感动了。
“好了好了,大哥也没怪你的意思。”
他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叹道,
“当时的情况,你不来的确比较好,是我太莽撞了,险些还牵连了你。”
李元吉嘿然一笑。
“现在看来,父皇根本没有怪罪大哥,反而是某个人遭殃咯!父皇他老人家到底还是圣明烛照啊,一眼就看穿了这些小把戏!”
他瞥了一眼殿内依旧杵在那的李世民,冷笑道,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我猜他现在表情一定很精彩,说不定已经在考虑就藩的位置了,黔州和岭南似乎都不错啊,哈哈哈……”
李元吉向来与李世民最不对付,此刻自然是疯狂的落井下石,心中无比畅快。
“行了,父皇八成也就敲打敲打他,若二弟真就了藩,下一个八成就是你了。”
李建成推了推他,道,
“不说这些屁话了,去我那坐会儿?最近都无心宴饮,今天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大哥相邀,弟弟自然从命。”
李元吉欣然应允,哥俩之间的信任裂缝,就在这一番话之间,已然修复了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李建成的仁厚倒不是假的,换一个人,就算不至于膈应,心里也得对这个“四弟”多一个心眼了。
他不。
他照样哥俩好。
可能仁厚这个词的背面,就是“脑子也不是特别好使”,起码不精明。
……
日头渐渐移转,一缕阳光照进了大殿之内。
此刻的正殿除了李世民以外,已然是空无一人。
他依旧这样站着,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那身形,却没先前挺拔了,好似心气短了一截,连带着身形也佝偻了。
沙沙沙……
“秦王殿下,已经退朝了,您……”
太监提着扫帚进了殿,见李世民还站那一动不动,不禁上前提醒道。
“秦王殿下?”
他见李世民没反应,又喊了一声。
而此刻,李世民的身形终于晃动了一下。
“……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缓缓转身,而后朝着殿外走去。
那分明是骄阳所绽放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背上,却更像是夕阳一般,带着落寞、寂寥。
“唉。”
太监摇头叹了一声,却不敢有丝毫的议论,只管握紧扫帚,一丝不苟的打扫起来。
……
第二十一章 六字谶言灵验!奉徐风雷为神人!
长安,天策府内。
主卧门前聚拢了一票人,但李世民一回到家就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门之内,谁也不见!
这番行为,自是让长孙无垢和天策府众幕僚心中焦急。
“哎!今天上朝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殿下为何如此?”
程咬金忍不住道,
“难道陛下朝殿下发难了?”
听到这话,众人的眉宇之间皆是浮现了一丝忧色。
“谁知道呢,愁死个人……”
“这权谋争斗真的太憋屈,还不如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跟人干!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还不用勾心斗角!”
尉迟恭一拍大腿,一脸郁闷的坐在石凳之上。
战场可比朝堂单纯多了!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就算是死,起码也要知道是死在什么上头,决不能当个糊涂鬼!”
房玄龄沉声道,
“再说了,殿下好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咱们也没被禁卫抓捕,这起码证明不是死局……最还有缓和的余地啊!”
他略加分析,倒也让众人的神色缓和不少。
是啊,起码还没全员落网嘛……
“你们都不敢去喊,我去!”
侯君集握了握拳,目光坚定的道,
“殿下若是发火,我一人承受便是!”
他正欲上前,却被一人喊住。
“慢。”
长孙无忌在院内来回踱步,思忖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还是我喊王妃来吧,殿下此刻心情可能不太好,唯有王妃能够开解。”
“你们这帮粗汉子,只会添堵。”
房杜等人皆是一致点头。
他们都是大老粗,又不会安慰人……此刻由长孙无垢来喊,的确最为妥当。
长孙无忌刚一转身,却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不用去找王妃了。”
李世民自屋内缓缓走出,面无表情的道。
“参见殿下!”
众人一惊,顿时纷纷行礼。
“起来吧。”
李世民走至众人面前,挥手道,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
“也罢……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众人一怔。
咋还卖起关子来了?
“先说……呃,先说好消息吧!”
杜如晦当机立断的道。
此刻士气不振,实在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振奋一下人心。
李世民闻言,却是瞥了他一眼。
“这对于你而言……却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随意落座,轻叹道,
“好消息便是,救贫先生的六字谶言果然是灵验了。”
“淹一人,得众安的意思便是,杜凤举的父亲杜淹受到了他的牵连,被父皇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流放了五千里。”
“淹这一字,既是代表杜淹,也代表他要牺牲,毕竟流放五千里,跟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一般而言,流放三千里还有活的希望,五千里就等于是个死,就算到了地方,那种苦寒之地也活不了人。
杜如晦双目微瞪,一时语塞。
“至于其他人,父皇并没有牵连,也没有追究杨文干谋反一事。”
李世民望着众人,轻声道,
“所以,你们安全了。”
一声宣布,使得众人皆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神色终于轻松了起来!
“这救贫先生真是神啊!哈哈哈,他太准了!”
程咬金忍不住喜笑颜开,一脸崇敬的道,
“这六字谶言我昨儿琢磨了一夜,却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牛,实在是牛!”
尉迟恭也连道:
“俺也服他了,这救贫先生不是江湖先生,是真的世外高人,有真东西!”
“难怪脾气这么大,高人嘛!以后俺见他多多忍着点就是了!”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相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这六字谶言,我与辅机昨夜参悟了一夜,也参出了这道意思。”
他抚须道,
“没想到今日朝堂之上,果真应验!”
“看来正如敬德所说,这世上的确存在高人,别看那救贫先生年岁不高,但真正的天才往往是不看年龄的!”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夸赞,将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献给了徐风雷。
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让他们无处发泄,唯有将一腔热情,全部献给救贫先生,将其奉若神明!
唯有杜如晦胡须微颤。
诚如李世民所说,这对他实在不是算个好消息。
杜淹,是他的堂伯呐!
虽然不是嫡亲,但毕竟是同在秦王麾下做事,两人感情甚厚。
这一听杜淹被流放五千里,便知生机渺茫,杜如晦难免悲从中来。
“克明,节哀。”
长孙无忌拍了拍杜如晦的肩膀,安慰道。
众人也察觉到了杜如晦的情绪,皆是收敛了笑容,给予他安慰的眼神。
“克明,杜淹是为我而死,为大家而牺牲,我李世民记下这一大恩了。”
李世民朝着杜如晦拱了拱手,郑重道,
“他的六亲家人,皆由天策府养之,勿虑。”
“你也不要太过于悲伤了。”
杜如晦神色动容,朝着李世民深深一拜。
“克明替堂兄,谢殿下恩典!”
他道,
“殿下也不必歉疚,欲成大事,岂有不流血牺牲的道理?杜淹能得殿下如此看重,想必纵死,也甘之如饴了。”
“以后,我也会将杜淹的子嗣当做自己的嫡亲子嗣来抚养!”
李世民点了点头。
“那殿下,坏消息又是什么?”尉迟恭忍不住问道。
稍稍愉悦片刻之后,被杜如晦这么一说,突然感觉这也不算啥好消息了,无非就是保全了性命而已。
可现在,还剩下一个坏消息哇……
“坏消息……”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扫视众人一圈,缓缓道,
“今天在大朝会之上,父皇提醒我年岁已到……该去就藩了。”
“至于藩地,他让我自己选。”
说着,他便将朝堂之上所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一番叙述过后,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跟李世民听到这话时候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就藩?!”
“皇帝是要卸磨杀驴?!殿下辛辛苦苦打下这座江山,就这么打发了?!”
“娘的!皇帝老儿也太……”
尉迟恭暴跳如雷,差点骂娘!
几个武将皆是神色愤怒,义愤填膺!
天下初定,皇帝老儿就做这样的事儿,太不地道了!
真气死个人!
“陛下这意思……莫非已是下定决心,不再考虑将大位传给殿下您了?”
文臣们情绪还算稳定一些,只听房玄龄皱眉道,
“甚至……还要淡化您的功绩,削光您的势力和兵权?”
“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诚心打动?拜他当恩师总行了吧!
李世民苦涩一笑。
“这一次兵行险招,的确是触动了父皇的逆鳞呐……”
他摆了摆手,摇头道,
“能够不被追究,已是万幸,我哪里还敢奢望太子之位?”
“藩王,藩王……呵呵……”
“我李世民戎马一生,打下江山却只能偏居一隅,当个窝囊藩王!真可笑也!”
李二的脸上,说不出的颓然和自嘲。
他的心气,他的傲意,都在这一刻消磨殆尽。
噗通!
长孙无忌跪在地上,泣道:
“此计乃臣所献,最终却害了殿下……我长孙无忌无地自容!”
“请殿下重责!”
愧疚和懊悔爬满了他的脸,恨不得咣咣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出的什么馊主意!害得殿下落到这般田地!
“辅机,起来,这不怪你。”
李世民将长孙无忌扶起,叹道,
“是我自己也想搏一搏的,既然是险招,自然有风险。”
“时也,命也,我李世民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憋闷而已。”
他抬眼一望,面前的文臣武将亦都望着他。
文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能臣。
武有尉迟恭。程知节、侯君集、秦琼等名将。
多好的班底啊!
多好的人才啊!
可惜……他这个主子不给力,这批俊杰,多半要埋没了……
想到此处,李世民眼睑微垂,轻声道:
“承蒙诸位不弃,良禽择木而栖,天策府已非良木,诸位若有去意,便去罢!”
“我李世民决不强留!若有机会,我或可助诸君一臂之力,进入朝堂。”
“我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这番话一说出口,面前顿时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跪倒一大片!
“殿下以为某是何人?!”
程咬金跪在地上,情真意切的道,
“某虽不才,亦识得忠义二字,钦佩关云长之志气!大丈夫身居天地间,岂能背主求荣?”
“某承恩麾下,殿下有事,某即挺身而出,有死而已!虽死,也绝不言弃!”
尉迟恭听得这番话顿时热血澎湃,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比程咬金更热血的,旋即猛地一拱手,掷地有声的道:
“俺也一样!”
这四个字喊得众幕僚皆是齐齐拱手,正色道:
“我等亦然!绝不言弃!”
李世民见他们如此表忠,目中不禁露出感动之色,心中的那股凌云之志稍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而就在此时,房玄龄忽的道:
“殿下,您刚才说时也命也……命这种东西,恐怕不是我们能妄断的。”
“您的命到底如何,还得请人一观呐!”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动。
“你的意思是……”他迟疑道。
“去找救贫先生,请他断殿下此生之命,断未来吉凶!”
房玄龄连道,
“救贫先生的才能,诸位有目共睹,殿下亦是有目共睹。”
“如今殿下前途未卜,正是人生中最迷茫的阶段,此时,便需要一位高人来指点迷津呐!”
“哪怕前途真的凶险,也可求条生路,逢凶化吉哇!”
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幕僚皆是拍手叫好!
“我赞成!这种时候,咱们已经没办法想了,唯有找高人指点!”
“对,咱们现在就去磨玉山找他,他神机妙算,定然知道未来局势!”
“殿下,我看可以……”
“……”
一番议论之下,竟是全票通过!
没办法,他们也迷茫啊!这种时候就是心志再坚定的人也吃不准了。
人事已无头绪,唯有问鬼神,问仙人……
“好!”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点头道,
“明日我便启程前往磨玉山,请救贫先生指点一二!”
“哪怕是真的当藩王,那也得选一块好地吧!到时候好好经营,卷土重来未可知也!”
“有谁愿随我同去?”
众幕僚纷纷起身!
“我愿随殿下同往!”
一时间,属于天策府的那股精气神好像又回来了!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
“此去低调,无需劳师动众。”
他吩咐道,
“辅机、房乔、敬德、知节。”
“就你四人随我去,其余人在府中操持事务,我若有事,会通知你们。”
“好了,就这样吧,散了!”
众人应声行礼,而后散去。
李世民独坐院内,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明天就走?”
一道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世民想也没想,便握住了那双柔荑。
“是啊,心中迷茫,急需指点呐……”
他叹道,
“观音婢,你知道吗,父皇他……”
他正欲诉说,却被那手堵住了嘴。
“我知道,我都知道。”
长孙无垢绕过李世民,坐在他的面前,柔声道,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做什么事,我都支持你。”
“待会儿我便为你收拾行李。”
李世民微微颔首。
“其实,我总觉得……你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就停下。”
长孙无垢眨了眨眼睛,忽的说道。
“嗯?”
李世民惊疑道,
“此话怎讲?”
“你听我给你分析哈……”
长孙无垢一边给李世民扇着风,一边笑道,
“这次你的险招虽然失败,但却阴差阳错之间,碰到了一位世外高人,他不但救了你的性命,还帮了你一把,给了你六字谶言。”
“这算不算是莫大的机缘?”
“我总觉得,你能从这位救贫先生那里得到蜕变,他能化解你的迷茫。”
李世民嘿然一笑。
“这倒是奇了,你连见都没见过人家,就觉得他能让我蜕变?”他打趣道,“什么依据?”
长孙无垢抿了抿嘴。
“非要说,就是我的直觉吧。”
她一本正经的道,
“你别说,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特别是我的。”
“所以,你若见到这位救贫先生,不要想着以利禄诱惑,那只会适得其反,你一定得以诚心去打动他才行。”
“明白吗?”
李世民连连点头。
“明白了!我的贤王妃。”
他搂了搂长孙无垢,笑道,
“大不了,我求他给我的儿子们当老师,让孩子们给他磕头拜师,我亦以恩师之礼待他!”
“这样,应该够诚心正意了吧?”
长孙无垢认真思考了一阵,最终点了点头:
“嗯……这样八成可以了。”
李世民笑容一僵:“……”
擦,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那可是传道受业解惑之恩师啊!这一拜下去,救贫先生在天策府的地位,怕是就快跟他并驾齐驱了!
第二十三章 寻得真龙穴,卖于帝王家!
陇南,秦岭。
郁郁葱葱的山川连绵不绝,一望无尽。
一株株参天古木拔地而起,遮挡了山中行人的视线,一路探下去,只觉山岭无边。
“唧唧——”
时值炎热夏日,知了释放着毕生的热情,让它的叫声成了秦岭的底色。
啪嗒,啪嗒。
一老一少踩着草鞋,踏着黄泥路缓步而行。
一路上荆棘丛生,他们时常需要披荆斩棘,才能开出一条可行的道路来。
“听明啊,这一路老夫都摘了不少草药了,这药囊也鼓了一半,你要找的龙脉,到底有眉目了没有?”
孙思邈手掌撑住一株老树,缓缓坐下乘凉。
只见他解开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笑道,
“看你一天天东张西望的,怎么还是两手空空?”
“这世上,真有龙脉吗?”
徐风雷轻哼一声。
“龙脉自然是有,但也没那么好找!”
他顺势坐在孙思邈旁,指着远方的山脉道,
“龙脉者,说的通俗点,其实就是地气完整旺盛的山脉。”
“天下龙脉自昆仑祖脉而出,一条往南,一条往北,沿长江、黄河而行。”
“我所寻找的,便是北龙龙脉,如今的李唐王朝享用的,也是北龙龙脉的地气,也就是所谓的皇朝气运。”
孙思邈从怀中取出一片薄荷,塞进了徐风雷嘴里。
“再具体说说,老夫爱听。”他笑吟吟的道。
“龙脉于山脉中运行,一旦遇到天时地利相合的地方,便会在那个地方结穴,结出之穴,便是龙穴。”
徐风雷嚼着薄荷叶,只觉得口中清凉,此刻又有听众,不免滔滔不绝了起来,
“龙穴所在之地,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地气最旺的地方!上古时代地质运动,一些隘口处会喷涌出地气岩浆。那其实就是龙穴。”
“而如今距离上古时期早已过去千年,曾经喷涌地气的隘口也被葱岭所掩盖,隐藏在了山脉之中。”
“故而,才需要寻龙点穴,靠人力将其找出来。”
孙思邈听得津津有味。
他虽被誉为神医,可对于这些玄学上的事情,虽不甚了解,却也颇感兴趣。
“那把龙穴找出来,有什么用呢?”
老孙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又追问道。
“自然是用来当做阴宅,也就是祖坟。”
徐风雷开口道,
“地气喷涌而上,天气垂落而下,两者交媾之处,将先祖之墓放入,便是天地人三才聚会,大利后人!”
“人看似是个体,但却是父母生天地养,冥冥之中都存在联系。”
“阴宅一放入龙穴,后代必有改动!最好的龙穴可以镇皇朝气运,让国祚绵延数百年,稍微次一点的,也可九代封王,十二代拜相!”
“至于其他的穴,比如灵龟吐水、双狮夺球、金雀斗鲤等等……便是出巨富、名伶、名医之类的。”
一番解释,让孙思邈目中惊异连连。
“这太厉害了!”
他惊奇道,
“原来一座祖坟也有那么多讲究?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闻。”
徐风雷一笑。
“说不定你家祖上也是因为有一个好坟,后代才出了你这么个名医呢?”
他打趣道。
孙思邈撇了撇嘴。
“那到时候请你回我老家瞧瞧看。”
他指了指前方山川,道,
“说了这么多……那你到底发现龙脉没有?”
徐风雷摇了摇头。
“一点线索都没?”孙思邈又问。
“夺天地造化之地,哪有这么好寻的?”
徐风雷道,
“一个标准的龙脉,要有来龙,来龙之脊不可断,方才能在前方结穴。”
“一路上龙脊倒是有几根,但都断了,也就不用往前看了。”
“若来龙完整,则可沿着龙脊探寻,前方必有两山分,形成环抱之势,所环抱之地,则必须有水!”
孙思邈:“……”
他有点晕头转向了。
“此水必须清澈,有鱼有虾则最好,若有蛇虫鼠蚁则亦凶,而此水还有一个讲究,便是不可见水来,不可见水去。”
徐风雷又道,
“能见水来水去,便是直来直往无情之水,不可用。唯有有情水方能用,有情水便如黄河九曲十八弯,婉转而来才算有情。”
“再说砂,两山环抱相对之处,必须要有砂,称之曰水口砂,无砂亦不算真龙穴。”
“再说山,分座山朝山,座山又分官山鬼山,官代表文运,鬼代表将星,也就是武运。”
“再说……”
孙思邈连连摆手。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就要迷糊了!”
他无奈的道,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点,按照你的这些规则去寻,怕是翻遍整个秦岭也寻不到!”
徐风雷却是微微一笑。
“若是真龙穴,浑然天成,自然一一对应,毕竟是先有的龙穴,才有的标准,而非先有标准,再去寻龙。”
他道,
“我断定秦岭之内必有真龙穴,若是找不到,那便是我缘分未到。”
孙思邈见他这般洒脱,便不再泼冷水,反而好奇的道:
“那你若真的找到了……打算怎么用?是要将你的先祖放进去吗?”
徐风雷摇了摇头。
“我无父无母,孑然之身来到世间,又哪里来的先祖?”
他悠然道,
“寻得真龙穴,卖与帝王家。”
“最次,也得卖个王侯将相吧?卖个好价钱,我这辈子就可以躺平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心情好了就去逛逛青楼啥啥的,还不是美滋滋?”
孙思邈:“…@#¥%……”
特么的,费那么大劲儿,就这点出息?!
鄙视之!
“那老夫祝你永远找不到,永远无法躺平。”
孙思邈翻了个白眼,哼道,
“老天给了你这么好的天赋,你不想着发挥余热,就想着攀附权贵,浪费生命!”
“老夫最瞧不上这样的!你要是老夫弟子啊,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哼!”
话音落下,他便起身,拄着拐走了。
“嘿,这老牛鼻子……”
徐风雷起身拍了拍屁股,瞪眼道,
“人各有志,谁比谁高贵?”
“……你慢点!老家伙跑得还挺快……”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再次踏上了旅程。
第二十四章 孙思邈救虎原来是真的!
“老孙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徐风雷一边拢开杂草,一边道。
“说。”孙思邈东张西望着,锐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株可用的药材。
“民间传闻,你曾在秦岭给一头猛虎治伤,猛虎不伤你反而敬你。”
徐风雷好奇道,
“此后你一入秦岭,便有猛虎护法,百毒不可近身,猛兽不敢伤害。”
“真有这回事儿。”
嚓。
孙思邈在灌木丛中折下一株草药,旋即小心翼翼的护好了它的根系,重新将其掩埋。
“是有这么回事儿。”
他抖了抖药篓,随口道,
“应该是十多年前吧,老夫进秦岭寻药,偶遇一虎,老夫吓了一跳本来想上树躲避,但看到它双腿肿胀呜咽不已,才知道它受了毒伤。”
徐风雷心中一动。
还真有这回事?
他不禁竖起耳朵用心倾听。
只听孙思邈又道:
“老夫见它眼神哀求,不忍见死不救,便大声呵斥,叫它不准伤我,我可为它治疗。”
“而后老夫冒死上前为它查看,它果真没有伤我,任由我检查,于是方才知道是蝮蛇之毒。”
“老夫为它拔去蛇毒,又用草药敷其患处,再行包扎,那虎恢复了行动力,忽然暴起而走,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踪影。”
徐风雷睁大了眼睛。
“就这么走了?”他道,“没报恩啥的?”
孙思邈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想啥呢?畜牲便是畜牲,不通人性,更不知礼节,能够不来咬老夫就不错了!”
他没好气的道,
“还什么百毒不侵,你动动脑子想想就知道,它要真这么厉害,自己就不会受伤了。”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八成是当年老夫随行带的童子搬弄口舌……真是败坏门风!”
徐风雷:“……”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救虎的确是救了,但后面那些猛虎随行护佑啥的,就是后人编的了,越传越邪乎,最终成了神话传说,没人信了。
这反而有损孙思邈的光辉形象。
毕竟,他是真的医者仁心,冒死救虎呐!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孙真人真大君子也!”
徐风雷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
“吾辈楷模!”
孙思邈闻言,却是轻哼一声。
“平时老孙头,高兴了就孙真人,不爽了就老牛鼻子,你啊……”
他目光炯炯的道,
“你若真以老夫为楷模,不如拜在老夫门下,老夫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你,如何?”
“你师父的医道水准,应该还不如老夫吧?”
徐风雷讪讪一笑。
“再说,下次再说……”
他嘿然道,
“你这毕生所学我可担不起,光是我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我都怕完成不了……”
‘害,我这人实在没什么志向啊,为什么都想我济世安民呢……’
孙思邈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爬山。
这小子的天资实在是不可多得,就是这心性……
实在可气!
“诶诶,老孙,等等我……”
徐风雷跟上步伐,又道,
“这儿蝮蛇很多吗?你是如何拔除那头老虎蛇毒的?咱要是被咬了该咋办?”
他虽不愿继承孙思邈的衣钵,却又对医道颇感兴趣,缠着老孙头问东问西。
孙思邈自然也乐得讲授:
“秦岭之地,什么都有,蛇虫鼠蚁很多,有毒之物更是层出不穷,蝮蛇自然也很常见。”
“即便是老夫,也差点被咬过,更别说那些莽撞的猛兽了。”
“至于那老虎的蛇毒,老夫用的是……”
他正欲教授,却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痛苦的哀鸣声:
“唉哟,唉哟……”
“救……救命啊,谁能救救我啊,谁……”
“唉哟……”
老少二人神色一动,迅速上前,却见前方巨树下,一农夫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捂着脚掌哀嚎不已。
他的脚下,还有一条翻了肚皮的死蛇。
“蝮蛇。”
孙思邈扫了一眼,便确定了其品种,迅速上前扶住了农夫,将水囊递到了他的面前。
“老太爷,老太爷救救我……”
农夫饮下清冽的水,脸色稍稍恢复了几分,但依旧是一脸痛苦的道,
“我动不了,我被这畜生咬了,好痛……”
“我快不行了……”
孙思邈见他面露虚汗,神色绝望,连道:
“莫慌!我是郎中,你这蛇毒还有救,不要自暴自弃。”
“来,把脚露给我。”
徐风雷也是迅速蹲下,仔细观察那双脚掌。
只见那脚踝处已是鼓胀成了一块大脓包,上面两个漆黑的空洞像插孔似的,洞下紫黑色的血迹已经干涸。
显然,此人被蛇咬已经有一会儿了,若不是他们两个刚好到这儿,恐怕只能等死。
“您是郎中?”那农夫目中露出一丝希冀之色,驱散了几分绝望。
“嗯,有的救,有的救。”
孙思邈解开随身药囊,打开其中一个竹盒。只见几条活蹦乱跳的虫子在里头扭动。
“蚂蟥?”徐风雷惊异道,“你还带这玩意儿了?”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
孙思邈一笑,捏出一条蚂蟥。便将其放在了农夫患处。
那蚂蟥一附着在脚踝上,便像是饕餮看到了美食一般,说啥也不肯动了,牢牢吸附在脚上。
其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而那脚上脓包,竟也迅速瘪了下去。
啪!
肥胖到极致的蚂蟥吸不住了,一下从脚背上掉了下来,跌落在地。
再翻翻它,一动不动,已是死了。
“这还真是活饕餮,活活给撑死了。”
徐风雷按了按它的尸体,啧啧称奇道。
“撑是撑不死的,是毒死的。”
孙思邈又取出一条蚂蟥来,如法炮制,而后道,
“这虫第一爱腐,第二爱血,这回儿两者都有,焉能不贪?”
“毒血脓液吸入腹中,又焉能不死?”
“能救人一命,也算是它的功德了。”
徐风雷:“……”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来一句——蚂蟥地下有知,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正胡思乱想间,第二条蚂蟥又被毒血撑死了,跌落在了草丛中。
孙思邈一连用了三条蚂蟥,终于将农夫脚踝处的毒血脓液吸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那两个血洞还触目惊心以外,竟然已是恢复如初!
然而,救治还远远未曾结束……
第二十五章 艾灸克蛇毒,孙思邈大奇!
“毒血和脓液已经吸了大半,但毒素已随血液运行而上。”
孙思邈端详着农夫的脚脖子,沉声道,
“你看这条线。”
徐风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的一看,却见那伤口处起了一条紫褐色的线,直直向上而去。
就跟化骨绵掌之毒似的。
他只是轻轻一触,那农夫便疼得差点跳了起来。
“嘶啊!疼疼!”
农夫目中泪花闪烁,面容都扭曲了。
看来,是痛到了极点!
“这条线若上了躯干,则神仙难救。”
孙思邈郑重道,
“人不像老虎那样气血雄厚,肝脏解毒的力量不足以化解蝮蛇之毒。”
“老夫手头又没有解毒之药,现在能做的,唯有……”
他瞄了瞄农夫的腿。
“好在才到小腿。”
孙思邈目光转向农夫,沉声道,
“兄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唯有两个选择。“
“一,老夫现在去找解蛇毒的药材,但不一定能够找得到,毕竟要找齐几味特定的药很麻烦。”
“二,老夫马上为你截断小腿,将毒留在断肢之上,以保全整个身躯。”
“时间宝贵,你快选吧!”
农夫听到这道选择题,顿时傻了眼。
“截腿?不……不行!绝对不行!”
他脸色发苦,连道,
“全家老少都靠俺一个人养活……这腿要是没了,还怎么上山采药,怎么干活?那跟死了没两样!”
“嘶……”
忍着剧痛,他艰难道:
“俺选……选第一个。”
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哪怕八成要死,他也想赌一把。
主要他心里也明白,若是截了小腿,虽然能活命,但家里的顶梁柱却一下成为了累赘!
那对本就糊口艰难的农家而言,会造成更大的负担!
他宁死,也不当废人给家人添堵……
“……好吧。”
孙思邈抿了抿嘴,道,
“你且坐着不要乱动,尽量躲在树下,以免毒素加快上攻。”
“老夫尽量帮你找到药材,保全你的腿。”
他交代完后,正欲转身,却见徐风雷从行囊里取出来几样东西:
生姜、火折子、艾柱。
“我师父曾传授过我灸法,可解蛇毒。”
徐风雷捏着艾柱,轻声道,
“正好我都带了,试试看。”
孙思邈见状,却是眉头微皱。
“灸法?”
他不悦道,
“人之皮肉最为娇嫩,艾性又喜向下,以艾灸之法治病,岂不皮焦肉枯血败?”
“老夫向来都不信灸法能治病!更遑论急救!你……”
孙思邈还在说着灸法的种种弊端,却见徐风雷已然在姜片上打了一个洞,将艾柱捏成一个小堆,置于姜片小洞上,而后一同放在了农夫小腿紫褐色毒线的前端。
火折子一点,艾草瞬间燃烧起来,一股白眼袅袅而上,传来阵阵异香。
随着白烟浓郁,艾草的热力也不断向下,灸治着那条毒线。
“嘶……”
农夫轻嘶了起来,可脸上的神情却不再痛苦,反而露出了很爽的表情。
孙思邈见状大奇,蹲下来仔细端详。
却见那小腿上的毒线,在艾草热力的猛攻下,竟是退缩了一寸!
“嘿,奇了!”
老孙头惊异道,
“灸法竟有此效力?老夫还是头一次见!”
作为名医,他当然知道“病从四肢往躯干进为重,躯干往四肢退则转轻”的基本医道常识。
这毒线一退,分明是病痛在减轻了!
他正啧啧称奇,却见徐风雷趁热打铁,将姜片往下一移,再上一柱艾,继续猛攻!
一连上了十壮,那毒线已是节节败退,最终退回到了脚踝处,再不敢冒头!
而那农夫也摘下了“痛苦面具”,眉头舒展,小心翼翼的转动着自己脚踝。
“诶!好了,真的好了,不疼了!”
他见自己已能将脚收放自如,顿时喜笑颜开,心中郁气尽散!
“这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徐风雷拍了拍手道,
“毒性也减去不少,只要找些寻常蛇药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他朝着孙思邈努了努嘴,笑道:
“怎么样?灸法并没有您老说的那么不堪吧?”
“若是已死之人,用艾灸自然是皮肉焦烂,这是因为无血荣养之故,只要人还未死,真气便未脱,自然气血运行,荣卫环绕。”
“纵灸上一千壮,又有何焦烂哉?!”
“孙真人,这回学到了吧?”
孙思邈闻言,目中异彩连连。
“学到了,学到了……难怪《黄帝内经》亦推崇灸法,老夫本以为是医书谬误,现在看来……还是老夫钻研不够,理解不够哇!”
他抚须连道,
“今日一观,灸法的确有其可取之处,看来以后要多多研习。”
“这是你师父教你的?”
徐风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自然。”
孙思邈脸上顿时露出佩服之色。
“先前老夫说医术在你师之上,看来是托大了。”
他不由得道,
“光论这一灸法,他的道行就在老夫之上。”
“如此看来,你师真是奇人!难道真是山医命相卜五术皆精?这世上真有样样精通的人?老夫光是研究一门医术都费尽了心血……”
“听明啊,得空为老夫引见一下呗?老夫真想见见这位奇人。”
孙思邈太好奇了。
这徐风雷的师父,莫不是鬼谷子一样的开山人物?!
“办不到。”
徐风雷摇了摇头,叹道,
“我师20岁自学成材,30岁已经名满天下,40岁决定开课授徒,59岁便驾鹤西去。”
“我们都没想到,他的寿数会如此短暂,以他的医术……不应该的,盖因呕心沥血的编纂著作,倾心授徒,日夜不息,以至于气血耗散,唉……”
孙思邈见徐风雷目中悲伤,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如此说来,他真是世间大贤。”
他郑重拱手道,
“值得孙某人敬佩!”
虽不曾见到徐风雷的师父,但从这只言片语之中便可听出,这位绝对是大贤!
换作是他,便做不到如此呕心沥血的教授徒弟,发扬医道……
“害……不说这些了。”
徐风雷摆了摆手,转而将目光转向那农夫,笑道,
“老哥,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那农夫顿时朝着徐风雷噗通一跪,连连叩首道:
“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给恩人磕头了,给恩人磕头了!”
砰砰砰,磕的尘土飞扬!
第二十六章 孙思邈?!没听说过……李世民扑空
这务农的汉子就是朴实,磕头都不带虚的,邦邦邦是血都磕出来了。
“哎呀好了好了,起来起来。”
徐风雷连忙将其扶起,无奈道,
“别到时候蛇毒治好了,脑袋磕坏了。”
在他的硬拽之下,那农夫才肯起身,只见他双目灼灼,急切道:
“恩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徐风雷,乡里人也爱喊我救贫先生。”徐风雷随口道,“你随便喊就行,名字就是个代号。”
他却没料到,自己这么一报姓名,却让对方大惊失色!
“啊!您……您就是磨玉山救贫先生?!”
农夫无比激动的道,
“早就听说救贫先生的大名,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幸见到您!”
“俺……俺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他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把毕生所学的几个成语都抖搂了出来。
“嗯?”
徐风雷讶异道,
“老哥,你知道我?”
那农夫连连点头,绘声绘色的道:
“何止是知道!您的大名早已传遍陇西陇南,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都说您是专帮咱们穷人的忙!什么寻找失物啊,游子吉凶啊,风水看坟啊,治病急救啊,您是什么忙都帮,还分文不取!”
“听说还有人给您立长生牌位呢!”
徐风雷眼睛微瞪。
长生牌位?这也太夸张了吧!
过了过了……
他属实是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名气,这么高的声望!连秦岭这边的人都如此敬仰自己。
不过想想也是。
这些年自己帮过的人没有五千也有三千,这交相称赞,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自然是百里流芳。
想到此处,徐风雷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走到哪都受人敬仰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他不禁瞥了孙思邈一眼,却见老孙头此刻也是微微张嘴。
“这小子……有这么大的名望?”
孙思邈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老夫行医半生,救治过的人成千上万,也没到这般地步啊!”
他心中不禁有些不服,朝着那农夫问道:
“这位兄弟,那你……认得老夫么?”
农夫扫了孙思邈一眼,迟疑道:
“您是?”
“老夫名曰孙思邈!”老孙头傲然的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这个名字不说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高低也是远近闻名吧!
他就不信,这里的农夫认得徐风雷,就不认得自己,好歹自己也是出入秦岭的常客哇!
“孙思邈?”农夫作思考状。
“对!你听说过不?老夫也算是大唐名医哇!”老孙头一脸的期待。
“……没听说过。”农夫在脑袋里搜寻了一阵,而后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道。
孙思邈:“……”
他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向来淡泊名利的孙思邈这下破了防,心中的挫败感顿时浓郁了起来。
“老夫行医半生,没想到还不如这臭小子……”
他实在有点郁闷呐!
“害,不是您老不如我,而是您的业务没我广。”
徐风雷嘿然一下,宽慰道,
“我俩没有可比之处嘛……”
孙思邈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安慰。
想想也是,占卜测字的先生,总归是比看病的郎中更容易成为人们口中的谈资,也更被人所津津乐道。
更不用说,这小子的医术也还凑合……
“救贫先生,这位孙老先生,你们都是俺的大恩人!”
那农夫朝着两人连连作揖称谢,而后极力邀请道,
“请给俺一个报恩的机会!你们到俺家里坐坐好不好?就在前面不远!”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而后一脸的希冀。
徐风雷与孙思邈相视一眼。
“正好也有些乏了,夜里总得找个地方留宿。”
孙思邈颔首道,
“不如就去他家?”
徐风雷自无不可:“听您的。”
“好,那兄弟你就带路吧。”
孙思邈抬手道,
“路上老夫再帮你寻几味蛇药,解你脚上的余毒。”
那农夫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引着两人朝秦岭深处而去……
……
哒哒哒。
几匹骏马在驰道上并行,几个气质不凡的男子满身的风尘,在一座山脚下驻马。
“殿下,这紧赶慢赶,咱总算是到了。”
尉迟恭翻身下马,咧嘴笑道,
“好家伙,从长安到这磨玉山,足足两百里路,咱是一刻也没歇啊!”
“这诚意,咱可以说是十足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
“来之前王妃叮嘱过,像救贫先生这样的高人,一定要以至诚之心才有可能将其打动。”
他亦是下马,道,
“咱这只是做好了第一步而已。”
“你们都给我下马,整理行装,步行上山!”
身旁四人点头称是,纷纷下马整理衣装,将自己身上的风尘掸去,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随李世民一同上山!
半晌过后。
一行五人顶着烈日登上了山腰,却见那小院无比的冷清,竟是无一人前来问事。
“咦?”
程咬金讶然道,
“奇了,之前来的时候人声鼎沸,都排起长龙,今儿个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救贫先生跑路了?”
他带着疑惑迅速上前,走至院落门前。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房玄龄两人相看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中的疑惑。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嘀咕道,
“走,看看去。”
脚步正抬,却见程咬金已是朝着这边大喊道:
“坏了!殿下!坏了!”
“救贫先生外出云游去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家啊!”
李世民心中一个咯噔,顿时加快了脚步!
那院落门上,果然挂了一张“公告”,所说的和程咬金分毫不差。
“特娘的,辛辛苦苦赶来,白跑了一趟!”
尉迟恭白眼一翻,骂骂咧咧道。
“外出云游?”
房玄龄皱眉道,
“云游到哪里去了?总不至于是云游天下去了吧?”
“这……”
要是云游天下,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也说不准啊!
“别那么悲观,或许只是在周围云游,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呢……”
长孙无忌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连忙宽慰道。
尉迟恭和房玄龄连忙闭嘴,因为他们看到秦王殿下的表情已经不对了。
“莫非,高人真的与我无缘……”
李世民的神色渐渐阴郁了下来,喃喃了两句后,陷入了沉默。
心中好不容易燃气的一丝希望,在此刻摇摇欲坠……
而就在此时,门内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在门外喧哗?”
第二十七章 发动天策府所有力量,去秦岭寻人!
李世民心神一震,却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走出来一个小童。
“你们是?”小童望着面前几人,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位是大唐天策上将,兼尚书令、中书令,领陕东道、益州道大行台,秦王李世民殿下!”
长孙无忌跟报菜名似的,连道。
小童晕乎了。
“……我,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他迷糊道。
这啥啊这是,这几个人啊?!
“我是李世民,特来拜访救贫先生。”
李世民推开长孙无忌,客客气气的道,
“请问救贫先生在家吗?”
小童摇了摇头。
“先生同孙真人云游去了。”他如实道。
“这……”
李世民目中露出失望之色,旋即又马上道,
“那有说几时返回么?”
小童再度摇头。
“十天半个月恐怕回不来,家里就我一个人打理。”
这下,五人的脸上皆是露出了沮丧之色。
“这莫不是要效仿当年刘备三顾茅庐?”
房玄龄无奈道,
“殿下……您看?”
李世民目光坚定,沉声道:
“若真能得到救贫先生的鼎力帮助,别说是三顾茅庐,就是十顾又有何妨?!”
房玄龄点了点头。
“敢问仙童,先生有说去哪里云游了吗?”
李世民摆出笑脸,和颜悦色的道,
“你能给我透露点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糕来,在小童面前晃了晃。
这是他路上吃的零食,没想到此刻竟起到了“贿赂”的作用。
那小童闻到糕香,顿时咽了咽口水,连道:
“先生说不准说,但要是有个叫秦王的人来了,就可以跟那人说,他去的是秦岭。”
“先生还说,其他的话不要多说。”
要是徐风雷在这,怕是一个大逼兜子甩过去了!
这坑爹的童子,一块糕点就全盘托出了,一个字都不带漏的啊!
连带着把他高人的形象都毁了!
没出息!
“竟是进秦岭了?!”
长孙无忌惊异道,
“那地儿猛兽横行,普通人可不敢随意进入啊!这救贫先生去干什么了?”
然而李世民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上前一把抓住小童的手,目光灼灼的道:
“孩子,救贫先生还专门提到秦王了?!”
小童啃着糕点,连连点头,嗯嗯了几声。
啪!
李世民一拍掌,兴高采烈的道:
“噫!好!”
“看来救贫先生是早就料到我要来找他,故而给我设了一道关!”
“想必这场云游,也是对我的一个考验!看我有没有一颗寻到他的决心哇!”
“好,好好好……”
不怕受考验,就怕人家不鸟你啊!
就现在来看,救贫先生还是愿意鸟他的,这就代表着……他还有夺嫡的希望!
“辅机、知节!”
李世民猛地转身。
“臣在!”
两人拜道。
“本王命你二人火速回长安,调集八百府兵,往秦岭去!”
李世民吩咐道,
“不要带任何的武器铠甲,对外宣称本王心情不好,故而进秦岭游猎散心!”
两人神色一惊。
“是!”
而后长孙无忌急忙道:
“殿下,您真的要去秦岭寻找救贫先生?这秦岭山脉绵延不绝,人入其中,如泥牛入海,怕是极难找到啊!”
“哪怕是动用八百人,也是大海捞针……”
李世民摇了摇头。
“你不懂,这是救贫先生对我的考验!”
他目光坚定的道,
“秦岭虽深,但只要用心去寻,十天寻不到便一月,一月寻不到便三月,最终一定能够寻到!”
“这也正是展现我至诚之心最好的手段!”
“我意已决!”
长孙无忌见他如此坚决,只好退下。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上千人漫山遍野寻人的盛况了……
“臣也支持殿下进秦岭寻人。”
房玄龄抚须道,
“其一,只要寻到救贫先生,于我们而言就是最大的收获。”
“其二,也可作出秦王倦怠,一心游猎的假象,让陛下和太子、齐王等放松警惕。”
“于我们而言,都是好事。”
他这一分析,听得众人皆是点头。
妙啊!
“休要多言了!”
李世民挥手道,
“房乔、敬德,你们两人随我走陇南入秦岭,率先开始寻找!”
“我必须亲力亲为,方显诚意,若是我自己找到救贫先生,想必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他一声令下,一行五人谢过小童指引,迅速下山而去。
行至山脚,他们兵分两路,李世民三人直接往秦岭去,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则返回长安召集人马。
一场地毯式搜索,即将开幕!
……
秦岭深处,一座小寨。
寨内山民世世代代居于秦岭,靠山吃山,以打猎、采药、伐木维生。
与世隔绝之下,若非条件艰苦,倒也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徐风雷和孙思邈因救了那农夫一命,得到了小寨里人的热烈欢迎,隆重款待。
这除了救人的缘故,还因两人皆是身怀医术。
这小寨内人常年不出秦岭,即便是有各种疾病也都只能忍着,有些忍着忍着就去世了。
剩下的也都是一身的顽疾。
这会儿来个悬壶济世的名医,那还不得当个宝贝似的供起来?
也正因此,两人一边吃喝,一边给人搭脉瞧病,各撰良方,农夫家竟是热闹到了大半夜,人才渐渐散去。
是夜。
“救贫先生,孙先生,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农夫老刘送上两只兔腿,一脸歉疚的道,
“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这越聚越多,也不能赶走,打扰您两位休息了……”
毕竟都是自己寨内的人,都有交情在,他实在不好赶人……
“无妨。”
孙思邈摆了摆手,笑呵呵的道,
“治病救人本就是老夫的职责所在,谈何麻烦?”
“山民淳朴,比那些达官贵人好相处多了,老夫很喜欢你们这个小寨的氛围。”
徐风雷亦是点了点头,然后啃起了兔腿。
别说,这山里的兔子就是美味!那腿天天跳来跳去的,肉质那叫一个紧实!
“香!”
徐风雷大快朵颐,笑道,
“明天多给我整点这个,就不累了!帮你们寨里都看完也不是问题啊,哈哈哈……”
“孙真人,尝尝?”
孙思邈稍一迟疑,便也拿起兔腿,一嘴啃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我最喜欢看人下葬了……
两人一人一根兔腿,啃的屋里头香味四溢。
“兔腿好说!山里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您就是在这吃一辈子,也管够!”
老刘热情的道,
“还要吗?俺叫婆娘再做两条来!”
徐风雷连忙摆了摆手,含糊道:
“够了够了,夜宵吃太多容易得糖尿病……”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老刘憨憨一笑,应了一声,随后退出了房门。
实际上,他家里就两间卧房,一间给八旬老母住,剩下的就是徐风雷和孙思邈住的这间。
这也意味着,他和婆娘就只能在堂内打地铺了。
但即便如此,老刘也甘之如饴。
……
屋内。
徐风雷吃得满嘴流油,将兔腿啃的只剩下骨头,而后嗦了嗦手指。
“你瞧你这吃相……”孙思邈鄙视道,“你要是老夫弟子啊,早就打手了。”
“嘁,这有啥?”
徐风雷满不在乎的道,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边说着,他一边上炕,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来,握在手心里念念有词。
“嗯?你作甚?”孙思邈咬下一块兔肉,好奇的道,“占卜么?你占什么?”
哗啦!
他话音刚落下,徐风雷手中的铜钱已是扔在了炕上。
六枚铜钱略有分散,但还是排成了一列。
孙思邈定睛一看。
“阴阳阴,阳阴阳,有字的是阳,没字的是阴……是这么看的吧?”
他喃喃道,
“这什么卦?”
徐风雷扫了一眼,笑道:
“上水下火,外险内明,此六十三卦,水火既济卦也。”
“有何意义?你卜出什么来了?”孙思邈连问道。
他虽是专精医道,但对玄学也颇感兴趣。
“秦末时期,季布藏于周家,卜得此卦,遂遇汉高祖刘邦也。”
徐风雷神秘笑道,
“接引至矣。此卦面见君王之象,亦受尊敬之象也。”
“我等的人,他快来了。”
孙思邈:“???”
老孙头满头的问号,这小子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呢?
他正欲细问,却忽的瞥见窗户外有一张人脸,顿时吓了一跳!
“谁?!”孙思邈惊道。
烛火明灭之间,那张脸稍稍清晰了几分,是个稚嫩的孩童。
“老爷爷,我想学医。”
那孩子的瞳孔漆黑如墨,目光炯炯的道,
“求你收我为徒,我给你磕头了……”
话音刚落下,他的脑袋就冒了下去。
孙思邈起身往外一瞧,那孩子竟是在墙根处砰砰砰的磕头。
“诶诶诶,孩子,别磕了别磕了……”
孙思邈探出脑袋连道,
“你先起来,起来,进来说话。”
那孩子顿时起身,朝着屋门砰砰敲了两下。
“谁啊?”
“啊……是小林子啊,你放心,我没忘记,明儿一早啊……”
“啊?老爷爷叫你进来的?”
“……”
屋外短暂的交谈后,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吧。”孙思邈道。
吱呀一声,老刘带着那孩童走了进来,一脸的无奈。
“孙先生,这孩子他……”
噗通!
孩童顿时朝着孙思邈一跪。
“老爷爷,你收我为徒吧!我想学医!”他仰头望着孙思邈,目光坚定而又清澈。
“你这孩子,怎么……”老刘见状,上去想将他拉起来,却被孙思邈挥手拦下。
“无妨。”
孙思邈露出慈祥的笑容,朝着那孩子笑道,
“你叫小林子,是吧?”
“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想学医吗?”
小林子抿了抿嘴。
“我爹死了。”
他低头道,
“我要是会医术,他就不会死。”
“所以我想学医学,这样我奶奶和我娘,就不会也死了。”
老刘:“……”
他人傻了。
这个回答也太……直白了吧。
徐风雷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笑而不语。
“原来如此。”
孙思邈恍然,点头道,
“这个理由,老爷爷我认可。”
“但学医是很苦,也很看天分的一门技术,它不但要你熟背各种医典,还需要跋山涉水的找药材,更需要临危不乱手不抖的动手能力。”
“老爷爷身边很多的门徒,学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医术都还很平庸,没有为人看病的资格呢……”
小林子闻言,立即摇了摇头。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
他将头磕在地上,倔强的道,
“求老爷爷传我医术!”
孙思邈轻轻抚须。
“此子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如收了吧,反正你徒弟那么多,多一个也无所谓。”
徐风雷打趣道。
孙思邈翻了个白眼。
“老夫现在收徒不比以前了,教徒弟是要付出心血的,这也就罢了,但教了学不会,不是吃这碗饭的命,白白耽误青春年华,这才要命。”
他摇头道,
“要吸取以前的教训呐……”
“现如今,想要老夫动收徒的心思,得多方面考察,光靠一颗不怕苦不怕累的心可不够。”
徐风雷微微颔首。
老孙头这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胡乱收徒,想找个真正的衣钵传人了。
“孩子,你先起来。”
孙思邈将小林子扶起,抚须道,
“你想拜我为师,这不是不可以,但需要通过我的考察。”
“若考察通过,我便收你为徒,传你医术;若无法通过,那便没有办法了。”
“总而言之,老爷爷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小林子闻言,脸上顿时绽放惊喜之色!
“真的吗?”
“师父!”
他二话不说,又邦邦磕上三个响头!
徐风雷心中大呼这小子上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师父就先喊上了!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孙思邈笑道,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耽误了休息。”
“嗯!”小林子重重的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这孩子,还真是心思纯粹。”孙思邈见他来去如风,干脆利落,心中已是起了几分喜爱之情。
他收徒,最看重的就是品质!
而纯粹,无疑是最佳的品质,从这方面来说,小林子已是过了第一关。
“老刘,这孩子怎么回事。他爹没了?”
徐风雷问道。
“这……”
老刘迟疑了一下,而后轻叹道,
“说起来,也是一个苦命的娃。”
“他爹是钻林子打猎的好手,所以绰号叫林子,身手很好,但前几天他钻林打猎的时候,不留神跌落深水潭子里去了。”
“林子他走地厉害,却不会水,差点淹死!一同去的汉子好不容易将他救下来,原以为救活就没事了,可当天夜里他却起了高烧,浑身打颤,也不出汗,状若疯癫,摁都摁不住!”
“没过两天,就死了……”
孙思邈神色一凝。
“寨子里人都说他是冲撞了深潭里的水鬼,被水鬼附了身夺了魂魄了!”
老刘摇头道,
“这不,明天他头七刚过,咱村里人得给他去山上下葬,我也是抬棺人之一。”
寨子里人本就不多,谁家出点事,自然是要全寨一起帮忙才行。
“水鬼?”
孙思邈若有所思的看向徐风雷,努嘴道,
“你的业务范畴?”
徐风雷白眼一翻。
“我的业务个屁!不汗出而烦躁不止,大青龙汤主之。”
他没好气的道,
“你搁这儿考我呢?”
“此人定是受了寒潭的寒气侵逼,发不出汗来,自然烦恼抓心,因寒邪已经侵肺。”
“老刘,我问你,他是不是死之前还一直抓心挠肝,胸膛都要抓破?”
老刘一听,顿时惊的连连点头!
“对啊!您怎么知道?!”
他忙竖起大拇指,钦佩道,
“您真神了!”
“林子他死前的确一直在挠心,把胸膛里的皮都挠破了!血肉都翻了出来!”
“也正因此,大家才认为他是被水鬼给害了,否则哪有这样的怪病,还带自残的……”
孙思邈微微颔首。
“你师父教的不错。”他赞许道,“的确是此症,大青龙汤是发汗效果最强的方子,一贴下去准汗如雨下,病自去矣。”
徐风雷轻哼一声,不予回应。
“难怪这孩子想学医啊……”
孙思邈感慨道,
“若是老夫早七日前来,或许他的父亲还有的救。”
“只因寨子里没有良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痛苦而死,还被人以鬼怪害命之说论之。”
“他今天看到老夫行医救病,有此朴素的心愿志向,也是情理之中。”
话语间,他更是多小林子多了几分怜悯。
心里头已是动了收徒的念头。
“原来真是病啊……”
老刘听二人交谈,这才恍然,不禁叹道,
“我们愚昧,还以为是鬼怪害人,做了不少驱邪的法事……”
“明天我就去跟寨子里的大伙们澄清,这是两位先生说的话,大家肯定都相信!”
徐风雷点头。
是该澄清,不能让人家死了,还被人嫌弃晦气不是?
“孙老先生,小林子这孩子乖得很!求您收了他吧!”
老刘忽的躬身恳求道,
“他一定能学好医术的!”
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孙思邈收下小林子当徒弟。
这样,他们寨子里就能有一个治病救人的郎中了!
“……老夫会考虑的。”
孙思邈思忖再三,还是没有贸然做决定,挥手道,
“好了,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徐风雷忽的补充道:
“明天下葬,我们也一起去看看,我这人就爱看人下葬。”
老刘:“……”
这是哪门子特殊癖好?
“好。”
他应了一声,转身为两人关上房门,回堂内就寝。
第二十九章 人生除死无大事!抬棺下葬!
次日。
老刘要抬棺,摸黑就起了。
山里人对下葬尤为重视,他们信奉一句话——人生除死无大事。
哪怕一辈子憋屈的活,这死后也得风风光光的,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也是一种信念。
老刘和寨里人帮小林子家料理这料理那,开棺入殓,绑好绳索,忙活完已是上午九点。
这会儿,徐风雷和孙思邈也已是起了。
“嚯,这么大阵仗?”
徐风雷扫了一眼,啧啧道。
只见寨子里几十号人,头上皆是扎着白巾,编成了送葬的队伍。
最前头的是小林子母子俩,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皆是双目红肿,泪也不知哭了多少斤。
“摸到起啊!”
老刘吆喝了一声。
“慢慢起啊!”
六个壮年汉子将棺木抬在身上,身后送葬队一同跟着,朝着山上走去。
“走,咱们也跟上。”
徐风雷招呼了孙思邈一声。
两人走在队伍的最后,听着前方传来一阵阵喊号子的声音:
“抬头望啊!”
“把坡上啊!”
“两脚硬啊!”
“往上撑啊!”
“……”
老刘喊一声,身后众人就跟着应一声,中气十足,一路向上!
“这号子喊得倒颇有点意思。”
孙思邈抚须道,
“听着就有力量。”
徐风雷颔首道:
“抬棺是个力气活儿,特别是上山的时候,极为吃力。”
“这个时候必须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稳住棺木,一步步上山。”
“只是不知道,他们要葬到哪里?”
他东张西望着,职业本能让他扫视着地形,下意识的想选一块风水宝地出来。
当然,普通人下葬都只是随便找个高处埋了,不会有那么多讲究,更不用说寻龙点穴了。
就这么爬了一路山,孙思邈随手摘了不少草药,而徐风雷却是一无所获。
“啧,没一个好阴宅,连个中等地块都没有。”
徐风雷摇头道,
“也难怪,好穴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我自入秦岭以外,也不过看到一两个中等的而已,还都被人占了。”
正说着,前方送葬队伍已然是停下了脚步,于一处小溪旁停了下来。
越过小溪,恰好有一处窄小的平地。
老刘等人抄起铁锹,显然是觉得这地儿不错,最终决定葬下这里。
徐风雷和孙思邈上前,顿时得到了寨民们的热情招待;
“救贫先生,跟了一路累了吧?来,这儿坐。”
“孙老先生,渴了吧?来,给您水。”
“我这儿有干粮!来,尝尝……”
“……”
在寨民们的热情下,两人被接到了阴凉处最好的位置,坐下喝水。
“惭愧。”
孙思邈接过葫芦喝了口水,嘿然道,
“要说累,也是你们出力气的累,我俩不过是跟着看了一路风景而已。”
一壮汉憨厚笑道:
“哪里的话?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比咱们累!”
“孙老先生啊,俺不知最近怎么的,老是没力气,本来我也要抬棺的,但是这劲儿啊……实在用不上,只能混在队伍里。”
“您帮俺看看?”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是围了过来。
小林子挣脱母亲的怀抱,蹬蹬蹬的跑了过来,站在孙思邈身旁,一脸的认真。
“好说,好说……”
孙思邈抚须道,
“提不起力气来,一般是肝出了问题,伸出手来老夫看看。”
“晚上好不好睡?是否夜里丑时总是起夜?”
那壮汉眼睛一亮!
“对!对!”
他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手掌,激动道,
“您真神了!俺每天夜里都要起夜!就是那会儿!”
孙思邈一扫那双手掌,掌心已是有些泛黄泛黑之色,心中顿时了然。
他开口道:
“你看,这手掌就能看出你肝不好了,因心主血脉,而肝木生心火,肝一不对,心也跟着坏事,血液质量下降,就表现在这手掌之上,发黑发黄。”
“而肝出状况,应该先强脾,因肝木克脾土,脾一壮,病就不会进了。”
众人虽然听不懂,但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那该怎么办?”
壮汉有点惶恐,听孙老先生这么一说,好像病有点严重啊!
“用针灸即可。”
徐风雷插嘴道,
“人体穴位分为五类,井荣俞经合。”
“病发于时,取俞穴下针就行了。”
孙思邈本欲开口,却被徐风雷抢了先,顿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要不你来?”
徐风雷摸了摸鼻子。
“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他嘿然一笑,转身识趣的走开,跑去看人挖墓地去了。
“真是……”
孙思邈撇了撇嘴,这才收敛了神色,重新将目光转向那壮汉。
“治法有很多,针灸是一种,用经方也行。”
他道,
“一个扎针,一个吃药。”
“那小子说得不错,取肝经俞穴扎之就好了。”
壮汉连连点头。
“好,好!我不怕痛,孙老先生请扎我吧!”
他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一旁的小林子目光炯炯,嘴里念叨着几个词儿。
“不会痛的,你放心,血都不带出的。”
孙思邈无奈道,
“回去再说吧,不急……”
壮汉闻言,这才憨憨一笑,点头称是。
而后,下一个人马上跟上:
“孙老先生……”
孙思邈这儿开起了问诊大会,徐风雷一时无聊,便看着老刘等人掘地。
可掘着掘着,那泥土的颜色却越来越深,土壤也越来越湿润。
徐风雷神色微微一动。
咔!
老刘大力一铲子下去,地里竟是传来一阵响动!
却见墓穴里忽的如同决堤一般,溪水灌入,顷刻间便上了水位,咕咚咕咚的像口小井!
“遭了!”
老刘脸色一变,懊恼的道,
“挖坟成了打井了!”
“这可怎么办?”
众人皆是神色一滞。
白忙活了?!
正懊恼着,却见那墓穴里竟然冲进来一尾鲤鱼!
那金鲤是从水下暗道冲进来的,进了墓穴不明所以,倒是十分愉悦的婉转畅游了起来。
它通身淡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
老刘神色一滞。
还有意外收获?这是老天看他们“打井”辛苦,给他们加餐了?
“这地儿有点意思啊!”
徐风雷眉头一挑,摸着下巴喃喃道,
“鲤鱼驾?”
第三十章 朱雀斗金鲤,三代内必出名医!
“现在咋办?白忙活了?”
一同掘地的汉子朝着老刘问道,
“这谁选的地方?”
“我不道啊!”老刘瞪眼道。
几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倒是徐风雷蹲了下来,饶有兴致的观察那一尾淡金色的鲤鱼。
“这还这是个风水宝地,但是光有鲤鱼还差点意思啊。”
他望着那金鲤,喃喃道,
“想要发后代,还得有……”
正想着,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通体赤红的小鸟,唧唧的叫了两声。
它看到墓穴内的金鲤,顿时一个俯冲扑了下去,就要去捕鱼!
然而,那金鲤也不是吃素的,无比机敏的躲开赤色小鸟的俯冲一击,灵活的潜入水里又冒了出来,嘴里还吐着泡泡。
这模样,好像是在嘲讽!
徐风雷眼睛大亮!
那赤色小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在墓穴上方急速盘旋了两圈,再度一个俯冲扑了下去!
唧唧!
唧唧!
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和那金鲤竟是跟猫捉老鼠似的,斗的难分难解。
这一幕奇观,顿时吸引的众人前来观看!
见者无不啧啧称奇。
“这什么情况?一鸟一鱼在墓穴里打起来了?”
就连孙思邈都走了上来,一脸好奇的道。
徐风雷微微一笑。
“是啊!你要收个好徒弟了!”他道。
孙思邈:“???”
这跟他收徒弟有啥关系?
唧!
正说着,赤色小鸟又是猛地一扎进水,这回却是被金鲤一跃给压了下去,成了落汤鸟!
赤鸟极力挣扎了一番,方才从水里逃了出来,没有被金鲤闷杀。
下一瞬,它直冲上天,心有余悸的在墓穴上方盘旋了一阵,而后迅速飞远。
而那墓穴小潭中的金鲤,此刻也沉入水底,遁去消失不见。
咕咚咚……
墓穴中的水位下降了一些,竟是露出来一个暗洞。
显然,刚才老刘一铁锹下去,擦破了泥土壁垒,这才导致溪水放了进来,那金鲤也是随着溪水冲进来的。
“这真是奇了!”
老刘啧啧称赞道,
“做了那么多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
“一鸟一鱼,竟是斗了起来!”
身旁的汉子翻了个白眼。
“奇个啥?这里头都是水,彻底白忙活了!”
他没好气的道,
“咱重新再挖个地方吧,这儿太潮,棺材放下去怕是几天就烂了。”
这番话,听得众人皆是点头,一脸的无奈。
力气刚才都使了,这会儿还得重新找地开挖,真够呛!
正当众人要抬棺离开的时候,却听徐风雷抬手道:
“慢!”
“你等愚顽,如此风水宝地竟然舍得放弃?”
“都过来,继续挖!”
“用土将那水下暗洞堵住,再用铁锹夯实不就行了?来,就这么横着挖!”
在他的命令下,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救贫先生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们是万万不敢不听的。
一时间,众汉子皆是转身,扛着铁锹继续卖力的挖坑。
此地土质松软,不一会儿,便挖出来一个大小适中的墓来。
那暗洞也被老刘用土再次封住,他还不放心,邦邦邦用铁锹敲了几十下方才罢休。
“把棺材放进去,放正,不要歪了,歪了有煞!”
徐风雷吩咐道。
老刘等人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将棺材放入,挪了几下,总算摆正了位置。
“都闪开,我要点穴了。”
徐风雷双手抱胸道,
“这家有福了,平时我点个穴,没个千八百两的,我都不带正眼瞧的!”
“今天有缘,免费帮点了!”
众人神色惊奇。
孙思邈亦是睁大了眼睛。
他曾听徐风雷说过,寻龙点穴这四个字,其实是两个技能。
寻龙和点穴。
寻龙,自然是寻找上好的龙脉和风水宝地,作为阴宅安放之所,算是物理手段。
而点穴,却有点玄学的味道了。
当一个地师寻到一个好穴的时候,会根据其形状样貌,以及脑海中闪过的那道灵光,取出一个名字,并说出其功效。
当他说出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便有感应,将来便真的会应验,用术语就叫做一语成谶!
所以地师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下定论!这便是点穴的精要所在!
孙思邈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看到徐风雷亲自点穴!
“此穴名曰朱雀斗金鲤,上品金鲤坟也!”
徐风雷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吾断言,此家后人,三代以内必出名医!且必定医术精良,名噪天下!”
孙思邈心神一震,下意识的看向小林子。
众人也都纷纷望了过去。
“小林子,你过来。”
徐风雷招了招手。
小林子乖乖上前,站到徐风雷身旁。
“看来,冥冥中有天意,你父亲阴宅的风水,便是要让你吃到了。”
他笑了笑,而后拉着他的手,走到孙思邈面前。
“孙真人,收徒吧!”
徐风雷晃了晃小林子的胳膊,道,
“我断言,此子就是你要寻的衣钵传人!”
孙思邈:“……”
“快点!”徐风雷不悦道,“送上门的天才徒弟不要?”
孙思邈被他一逼,只能点了点头。
“……行吧,老夫就信你一回!”
他无奈道,
“这个徒弟,老夫收了!”
噗通!
“师父!”
小林子喊了一声,旋即跪倒在地,朝着孙思邈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
“好!好啊!”
众人皆是拍手叫好,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林子的母亲和奶奶此刻脸上虽然还带有泪痕,但看到这一幕,也终于破涕为笑。
他们是真的替这个孩子高兴!
那可是孙思邈孙神医啊!能拜在他的门下,真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
“孩他爹,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林母望着那一口安安静静的棺材,目光温柔,轻声道。
“好了好了,先完成你爹的葬礼吧。”
孙思邈露出慈祥的笑容,心中也颇有几分愉悦。
他本就觉得这孩子品性不错,如今徐风雷点了穴,强烈要求他收徒,他自然也就顺水推舟,收了这个徒弟。
希望真如臭小子所说,朱雀斗金鲤,后代出名医吧!
他可太想将这一身的本事传下去了!